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品鎮妖師 第678章 妖獸潮的約定
“快,把所有人都派上去!”
俞南豐站在防線後方的瞭望塔上,玄色的袍袖被風扯得緊緊貼在身上。
指節因用力攥著欄杆而泛白,手心的冷汗順著木紋往下淌,在欄杆底部積成小小的水窪。
他死死盯著灘頭那片湧動的獸潮,數十萬頭妖獸擠在一起。
像一鍋沸騰的粥,青灰色的鱗片、暗紫色的甲殼在灰暗天光下閃著冷光。
每一次向前湧動,都帶著地動山搖的轟鳴。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按照人族與海域妖獸早年定下的那紙默契。
說是默契,實則是用無數鮮血換來的平衡。
四象境強者不得輕易踏足納氣境的戰場。
一旦破了例,對方蟄伏的高階妖獸便有了出手的理由。
到時候就不是納氣境的廝殺,而是整個人族防線的動搖,甚至可能引發兩族之間席捲數萬裡的大戰。
他作為平陽穀僅有的三位四象境長老之一。
此刻就像被捆住了手腳的巨人,隻能站在陣後觀望。
連一絲靈力都不敢外泄,生怕那絲波動成了點燃戰火的火星。
這種看得見卻摸不著、明知危險卻無能為力的無力感。
像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他的五臟六腑,幾乎要將他逼瘋。
好在,平陽穀的修士雖不如拒海城的三大軍團那般精銳。
卻也都是在妖獸環伺的地界裡摸爬滾打出來的,骨頭縫裡都浸著血腥氣。
防線之上,二十多萬修士迅速列陣,玄甲在昏沉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甲片碰撞的“哢噠”聲彙成一片,透著不容置疑的肅殺。
他們修為最低的都是納氣四重,手裡的長刀、長槍更是常年浸泡在妖獸精血裡淬煉過的法器。
刀刃上流轉著淡淡的紅光,對付這些剛登陸的納氣初期妖獸,倒也遊刃有餘。
“殺!”
不知是誰先吼出了這一聲,像點燃了引線的柴火。
下一秒,刀光劍影在陣前亮起,密密麻麻的刃芒交織成一片死亡之網。
如同驟然綻放的黑色花朵,在灰暗的天幕下格外刺眼。
剛衝上來的妖獸成片倒下,紫色的血液順著石牆的縫隙汩汩流淌。
在地上彙成小股的血溪,踩上去“咕嘰”作響,腥甜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嗆得人喉嚨發緊。
一時間,平陽穀的防線竟穩穩占據了上風,甚至有修士忍不住發出短促的歡呼。
可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前鋒的數十萬妖獸,在整個獸潮裡不過是九牛一毛,連塞牙縫都不夠。
遠處的灘塗上,黑壓壓的獸群還在不斷集結。
像一座隨時會崩塌的大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厚實,那股無形的威壓,壓得人胸口發悶。
就算平陽穀的修士個個以一當十,就算他們能斬殺十倍、百倍的妖獸。
最終也隻會被這無窮無儘的獸潮活活耗死,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靈力會耗儘,體力會透支,而妖獸永遠有新的補上,像殺不儘的野草。
俞南豐望著遠處越來越厚的獸群,眼神像淬了冰,越來越沉。
他猛地轉身,朝著身後的營帳區招手,五個穿著黑色甲冑的統領立刻快步上前,玄甲上的銅釘在光線下閃著冷光。
這五人都是納氣九重的修為,離四象境隻有一步之遙。
是平陽穀除了幾位四象境長老之外的最強戰力,平日裡跺跺腳,整個穀都要抖三抖。
“你們五人在此穩住,”
俞南豐的聲音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卻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頭。
“我親自前往其他勢力請求支援。”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帶著幾分自嘲:“我留在這裡有我無我都一樣,反正按規矩不能出手乾預你們納氣境的戰場,反倒會讓你們分心。”
“三長老您放心!”五個統領聲音鏗鏘有力,震得空氣都在顫。
其中一個絡腮胡的統領更是拍著胸脯保證,玄甲被他拍得“砰砰”響。
“隻要我們五人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妖獸越過防線半步!”
“長老您儘管去,哪怕戰至最後一人,我們也定能守住!”
俞南豐看著他們堅毅的眼神,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稍稍安定了些。
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足尖一點瞭望塔的欄杆。
身形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朝著西方疾馳而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知道,自己這一趟,註定要放下所有尊嚴。
去求那些曾經被他冷嘲熱諷過的勢力,去看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嘴臉。
可那又如何?
隻要能換來援兵,隻要能保住平陽穀,隻要能讓這道防線多撐一時半刻,這點屈辱,又算得了什麼?
風依舊在吹,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揮之不去的絕望,在防線與獸潮之間彌漫。
修士們還在奮力廝殺,刀光起落間,濺起的血珠在光線下劃過弧線。
那是他們用性命爭取的、哪怕隻有片刻的喘息。
俞南豐的身影在雲層下疾掠,青色的流光劃破天際,距離拒海城越來越近。
當那座熟悉的城池輪廓在百裡外隱約浮現,城頭上飄揚的“鎮妖”大旗依稀可見時。
他的身影猛地一頓,懸停在半空中,眉頭擰成了死結。
“罷了,這拒海城不進也罷!”他咬著牙,像是在跟自己賭氣。
半月前拒海城求援時,他是如何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品著靈茶,說“平陽穀也自身難保”。
是如何看著拒海城派來的使者言語懇求,卻轉頭跟心腹說“讓他們去死”。
是如何在拒海城防線岌岌可危的訊息傳來時,他喝了三壇慶功酒。
這些畫麵此刻像針一樣紮在他心頭,刺得他臉頰發燙。
“之前就差跟拒海城撕破臉皮,這個時候上門,那些個老東西能給我好臉色?”
他冷哼一聲,語氣裡滿是不甘,卻又透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估計也不會派出援兵,我上門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想清楚這一點,俞南豐眼神一厲,調轉方向,準備繞開拒海城的範圍,去求南邊那幾個平日裡關係稍緩和的勢力。
就算那些人同樣會落井下石,總好過在拒海城麵前把最後一點體麵丟光。
然而就在他剛飛出三十多裡,前方的雲層突然破開一道縫隙。
一個玄色的身影憑空出現,正淩空而立,衣袍在風中紋絲不動,宛如一尊鐵鑄的雕像。
那身影周身雖無外放的靈力波動,可那份深沉的威壓,卻讓俞南豐身形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