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詭異錄 第325章 殘渣與未愈之痕
黑泉鎮的聖誕日,在一種精疲力竭的寧靜中度過。鎮民們沉默地清理著廣場和街道,將那些曾經詭異、如今已淪為普通廢品的聖誕裝飾掃攏、焚燒。空氣中彌漫著煙味和雪後的冷冽,劫後餘生的慶幸被深深的疲憊和失去親人的哀傷所衝淡。
艾莉森靠著牆壁,儘可能多地休息,同時觀察著盧卡斯。他大多數時間都閉著眼,像是在沉睡,但艾莉森能感覺到他體內那微弱的力量正在極其緩慢地流轉,試圖修複嚴重的損傷。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穩了些。
神父和幾位鎮民送來食物和乾淨的飲水,言辭間充滿了感激,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和疏離。他們看著盧卡斯和艾莉森的眼神,不再僅僅是看兩位幫助他們的人,更像是看待某種超越他們理解的存在。尤其是盧卡斯,他最後在墓園展現出的非人般的力量和決絕,已然在黑泉鎮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傳說。
梅西被她的姑媽帶走照顧了。小女孩離開時,還怯生生地回頭看了艾莉森和盧卡斯一眼,眼中混雜著感激、恐懼和困惑。
黃昏再次降臨,但這一次,窗外隻有正常的、寧靜的雪夜,沒有低語,沒有扭曲的影子。
當最後一縷天光隱沒於遠山之後,盧卡斯再次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眼底的虛弱減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慣有的、銳利的清醒。
“我們該走了。”他聲音依舊沙啞,但語氣中的命令感回來了。
艾莉森沒有反對。她早已準備好。她的體力恢複了一些,雖然那種靈魂上的“空洞感”和細微的“冰冷劃痕”依舊存在,但至少身體不再虛弱不堪。
神父試圖挽留他們過夜,但盧卡斯拒絕了,態度堅決而冷淡。他隻是向神父要了一些基本的補給——一些黑麵包、肉乾和清水,以及兩份簡易的雪地行走的裝備。
“願上帝保佑你們,孩子們。”神父在鎮口送彆他們,在胸前畫著十字,臉上寫滿了擔憂和不捨,“黑泉鎮永遠不會忘記你們所做的一切。如果……如果還有什麼需要……”
“照顧好剩下的人,神父。”盧卡斯打斷了他,將兜帽拉起,遮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警惕任何不尋常的跡象。但大概率,事情已經結束了。”
他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安慰,但艾莉森聽出了其中保留的餘地——“大概率”,並非絕對。
她沒有說話,隻是對神父點了點頭,拉緊了自己的兜帽,跟上了盧卡斯已然轉身、踏入雪地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離開了黑泉鎮,將那片剛剛經曆創傷、尚在舔舐傷口的小鎮拋在身後,融入了茫茫雪原和漸濃的夜色之中。
寒冷的風立刻撲麵而來,帶著雪粒,刮在臉上如同細小的刀片。艾莉森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忽略掉感知中那新增的、對寒冷似乎過於敏銳的異樣感。
盧卡斯走在前方,步伐算不上快,但異常穩定,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看似平坦的雪麵上,巧妙地避開可能隱藏的坑窪。即便力量大損,他身為獵魔人的經驗和本能依舊還在。
他們走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見黑泉鎮的燈火,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和腳下積雪被踩實的嘎吱聲。
終於,在一片背風的岩石坡下,盧卡斯停了下來。
“在這裡過夜。”他言簡意賅,開始清理出一小塊空地。
艾莉森默默地幫忙,用找來的枯枝和盧卡斯攜帶的火絨生起了一小堆篝火。火焰跳動起來,帶來有限的溫暖,驅散著周遭彷彿能凍結靈魂的寒意。
兩人圍著火堆坐下,分享著冰冷堅硬的食物。沉默依舊籠罩著他們,但這沉默並不完全尷尬,更像是一種共同經曆生死後、無需言語也能存在的奇特默契。
吃完東西,盧卡斯再次閉上眼睛,似乎進入了某種冥想的恢複狀態。
艾莉森抱著膝蓋,看著跳躍的火焰,感受著體內那陌生的“空洞”和“劃痕”。它們的存在感在絕對的寂靜中似乎更加清晰了。她嘗試像以前一樣去感知周圍的自然能量——樹木的微弱生機,積雪下沉睡的大地,流淌的寒風……
感知到了,但卻蒙上了一層奇怪的“濾鏡”。一切能量的流動在她感知中都似乎帶上了某種冰冷的、近乎金屬般的質感,失去了它們原本蘊含的生機與暖意。這種變化讓她感到一陣輕微的不適和疏離。
她將目光投向對麵的盧卡斯。火光照亮了他兜帽下削瘦的下頜和緊抿的嘴唇。他到底是誰?那個“早已失落的傳承”是什麼?他為何會掌握如此危險而強大的術法?他又在追尋什麼?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盧卡斯忽然開口,眼睛並未睜開:“嘗試去感受你體內的‘空洞’,不要抗拒它。”
艾莉森微微一怔。
“把它想象成一個……容器,”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是在指導,“一個被強行清空了的容器。現在,它是空的,所以你會感到不適。嘗試用你自身的靈性,緩慢地、一絲絲地去填充它。不是驅散,是適應和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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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沉默片刻,依言閉上眼睛,嘗試按照他說的去做。她引導著自己那絲微弱的獵魔人靈性,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冰冷的、虛無的區域。
過程並不順利。她的靈性觸碰到那片區域時,彷彿被凍傷般傳來刺痛和排斥感,那些冰冷的“劃痕”也似乎被驚動,散發出細微的、令人不安的回響。
她皺緊眉頭,沒有放棄,耐心地、一次次地嘗試,如同用極細的絲線去編織一個破損的網。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她感到精神疲憊,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那冰冷的“空洞”似乎極其微弱地吸納了一絲她的靈性。那感覺並非融合,更像是……被容納了極小的一部分。
雖然變化微乎其微,但那令人不適的空虛感,似乎減輕了那麼一絲絲。
她驚訝地睜開眼,看向盧卡斯。
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灰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深不見底,正靜靜地看著她。
“看來你理解了第一步。”他說道,語氣聽不出褒貶,“記住這種感覺。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急躁隻會讓那些‘劃痕’加深。”
“這就是……控製?”艾莉森問道,聲音有些乾澀。
“是適應的開始。”盧卡斯糾正道,“在你完全適應並掌控這些變化之前,不要輕易動用你的感知能力去探查你不瞭解的東西。”他的語氣帶上一絲嚴肅的警告,“你現在的感知,可能更容易吸引……或者扭曲某些東西。”
艾莉森心中凜然。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蝕影留下的後遺症,不僅是一種負擔,也可能是一種潛在的危險。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突然問道。
盧卡斯沉默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跳躍的火焰,側臉線條冷硬。
“你被卷進來,有我的一部分責任。”他淡淡地說,“而且,一個無法控製自身力量的人,在身邊會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這個回答很符合他表現出來的冷漠和實用主義。但艾莉森隱約覺得,這並非全部原因。
她沒有再問,隻是將他的告誡牢記在心。
夜更深了,風雪似乎小了一些。曠野中無比寂靜,隻有火堆偶爾爆出的劈啪聲。
在這片廣袤而冰冷的雪原中,兩個各懷秘密、傷痕累累的人,暫時依靠著這微弱的篝火,形成了一個微小而奇特的世界。
艾莉森知道,她的追尋才剛剛開始。而身邊這個神秘的男人,既是她暫時的向導,也是她最大的謎題。
她
silently
made
a
vow
again
(再次沉默地立下誓言),握緊了藏在鬥篷下的手。
無論前路如何,她必須找到答案。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些可能因同樣詭異之事而受苦的人。
獵魔之路,似乎從她真正觸及“蝕影”的那一刻起,才剛剛揭開了它神秘而危險的一角。而盧卡斯·,這位神秘的獵魔人,無疑是引領她深入這片未知領域的關鍵人物。
一夜無話,唯有風雪在黎明前徹底平息。
第一縷灰白的天光滲入岩石下的避風處時,艾莉森睜開了眼睛。她並未沉睡,大部分時間都在按照盧卡斯指導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用自身靈性去觸碰和適應那片冰冷的空洞。過程緩慢得令人沮喪,且伴隨著細微卻尖銳的不適,但那一絲微乎其微的“填充”感,讓她看到了一絲掌控的可能。
盧卡斯已經醒了,正將最後一點肉乾掰碎嚥下。他的動作依舊有些僵硬,但臉色比昨夜好了少許,那雙灰色的眼眸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醒銳利,如同雪原上搜尋獵物的鷹隼。
“能走嗎?”他問,聲音依舊沙啞,但沒了那份勉強。
艾莉森點點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發麻的四肢。虛弱感還在,但足以支撐行動。
他們很快熄滅了篝火餘燼,仔細掩蓋了痕跡,再次踏入茫茫雪原。目的地是哪裡,盧卡斯沒有說,艾莉森也沒有問。一種無形的牽引存在於他們之間——他是目前唯一能指引她方向的人,而她,或許是他需要觀察和控製的“不穩定因素”,又或許,還有些彆的。
白日的雪原刺眼而寂靜,隻有風掠過雪麵的聲音和他們單調的腳步聲。盧卡斯選擇的路似乎避開了所有可能的村落和商道,儘在荒野中穿行。他的方向感極好,即使在幾乎一模一樣的一片雪白中,也從未表現出絲毫猶豫。
艾莉森沉默地跟在後麵,一邊抵抗著身體殘留的疲憊和靈魂深處的不適,一邊持續進行著那細微而艱難的“適應”練習。同時,她也在觀察。觀察盧卡斯每一步的落點,觀察他即使在虛弱狀態下依舊保持的、某種近乎本能的警戒姿態,觀察他偶爾停下凝望遠方時,側臉上那冷硬如岩石般的線條。
他就像一個由謎團和鋼鐵鑄成的人。
中午時分,他們短暫休息。盧卡斯遞給她一塊硬麵包,自己則靠著一棵枯樹,再次閉目凝神。艾莉森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那黯淡的銀色紋路,在極其微弱地閃爍,彷彿枯竭的河床底最後幾不可見的水流。他在竭力恢複,速度驚人,但代價顯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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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要走多久?”艾莉森終於開口,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
盧卡斯眼皮未抬:“到下一個能獲取補給和情報的地方。以這個速度,還要兩天。”
“那裡有關於……蝕影的線索?”
“可能。”他回答得模棱兩可,“也可能有彆的。”
艾莉森抿了抿唇,知道他不會透露更多。她換了個問題:“那種‘導引術’,你用過幾次?”
這一次,盧卡斯睜開了眼睛,灰色的瞳孔轉向她,裡麵沒有任何情緒,卻讓艾莉森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足夠讓我知道它的代價。”他冷冷地說,“也足夠讓我知道,好奇有時會引來比蝕影更直接的危險。”
這是明確的警告。艾莉森識趣地不再追問這個話題,但心中那份探究的**卻燃燒得更旺。他越是想掩蓋,就越說明那力量的非同尋常。
休息結束後,他們繼續趕路。下午的天空又開始積聚雲層,預示著另一場風雪可能來臨。
就在天色逐漸轉暗,他們準備尋找第二個過夜地點時,走在前方的盧卡斯突然停下了腳步,抬起手示意警戒。
艾莉森立刻停下,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前方是一片被雪覆蓋的窪地,窪地中央,有幾棵被扭曲撕裂的枯樹,以及——幾具被半掩在雪地裡的屍體。
不是人類的屍體。是某種大型狼形生物,但體型異常臃腫,皮毛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灰敗色,裸露的麵板上覆蓋著惡心的、類似真菌的斑塊。它們的死狀極慘,彷彿被巨大的力量撕碎,內臟和暗沉發黑的血漿凍結在雪地上,散發出即使距離尚遠也能隱約聞到的、混合了腐爛與某種化學物質般的甜腥惡臭。
艾莉森胃裡一陣翻騰,不是因為血腥,而是因為那種扭曲畸變的形態和那股詭異的氣味,觸動了她在黑泉鎮噩夢般的記憶。
盧卡斯眉頭緊鎖,灰色的眼眸中銳光閃爍,仔細掃視著那片屠殺現場以及周圍的雪地。
“是變異的冬狼,”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凝重,“但這不是它們通常的獵場。而且,殺死它們的東西……”
他話音未落,艾莉森體內那冰冷的空洞和那些細微的“劃痕”突然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刺痛般的悸動!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的共鳴感,從窪地中央的屍體處傳來,像是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了她的感知。
幾乎同時,她視野的邊緣似乎扭曲了一下,一種非聲音的、充滿瘋狂與饑渴的嘶鳴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她悶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盧卡斯立刻察覺了她的異常,猛地看向她:“你怎麼了?”
“那裡……有東西……”艾莉森艱難地開口,手指緊緊按住太陽穴,試圖驅散那詭異的幻聽和感知的刺痛,“很冷……很餓……的聲音……”
盧卡斯臉色微變,再次看向那片窪地時,眼神徹底冰冷下來。他原本以為這隻是某種強大掠食者或者敵對生物爭鬥的現場,但現在看來……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另一把備用短刀——那柄布滿裂紋的獵刀依舊被他貼身收藏,但似乎已無法輕易動用。
“待在我身後。”他命令道,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嚴肅,“收斂你的感知,艾莉森!立刻!現在!”
艾莉森強忍著不適,努力按照他說的去做,將那不受控製向外蔓延的、變得異常敏感的冰冷感知強行收回。那詭異的共鳴感和嘶鳴聲減弱了一些,但並未完全消失,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折磨著她的神經。
盧卡斯緩緩向前,步伐謹慎到了極點,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每一寸雪地、每一具扭曲的屍體。
突然,一具“冬狼”屍體旁的一小片陰影蠕動了一下!
那並非真正的影子,而是一團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扭曲空氣,像是一團擁有自我意識的熱霾。它猛地撲向盧卡斯腳踝,速度快得驚人,帶著一種純粹的、對生命能量的貪婪渴求!
盧卡斯反應更快,短刀帶著微弱的銀光斬下——那光芒比在黑泉鎮時黯淡了何止十倍!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冷水滴入熱油的聲響。那團扭曲的空氣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消散無蹤。
但就在它消散的刹那,艾莉森清晰地感覺到,又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了她的感知,與她靈魂上的那些“劃痕”產生了短暫的、令人極度不適的共鳴!
盧卡斯站在原地,臉色更加難看。他盯著那團東西消失的地方,低聲吐出一個詞:
“……能量殘渣(Energy
Dregs)。”
他轉向艾莉森,眼神複雜而銳利:“你感知到的,就是這種東西?”
艾莉森蒼白著臉點頭:“類似……但更清晰、更……饑餓。”
盧卡斯沉默了片刻,環視四周。風雪來臨前的死寂籠罩著窪地。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他最終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種深深的警惕,“是人為製造的‘清道夫’,或者……實驗失敗的泄漏物。它們以純粹的能量和生命力為食,通常隻會出現在某些極端扭曲或能量淤積之地,或者……”
他頓了頓,看向遠方陰沉的天際。
“……某些精通禁忌之術的家夥的實驗室附近。”
艾莉森的心沉了下去。黑泉鎮的蝕影事件,難道並非孤立?
盧卡斯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看了一眼艾莉森,又看了看那詭異的屠殺現場。
“計劃變了。”他果斷說道,“我們得加快速度。必須儘快趕到‘鴉巢’。”
“鴉巢?”艾莉森下意識地重複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一個能提供答案的地方。”盧卡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也希望……那裡還沒有被這種‘殘渣’汙染。”
他沒有再多解釋,轉身選擇了另一個方向,步伐明顯加快。
艾莉森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身體和靈魂的雙重不適,緊緊跟上。
蝕影的陰影尚未散去,新的謎團和威脅已悄然顯現。而“鴉巢”——這聽起來就並非善地的名字,又會給他們帶來什麼?
她隻知道,追尋答案的道路,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險,也更加黑暗了。而身邊這個神秘的男人,他所背負和追尋的東西,恐怕也遠超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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