深淵儘處是燈火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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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為安撫李雲荷，他親自過問席麵佈置，力求精緻妥帖。

他的目光不經意掠過一旁垂首侍立、負責擺放花卉的一名宮女。

他瞳孔驟然一縮，腳步頓住。

那宮女的髮髻間，赫然簪著一支再熟悉不過的白玉木蘭簪！

玉質算不得頂好，雕工也略顯青澀，那是他早年雕刻好贈予李雲薇的。

他曾見她小心翼翼的收藏好，生怕摔壞。

如今，這支簪子卻出現在一個陌生宮女的頭上。

他聲音冷沉，指著那宮女：“你過來。”

宮女嚇得一哆嗦，慌忙上前跪倒。

“你這簪子，從何而來？”裴瑾盯著那支簪，眼神銳利得像要將其洞穿。

宮女戰戰兢兢，頭埋得更低：“回世子爺，奴婢前些時日是在雲薇公主……不，是安國公主前伺候的。”

“公主還在禁足時，賞賜給奴婢的。公主說這些舊物她用不上了，讓奴婢們分揀了去……”

用不上了？分揀了去？

裴瑾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耳邊嗡嗡作響。

她竟然將他所贈之物，隨手賞給了宮人。

為什麼？

難道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走！

這個認知如同毒刺狠狠紮進他心裡。

裴瑾一直以為她仍在掌控之中，以為她的抗拒不過是欲擒故縱。

以為隻要他稍假辭色，她便會如往常般和顏悅色。

現在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裴瑾臉色發白，下意識追問：“她……她還賞了些什麼出去？”

“瑾哥哥！”

李雲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著不滿：“你還在磨蹭什麼呀？宴會都要開始了！跟個宮女有什麼好說的？”

她快步走來，不滿地瞥了那跪地的宮女一眼，伸手便去拉裴瑾。

裴瑾被她一扯，竟踉蹌了一下。

他看著李雲荷那張寫滿不耐和嬌縱的臉。

再看看那宮女發間刺眼的木蘭簪，隻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一股煩躁湧上心頭。

“冇什麼。”他強壓下翻騰的情緒。

揮揮手讓那宮女退下，聲音有些沙啞：“走吧。”

李雲荷卻冇動，她敏銳地察覺到裴瑾的不對勁。

目光狐疑地在他和那匆忙退下的宮女背影之間轉了轉，語氣帶上了酸意和審視。

“瑾哥哥，你方纔在看什麼？那宮女有什麼特彆？莫非……”

“休得胡言！”裴瑾猛地打斷她。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遷怒。

他勉強緩和了神色：“不過是詢問宴席準備之事。走吧，莫讓賓客久等。”

李雲荷被他罕見的厲色噎了一下，委屈地撇撇嘴。

但還是快步跟了上去，再次挽住他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權。

踏入精心佈置的宴廳，裴瑾卻愣住了。

廳內燈火通明，珍饈美饌香氣四溢，絲竹管絃也已備好，然而卻空空如也。

除了侍立的宮人，竟再無一位賓客！

“這是怎麼回事？”裴瑾眉頭緊鎖，看向身側的雲荷。

雲荷卻鬆開他的手臂，翩然轉身走到廳中央，燭光映照著她精心裝扮的容顏和璀璨的珠翠。

她臉上帶著一種誘惑的笑容，聲音嬌軟：“瑾哥哥，是我讓她們都先回去了。”

她一步步走近。

眼中水波流轉：“那些閒雜人等，豈不打擾你我獨處的時光？”

“今日我詩會奪魁，你為我設宴慶祝，難道不該隻有我們兩人，共享這良辰美景嗎？”

她伸出手，指尖若有若無地拂過裴瑾的衣襟，身體微微前傾，嗬氣如蘭：“瑾哥哥，我今日美嗎？”

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那刻意營造的媚態。

在此刻心神不寧的裴瑾眼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避開了她的碰觸。

腦中不受控製地閃過另一張臉。

冇有濃妝豔抹，冇有矯揉造作。總是穿著半舊的宮裝，卻像一株風雪中獨自挺立的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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