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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詭異錄 第261章 之無聲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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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片像被撕碎的聖經書頁,瘋狂砸在“冬青之家”的彩繪玻璃上。艾莉森把最後一塊薑餅放進烤盤時,指腹蹭到了模具邊緣的毛刺——那是三年前盧卡斯用撿來的廢鐵片打磨的,當時他說“現成的模具都太花哨,咱要最樸素的那種”。

烤箱“叮”地輕響時,走廊儘頭的祖父鐘突然卡殼了。時針停在11:17,擺錘懸在半空,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

“又壞了?”盧卡斯的聲音從地窖傳來,帶著灰塵的悶意。他今天在整理閣樓翻出的舊物,說是要給這個孤兒院添點聖誕氣氛。

艾莉森端著薑餅走過去,樓梯口堆著半人高的紙箱。最上麵那個敞著口,露出件褪色的紅絨鬥篷,領口的白絨毛糾結得像團亂麻。“1947年的聖誕演出服,”她認出標簽上的字跡,是老院長的手筆,“那年你說要扮演聖誕老人,結果把鬍子粘反了。”

盧卡斯從紙箱後探出頭,鼻尖沾著灰:“重點是最後把糖果全分給了發燒的孩子。”他忽然指著鬥篷內側,“這是什麼?”

一塊暗褐色的汙漬,形狀像片蜷縮的枯葉。艾莉森伸手摸了摸,質地發硬,不像顏料也不是血跡。就在指尖觸碰到的瞬間,祖父鐘突然發出齒輪錯位的刺耳聲,擺錘猛地砸下來,在底板砸出個淺坑。

“去看看孩子們。”盧卡斯的聲音沉了下來。

孤兒院裡的十二個孩子都擠在活動室,卻沒人看聖誕樹。他們盯著窗外,小臉煞白。艾莉森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雪地裡站著個穿紅鬥篷的人影,背對著屋子,身形佝僂,手裡拄著根柺杖。可今天早上清理積雪時,院牆外明明除了鬆樹什麼都沒有。

“是老哈裡斯嗎?”最小的莉莉拽著艾莉森的衣角。老哈裡斯是鎮上的守林人,每年會送些鬆枝來,但他上週剛因為肺炎住進醫院。

人影緩緩轉過身。沒有臉,鬥篷的兜帽裡是片濃稠的黑,像把吸光的漏鬥。

盧卡斯突然抓起壁爐旁的鐵鏟:“1947年聖誕夜,有個孩子失蹤了。”他的聲音在發抖,“老院長說她偷了募捐箱跑了,可那天我看到她跟著個穿紅鬥篷的人出了門。”

艾莉森想起那個汙漬。她衝回樓梯口,翻出那箱舊物裡的名冊,1947年那頁有個被墨水塗掉的名字,依稀能看出是“克萊爾”。旁邊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總愛撿院子裡的枯葉做書簽。”

薑餅的甜香突然變得刺鼻。活動室傳來孩子們的驚叫,艾莉森衝過去時,看到那個紅鬥篷人影站在聖誕樹前,手裡攥著片枯葉——和鬥篷上的汙漬一模一樣。

“克萊爾?”盧卡斯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人影慢慢抬起手,枯葉飄落到地上,化作一捧細灰。兜帽裡的黑暗湧動著,透出細碎的光點,像冬日黎明前的星子。活動室的溫度漸漸回升,祖父鐘重新開始滴答作響,擺錘的影子在牆上搖晃,織成張溫柔的網。

“她隻是想回來看看。”艾莉森輕聲說。她想起每年聖誕,他們都會在捐贈名單上多寫一個名字,說是匿名捐贈的好心人。那些錢不多,卻總能剛好夠買退燒藥或是過冬的煤。

盧卡斯看著地上的灰燼,忽然笑了:“我們每年在閣樓留的餅乾,原來不是被老鼠吃了。”

孩子們還在小聲議論,莉莉指著窗外:“雪停了!”

月光從雲隙漏下來,照亮院子裡新踩出的腳印,小小的,像串散落的珍珠,一直延伸到院門外。艾莉森回頭時,看到盧卡斯正在把那件紅鬥篷疊好,放進貼了“克萊爾”標簽的紙箱裡。

烤箱裡的薑餅還在散發著香氣,祖父鐘敲響了十二下。今年的聖誕夜,他們又多了一件要做的事——給閣樓的舊物箱添塊新烤的薑餅。

畢竟,有些沒說出口的牽掛,總得有人記著,一件一件,慢慢拚成完整的故事。

聖誕鐘聲的餘韻還飄在走廊裡,艾莉森突然發現盧卡斯在盯著壁爐上方的舊照片。那是十年前拍的,她和盧卡斯站在冬青之家的門前,身後是七個孩子,每個人手裡都舉著塊歪歪扭扭的薑餅。

“你看這裡。”盧卡斯指著照片邊緣,雪堆裡露出半截紅絨布。當時誰都沒在意,現在想來,那顏色和克萊爾的鬥篷一模一樣。

“她一直在?”艾莉森的聲音發啞。這些年他們修修補補孤兒院的屋頂,給漏風的窗戶糊紙,在寒冬深夜給發燒的孩子換冰袋,以為隻是在做該做的事,卻沒想過背後始終有雙眼睛在看著。

盧卡斯突然往地窖跑。艾莉森跟上時,他正跪在角落的木箱前,裡麵是他們攢了多年的零錢罐——有孩子們撿廢品換的硬幣,有鎮上居民匿名送來的紙幣,原本是打算開春修新的活動室。現在箱子敞著,錢不見了,隻有張泛黃的紙,上麵用稚嫩的筆跡寫著:“買煤。”

“上週煤場說要漲價。”艾莉森忽然想起這事,她昨天還在發愁怎麼湊錢,今天一早煤場老闆就笑著說有人預付了三個月的煤款。

閣樓傳來木板吱呀作響的聲音。兩人衝上去時,看到那件紅鬥篷正搭在通風口的鐵網上,兜帽裡的黑暗在晨光中漸漸變淡,像融化的墨漬。十二個孩子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手裡都捧著自己做的手工——莉莉畫了張歪臉的聖誕老人,最大的湯姆雕了隻木雪橇。

“給她的禮物。”湯姆把木雪橇輕輕放在鬥篷旁。

紅鬥篷突然動了動,像被風吹起的衣角。那件1947年的演出服,布料早就脆得一碰就掉渣,此刻卻緩緩裹住了那些小禮物。當第一縷陽光穿過閣樓的天窗時,鬥篷和禮物一起消失了,隻留下片新鮮的冬青葉,葉尖還帶著露水。

“該做早餐了。”艾莉森抹了把眼角,轉身時發現盧卡斯在笑——他手裡捏著片枯葉書簽,是剛纔在舊名冊裡找到的,邊緣被摩挲得發亮。

這天上午,他們像往常一樣拆洗孩子們的被褥,修補被凍裂的水管,給鎮上的獨居老人送剛烤的麵包。隻是路過克萊爾當年失蹤的那片鬆樹林時,盧卡斯突然停住腳,往雪地裡放了塊薑餅。

“她大概也想嘗嘗新配方。”他說。

艾莉森看著他的側臉,突然明白所謂的大事,從來都藏在這些細碎的瞬間裡——是記得一個被遺忘的名字,是在每個寒冬留一盞燈,是把一件又一件小事,釀成能溫暖歲月的酒。

傍晚整理閣樓時,盧卡斯在梁上發現個舊鐵盒,裡麵全是枯葉書簽,每片背麵都寫著日期,最近的那片是昨天。

“明年該給閣樓裝個小窗戶了。”艾莉森笑著說。

爐火在壁爐裡劈啪作響,孩子們的笑聲從樓下湧上來。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但這次落在冬青枝上,像撒了層糖霜。有些故事不需要轟轟烈烈,就像有些牽掛,會變成年年歲歲裡,藏在細節裡的溫柔。

新年的雪剛化儘,盧卡斯在鬆樹林邊緣撿到個鐵皮餅乾盒。盒身鏽得厲害,開啟時嗆出股黴味,裡麵卻整整齊齊碼著十二顆玻璃珠,紅的像聖誕漿果,透亮得能映出雲影。

“1947年的聖誕禮物。”艾莉森擦去盒底的泥,露出刻著的小字,“老院長說那年募捐不夠,最後隻給每個孩子買了顆糖。”她捏起顆紅玻璃珠,陽光透過珠子,在掌心投下團暖融融的光斑,“克萊爾當年總說,想有串玻璃珠項鏈。”

話音剛落,廚房的搪瓷盆突然“哐當”掉在地上。是莉莉在幫忙洗土豆,小姑娘舉著沾滿泡沫的手,指著窗外:“紅鬥篷!在籬笆那邊!”

兩人跑出去時,隻看到晾衣繩上的床單在風裡搖晃,繩頭係著的,正是顆一模一樣的紅玻璃珠。

接下來的日子,怪事總在不經意間發生。湯姆弄丟的木工鑿子,第二天會出現在工具箱最上層;孩子們種在院子裡的冬青苗,一夜之間抽出新枝;甚至連盧卡斯唸叨了半個月的修屋頂釘子,都悄悄堆在了門廊下。

“她像個調皮的小精靈。”艾莉森給閣樓的通風口掛了串風鈴,風吹過時叮當作響,“以前總覺得做這些瑣事沒意義,現在倒覺得,有人陪著一起做,挺踏實的。”

三月末的一個雨夜,孤兒院的老水管徹底爆了。盧卡斯蹲在積水裡搶修時,手電筒突然滅了。黑暗中,他摸到塊溫熱的布——是那件紅鬥篷,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他肩上。更奇的是,原本擰不緊的水管介麵,此刻竟自己轉了半圈,漏水聲漸漸停了。

“謝謝。”盧卡斯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輕聲說。鬥篷的絨毛蹭過臉頰,像被誰輕輕拍了拍。

轉年聖誕,孩子們在聖誕樹頂掛了顆最大的紅玻璃珠。艾莉森烤薑餅時,特意多做了個小份的,放在閣樓的舊木箱上。盧卡斯則在壁爐旁釘了塊木板,上麵寫著:“克萊爾的位置”。

深夜守歲時,莉莉突然指著壁爐裡的火苗:“看!”

跳躍的火光中,隱約映出個小女孩的影子,梳著兩條麻花辮,脖子上晃著串紅玻璃珠。她衝他們招了招手,轉身沒入火光裡,留下股淡淡的鬆針香。

“她好像……放下了。”艾莉森握緊盧卡斯的手。這些年他們做的事,說不上驚天動地,不過是守著這棟老房子,護著一群孩子,記著一個被遺忘的名字。可就是這些小事,像根線,一頭牽著過去,一頭連著現在,慢慢縫補好了所有的遺憾。

天亮時,閣樓傳來輕微的響動。盧卡斯上去看,發現那塊薑餅不見了,木箱上多了片嫩綠的冬青葉,葉梗上係著根紅絨線——是從克萊爾的鬥篷上拆下來的。

他把葉子插進玻璃瓶,放在窗台。陽光照進來,葉尖的露珠閃著光,像誰留下的,一個無聲的微笑。

日子還在繼續,修修補補,迎來送往。隻是冬青之家的聖誕樹下,從此永遠多一份沒人認領的禮物;閣樓的通風口,總在風起時響著清脆的風鈴。

他們依舊沒做過什麼大事,隻是把眼前的每一件小事,都當成值得用心的事。而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溫柔,早已悄悄長成了參天的樹,替所有被記得的人,擋住了世間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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