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難卻 第 37 章
電話結束通話後，盛晴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纔在精疲力儘中昏沉睡去。夜裡似乎做了很多混亂的夢，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小腹的墜痛感依舊清晰，腦袋也昏沉沉的。
她摸過手機一看，已經快八點了。開學典禮九點開始，她還得洗漱、吃早飯、趕去操場……
一想到那套沉重的軍訓服和漫長的路途，她就一陣絕望。
掙紮著坐起身，視線不經意掃過窗外，整個人卻猛地愣住了。
宿舍樓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倚在一棵梧桐樹下。他手裡拎著一個印著某超市logo的塑料袋，裡麵似乎裝著幾個餐盒，另一隻手裡還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飲料。
是陳也。
他怎麼會在這裡？這麼早？
盛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窗邊，躲在窗簾後麵偷偷往下看。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長褲，身姿挺拔，在來來往往準備去參加典禮的學生中顯得格外醒目。他似乎等了一會兒，偶爾低頭看一眼手機，表情平靜，沒有絲毫不耐。
他昨天電話裡說“明天我給你帶”，原來不是客套話，也不是指晚些時候，而是一大清早，就直接等在了她宿舍樓下。
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混雜著驚訝、無措，還有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暖意。
她慌忙衝進衛生間，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換好衣服，甚至連頭發都隻是隨手抓了兩下，然後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樓。
跑到宿舍樓門口，她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才故作鎮定地走出去。
陳也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朝她走了過來。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將他周身清冷的氣息柔和了幾分。
“早。”
“……早。”盛晴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怎麼……這麼早來了？”
“給你送點吃的。”陳也把手裡的塑料袋和那杯熱飲遞給她，“豆漿和包子，還有這個，”他指了指塑料袋裡一個顯眼的紅色袋子，“紅糖，衝水喝。止痛藥也買了，不過儘量少吃。”
盛晴愣愣地接過，豆漿杯壁傳來的溫熱一直燙到她心裡去。塑料袋沉甸甸的，除了他說的那些，似乎還有彆的東西。
“還有，”陳也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繼續說道，“軍訓的假，我幫你請好了。”
“什麼？”盛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請……請好了？怎麼請的？軍訓不是不能隨便請假嗎？會不會影響成績？”
她一連串的問題丟擲來，眼睛裡滿是擔憂。
軍訓是要算學分的，要是不過關，會很麻煩。
陳也看著她慌亂的樣子，語氣平靜：“放心，絕對不會不過。我跟你們輔導員和負責軍訓的老師都打過招呼了，你特殊情況，身體不適，後續如果需要，補個醫院證明就行。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息，等身體恢複了再說。”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盛晴知道，在大學裡，尤其是開學初這種嚴格的時候，臨時請下這麼長的軍訓假，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可是……”她還是有些不安。
“沒有可是。”陳也打斷她，“身體要緊。難道你想拖著這個樣子去站軍姿？”
盛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光是想象一下在烈日下站著，她都覺得小腹一陣抽搐。
“那就聽話，回去好好休息。包子趁熱吃，紅糖水記得喝。我上午還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朝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背影挺拔，步伐沉穩，很快就消失在晨光和林蔭道的儘頭。
盛晴站在原地，手裡捧著溫熱的豆漿和沉甸甸的袋子，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什麼都替她想好了，安排好了，周到得讓她無所適從。
她拎著東西回到宿舍，開啟塑料袋，裡麵除了包子和豆漿，果然還有一包紅棗、一包暖寶寶貼，還有好幾大袋包裝可愛的水果糖。
看著這些東西，盛晴的眼眶又有點發熱。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又衝了一杯濃濃的紅糖水，熱流順著食道滑下，小腹的寒意真的被驅散了一些。
她貼在睡衣上的暖寶寶持續散發著熱量，像一隻溫暖的手，捂住了那份難受。
因為不用去軍訓，她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吃完東西，她又爬回床上，這一次，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雨點敲打窗戶的聲音將她喚醒。
她起身看向窗外，天色已經變得陰沉昏暗，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密集的雨簾模糊了遠處的景物，樓下偶爾有沒帶傘的學生狼狽地跑過。
幸好不用去學工處，也幸好不用冒雨去上課。
盛晴心裡有些慶幸，又有點無聊。
她拿出手機，想看看班級群裡有沒有什麼新通知，卻發現之前安排去學工處幫忙的工作，生活委員在群裡發了新訊息，說臨時調整，今天還是需要人去，並且了她。
盛晴心裡一沉。
不是說請假了嗎？難道陳也隻請了軍訓的假，沒請這個？
她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又想到學工處也在另一棟樓，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但昨天已經答應了下來，現在反悔，似乎又不太好。
猶豫再三，她還是歎了口氣，認命地換好衣服，拿上傘準備出門。
剛走到宿舍樓門口，她就愣住了。
這雨比她在樓上看到的還要大，風也疾，豆大的雨點被風裹挾著，幾乎是橫著砸下來，她手裡這把單薄的遮陽傘，恐怕一出去就得報銷。
不少學生被困在宿舍樓門口，望著雨幕發愁。
盛晴也猶豫了，要不……再等等？等雨小一點再去？
她拿出手機，想給生活委員發個訊息說明一下情況，字打到一半，一條新的微信訊息彈了出來。
來自陳也。
“雨大，彆亂跑。”
她還沒來得及回複，緊接著，第二條訊息又來了：
“你在哪棟樓？”
盛晴老實地回複：“在東區7棟宿舍樓門口。”
訊息發出去後，那邊顯示了一會“對方正在輸入…”，然後歸於平靜。
他問這個乾嘛？盛晴握著手機，心裡有些疑惑。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盛晴看著時間，正焦躁著要不要硬著頭皮衝出去，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衝破雨幕，朝宿舍樓門口跑來。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但雨實在太大了，等他跑到屋簷下，收傘站定，盛晴清楚地看到，他左邊的肩膀和袖子幾乎完全濕透，深色的水漬在襯衫布料上迅速蔓延。
頭發也被雨水打濕了幾縷，淩亂地貼在額前，顯得有些狼狽，卻絲毫未損他清俊的輪廓。
是陳也。
他氣息微喘，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很快就精準地鎖定了站在角落裡的盛晴。
“你……你怎麼來了？”盛晴驚訝地看著他，他不是上午說有事嗎？
陳也走到她麵前，身上帶著室外雨水的微涼濕氣。
“不是要去學工處？”他語氣自然，彷彿冒著這麼大的雨趕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走吧，我送你過去。”
“可是……這雨太大了……”盛晴看著他濕透的肩膀，心裡過意不去。
“沒事。”陳也重新撐開傘，示意她過來，“總比有人冒雨跑過去，感冒了耽誤課好。”
他的理由總是這麼直接，又讓人無法反駁。
盛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了他的傘下。
傘下的空間不算寬敞，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雨水和清爽洗衣液的味道。
“靠近點。”
陳也低聲說，手臂虛虛地攏了一下，將她往傘中心帶了帶，確保她完全被籠罩在傘下。
然後，兩人並肩走入滂沱的雨幕中。
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傘麵上，聲音大得幾乎要蓋過周圍的一切。風依然很大，吹得傘麵微微晃動。但盛晴被他護在靠裡的位置，除了鞋麵被打濕了一點，身上幾乎沒有淋到雨。
她悄悄側過頭，看向他。
他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手臂穩穩地舉著傘，那把大大的黑傘，幾乎完全傾斜到了她這一邊，將他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了雨中。
濕透的襯衫袖子緊緊貼著他的手臂，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你……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她忍不住小聲說，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澀和感動。
陳也側頭看了她一眼，雨水順著他微濕的發梢滑落，眼神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深邃。
“嗯。”他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又轉回頭去看路，“快到了。”
一路無話。
直到走到學工處所在的辦公樓門口，屋簷下乾燥的地麵隔絕了雨水。
陳也收攏傘，水珠順著傘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進去吧。”他對盛晴說。
“那你呢？”盛晴看著他濕漉漉的樣子，忍不住問。
“我回公司。”陳也指了指自己濕透的肩膀，“得回去換件衣服。”
盛晴這纔想起他還有工作。
“謝謝……謝謝你送我。”
“嗯。”陳也點了點頭，“結束了自己回去小心。如果雨還沒停……給我發訊息。”
說完，他轉身，重新撐開那把還在滴水的傘，再次步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盛晴站在屋簷下，看著他的背影在雨水中漸漸模糊，直到徹底看不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乾爽的衣服，又回想了一下他幾乎濕透的半邊身子，心裡那種酸酸脹脹的感覺，再次彌漫開來。
傘下那一方小小的被他牢牢護住的晴空，足以驅散所有因陌生和困難而來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