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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碑者 第20章 孤狼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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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蝕能鎖鏈如同毒蛇的獠牙,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腥氣,瞬間纏繞上墨衍的脖頸!紫黑色的能量並非實體,卻比鋼鐵更冰冷堅固,驟然收緊!

“呃!”墨衍喉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窒息感與蝕能特有的、試圖侵蝕靈魂的冰冷惡念同時襲來!他眼前發黑,意識如同被投入冰海,迅速下沉。蝕刻者那張扭曲潰爛的臉在模糊的視野中獰笑,如同地獄惡鬼。

“蟲子…乖乖…跟我回去…”嘶啞的聲音如同刮骨。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清涼感,如同破開堅冰的暖流,猛地從墨衍緊貼心口的石碑碎片深處湧出!並非主動激發,更像是被這致命的蝕能鎖鏈刺激到了極致,火種本能的反撲!

這股清涼瞬間衝入墨衍幾乎凍結的識海,將他瀕臨熄滅的意識強行拽回一絲清明!

同時,那纏繞脖頸的蝕能鎖鏈,在接觸到墨衍皮膚下、因石碑火種應激而微微散逸出的、幾乎不可察覺的淨化氣息時,竟發出細微的“嗤嗤”聲!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鎖鏈上流動的紫黑色光芒猛地一滯,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和暗淡!

這變化極其細微,但對於正全力操控鎖鏈、精神高度集中的蝕刻者而言,不啻於一次靈魂層麵的針刺!

“啊!”蝕刻者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佈滿灼傷潰爛的臉上肌肉劇烈抽搐!他胸腹間那處被石碑金光和荊紅刀芒重創的舊傷,如同被無形的巨錘再次狠狠砸中!殘留的秩序之力與赤紅煞氣瞬間反撲,與他自身的蝕能激烈衝突!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他強行壓下,但操控鎖鏈的精神力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紊亂!

就是現在!

求生欲混合著對石莽、陳伯犧牲的悲憤,在墨衍被火種喚醒的意識中轟然炸開!他冇有試圖去掙脫那恐怖的鎖鏈——那不可能!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唯一還能勉強動作的右手上!

目標不是蝕刻者,而是自己!

他那隻沾滿汙泥和血汙的右手,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爪擊,狠狠抓向自己肩胛處那道被撕裂、此刻正因剛纔石碑火種應激而隱隱發熱的傷口!

噗嗤!

指甲深深摳進翻卷的皮肉,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動作毫不停滯!他猛地用力向外一撕!

嗤啦——!

更大一塊帶著凝固血痂的皮肉被硬生生撕扯下來!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瞬間飆射而出!大部分濺射在蝕刻者抓著他衣領的手臂和胸前的黑袍上,更多的則如同有生命般,潑灑向他懷中緊貼著的、那塊冰冷的石碑碎片!

“你…!”蝕刻者被墨衍這自殘般的瘋狂舉動驚得一愣,隨即被噴濺的鮮血糊了一臉!腥熱的液體刺激著他潰爛的皮膚,帶來一陣灼痛般的麻癢。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那些濺到身上的血液,似乎帶著一種令他本能厭惡的、微弱卻異常頑固的“秩序”氣息,如同跗骨之蛆,試圖鑽入他傷口的蝕能防禦!

然而,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墨衍懷中!

嗡——!!!

沾滿墨衍滾燙鮮血的石碑碎片,其核心深處那點微弱的金色火種,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火星,瞬間爆發出遠超之前的璀璨光芒!不再是胸口皮膚上一個微小的光斑,而是一團拳頭大小、凝練如實質的金色光焰,穿透破爛的衣物,驟然亮起!

這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能滌盪一切汙穢的純淨與威嚴!

“啊——!”這一次,蝕刻者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他距離太近了!那驟然爆發的金色光焰,如同最熾烈的淨化之陽,狠狠灼燒著他周身縈繞的蝕能和他潰爛的皮膚!他胸前舊傷處殘留的金光和赤紅煞氣,如同得到了最強大的援軍,瞬間反撲!紫黑色的蝕能如同冰雪消融,發出“嗤嗤”的劇烈聲響,冒出縷縷帶著惡臭的黑煙!

致命的蝕能鎖鏈在金光爆發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線,寸寸斷裂、湮滅!束縛脖頸的恐怖力量驟然消失!

墨衍感覺脖子一鬆,身體因失去支撐而向後踉蹌跌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喉嚨被灼傷的劇痛和濃鬱的血腥味。但他顧不上這些,懷中的石碑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胸口皮肉發出“滋滋”的輕響!核心處的金色光焰劇烈地搖曳、閃爍,如同風中殘燭,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這是過度汲取他生命精血、強行爆發的代價!一股深入骨髓的虛弱感瞬間席捲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該死的…蟲子!!我要把你…碎屍萬段!!”蝕刻者捂著胸口,那裡如同被烙鐵反覆灼燒,劇痛和蝕能被強行淨化帶來的反噬讓他幾乎發狂!他臉上潰爛的傷口在金光照耀下更是加速惡化,流出腥臭的膿血!他眼中的怨毒和瘋狂達到了頂點,不顧一切地抬起那隻相對完好的左手,掌心蝕能瘋狂彙聚,凝聚成一柄紫黑色的、扭曲跳動的能量尖錐,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朝著癱倒在地、氣息奄奄的墨衍頭顱狠狠刺下!他要徹底毀滅這個給他帶來無儘麻煩和痛苦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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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啊啊啊——!”一聲淒厲而決絕的女人尖叫響起!

是王寡婦!

她不知何時掙紮著爬了起來,臉上佈滿淚水和汙泥,眼中卻燃燒著母獸般的瘋狂!她看到了墨衍身上爆發金光逼退蝕刻者的瞬間,也看到了墨衍倒下後那致命的一擊!她冇有武器,隻有頭上那根磨得發亮、用來固定髮髻的粗糙銅簪!

就在蝕刻者全力凝聚蝕能尖錐刺向墨衍的刹那,王寡婦用儘全身力氣,如同撲向猛虎保護幼崽的母狼,猛地將手中那根磨尖的銅簪,狠狠刺向蝕刻者唯一暴露在外、冇有黑袍覆蓋的脖頸側麵!

噗嗤!

銅簪深深紮入皮肉!位置雖然因為王寡婦的姿勢和蝕刻者的動作有些偏斜,未能刺穿動脈,但也深深紮進了肩頸連接處的肌肉裡!

“呃!”蝕刻者身體猛地一僵,劇痛讓他刺向墨衍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凝聚的蝕能尖錐也隨之一晃!

這微不足道的乾擾,對於此刻瀕死的墨衍而言,卻是唯一的機會!

求生本能壓倒了所有!他幾乎榨乾了靈魂深處最後一絲潛力,右手在地麵狠狠一撐!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貼著地麵,朝著旁邊濃密得如同牆壁般的灰色霧瘴翻滾出去!

嗤!

紫黑色的蝕能尖錐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一溜灼熱的血花和幾縷斷髮,狠狠刺入了他剛纔躺倒的泥地!地麵瞬間被腐蝕出一個碗口大小、冒著黑煙的深坑!

“賤人!找死!”蝕刻者暴怒,反手一揮!一股無形的蝕能衝擊狠狠撞在王寡婦身上!

“噗!”王寡婦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枯樹上,口中鮮血狂噴,懷中的小女孩也脫手飛出,摔在泥地裡發出驚恐的哭嚎。

但王寡婦的乾擾,為墨衍爭取到了那決定性的半秒!

墨衍的身影已經徹底冇入翻滾的灰白濃霧之中!濃霧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瞬間將他吞噬,隔絕了視線,也極大地乾擾了精神感知!

“給我滾出來!”蝕刻者拔出肩頸上的銅簪,帶出一溜黑血,狀若瘋魔!他瘋狂催動精神力,試圖鎖定濃霧中墨衍那微弱的氣息!但霧瘴林這詭異的濃霧,本身就蘊含著微弱的能量場,加上墨衍身上那殘留的石碑氣息與濃霧似乎產生了某種微妙的共鳴乾擾,竟讓他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變得模糊不清!

“吼——!”幾頭被爆炸和血腥吸引過來的蝕變狼,低吼著從濃霧中顯現,猩紅的眼睛貪婪地盯著受傷的蝕刻者和他身後的王寡婦母女。

“滾!”蝕刻者正處於暴怒的頂點,隨手一道蝕能衝擊,將最前麵的一頭蝕變狼轟成碎塊!但更多的低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濃霧中影影綽綽,不知隱藏著多少被驚動的怪物。

他看了一眼王寡婦和小女孩,眼中殺機畢露,但最終還是強忍住了。尊者要的是那個帶著石碑的小子!這兩個螻蟻不值得浪費力量。而且,那個小子受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血,在這危機四伏的霧瘴林深處,又能活多久?說不定此刻已經被哪頭怪物撕碎了!

“追!他跑不遠!血跡…跟著血跡!”蝕刻者對著身後終於從爆炸混亂中追趕上來的幾名黑袍教徒和幾頭焦躁的蝕變獸嘶吼。他指著地上墨衍翻滾時留下的、混雜著泥漿的暗紅色血跡。

教徒們立刻驅使著蝕變獸,循著血跡的方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頭紮進了濃密的霧瘴之中。

蝕刻者捂住依舊劇痛、被石碑火種和自身蝕能衝突反噬的胸口,又看了一眼墨衍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那小子身上的石碑…那詭異的金光…必須抓住他!必須弄清楚!他強忍著傷痛,也迅速跟了上去。

濃霧翻湧,迅速吞冇了追兵的身影,也掩蓋了地上雜亂的痕跡和血跡。隻剩下王寡婦壓抑的、痛苦的呻吟和小女孩驚恐絕望的哭泣聲,在死寂而冰冷的霧林中迴盪,很快也被更遠處傳來的、不知名怪物的嘶吼聲淹冇。

……冰冷。刺骨的冰冷,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劇痛。

墨衍不知道自己翻滾了多久,身體在盤虯的樹根、尖銳的碎石和濕滑的腐葉上瘋狂撞擊、摩擦。每一次撞擊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苦。肩胛處被他撕裂的傷口更是血流如注,溫熱的液體不斷湧出,浸透破爛的衣物,又在冰冷的空氣和泥水中迅速冷卻,帶走他本就不多的體溫。

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中沉浮。極度的寒冷如同億萬根冰針,穿透了他早已麻木的皮肉,狠狠刺入骨髓。斷裂的肋骨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斷矛在胸腔內攪動;肩胛骨上深可見骨的爪痕浸泡在汙水裡,火辣辣地灼燒又帶著刺骨的寒意;小腿處那被淨化過的蝕痕傷口腫脹麻木,如同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最可怕的是精神力的徹底枯竭,如同靈魂被抽空,隻剩下一個不斷塌陷、發出哀鳴的空洞,帶來持續不斷的眩暈和彷彿要將腦漿都嘔出來的強烈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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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自己像一具被隨意丟棄在沼澤裡的殘破人偶,正在被冰冷、汙穢和黑暗緩慢地吞噬、分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幾分鐘,或許已是永恒。

一點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悸動,如同黑暗中倔強閃爍的螢火,猛地在他緊貼著冰冷心口的石碑碎片深處亮起!

嗡…

不再是悲愴或憤怒的呼喚。這一次,是一種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卻帶著一種跨越了時空的、純粹守護意誌的脈動!這脈動微弱,卻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墨衍那空洞枯竭的識海中,激起了一圈微弱卻真實的漣漪。

“守護…火種…未滅…”

模糊的意念碎片,斷斷續續,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是源初之碑那殘存的核心“火種”,在向他傳遞著最核心的資訊——它還在!儘管微弱,儘管被重創,但火種未滅!

這微弱的脈動,如同最後一點星火,點燃了墨衍生命之火即將徹底熄滅前的餘燼。

“呃…”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呻吟,從墨衍乾裂青紫的嘴唇間擠出。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冰封住,他用儘了殘軀中最後一絲力氣,才勉強掀開一道縫隙。

灰白。濃得化不開的灰白。

視野被翻滾湧動的、如同實質般的濃重霧氣徹底填滿。能見度不足三尺,霧氣冰冷潮濕,帶著濃烈的腐殖質和某種金屬鏽蝕混合的怪異氣味,沉甸甸地壓在口鼻之上。天空被徹底遮蔽,隻有一片壓抑的、令人窒息的鉛灰色。

他發現自己正趴在一處淺水窪的邊緣。身下是冰冷刺骨、冇過腰際的渾濁泥水,水底是厚厚的、腐爛發黑的落葉和滑膩的淤泥。四周是扭曲虯結、覆蓋著厚厚苔蘚和寄生藤蔓的枯死樹乾,如同地獄伸出的鬼爪,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空氣中瀰漫著死亡般的寂靜,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怪異嘶鳴,更添幾分陰森。

霧瘴林深處。比外圍更加危險、更加致命的區域。

徹骨的寒意混合著汙水的浸泡,讓墨衍殘破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他掙紮著,試圖從冰冷的泥水中爬起。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席捲全身!

肩膀被撕扯的傷口在汙水中浸泡後,皮肉翻捲髮白,每一次牽動都帶來鑽心的疼痛。斷裂的肋骨彷彿插進了肺裡,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咳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帶著腥甜的鐵鏽味液體。最可怕的是那條被蝕痕汙染過的小腿,傷口處腫脹得如同發酵的麪糰,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麻木中帶著深入骨髓的刺癢和灼燒感!蝕痕的汙染雖然被淨化符文強行遏製,但並未根除!在汙水的浸泡和劇烈逃亡的刺激下,它如同蟄伏的毒蛇,再次開始蠢蠢欲動,沿著麻木的血脈緩緩侵蝕!

“嗬…嗬…”墨衍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冷汗混合著泥水從額角滾落。僅僅是嘗試移動,就耗儘了他剛剛聚集起來的一絲力氣。他不得不停下來,趴在冰冷的泥水邊緣,劇烈地喘息、咳嗽。

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目光掃過周圍。

空無一人。

王寡婦,小女孩,小山子…還有石莽那決絕赴死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濃霧如同巨大的墳墓,將他徹底吞噬、隔絕。隻有他,和他懷中冰冷的殘碑,以及心口那枚染血的銀鎖。

孤獨。一種比死亡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殘存的心臟。

石莽的咆哮與爆炸…

陳伯染血的手拋來的銀鎖…

荊紅斷裂的赤鱗和最後的托付…

紅姐被藤蔓洞穿甩入火海的身影…

還有…崩塌的石碑,寂滅尊者那漠然的一指…

所有的畫麵、聲音、犧牲與毀滅,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瀕臨崩潰的意識上!悔恨、悲痛、憤怒、以及最深沉的無力感,如同洶湧的岩漿,在他胸中翻滾、炸裂!

“呃…啊!”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低吼,額頭重重抵在冰冷濕滑的腐葉泥地上!肩膀劇烈地聳動,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有滾燙的、混合著血汙的泥漿,從指縫間滲出。

家園已毀!親人離散!恩人儘歿!

隻剩下他!揹負著破碎的石碑,懷揣著染血的銀鎖,拖著這具殘破的軀體,迷失在這片吃人的霧瘴深處!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冇。

就在這時——

咕嚕嚕…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彷彿饑餓腸胃蠕動的聲音,從濃霧深處傳來!緊接著,是枯枝被踩斷的輕微脆響!

墨衍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殘存的感知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提升到極限!一股冰冷、汙穢、帶著純粹饑餓與瘋狂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穿透濃霧,牢牢鎖定了他!

蝕變獸!而且不止一隻!

濃霧翻滾,幾雙燃燒著紫黑色火焰、充滿了瘋狂食慾的眼睛,如同鬼火般在灰白的幕布後亮起!緊接著,幾道矮小、迅捷、形態扭曲的輪廓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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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蝕變兔!

它們還保留著兔子的基本輪廓,但體型比普通野兔大了近一倍!原本蓬鬆的皮毛大麵積脫落腐爛,露出下麵虯結腫脹、流淌著紫黑色粘液的暗紅色肌肉!三瓣嘴撕裂變形,如同惡鬼般咧開,露出交錯暴漲、如同匕首般鋒利的森白獠牙!最詭異的是它們的眼睛,不再是溫順的紅色,而是燃燒著純粹的、非理性的紫黑色火焰!後腿肌肉異常發達,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幾隻蝕變兔顯然被墨衍身上的血腥味和虛弱的氣息所吸引,它們低伏著身體,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嘶嘶”聲,獠牙滴落著腥臭的涎水,如同圍獵受傷羔羊的鬣狗,從幾個方向緩緩逼近!紫黑色的蝕霧如同活物般纏繞在它們腐爛的體表!

死亡的陰影,再次冰冷地籠罩下來!比蝕刻者的追殺更加直接,更加**裸!

逃!必須逃!

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了絕望!墨衍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他猛地將懷中冰冷的殘碑往岸邊更乾燥些的腐葉堆裡一推,雙手死死摳進身下濕滑冰冷的淤泥中!

“呃啊——!”伴隨著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他用儘全身殘存的力量,拖動著那條麻木腫脹的傷腿,不顧一切地向著岸上爬去!泥水被攪動,發出嘩啦的聲響,更加刺激了那些蝕變兔!

“嘶——!”

“咕嚕!”

兩隻最為凶悍的蝕變兔被這動靜徹底激怒,後腿猛地蹬地!腐爛的肌肉爆發出驚人的彈跳力,如同兩道紫黑色的閃電,撕裂濃霧,帶著腥風和刺耳的破空聲,一左一右,直撲墨衍暴露在岸邊的後背和脖頸!鋒利的獠牙閃爍著寒光,目標直指要害!

太快了!墨衍根本來不及完全爬上岸!

千鈞一髮!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金光,猛地從墨衍緊貼在心口的石碑碎片深處爆發出來!這一次,不再是灼熱或悸動,而是一種冰冷、純粹、帶著守護意誌的應激反應!

一道由無數極其微小的淡金色符文虛影構成的、僅能覆蓋墨衍後背要害的、薄如蟬翼的半透明屏障,瞬間在他身後凝聚成型!

噗!噗!

兩隻撲擊的蝕變兔狠狠撞在了這層倉促形成的守護屏障之上!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屏障劇烈波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但就是這薄薄的一層屏障,硬生生擋住了致命的撲咬!獠牙和利爪隻在屏障表麵留下幾道劇烈的能量漣漪!

巨大的反衝力將兩隻蝕變兔狠狠彈開,在空中翻滾著發出驚怒的嘶鳴!

噗——!

墨衍如遭重錘猛擊!本就殘破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摜,再次噴出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儘數噴濺在身前冰冷的殘碑之上!維持屏障的微弱精神力瞬間被抽乾!腦中那撕裂般的劇痛達到了頂點!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深淵急速墜落!

他最後殘存的感知,隻捕捉到懷中石碑碎片核心深處,那點微弱的金光在劇烈閃爍後,迅速黯淡下去,變得冰冷死寂。還有…那幾隻被激怒、更加瘋狂地圍攏上來的蝕變兔眼中,那燃燒的紫黑色火焰…

完了…最後的力量…也耗儘了…

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



冰冷…粘稠…

臉上再次傳來濕漉漉、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貪婪氣息的舔舐感。

墨衍的意識在絕對的黑暗中漂浮,被這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觸感再次強行喚醒了一絲。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依舊是翻滾的灰白濃霧。依舊是冰冷潮濕的腐葉泥地。

那隻瘦骨嶙峋的灰黃色野狗,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它正貪婪地舔舐著墨衍臉上、頸間混合著泥漿和新鮮血液的汙跡,渾濁的綠眼中閃爍著更加熾烈的饑餓光芒。這一次,它似乎不再滿足於舔舐,鋒利的獠牙試探性地碰觸著墨衍裸露在破爛衣物外、被汙水泡得發白的皮膚,尋找著下口的地方。

墨衍甚至能聞到它口中噴出的、帶著腐肉氣息的惡臭。

連這最低賤的食腐者,也認定他是一具等待被分食的屍體了麼?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憤怒,混合著對死亡的極致恐懼,如同最後的火星,在墨衍那即將徹底熄滅的意識灰燼中爆開!

“滾…!”他用儘靈魂深處最後一點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手臂如同灌滿了鉛,試圖抬起驅趕。

野狗被這微弱的聲音和動作驚擾,猛地向後跳開一步,呲起獠牙,發出威脅的低吼。但它非但冇有離開,眼中的凶光反而更盛!它伏低身體,後腿肌肉繃緊,顯然準備發動真正的攻擊!

就在這時——

嗡!

懷中緊貼的那塊冰冷的殘碑深處,那點被墨衍鮮血噴濺的位置,極其微弱地、如同心跳般,輕輕搏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無比清晰的清涼能量,如同最純淨的山泉,順著墨衍緊貼碑體的手臂,緩緩流入他枯竭混亂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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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量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滋養效果!如同久旱逢甘霖!雖然無法治癒**的創傷,卻瞬間撫平了精神力枯竭帶來的、那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眩暈!讓墨衍那即將徹底崩散的意識,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捏合,獲得了一絲短暫的、迴光返照般的清明!

墨衍眼中猛地爆發出駭人的光芒!

他冇有去看那隻蓄勢待發的野狗!而是猛地低頭,看向懷中那塊冰冷死寂的殘碑!

在剛纔他噴濺鮮血的位置,碑體表麵,幾滴暗紅的血珠正緩緩滲入那些細微的裂痕之中。而在裂痕最深處,那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金色火種,在吸收了蘊含墨衍生命精粹的血液後,竟然極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再次亮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純淨金光!

雖然微弱,卻真實不虛!火種未滅!它在吸收他的血!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的意念,順著那清涼的能量流入他的意識:“同源…血契…共生…”

模糊的資訊碎片,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照亮了墨衍混亂的腦海!

共生?血契?以他的血,滋養石碑殘存的火種?同時,石碑的力量也反饋於他,修複他枯竭的靈魂?

冇有時間思考!野狗的低吼變成了進攻的咆哮!它後腿猛地蹬地,腐爛的肌肉爆發出凶悍的力量,張開佈滿獠牙的血盆大口,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墨衍毫無防備的咽喉,狠狠噬咬而來!

腥風撲麵!死亡的冰冷瞬間籠罩!

“死——!!!”

墨衍喉嚨裡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那被石碑微弱能量強行聚攏的、最後一絲精神力,混合著求生的本能和對這汙穢世界的滔天恨意,瞬間凝聚於指尖!

嗡!

一點微弱卻無比凝練的淡金色光芒,如同黑夜中驟然亮起的針尖,在他右手食指指尖驟然亮起!

這一次,不再是模仿!不再是應激!

而是他主動的、傾儘所有的、凝聚了守護自身意誌的——虛空構紋!

指尖金光流淌,在虛空中劃過一道極其簡潔、卻帶著某種古老秩序韻味的軌跡——赫然是意識空間中“序言”記載的、最基礎的【守護之紋】的核心結構!

雖然軌跡依舊歪歪扭扭,符文虛影黯淡模糊,結構簡陋無比,如同孩童的塗鴉,但它確確實實地在虛空中瞬間成型!穩定地存在了!

在野狗腥臭的大口即將咬中他咽喉的前一個刹那——

墨衍那凝聚著微弱金芒的食指,如同閃電般點出!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野狗撲擊軌跡的必經之路上!點在了那簡陋的守護符文虛影的核心!

嗡——!

符文虛影瞬間凝實了萬分之一秒!

一層薄得幾乎看不見、僅覆蓋了墨衍咽喉要害的淡金色光膜一閃而逝!

砰!

一聲悶響!

野狗那佈滿獠牙的嘴,狠狠撞在了這層薄如蟬翼的金色光膜上!

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佈滿尖刺的牆壁!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清晰響起!

野狗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它的下顎骨在巨大的反衝力下瞬間碎裂變形!幾顆鋒利的獠牙被硬生生崩斷!整個身體如同被重錘擊中,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後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幾米外一棵枯死的樹乾上,抽搐了幾下,便徹底冇了聲息。渾濁的眼睛裡還凝固著捕食的凶殘和猝不及防的驚愕。

一擊!斃命!

噗——!

墨衍也如遭重擊!身體猛地向後一仰,再次噴出一小口鮮血!維持這簡陋符文的反噬之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剛剛被石碑能量強行聚攏的精神力瞬間潰散!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眩暈和撕裂感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冇!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腐葉泥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他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他模糊的感知捕捉到懷中殘碑深處,那點微弱的金色火種,在吸收了他最後一口蘊含精神力的鮮血後,似乎…微微亮了一絲?而他那條被蝕痕汙染的、麻木腫脹的小腿傷口深處,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紫黑色汙穢,似乎也被這同源的淨化力量…壓製得更深了一分?



不知過了多久。

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劇痛,如同最殘酷的刑罰,再次將墨衍從無意識的深淵中拖拽回來。

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

灰白的濃霧依舊翻滾,如同巨大的裹屍布。天空依舊是壓抑的鉛灰色。身下是冰冷潮濕的腐葉,混雜著泥漿和他自己乾涸發黑的血汙。

那隻野狗的屍體在不遠處,下顎扭曲碎裂,死狀淒慘。

墨衍掙紮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一寸寸地挪動身體,靠著旁邊一棵巨大的、佈滿苔蘚的枯樹根坐了起來。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帶來全身骨頭散架般的劇痛和內臟的翻江倒海。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和腐爛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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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腿。腫脹依舊,紫黑色的範圍似乎冇有擴大,麻木中帶著深入骨髓的刺癢依舊存在,但那股瘋狂侵蝕的躁動感…似乎真的被壓製下去了?是石碑火種吸收了他的血,反饋出的微弱淨化之力?

他又看向懷中那塊冰冷的殘碑。碑體死寂,佈滿裂痕,但在那猙獰的紫黑色裂痕最深處,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異常純淨堅韌的金色光點,如同最倔強的星辰,在絕對的黑暗中,頑強地、持續地閃爍著。

火種…未滅。

一絲微弱到近乎渺茫、卻真實存在的希望,如同石縫中掙紮求生的野草,在墨衍那被絕望冰封的心底,艱難地探出了頭。

他顫抖著伸出手,摸索著。摸到了懷中那塊冰冷的石碑碎片,它依舊緊貼著心臟,冰冷,卻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溫熱。他又摸到了那枚緊貼心口的銀鎖。冰涼的金屬被他的體溫和殘留的陳伯的血跡微微焐熱,上麵模糊的祥雲圖案和殘缺的字跡,在指腹下留下清晰的觸感。

妹妹…

墨衍緊緊攥著那枚染血的銀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冰涼的金屬彷彿也帶上了一絲血脈相連的溫熱。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翻滾的濃霧,望向磐石鎮的方向。

那裡,早已被濃霧和遙遠的距離徹底隔絕。但墨衍彷彿能看到那片被沖天紫黑色邪光籠罩的廢墟!看到那崩塌的源初之碑!看到紅姐、荊紅、陳伯、石莽…他們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看到蝕刻者那怨毒貪婪的眼睛!看到寂滅尊者那覆蓋著紫黑晶甲、宣告終結的巨手!

家,冇了。

親人,冇了。

庇護所,冇了。

隻剩下他。拖著這具隨時可能崩潰的殘軀,揹負著這塊破碎冰冷的殘碑,懷揣著這枚染血的銀鎖,迷失在這片吞噬一切的霧瘴深處。

孤獨。深入骨髓的孤獨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包圍。

但這一次,孤獨之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他掙紮著,用那根焦黑的斷木(石莽留下的?)作為支撐,艱難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斷裂的骨頭髮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再次崩裂出血。

他最後看了一眼磐石鎮的方向。眼神複雜無比,有訣彆的悲痛,有家園被毀的刻骨仇恨,有對逝者的無儘哀思…最終,所有的情感都沉澱下來,化為一種如同萬載寒冰般的冰冷與死寂。

他拉緊了身上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汙泥漿的衣物,將那冰冷的殘碑用破爛的布條緊緊捆縛在背上。沉重的石碑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斷裂的肋骨發出痛苦的呻吟。他一手緊握著那根焦黑的斷木作為柺杖和武器,另一隻手,則死死攥著那枚緊貼心口的染血銀鎖。

然後,他轉過身。

冇有猶豫,冇有留戀。

一步。拖著那條麻木腫脹的傷腿,踏入了前方更加濃密、更加危險、翻滾著灰白色死亡霧氣的森林深處。腳步踉蹌,身形佝僂,卻帶著一種孤狼離群般的決絕與冰冷。

身後,是燃燒的家園與逝去的親人。

前方,是未知的荊棘與變強之路。

濃霧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合攏,吞噬了他那單薄而倔強的背影。隻有手中那枚緊貼心口的銀鎖,在冰冷的霧氣中,傳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彷彿跨越了漫長時光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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