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柄靈劍 第9章 高墌烽煙
武德元年，冬。隴西高墌城，寒風如刀。
唐軍據城固守已近兩月。城外，西秦皇帝薛舉之子薛仁杲率大軍日夜叫罵挑戰，聲如雷霆。其人身高九尺，膂力過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性情卻暴戾非常，動輒鞭撻士卒，軍中皆畏之如虎。
城內，李世民穩坐中軍帳，麵色沉靜，與帳外震天的叫罵聲形成鮮明對比。他麵前的火盆劈啪作響，映照著他年輕卻已顯沉穩的臉龐。
“殿下！那薛仁杲欺人太甚！末將請令，出城斬了此獠！”帳下，一員虯髯猛將按捺不住，抱拳請戰，正是新擢升的先鋒副將程咬金。他腰間那柄“短斧”嗡嗡低鳴，魚腸劍靈的嗜血躁動幾乎要透體而出。
李世民抬眼，目光掃過程咬金，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侯君集、劉弘基等將，緩緩搖頭：“薛仁杲勇則勇矣，然匹夫之勇耳。其軍遠征，糧草不繼，今又天寒地凍，士氣已墮。我等堅壁清野，以逸待勞，彼求戰不得，其敗必矣。此時出戰，正中其下懷。”
程咬金急得抓耳撓腮：“可這龜縮不出，豈不讓人笑我唐軍無膽？”
“咬金！”李世民聲音微沉，“為將者，豈能逞一時之快？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下去吧，沒有我的將令，妄動者，斬！”
程咬金悻悻退下，摸著斧頭嘀咕：“憋屈！真憋屈！”
雲層之上，赤霄劍靈熾熱的光芒幾乎要將雲氣點燃：“戰！為何不戰！帝道之路，豈容怯戰！小子，你忘了淺水原之敗的恥辱了嗎？拿起我，出去殺個痛快！”
另一側，軒轅夏禹劍的金光穩如泰山：“赤霄，你看下方軍心。薛軍叫罵日益無力，隊形散漫，已有厭戰之態。而唐軍雖困守，卻陣伍嚴整，士氣未泄。世民之忍，非怯懦，乃智慧。聖道之光，有時需隱於塵埃，待時而動。”
赤霄劍靈嗡鳴不已，卻無法反駁。它確實感受到下方兩軍氣勢的微妙變化。
又過十餘日，薛軍糧草幾乎耗儘，天降大雪，士卒凍餒，怨聲載道。薛仁杲焦躁暴怒，斬殺了好幾名勸退的將領，軍心愈發離散。
時機已至！
這一夜，雪虐風饕。李世民突然升帳，眾將齊聚。
“諸位，”李世民目光如電，掃視全場，“雪夜奇襲，就在今日！”
他詳細部署：“屈突通、竇軌，你二人率部正麵佯攻，吸引敵軍注意！劉弘基、殷開山，率精騎從左翼迂迴，直插其糧草營地，放火為號！侯君集、程咬金！”
“末將在！”二將出列。
“率玄甲銳士，隨我從中路直衝薛仁杲中軍大帳！斬將奪旗，在此一舉！”
“得令！”侯君集沉穩應諾。程咬金興奮得哇哇大叫：“殿下英明！早該如此！俺老程這把斧頭，早渴壞了！”
赤霄劍靈在空中激動得光芒萬丈：“對！就是這樣！雪夜奔襲，直搗黃龍！帝道就該如此霸道絕倫！”
軒轅劍靈亦微微頷首：“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時機把握，恰到好處。”
唐軍如猛虎出柙，悄無聲息融入風雪夜色。
戰鬥瞬間爆發！火光照亮雪原，殺聲震天動地。薛軍毫無防備，凍餓交加之下，一觸即潰！
程咬金一馬當先，手中“短斧”化作一道暗紅血光，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殘肢斷臂飛濺！魚腸劍的勇絕殺戮之氣被他發揮得淋漓儘致，幾乎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他狂笑著：“痛快！痛快！”
侯君集緊隨其後，刀盾配合，穩紮穩打，不斷鞏固戰果。
李世民親率玄甲騎，如同一支利箭，穿透混亂的敵陣，直撲那杆巨大的“薛”字帥旗！
帥旗下，薛仁杲披甲持槊，狀若瘋魔，連連吼叫，劈殺了好幾名潰逃的自家士卒：“不許退！都給朕頂住！”
看見李世民率軍殺到，他眼睛赤紅，咆哮著催馬迎上：“李世民！納命來！”馬槊帶著惡風，直刺而來！
李世民毫不畏懼，揮劍格擋！鏘啷巨響，火星四濺！兩人馬打盤旋，戰在一處。薛仁杲力大招沉，李世民劍法精妙，一時難分高下。
赤霄劍靈在空中急得團團轉：“快！讓我下去！吾必助你三合之內斬此獠！”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薛仁杲身後一名親兵將領，似乎早已心懷怨恨，眼見大勢已去，竟突然拔刀，狠狠刺入薛仁杲後心！
薛仁杲狂吼一聲，難以置信地回頭，手中馬槊落地。
李世民豈會錯過這等良機？劍光一閃，如白虹貫日！
噗嗤！
血光迸現，好大一顆頭顱飛起！西秦皇帝薛仁杲，斃命！
那名叛變的將領跪地請降：“末將常仲興，願降殿下！”
李世民收劍，看了一眼常仲興，目光深邃，並未多言，隻喝道：“薛仁杲已死！降者不殺！”
主帥斃命，西秦軍徹底崩潰，跪地請降者不計其數。
高墌之戰，唐軍大獲全勝！
赤霄劍靈的光芒停滯了一瞬。它期待的是一場硬碰硬的英雄對決，而非這等……充滿變數的結局。它感受到李世民那最後一劍的決絕，也感受到常仲興叛變帶來的那一絲……並非純粹依靠武力的勝利。
“帝道……亦需運勢與人心麼？”它第一次生出此等疑惑。
軒轅劍靈的聲音緩緩響起：“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複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襲常。剛猛不可持久，順勢而為，借力打力，亦是聖道智慧。世民已深諳此理。”
下方，李世民立於風雪之中，看著跪滿原野的降卒和燃燒的營寨，臉上並無太多喜悅，反而更顯凝重。隴西雖定，天下未安。
程咬金提著滴血的斧頭跑來，咧嘴大笑：“殿下！俺老程殺了十七個！夠本了！”
李世民拍拍他肩膀：“咬金勇猛，此戰頭功。”卻暗自對身旁的長孫無忌低語：“常仲興此人，能叛舊主，亦不可輕信，需妥善安置，嚴加看管。”
太原晉陽宮中，智賢師太正於佛前誦經，指尖拂過念珠。某一刻，她忽然心有所感，望向西方，那顆被軒轅劍靈寄宿的念珠，傳來一絲極微弱的暖意與讚許。她不明所以，隻道是佛祖顯靈，誦經更誠。
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九天極高處，那道冰冷的詭異裂紋，似乎因下方這場決定一方命運的大戰所彙聚的磅礴氣機與殺戮意誌，悄然……擴張了一絲。一絲若有若無、貪婪吸吮著什麼的死寂氣息，緩緩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