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柄靈劍 第116章 沉淵遺珠
夜雨未歇，湖心那一點清光卻穿透迷霧，如遺世獨立的明珠，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在湖裡！”如意話音未落，靜塵與張胥已推開房門，神色凝重地望向南湖方向。那清冷孤傲的劍意此刻不再掩飾，如蓮出水，清輝自生，與這江南煙雨、吳地軟語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了一體。
“走！”靜塵言簡意賅，三人身影一閃，已掠出客棧，如夜鵠般投向雨霧迷濛的湖岸。
與此同時，天工繡坊內，蘇娘子望著湖心異象，深吸一口氣，將那枚古老的貝片緊緊攥在手心，披上一件蓑衣，也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出，步履匆匆卻異常堅定地走向湖邊係著的一葉小舟。
湖心光芒愈盛，將周圍翻滾的霧氣染上一層朦朧的清輝，隱約可見水下有巨大陰影盤旋。
靜塵三人輕功卓越，很快趕到湖邊，正見蘇娘子解纜欲行。
“蘇娘子？”張胥出聲。
蘇娘子聞聲回頭，雨笠下清麗的臉龐帶著一絲決然：“諸位也是為了那湖中之物而來？”
“正是。”靜塵直視著她，“此物非同小可，關乎天下氣運，娘子可知其來曆？”
蘇娘子微微頷首，聲音在雨聲中依然清晰：“我不知它關乎天下，隻知它與我蘇氏一族，世代有約。今夜異動，約定之時已至。”她舉起手中那枚貝片，其上劍形紋路正微微發熱，與湖心清光遙相呼應。
“世代有約？”如意好奇道。
“我祖上乃越國遺民，相傳為越王鑄劍宗師歐冶子守陵人之一支。”蘇娘子語速加快，顯然心中急切，“祖訓有言，湖心沉有一劍，名‘水精’（或稱‘優雅之劍’），乃天外神物，性喜潔淨，唯待緣至之人，以誠心相引，方可得見。我蘇家世代居此，一是守陵，二便是守候此劍緣法。這枚‘劍貝’，便是信物。”
竟是歐冶子一脈的守陵人！難怪其繡藝琵琶皆蘊含非凡意境。
就在這時，湖心清光猛地一蕩，水下那巨大陰影似乎躁動起來，攪得湖水翻湧，一股陰冷邪異的氣息隨之彌漫開來！
“不好！有邪物覬覦靈劍！”張胥麵色一沉，龍淵劍已嗡鳴出鞘半寸，湛藍光華流轉，驅散著逼近的邪氣。
靜塵眸光銳利如劍，已鎖定湖心：“絕非尋常水怪，此邪氣……與幽焰衛同源！”
話音未落，數條完全由漆黑湖水與怨念凝聚而成的觸手猛地從湖麵伸出，狠狠抓向那團清光！同時，三艘快船破開雨霧，如離弦之箭般衝向湖心，船上人影幢幢，皆身著幽焰衛服飾，為首一人手持骨幡，念念有詞，顯然正在操控那水中邪物！
“幽焰衛！他們果然也得到了訊息！”如意驚呼，純鈞劍已然在手，紫金微光自發流轉護主。
“絕不能讓他們得逞！”蘇娘子臉色發白，卻毫不猶豫地將手中劍貝拋向湖心清光方向，“水精劍靈！蘇氏後人在此，請遵古約！”
那劍貝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清光之中。霎時間，清光大盛，彷彿被注入了活力，猛地將那幾條漆黑觸手震開！湖心深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嘶鳴，一個龐大的、布滿鱗片和扭曲人臉的怪魚頭顱猛地探出水麵，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吞噬清光！
“孽畜敢爾！”靜塵冷叱一聲，承影劍出鞘！劍光如驚鴻乍現，無視空間距離，瞬間斬至那怪魚頭顱之上！
嗤啦！劍光過處，邪氣潰散，那怪魚頭顱被削去小半，發出痛苦嚎叫，更多漆黑觸手瘋狂抽打向靜塵的小舟。
張胥龍淵劍亦徹底出鞘，劍身湛藍如秋水，灑落漫天淨化光華，將抽打而來的觸手紛紛消融。“如意，護住蘇娘子！”他沉聲道，同時劍指幽焰衛快船，“邪魔外道，安敢覬覦聖器！”
龍淵劍氣化作一道長虹，直劈向那手持骨幡的幽焰衛頭領。
那頭領怪笑一聲，骨幡搖動，凝聚出一麵黑氣盾牌擋住劍氣，船上其他幽焰衛則紛紛放箭，箭矢上纏繞著幽綠鬼火，歹毒異常。
程咬金和尉遲恭若在此，怕是早已吼叫著衝殺過去。但靜塵與張胥風格不同，靜塵劍招精準高效，於方寸間展現極致殺伐；張胥則劍氣恢弘，更重防禦與淨化。
如意聽得張胥吩咐，連忙擋在蘇娘子小船前，純鈞劍雖未完全蘇醒，但得軒轅本源加持，自生一股尊貴威嚴之氣，將零星射來的鬼火箭失震偏。蘇娘子則緊張地望著湖心清光，雙手合十，低聲祈禱，那清光似乎感應到她的誠心，愈發璀璨，緩緩向上浮起。
水下的邪物被靜塵所傷，凶性大發，不顧一切地撞擊著湖底某處。轟隆一聲巨響，湖底淤泥翻滾，竟露出一截古樸的石碑，碑上刻著古老的鳥篆文——“劍塚”。
石碑裂開，一道無法形容的璀璨光華猛地衝天而起！那光華純淨、剔透、優雅到了極致，彷彿集天地間一切靈秀於一身，令人不敢逼視！
光華漸漸收斂，顯出一柄長劍的輪廓。劍長三尺有餘，劍身極薄，彷彿由萬年寒冰與月光凝鑄而成，通透無比，其上天然生成的水波狀紋路流淌著澹澹清輝。劍格如展開的貝翼，護著中間一顆氤氳著水汽的明珠。劍柄則似某種溫潤白玉，觸之生溫。
正是那柄精緻優雅之劍！
它懸浮於空，微微震顫，發出清越如鳳鳴般的劍吟，似乎在對蘇娘子手中的劍貝（已飛回她身邊）做出回應，又似在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幽焰衛頭領眼中爆發出貪婪的光芒：“快！奪劍！”
所有攻擊猛地轉向那柄新生的靈劍！
“休想！”靜塵與張胥同時發力，劍光暴漲，死死擋住幽焰衛與那水中邪物。
如意福至心靈，大喊：“蘇娘子！誠心！它需要你的誠心！”
蘇娘子望著那柄美得令人窒息、又孤高得不似人間物的長劍，眼中閃過一絲迷醉，隨即化為無比的堅定與虔誠。她放下蓑衣，立於船頭，任憑雨水打濕衣衫，再次抱起琵琶，指尖撥動。
這一次，她唱的是一首古老的越地歌謠，詞意艱澀，調子卻空靈婉轉，彷彿在訴說著千年的等待與守護，訴說著對極致美好的嚮往與堅持。
琵琶聲與歌聲融入雨夜，清晰地傳向那柄劍。
優雅之劍的震顫緩緩平息，它似乎聽懂了，劍尖微顫，轉向蘇娘子的方向，流露出一絲親昵與認可。
就在這時，那幽焰衛頭領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骨幡上，骨幡黑氣大盛，化作一隻巨爪，抓向優雅之劍！而那水中邪物也拚著最後力氣，猛地撲上！
“小心！”如意急得就要衝過去。
卻見蘇娘子眼神一凝，停止了彈唱，她望著抓來的巨爪和邪物，又看向那柄似乎有些茫然無措的優雅之劍，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將琵琶放下，拿起那枚劍貝，用儘全身力氣，將其按向自己的心口！
“以蘇氏之血，遵古約之誠，請劍靈……附體！”
劍貝猛地融入她的心口，一道清光自她體內爆發！與此同時，那柄優雅之劍發出一聲歡快的清鳴，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投入蘇娘子體內！
人劍合一！
蘇娘子（或許此刻應稱她為劍主）猛地睜開眼，雙眸之中清光流轉，彷佛蘊藏了一片深邃優雅的海洋。她抬起手，並指如劍，對著那抓來的漆黑巨爪和邪物輕輕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道極致凝聚、優雅無比的清冷弧光閃過。
弧光過處，巨爪崩散，邪物無聲無息地從中裂開，化為齏粉消散。連那三艘幽焰衛的快船，也被這道弧光餘波掃中，瞬間解體，船上的幽焰衛慘叫著墜入湖水，很快被淨化之力化去邪功，沉入湖底。
湖麵迅速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優雅之劍的光芒自蘇娘子體內緩緩隱去，她踉蹌一步，臉色蒼白，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彷彿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劍出自自己之手。
靜塵、張胥、如意皆鬆了一口氣，飛身掠至她的小船上。
“恭喜蘇娘子，得遇神劍，人劍合一。”張胥由衷讚道。
蘇娘子回過神來，斂衽一禮：“多謝諸位相助，否則單憑小女子，絕難抵擋這些邪魔。”
她心念微動，那柄精緻優雅至極的長劍再次浮現於手中，劍身清輝流淌，與她氣息完美交融。
“此劍何名？”靜塵問。
蘇娘子輕撫劍身，感應著劍靈傳來的微弱意念，沉吟片刻道：“劍靈初醒，其名尚蒙塵。但感應其性，至潔至雅，靈動如水，銳利如冰……似與‘水玉’、‘冰魄’、‘清剛’等古之名劍相類，然又超脫其上。或許，它正在等待一個真正屬於它的新名。”
正如純鈞之於如意，此劍亦需與主人共曆磨難，方能徹底蘇醒，真名自現。
太湖迷霧散儘，一輪清月破雲而出，灑下皎潔光輝。湖心水平如鏡，倒映著月光與劍光，恍若仙境。
精緻優雅之劍，終遇其主。吳越之地，再添一位靈劍之主。
然而，幽焰衛的出現，預示著更大的風波即將來臨。靜塵望向北方，心中隱有預感：尋找其餘靈劍之路，絕不會平坦。
“此間事已了，蘇娘子可願隨我等同行？”張胥邀請道。一位靈劍之主，絕不能任其孤立無援。
蘇娘子（劍主）看著手中之劍，又望向茫茫江湖，最終堅定點頭：“靈劍既擇我，自當承其重。願隨諸位先生，略儘綿力。”
新的夥伴加入，靈劍之力再增。但遙遠的巴蜀之地，那感應中的高潔之劍，又經曆了怎樣的故事？北方的竇建德，又是否找到了“無麵者”的蹤跡？
雨過天晴，星輝指引著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