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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詭異錄 第263章 之紅緞帶與玻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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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爐裡的火焰正舔舐著最後一根柴,火星濺在磚縫裡,像誰遺落的碎鑽。艾莉森把熱可可杯貼在臉頰上,玻璃上的霧氣模糊了窗外的雪——今年的聖誕雪下得蹊蹺,不是蓬鬆的白,倒像摻了灰的棉絮,沉甸甸壓在鬆枝上,連掛著的彩燈都暗了三分。

“盧卡斯,你聽到閣樓的聲音了嗎?”她忽然開口,指尖在杯沿劃出圈。

盧卡斯正用美工刀拆最後一個包裹,聞言頓了頓。閣樓的木地板在三年前就朽了,去年夏天明明請人釘死了入口,此刻卻傳來“吱呀——”的輕響,像有人穿著濕鞋在上麵走。

“大概是雪壓塌了什麼吧。”他把拆到一半的包裝紙揉成團,金屬刀麵映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艾莉森注意到,他拆的那個禮盒沒有標簽,緞帶是深褐色的,像乾涸的血痂。

午夜的鐘聲敲響時,窗外的雪突然停了。艾莉森去關客廳的窗,眼角餘光瞥見院子裡的聖誕樹——早上掛的十二隻玻璃馴鹿,此刻隻剩十一隻。最左邊那隻紅色的,底座上刻著她的名字,此刻正躺在雪地裡,鹿角斷了一根,像在朝屋子的方向叩首。

“盧卡斯,馴鹿少了一隻。”她回頭時,卻發現沙發空著。那杯他沒喝完的可可還冒著熱氣,旁邊散落著深褐色的緞帶,而那個沒拆完的禮盒敞著口,裡麵沒有禮物,隻有一捧灰,灰裡埋著半片鹿角。

閣樓的響動又起來了,這次更近,像是在樓梯口徘徊。艾莉森摸到壁爐旁的撥火棍,金屬的涼意順著掌心爬上來。她沒喊盧卡斯,方纔拆禮物時,他脖頸後露出的麵板下,有青黑色的紋路在動,像極了去年釘死閣樓時,從木板縫裡滲出來的黴斑。

樓梯轉角的壁燈忽明忽暗,光影裡,她看見盧卡斯站在閣樓門口,背對著她。他身上的毛衣沾著雪,而他明明沒出過門。“艾莉森,”他的聲音像被水泡過,“你看我找到什麼了?”

他緩緩轉過身,手裡舉著那隻斷角的紅色馴鹿。馴鹿的玻璃眼睛裡,映出艾莉森身後——十二隻馴鹿正整整齊齊排在樓梯扶手上,每隻的鹿角都滴著水,在地毯上暈開深色的痕。而盧卡斯的臉,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層薄冰,冰下的紋路正慢慢裂開,像要長出什麼東西來。

艾莉森握緊了撥火棍,壁爐裡的火星徹底滅了。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卡片,上麵用紅墨水寫著:“今年的聖誕樹,該添新裝飾了。”那時盧卡斯正站在她身後削蘋果,果皮連成一條不斷的線,紅得像血。

雪又開始下了,這次是紅色的。閣樓的門“吱呀”一聲開到最大,裡麵傳來鈴鐺聲,不是聖誕歌的調子,倒像誰在搖晃裝骨頭的罐子。艾莉森沒有後退,她看著盧卡斯冰麵上裂開的紋路裡滲出的紅,忽然想起他去年說過,閣樓的地板下,埋著他小時候養的馴鹿。

“原來你說的‘老夥計’,是這個。”她笑了笑,把撥火棍橫在胸前。壁燈最後閃了一下,滅了。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從閣樓湧出來,帶著雪和腐木的氣味,而她手裡的撥火棍,正慢慢變得滾燙,像壁爐裡沒燒透的炭。

滾燙的撥火棍燙得掌心發疼,艾莉森卻攥得更緊。黑暗裡,那些從閣樓湧出來的東西發出細碎的響動,像是無數蹄子在地毯上點踏,又像是玻璃互相摩擦。她聽見盧卡斯的呼吸聲變得渾濁,冰麵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密,“哢嗒、哢嗒”,像有人在啃噬凍硬的木頭。

“它們等了很久。”盧卡斯的聲音從冰裂的縫隙裡擠出來,帶著濕冷的水汽,“每年聖誕都在等,等有人記起它們。”

艾莉森忽然想起閣樓塵封的舊相簿。去年整理時,她見過一張泛黃的照片:年幼的盧卡斯站在雪地裡,身邊是頭瘦骨嶙峋的馴鹿,鹿角上纏著褪色的紅緞帶。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日期——正是二十年前那個據說“馴鹿凍死在閣樓”的聖誕。

樓梯扶手上的玻璃馴鹿開始搖晃,十二隻眼睛裡都映出紅光。艾莉森猛地轉身,發現那隻斷角的紅色馴鹿不知何時滾到了腳邊,玻璃肚子裡似乎有東西在動。她抬腳踩碎它,清脆的碎裂聲裡,掉出一小撮灰,和半片繡著字母“L”的緞帶——那是盧卡斯名字的首字母。

“你埋的不是馴鹿,對嗎?”艾莉森的聲音在發抖,卻異常清晰,“是那個和你一起偷馴鹿的孩子。”

盧卡斯的動作僵住了。冰麵下的青黑紋路瘋狂扭動,像要掙脫麵板。二十年前的傳聞裡,除了凍死的馴鹿,還有個失蹤的男孩——那是盧卡斯唯一的玩伴,據說兩人曾偷偷把農場的馴鹿藏進閣樓。

閣樓裡的鈴鐺聲突然尖銳起來,像孩子的哭嚎。艾莉森看見無數透明的影子從樓梯湧下,有的拖著斷角,有的缺了前腿,都是馴鹿的形狀,卻在脖頸處拖著細長的、像人發的黑絲。它們圍向盧卡斯,冰麵在觸碰中迅速融化,露出底下青紫的麵板,以及麵板下隱約凸起的、屬於人類骨骼的形狀。

“他不是失蹤。”盧卡斯的聲音終於帶上了哭腔,冰麵徹底裂開,露出一張蒼白腫脹的臉,和照片裡那個男孩一模一樣,“那天他摔下閣樓,我怕被罵,就……就用雪埋了他,還有那隻馴鹿……”

撥火棍的溫度燙得幾乎要燒穿掌心。艾莉森看著那些透明的馴鹿影子慢慢變得清晰,鹿角上的紅緞帶和男孩脖子上的圍巾是同一種顏色。她忽然明白,每年聖誕失蹤的裝飾、閣樓的響動,都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個被雪埋了二十年的秘密,在拚命提醒著誰。

“埋雪底下會冷的。”艾莉森輕輕說,抬腳走向閣樓。那些馴鹿影子自動讓開一條路,鈴鐺聲變得柔和,像遙遠的童謠。她登上閣樓,朽壞的地板在腳下呻吟,月光從破窗照進來,照亮角落裡一堆隆起的雪——即使在溫暖的室內,那堆雪也從未融化,上麵還插著半根褪色的紅緞帶。

撥火棍插進雪裡的瞬間,發出“滋啦”的聲響。雪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的木板,木板縫隙裡滲出深色的水,帶著鐵鏽的味道。艾莉森蹲下身,指尖觸到木板上刻著的小字:兩個歪歪扭扭的名字,一個是“盧卡斯”,一個是“本”。

樓下傳來盧卡斯的嗚咽聲,混著馴鹿的輕嘶。艾莉森沒有回頭,隻是用撥火棍撬開木板。底下沒有骸骨,隻有一堆玻璃碎片,拚湊起來,正是十二隻玻璃馴鹿——原來每年掛在聖誕樹上的,從來都不是新的,而是二十年前本親手做的那套。

“本,我們回家了。”她把碎片攏進懷裡,雪水打濕了衣襟,卻不覺得冷。閣樓的風突然變得乾淨,帶著鬆針和焦糖的香氣,像真正的聖誕。

下樓時,盧卡斯站在客廳中央,臉上的冰已經化了,眼眶通紅。那些馴鹿影子圍著他,像在告彆。艾莉森把玻璃碎片放在桌上,晨光正從窗外透進來,紅色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露出乾淨的白。

“該告訴本的家人了。”艾莉森說,掌心的燙傷開始發癢,卻像是某種解脫。盧卡斯點點頭,伸手拿起一片玻璃碎片,碎片上映出兩個男孩在雪地裡奔跑的影子,笑得燦爛。

壁爐裡的柴不知何時又燃了起來,溫暖的光漫過房間。艾莉森看著桌上的玻璃碎片,忽然發現每一片上都映著小小的聖誕樹,樹頂的星星亮得像真的。她知道,今年的聖誕不會再有詭異的響動了,因為被雪埋了二十年的秘密,終於曬到了太陽。

晨光爬上餐桌時,玻璃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艾莉森找來一個木盒,墊上深紅色的絨布,將碎片一片一片放進去。每放一塊,指尖就像觸到一點暖意——那是二十年前本在製作這些馴鹿時,留在玻璃上的溫度。

盧卡斯坐在對麵,雙手交握抵著額頭。他說,本失蹤後,他每晚都做同一個夢:閣樓的地板在腳下塌陷,本抓著他的腳踝,冰碴子順著褲管往裡鑽。“我不敢說,”他聲音發啞,“他們都說本是跟著馴鹿跑丟的,我就順著說了……每年聖誕我都買新的玻璃馴鹿掛上,以為這樣就能騙自己,可它們總會不見,就像本在提醒我,他還在閣樓裡。”

木盒蓋合上時,發出輕響。艾莉森想起本的家人——那對每年聖誕都會在鎮口掛起“尋子啟事”的老夫婦,去年冬天,老先生已經走了,隻剩老太太守著空蕩蕩的房子。

“去看看她吧。”艾莉森把木盒遞給盧卡斯,“她有權知道真相。”

雪已經停了,陽光把雪地照得發亮。兩人走到本家的小屋前時,老太太正坐在門廊上,膝頭放著一本相簿。看見他們,她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慢慢暗下去——每年都有好奇的人來打聽本的事,卻沒人帶來過真正的訊息。

“瑪莎太太。”盧卡斯的聲音抖得厲害,他把木盒放在老太太膝上,“對不起,我來晚了。”

木盒開啟的瞬間,老太太的手指猛地攥緊了相簿。她拿起一片最大的碎片,那上麵還留著馴鹿的鹿角輪廓。“這是……本做的那隻紅馴鹿。”她聲音發顫,“他說要給聖誕樹上掛滿自己做的玻璃動物,還要給每隻刻上名字。”

艾莉森看著老太太用布滿皺紋的手撫摸碎片,忽然注意到相簿裡露出的照片——正是她去年在盧卡斯家見過的那張,隻是照片上除了年幼的盧卡斯和馴鹿,還多了個梳著金發的小男孩,正踮腳給馴鹿係紅緞帶。那是本。

“他那天說,要給馴鹿找個暖和的地方。”老太太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掉,“我讓他早點回來喝熱可可,他說‘很快’……”

盧卡斯蹲下身,握住老太太的手。“是我不好,”他說,“我們把馴鹿藏進閣樓,地板朽了,他掉下去的時候,我嚇傻了……我以為他死了,就用雪蓋了起來,我怕您和先生難過,更怕你們怪我……”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久到艾莉森以為她會發怒。但她隻是輕輕拍了拍盧卡斯的手背,拿起一片碎片貼在臉頰上。“傻孩子,”她歎氣,“我早就知道他不在了。那年雪化後,我在閣樓窗下撿到過這個。”

她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東西——半片繡著“b”的緞帶,和艾莉森踩碎玻璃馴鹿時掉出來的那半片“L”正好能拚在一起。“這是本的圍巾上拆下來的,他總愛和你換著戴圍巾。”老太太看著盧卡斯,“我沒說破,是怕你這輩子都活在愧疚裡。”

陽光穿過門廊的欄杆,在三人身上織出金色的網。盧卡斯忽然捂住臉,哭得像個孩子。艾莉森想起閣樓裡那堆從未融化的雪,原來不是本的執念,是這對老夫婦無聲的等待——他們早就原諒了,隻是在等一個敢於說出真相的人。

回去的路上,盧卡斯手裡的木盒變得很輕。他說,要把碎片送到玻璃匠人那裡,試著複原它們。“就算拚不回原來的樣子,也要讓它們重新亮起來。”

艾莉森抬頭看天,藍得像洗過一樣。鎮上的聖誕彩燈還沒拆,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她知道,那些詭異的響動、紅色的雪、閣樓裡的影子,都不是詛咒,而是被愧疚困住的靈魂在求救。現在,困住盧卡斯的枷鎖斷了,困住本的冰雪化了,連空氣裡都飄著鬆針和薑餅的香氣。

傍晚時,盧卡斯來敲艾莉森的門,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兩杯熱可可,還有一隻剛烤好的薑餅人,額頭上用糖霜畫著小小的鹿角。

“瑪莎太太讓我送來的,”他眼裡有了笑意,“她說,真正的聖誕,該有熱可可和原諒的味道。”

壁爐裡的火又旺了起來,映得兩人臉上暖融融的。艾莉森咬了一口薑餅,甜香在舌尖散開。窗外,夕陽給雪地鍍上一層金,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是在拆聖誕禮物。

她知道,這個聖誕過後,閣樓不會再有奇怪的聲音,玻璃馴鹿不會再失蹤,盧卡斯也不會再做那個冰冷的夢。因為有些秘密,藏著的時候是刺,說出來的時候,卻會開出花來。

而那些花,會像聖誕樹上的星星一樣,一直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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