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穀雨不是癲火 157 ? 白龍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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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白龍的鱗片
◎請雙方交換對手◎
蒙葛特在作為非敵方單位的時候,
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隊友。
當我推開頭頂的石棺,從滿是水汽的水中央坐起,察覺到空氣中過分濃鬱的聖屬性因子時,
這份感覺再次被強化。
“蒙葛特?”我翻出石棺,
注意到腳下流淌的水流中帶著淡淡的血色,“……腐爛黃金樹靈的血?”
我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黃金樹靈和黃金王朝末代的王,
打起來了?
我淌水上岸,順手從岸邊扒拉了一塊碎成好幾瓣的鍛造石。
戰況還挺激烈。
我拍拍手,
把失去作用的鍛造石屍體扔到一邊,
順著戰鬥的痕跡往上走去。
這一路走來冇看到一個活口,遍地都是驟死生物的屍體,黑灰色的驟死噴霧散得到處都是,乍一看跟那個怨氣沖天的鬼域似的,
再一看,
聖屬性幻化而成的刀槍劍戟將死不瞑目的偷襲者牢牢釘在地麵,
就又頗有些王城外圍戰場遺蹟的神韻。
按理說這一帶是允許坐騎進入的,可惜托雷特不好放出來,
我隻得苦哈哈地爬比我個頭還大的樹根。
好訊息是蒙葛特很猛,清怪清的很乾淨。
我順著新鮮的血液痕跡往上攀爬,
最後在一個偌大的樹根豁口下方,看到了壓塌了一個亭子的腐爛樹靈,
和正踩在它腦袋上的蒙葛特。
垂著眸的蒙葛特聽到聲響,
往上看來,就看到衣著整潔,乾淨得彷彿和他是兩個圖層的我。
“怎麼不等我啊。”我蹲在豁口往下看,
衝他招了招手,
“又把自己搞的那麼多傷,
補給用完了?”
“順手。”蒙葛特腳下用力一踏,被打乖巧的腐爛樹靈咯嘣一聲就塌陷進了亭子底下,卡著最後絲血不省人事。
蒙葛特像是一隻輕巧的大貓,落在了我的身側。
我還在打量和亭子融為一體的腐爛樹靈,眼裡滿滿的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好奇。
“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讓我將目光轉移回蒙葛特身上,我看到一塊肉乾正在飛快地消失在他的嘴邊。
剛纔出現的聲音就是脆骨被嚼碎的嘎嘣聲。
我戰術後仰。
蒙葛特麵無表情地又掏出一塊肉乾往嘴裡塞。
連續乾掉十多塊後,他才停止了進食的動作,也不知道是飽了還是療傷好了。
“流浪商人挺不錯,”蒙葛特抽空道:“出售的商品廉價、剛需。”
我從他的臉上讀到了一絲“以前怎麼冇發現”的遺憾。
“有冇有一種可能,以前你不知道是因為他們不待見你呢。”我也叼了一塊肉,含糊道:“買賣也得看心情嘛。”
蒙葛特瞥了我一眼:“失敗者的吠叫罷了。”
我樂了:“陛下意外地寬容。”
“幾個散落的流民商人,還不足以讓我計較。”蒙葛特道:“真正的威脅者會自己走到我的麵前。”
“比如褪色者?”我問。
“或許。”蒙葛特變得興致缺缺,話鋒一轉:“你過來花了太久時間。”
“對我而言,從你出發到石棺回來,我也等了很久啊。”我抱怨道:“反而是躺進石棺後時間過得很快,一閉眼睜眼就到了。”
蒙葛特道:“我隻是想說,等你的時間太久,我便去周圍轉了轉。”
“……哦。”我:“我以為你要和我吵架。”
“很快就要麵對惡戰,我冇那麼愚蠢,去猜忌唯一的隊友。”蒙葛特漠然道。
“也是。”我點頭,“比起逞口舌之利,說不定你更喜歡一勞永逸。”
蒙葛特沉思,讚同:“確實。”
“那走?”我笑道:“搭檔?”
“隊友。”他更正,“走。”
咬文嚼字。
我低聲地罵了一句。
蒙葛特充耳未聞。
得益於我們強大而靠譜的蒙葛特大人清場,本應最為棘手的驟死天團全軍覆冇,於是乎原本最耗時耗力的最後一段路,變成了最快最輕鬆。
就這樣一路殺到了死亡子的王座前……的更前一處。
“我最後確認一次,補給,體力,精神,專注?”我表情嚴肅,在得到全部確認的回答後,“按照我們一開始說好的,我先去觸碰死眠少女入夢,去擊殺弗爾桑克斯,夢境外邊的世界就交給你。”
蒙葛特冇有對我的謹慎表示出異議,配合地再次複述了一次雙方各自為政的計劃,並達成一致。
於是我壓下心中總是飄過的不妙預感,將揹包中的褻瀆獸爪放到蒙葛特的手中,衝他粲然一笑。
“祝一切順利。”我說。
“祝我們成功。”他回道。
……
很久很久以後,當我想起今日的行動,我依舊會想起一句話。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卒。
是的,出大事了。
當我一馬當先衝在最前方,風騷走位抵達boss點,準備用一種帥氣的姿勢開boss時,我發現……誒?怎麼冇反應?
我不信邪地又靠近了一些,無事發生。
心中的不妙預感愈演愈烈,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麼大問題,但眼下也冇有機會讓我停下仔細思索,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
就耽擱這麼一會,蒙葛特到了。
我扭過頭正欲詢問他有冇有覺得異樣,就眼睜睜看著他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我:?!!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蒙葛特倒下的方位,隊友欄的血條並無銳減情況,無異常狀態……但進入了戰鬥狀態。
電光火石之間,我意識到——蒙葛特代替我進入了與死龍的戰鬥。
壞了。
我懊惱地想。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是什麼原因導致事情冇有按照計劃進行。
“蒙葛特?蒙葛特!”我一邊嘗試喚醒蒙葛特,一邊把拉卡德抖出來:“出事了,先出來。”
“冇用的。”拉卡德經驗更豐富,看了一眼就搖頭:“他被強行拉入夢境,除非戰鬥結束,不然光靠叫是醒不過來的。”
“分明是我距離死眠少女更近,蒙葛特的距離遠不夠攻擊的範圍。”我環視四周,一咬牙,扶起沉睡的蒙格特:“如果距離拉得更遠……”
拉卡德:“或許有用,也或許,他的精神和軀體會因距離太遠,力量被削減。”
“是了,我不能賭這種可能性。”我隻得放棄冒險的想法,轉而往死王子腳下去,“我再試試能不能入夢幫——”
拉卡德低聲詢問愣在原地的我:“怎麼?”
“……我知道為什麼了。”我喃喃。“我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我的夢被保護起來了啊。”
拉卡德冇聽我說起過這個事:“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這種保護連你自己也無法控製嗎?什麼樣的危險會——”
“一時半會難以說清楚,怪我,我給忘記了。”我深深吸氣,“幸好不是死亡子產生了意識這種更棘手的可能,我把奧雷格叫出來,外邊拜托你們留意,我現在嘗試解除保護。”
“恐怕不行了。”拉卡德凝重道:“你看上麵。”
層層疊疊的腐肉之上冒出濃鬱的驟死之氣,無數頭隻有眼白的怨魂一動不動地與我對視。
似乎是意識到無法偷襲,原本悄無聲息的醞釀驟然爆發,黑色的霧氣沉沉墜落,怨靈發出嘶吼直衝而下!
我短促地叫了一聲——實在是太驚悚了冇忍住,條件反射擡手放攻擊,與赤紅色雷電同時出現的,還有以我為圓心爆發的風暴。
奧雷格的雙劍比風暴還快,千鈞之力劈向最近的怨靈。
劍刃穿著怨靈而過,切割空氣,砸在地上,碎石飛濺。
由此可見這一劍蘊含了多大的勢能,就冇有劈空的打算。
全場隻有拉卡德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偶,他明顯看得眼熱,卻隻能扒在我的揹包邊緣,一邊躲著無處不在的攻擊,一邊叭叭動嘴:”尋常的攻擊都不起作用,要用聖屬性,聖屬性!”
“唯一一個聖屬性在這躺著呢,”我一手拖著蒙葛特,一手還得把拉卡德摁進揹包:“彆探頭了,在裡麵看一樣,我現在顧不上你了。”
我現在的技能樹點的全是針對死龍的,戰鬥力大不如前,早知道——早知道我的記憶石就不放輔助了啊!哪怕是聖屬性療愈都行啊!
屬性壓製,頂在最前麵的奧雷格很快落入下風,我用空出的手從包裡掏出一張紙,咬牙:“誰想得到臨陣學習這種事情還能出現我身上啊,天殺的也太看得起我了,不是這字也太小了吧——”
托普斯的力場,托普斯老師的畢生之研,我手裡的還是20版本,哪怕上麵的解析和步驟都足夠細緻精確,想要在這麼緊張的戰場上領悟使用,我腦子都要轉出火星子了。
學不會啊!真的學不會!本來這個本宗就是魔法,哪怕轉化成了禱告版本,其中的運行還是有魔法的基礎痕跡,我的魔法天賦——我10版本都不太熟啊!
可是不學不行,除非我想直接把馬甲掀了,大開殺戒,不然、不然……
總之,在極致高壓下,我是磕磕絆絆、囫圇吞棗地學會了。
當那個輝石色的圈被我放出,把愈發逼近的怨靈彈開,我終於是鬆了口氣。
奧雷格的血線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把騎士喚回來,揹包中唯一的一瓶紅露滴聖盃瓶遞給他,盯著他喝下去,緊繃的心才微微放下。
於是,現在是這麼一個情況。
一個反彈一切的托普斯力場,一人一半神一靈魂擠擠挨挨,還有一個蹲在揹包裡的人偶長噓短歎。
“咱們現在是等唯一一個會聖屬性的傢夥醒過來?”
“不然冇有徹底擊殺的法子,用再多技能也是浪費。”
“也是,你這個技能是什麼,不得了,能一直用麼?”
“可以,隻要專注值夠。”
“那……暫時冇我們什麼事了?”
“理論上是這樣。”我謹慎道:“前提是我的專注值夠,蒙葛特的專注值夠,蒙葛特還得能夠單殺死龍,且形式不變化。”
拉卡德:“他肯定能。”
是的,以蒙葛特的實力,他肯定能。
——但是。
拉卡德擡高了音量:“等等,蒙葛特怎麼突然吐血了!”
“?!!”我蹭地站起來,在隊友的視角中,滿血條的奧雷格旁邊,蒙葛特原本健康的血條正在以一種血崩的勢頭,飛快下降!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拉長無數倍。
唯一的血瓶已空,剩下的補血用品都是需要咀嚼進食,很明顯,蒙葛特準備的補給冇有帶入夢境,他隻有他自己。
我再次痛罵自己為什麼冇有準備治療禱告。
可用的方法一項一項如同泡泡冒出,又一個一個破裂。
蒙葛特的血槽已經泛紅,這是重傷的征兆。
一切都太快了。
拉卡德已經沉默。
一種莫名的惶恐湧上心頭。
這種惶恐,曾經很多次因梅琳娜而起過,方纔也因奧雷格而起,很多很多次,當我害怕失去什麼的時候,都出現過。
“最起碼,他不能死在這裡。”我聽到自己說。
他可以倒在王朝崩塌前,可以被我親手殺死,但不能……因為我的計謀、我的疏忽,死在虛假的星空下,黃金樹的深根處,他一直仰望的兄長的殘軀旁。
一片流光溢彩的白色龍鱗被用力嵌入歪扭的劍中。
那變色的、歪曲的咒劍,屬於“惡兆王”蒙葛特的武器。蒙葛特厭惡、封印詛咒之血,然而劍身還是受影響,變成如此模樣。
那美麗的、潔白的、具有淨化一切邪惡汙穢的鱗片安然地貼伏在惡兆王的劍中,隨著夢境中,蒙葛特使用咒劍攻擊,氤氳的治療之光同時亮起。
傷勢回覆,氣血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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