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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詭異錄 第257章 之破衫與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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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片像被撕碎的裹屍布,砸在艾莉森破舊的風衣上。她站在格林鎮唯一的加油站外,指節因為攥緊方向盤而發白——儀表盤上的油量表紅得像一道血痕,而錢包裡的硬幣加起來夠買半杯熱可可。

“進去問問吧。”副駕駛的盧卡斯突然開口,他的聲音裹著寒氣,“好歹是聖誕夜,總不能困死在這兒。”

艾莉森咬著下唇沒說話。加油站便利店的暖光裡,隱約能看見穿紅毛衣的老闆娘在擦玻璃,那是她的遠房表姑瑪莎。五年前她帶著盧卡斯離開時,瑪莎站在門口罵她“被野男人拐跑的賠錢貨”,聲音尖得能刺破雪幕。

推開門的瞬間,風鈴叮當聲裡混著瑪莎的冷笑:“喲,這不是艾莉森嗎?穿得比流浪漢還寒酸,是在外麵討飯討夠了,回來蹭聖誕火雞了?”

盧卡斯往艾莉森身前擋了擋,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羽絨服袖口磨出了毛邊。“我們隻是想借點油,錢會還的。”

“還錢?”瑪莎往地上啐了口,“當年你們捲走家裡的錢跑了,現在說還錢?我看你們是想偷吧!”她突然提高聲音,“大家快來看啊!這對窮鬼回來禍害咱們鎮子了!”

幾個鄰居從裡屋探出頭,眼神像冰錐紮在艾莉森身上。她突然想起臨走前母親塞給她的那句話:“窮不走親,走親必惹人嫌。”那時她還不信,覺得血緣總比錢重要。

“我們走。”艾莉森拽著盧卡斯往外走,手腕卻被瑪莎死死抓住。“想走?沒那麼容易!把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留下!”瑪莎的指甲掐進她的肉裡,“不然我就報警說你們入室搶劫!”

盧卡斯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布包,開啟是枚舊銀戒,那是他外婆留給他的唯一念想。“這個抵押,夠不夠?”

瑪莎瞥了眼戒指,嫌惡地揮手:“破銅爛鐵也想抵油錢?艾莉森,你當年要是聽我的,嫁給鎮長兒子,現在穿金戴銀,哪用得著跟這種窮小子受苦?”

雪越下越大,艾莉森拉著盧卡斯衝進風雪裡。沒走幾步,身後傳來瑪莎的尖叫,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他們回頭,看見便利店的燈光突然熄滅,瑪莎的影子在窗戶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像被什麼東西拖拽著。

“那是什麼?”盧卡斯的聲音發顫。

艾莉森想起另一句老話,是父親在她小時候說的:“富不還鄉,還鄉必穿破衣衫。”那時她不懂,現在突然明白了——那些錦衣還鄉的人,誰不是把過去的狼狽藏在華服之下?而他們這樣一無所有的歸來者,連穿破衣衫的資格,都像是偷來的。

便利店的門“砰”地撞開,瑪莎跌跌撞撞跑出來,身上的紅毛衣被扯得稀爛,頭發淩亂如鬼。“彆追我!我錯了!我不該嫌你們窮!”她看見艾莉森,突然撲過來抓住她的褲腳,“是那些東西!那些穿金戴銀的影子!它們說我心太黑,要扒了我的皮做新衣服!”

艾莉森低頭,看見瑪莎裸露的手腕上,有幾道深紫色的指痕,像極了被昂貴的皮手套勒出來的印子。風雪裡似乎有細碎的腳步聲,那些穿著華麗禮服的影子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正緩緩朝他們走來。

盧卡斯把艾莉森護在身後,他那件破羽絨服在寒風裡鼓起來,像一麵搖搖欲墜的盾。“彆怕,有我在。”

艾莉森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影子,突然笑了。原來真正可怕的不是窮,也不是親戚的嫌棄,而是那些藏在光鮮亮麗之下的惡意——它們像饑餓的野獸,專等著衣衫襤褸的歸鄉者,把他們的尊嚴撕碎,縫成自己的華服。

風雪中,風鈴還在徒勞地叮當作響,像是在為這場聖誕夜的詭異劇目,敲著不祥的節拍。

影子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響,像是有人穿著硬底皮鞋在冰麵上踱步。艾莉森突然發現,那些影子的袖口都繡著金線,領口閃著珍珠的光澤——那是鎮上最富有的幾戶人家的穿著打扮,包括當年她拒絕的鎮長兒子。

“他們怎麼會……”盧卡斯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他看見鎮長兒子的影子手裡捏著根銀手杖,杖頭的寶石在雪光裡泛著冷光,那手杖本該陳列在鎮長家的玻璃櫃裡,上個月還聽說被偷了。

瑪莎突然像瘋了一樣往鎮中心跑,邊跑邊喊:“是報應!都是報應!”她跑過老磨坊時,一個穿貂皮大衣的影子突然從屋簷上墜下來,正好落在她麵前。貂皮大衣的領口敞開著,露出裡麵空蕩蕩的脖頸——那是鎮上的皮革商,三年前凍死在自家倉庫裡,死時懷裡還揣著沒來得及入賬的賬本。

“它們在找替身。”艾莉森的聲音冷得像冰,“找那些既嫌棄過彆人貧窮,又藏著見不得光的財富的人。”她想起小時候偷聽到的話,皮革商為了低價收購農戶的皮毛,故意在飼料裡下了藥;鎮長兒子的錢,來路也未必乾淨。

盧卡斯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跑:“去教堂!我外婆說過,聖水能鎮邪!”

教堂的木門虛掩著,裡麵的聖誕燭火明明滅滅。神父的影子跪在祭壇前,背對著他們,那件金絲繡成的法衣在火光裡浮動。艾莉森推開門,卻發現祭壇前空無一人,隻有那件法衣攤在地上,衣擺處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像血。

“富不還鄉,還鄉必穿破衣衫……”神父的聲音從穹頂傳來,帶著回聲,“當年我賺夠了錢想回來蓋新教堂,卻在半路被人搶了,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裡。他們說,外來的富戶都是肥羊,不搶白不搶。”

法衣突然騰空而起,袖口像蛇一樣纏向盧卡斯的脖子。盧卡斯猛地把艾莉森推開,自己卻被纏住了胳膊。他那件舊羽絨服的袖子瞬間被撕裂,露出胳膊上的疤痕——那是五年前為了保護艾莉森,被鎮上的地痞用刀劃的。

“你們不一樣。”神父的聲音帶著歎息,“你們的窮是乾淨的,你們的破衣衫裡裹著的是人心。”

法衣突然掉落在地,那些華麗的影子也開始變得透明。皮革商的貂皮大衣化作一堆灰燼,鎮長兒子的銀手杖“當啷”一聲摔在地上,變成了根生鏽的鐵條。

雪停了。天邊透出一點魚肚白,教堂的彩繪玻璃在晨光裡映出斑斕的光。盧卡斯撿起地上的銀戒,重新攥在手心:“我們走吧,去下一個鎮子。”

艾莉森回頭望了眼格林鎮,瑪莎蜷縮在便利店門口,懷裡抱著那件被撕碎的紅毛衣,眼神空洞。遠處傳來警笛聲,大概是有人發現了昨晚的混亂。

“不。”艾莉森突然笑了,從口袋裡掏出個皺巴巴的信封,“我們不隻是來借油的。”信封裡是張彙款單,是她和盧卡斯攢了五年的錢,足夠給鎮上修條新的引水渠——當年他們離開,不是捲款跑路,是為了給病重的母親籌手術費,隻是沒來得及解釋就被趕了出來。

她把彙款單放在教堂的募捐箱裡,轉身時,盧卡斯正彎腰撿著地上的碎玻璃。陽光穿過他磨破的袖口,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窮不走親,可若親還有救呢?”艾莉森牽起他的手,“富不還鄉,可若還鄉是為了還債呢?”

風卷著最後一片雪花掠過教堂的尖頂,遠處的鎮子漸漸蘇醒,煙囪裡升起新的炊煙。那些關於貧富和人情的老話,或許從不是真理,隻是被惡意扭曲過的鏡子。而真正能照出人心的,從來不是衣衫的新舊,是風雪裡,始終不肯鬆開的手。

警車呼嘯著穿過鎮口的石橋時,艾莉森正蹲在教堂後的菜園裡拔蘿卜。盧卡斯撿了些枯枝在石灶上生火,火苗舔著鍋底,把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磚牆上,倒比那些華麗的虛影實在多了。

“站住!”兩個警察舉著槍衝過來,槍套上的銅扣在晨光裡晃眼。領頭的是鎮長的侄子湯姆,五年前就是他帶人堵在門口罵他們是“鎮上的恥辱”。

艾莉森慢慢站起來,手裡還攥著半截帶泥的蘿卜。“我們沒犯法。”

湯姆的目光掃過盧卡斯那件補丁摞補丁的外套,又落在艾莉森磨破的靴底上,嘴角撇出冷笑:“瑪莎說你們昨晚搶劫還傷人,跟我回局裡一趟!”他突然注意到石灶上的鐵鍋,“喲,窮得隻能偷教堂的菜了?”

盧卡斯剛要開口,教堂的鐘樓突然“當”地響了一聲。不是報時的鐘鳴,是沉重的金屬墜地聲。湯姆臉色驟變,拽著艾莉森就往鐘樓跑:“肯定是你們搞的鬼!”

鐘樓頂層的地板上,躺著個穿西裝的男人,胸口插著把銀匕首——那是神父平日裡用來祝聖的器具。男人的口袋裡掉出個賬本,上麵記著每筆向鎮上商戶勒索的錢財,最新的一筆,是昨晚從瑪莎那裡“借”的五十美元。

“是高利貸團夥的頭目。”盧卡斯認出了男人,“我們在鄰鎮打工時見過,聽說他專門盯著返鄉的人下手,逼他們簽下高利貸合同。”

湯姆的臉色慘白如紙,賬本上有幾頁赫然寫著他的名字。艾莉森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富不還鄉,還鄉必穿破衣衫——那些穿著華服回來的,要麼是帶著刀子的豺狼,要麼是遲早要被扒光的獵物。”

警笛聲再次響起時,來了輛黑色轎車。車門開啟,走下來個穿貂皮的女人,看到地上的屍體突然尖叫起來——是皮革商的遺孀,她脖子上戴著的金項鏈,鏈墜正是皮革商當年沒入賬的那顆鑽石。

“他答應過我的!”女人哭喊著,“隻要除掉那些回來討債的窮鬼,這鎮子的錢就都是我們的!”

艾莉森看著亂成一團的人群,突然明白那些華麗的影子不是鬼怪,是被貪念養大的心魔。瑪莎的嫌棄,湯姆的刻薄,皮革商遺孀的貪婪,說到底都是同一種東西——怕自己的好日子被更窮的人攪了,又怕比自己更富的人來搶。

盧卡斯把煮好的蘿卜湯遞過來,熱氣模糊了兩人的眼鏡片。“教堂的老神父今早托人捎信,說願意幫我們證明當年的事。”他指了指遠處,幾個老人正往這邊走,手裡拿著泛黃的藥單和彙款記錄,“他們說,當年是瑪莎故意傳錯話,把你寄給母親的手術費藏了起來。”

陽光穿過鐘樓的裂縫照進來,落在艾莉森的破風衣上,竟透出點溫暖的金邊。她想起昨晚那些透明的影子,突然覺得它們或許不是消失了,是變成了此刻老人們眼裡的光。

“湯快涼了。”盧卡斯碰了碰她的胳膊,“吃完我們去修引水渠吧,老木匠說願意免費幫我們找工具。”

艾莉森舀了勺湯,蘿卜的清甜混著煙火氣滑進喉嚨。她抬頭時,看見湯姆被押上警車,瑪莎蹲在地上哭,手裡還攥著那件撕碎的紅毛衣。遠處的雪開始融化,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土地,像極了他們身上洗舊的衣衫,粗糙,卻帶著生的韌勁。

“你說,”艾莉森忽然笑了,“等水渠修好了,我們算不算……衣錦還鄉?”

盧卡斯望著她沾著泥點的臉頰,認真點頭:“算。你看,我們的破衣衫裡,不是正裹著整個春天嗎?”

鐘樓的風把這句話送出去很遠,驚起幾隻麻雀,掠過剛冒新芽的枝頭。那些關於貧富的老話還在風裡打轉,隻是這一次,聽起來倒像是句溫柔的提醒——重要的從不是穿什麼回來,是帶著怎樣的心,走向怎樣的明天。

引水渠的第一捧土被鐵鍬挖起來時,陽光正好漫過教堂的尖頂。老木匠顫巍巍地遞來一把磨亮的鋤頭,木柄上還留著他父親的刻痕:“這玩意兒,當年修鎮口石橋時就用過,結實。”

艾莉森握著鋤頭的手頓了頓。她認出這木柄上的花紋,和父親留在閣樓裡的工具箱上的一模一樣。五年前父親臨終前說“等你們回來,鎮子該變個樣了”,那時她隻當是老人糊塗了的胡話。

“盧卡斯,你看!”她蹲下身扒開渠底的碎石,露出塊生鏽的鐵皮,上麵用紅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引水渠·1953·全體鎮民共建”。老木匠湊過來看了眼,突然抹起了眼淚:“這是我爹那輩人修的,後來被皮革商填了改倉庫,他臨死前還唸叨著要重新挖開呢。”

瑪莎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田埂上,手裡捧著個布包。她的紅毛衣縫補過了,袖口還歪歪扭扭地繡著朵小雛菊。“這裡麵是……當年藏起來的錢。”她把布包往艾莉森懷裡塞,指尖抖得厲害,“我那時候是怕啊,怕你孃的病拖垮整個家,怕鎮長兒子報複……”

布包裡的錢不多,卷著幾張泛黃的藥單,上麵的字跡是母親的。艾莉森突然想起母親總說“窮日子怕的不是苦,是心不齊”,原來母親早就知道錢被藏了,隻是沒說破。

水渠挖到一半時,挖出個鐵盒子。盧卡斯撬開生鏽的鎖,裡麵是堆兒童玩具:缺了腿的布娃娃,掉了漆的鐵皮火車,還有本寫滿名字的筆記本。“是當年鎮小學的東西。”老木匠指著筆記本,“皮革商把學校改成倉庫時,孩子們偷偷藏在這裡的。”

艾莉森翻到最後一頁,看見個稚嫩的簽名:“艾莉森·2010”,旁邊畫著個歪腦袋的小女孩,牽著個男孩的手,背景是嘩嘩流淌的水渠。那是她十歲時畫的,男孩是盧卡斯。

“晚上有怪事嗎?”盧卡斯突然問。這幾天夜裡安安靜靜的,那些華麗的影子沒再出現。

“大概是沒什麼可惦記的了。”艾莉森把布娃娃塞進盧卡斯口袋,“你看,瑪莎今早給工地送了熱粥,湯姆他娘來幫忙拾掇碎石子,連鎮長都派人送來了水泥——他們把藏著的心思都掏出來了,影子自然就散了。”

水渠通水那天,全鎮的人都來了。清澈的水流嘩啦啦穿過渠溝,漫過乾裂的土地,遠處的菜園裡,幾株被凍蔫的青菜突然直起了腰。老神父站在渠邊畫十字,聲音洪亮:“不是水救了鎮子,是你們肯把破衣衫裡的真心掏出來曬太陽了。”

瑪莎突然跑回家,抱來件嶄新的大衣,非要給艾莉森披上:“這是我年輕時做的,一直沒捨得穿……你彆嫌棄。”大衣是棗紅色的,針腳密密實實,像她此刻的眼神。

艾莉森笑著穿上,轉身時看見盧卡斯正蹲在渠邊,把那枚銀戒放進水裡清洗。陽光落在戒指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在水麵上的星星。

“富不還鄉,還鄉必穿破衣衫?”盧卡斯抬頭笑,“現在看來,穿什麼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回來時,心裡揣著的是怨,還是暖。”

水流繼續往前跑,穿過石橋,繞過教堂,漫過曾經的倉庫地基。有孩子追著水流跑,笑聲驚飛了枝頭的麻雀。艾莉森望著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突然明白那些老話從來不是詛咒——它隻是在說,人心這東西,藏不住。藏在華服裡的齷齪會變成影子,裹在破衫裡的真心,終會開出花來。

盧卡斯牽起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過來。“明天去看看你母親的墳吧,告訴她,水渠通了。”

艾莉森點頭,眼角的淚落在棗紅色的大衣上,很快被暖風吹乾了。遠處的聖誕樹上還掛著去年的鈴鐺,在風裡叮當作響,像是在為這個遲到了五年的春天,唱著新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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