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腐龍,億萬次回溯隻為瀆神 第242章 公主…初相見時
當銀龍艾瑟拉·蘭娜緹絲·星輝詠者首次帶著那條名為晨隆的白龍,以及他的人類夥伴降臨白金城時,整個恢弘而冰冷的宮廷都為之劇烈震動。
作為洛林王國的璀璨明珠,伊莎貝拉公主自然也站在父王凱爾曼十六世那象征著無上權力的冰冷王座身側,參與了那場註定載入史冊的引薦。
按照刻入骨髓的皇家禮儀,她身姿挺拔如白楊,纖細的頸項繃緊完美的弧線,麵容平靜如水,彷彿最上等白玉雕琢的麵具,不見一絲多餘的情緒。
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挽成繁複而沉重的髻,每一根發絲都恪守其位,簪著的珍珠與寶石在穹頂水晶燈下閃爍,如同無形的枷鎖上的裝飾。
華美的宮裝以金銀絲線精繡,勾勒出少女初成的曼妙曲線,同時也像一副沉重的鎧甲,將她緊緊包裹。
唯有那雙湛藍如極地冰湖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被嚴格規訓所允許範圍內的好奇,如同冰封湖麵下悄然遊過的一尾青魚,轉瞬即逝。
白龍……這就是那傳說中的、代表著嚴寒與毀滅的五色龍?
她心中默想,視線謹慎地、禮儀性地掃過那龐大的、散發著懾人寒意的白色龍軀。
與典籍中描繪的野蠻、愚蠢不同,眼前這條白龍的眼神異常清明,那冰藍色的豎瞳絕非混沌的獸性集合,而是如同萬年寒冰核心的裂痕,折射出銳利而深邃的光芒。
甚至帶著一種……近乎人類的審慎與冷靜。
他在觀察這座宮殿,觀察王座上的父親,觀察那些噤若寒蟬的貴族,目光沉靜得像是在評估一件件物品的價值與風險。
尤其是當他的目光偶爾、短暫地掃過她時,那道視線沒有預想中的貪婪佔有慾,也沒有對“美麗獵物”的褻瀆探究,
隻有一種純粹的、彷彿在評估某種“存在”的平靜,如同學者審視一件年代久遠的藝術品,不帶任何溫度,卻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被“看見”而非“審視”的穿透力。
這與她認知中任何關於龍族的描述都截然不同。
一種冰冷的異質感,刺破了書籍帶來的既定印象。
後來,她聽聞這條名為晨隆的白龍,竟也如銀龍艾瑟拉一般,可以變化為人形。
這更增添了她心中的一絲異樣。
那異樣如同投入平靜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隱秘的探究欲。
她想象不出那樣一條龐大、威嚴、充滿原始力量的白龍,會化作何等模樣。
是猙獰可怖的獸人?還是冰冷無情的霜巨人?亦或是……某種更接近人形的存在?
那是一個慵懶的午後,陽光透過高大的拱窗,在宮廷走廊投下斜長的金色光斑。
她的皇家馬車,由四匹純白駿馬牽引,車廂鑲嵌著洛林皇室的鳶尾花紋章,平穩地碾過金穗街光滑的花崗岩路麵,前往新落成的皇家歌劇院。
車廂內熏香嫋嫋,隔絕了市井的喧囂。
透過懸掛著精緻薄紗的車窗,那薄紗如同她此刻心境的屏障,既隔絕又允許一絲模糊的窺探,
她的目光無意間、禮節性地掃過街角。
像每日無數次重複的那樣,僅僅是為了確認窗外世界的存在。
就在那裡,她看到了他。
一位銀發青年,發絲如凝固的月華,在午後的陽光下流淌著冷冽的光澤。
身姿挺拔如寒地雪鬆,
肩背寬闊而平直。
氣質清冷如冰泉,
即使隔著距離,即使身處熱鬨街市,他周身似乎也縈繞著一種無形的、隔絕喧囂的寒意。
直覺告訴她,他就是白龍所化。
他並非獨自一人,一位有著溫暖琥珀色眼眸、黑色微卷長發的女子,笑容如同融化冬雪的暖陽,正溫柔地替他整理著其實並不淩亂的衣領;那動作自然熟稔,指尖拂過對方頸項時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與愛護。
一位英氣勃勃、金棕色短發的女騎士,身姿矯健,顧盼間帶著勃勃生機,毫不避諱地、甚至帶著點孩子氣地緊緊摟著他的胳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靠上去,興奮地指著街邊櫥窗裡的什麼;她的笑容爽朗,聲音似乎能穿透車廂的隔音。
還有一位魔法冰晶人偶,剔透的軀體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光斑,安靜而忠誠地跟在他們身後,如同一個沉默的、閃耀的守護者。
他們之間的氛圍……親密,自然,充滿了無需言說的默契與信賴。
一種無形的力場將他們包裹其中,外人無法融入。
那女子指尖的溫度,那騎士毫無顧忌的倚靠,那青年雖麵容清冷卻無一絲抗拒的預設姿態……
那是一種超越了簡單主仆或盟友的關係,一種伊莎貝拉在冰冷、充斥著繁文縟節與權力傾軋的洛林王宮中,從未感受過的、真實的、溫暖的羈絆。
公主搭在膝上、戴著雪白蕾絲手套的手,指尖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向掌心蜷縮了一下,彷彿被無形的東西刺到。
隨即,強大的自製力生效,她又強迫自己放鬆,指尖重新舒展,隻是手套的布料上留下了一道細微的褶皺。
她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完美的、略帶疏離的皇家微笑,弧度和角度都經過千錘百煉,無懈可擊。
彷彿窗外那鮮活、溫暖、刺眼的一幕,從未映入她的眼簾,與路邊飄過的樹葉、偶然駛過的馬車無異。
但內心深處,某個被深深鎖住的、連她自己都幾乎遺忘的角落,彷彿被投入了一顆灼熱的石子,並非巨大的衝擊,卻足以讓凍結的表麵漾開無法忽視的、細密的漣漪。
原來……他的人形,是這個樣子……這個念頭,帶著一點塵埃落定的釋然,又帶著更多難以名狀的驚歎,悄然滑過。
她們……就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嗎?
那種毫無隔閡的親昵……
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定義的、混合著些許豔羨,那自由不羈的姿態、一絲奇異的悸動、以及一點點幾乎要衝破牢籠的嚮往的情緒,如同初春時節悄然融化的冰棱,化作細小的、帶著寒意的水流,悄無聲息地、頑固地滲入了她壁壘森嚴的心田。
她迅速收斂心神,如同最嚴苛的教官勒令士兵歸位。
將目光從窗外那不該被長久注視的景象收回,彷彿那光芒會灼傷她習慣了宮廷幽暗的眼睛。
專注於前方馬車內壁繁複的金色鳶尾花紋飾,那冰冷的、象征著身份與責任的圖案。
彷彿剛才那驚鴻一瞥,從未發生。
她依舊端坐在華美如移動囚籠的車廂內,雙手重新優雅地交疊在膝上,麵容平靜無波,是王國最完美的藝術品。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胸腔裡那顆被重重禮儀包裹的心,在那一刻跳得有多快,多不馴服。
那怦然的節奏,如同被囚禁的鳥兒第一次撞擊籠壁,激烈而隱秘。
他們……一個模糊的、從未有過的、甚至帶著點危險氣息的念頭,在她被規訓得條理分明的大腦中盤旋、嗡鳴,卻無法成型。
那是什麼?
是對自由關係的遐想?
是對熾熱情感的窺探?
還是……對自身命運軌跡的某種無聲質問?
身為公主,她的婚姻註定是政治天平上的砝碼,感情是昂貴而易碎的奢侈品。
她見慣了宮廷中貴族夫婦的虛與委蛇和相敬如“冰”,那是一種冰冷而精確的距離,如同精心擦拭的銀器,光可鑒人卻毫無暖意。
卻從未見過……窗外的、那樣鮮活的、彷彿能灼傷眼睛的相處方式。
像一團在寒夜裡肆無忌憚燃燒的篝火,溫暖、明亮,帶著原始的吸引力,卻又屬於一個她永遠無法企及的世界。
那份對奇異白龍的好奇,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變質了。
如同投入清澈溶液的墨滴,暈染開無法預料的色彩。
不再僅僅是對“異類”的觀察,而是摻雜了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嚮往——對那份溫度,對那份自由,對那條龍……以及他周身那令人心顫的溫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