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04章 蝕骨情深:錯愛終生(一)
他親手將我送進地獄,隻為祭奠他心頭的白月光。
五年牢獄,碾碎了我所有的癡心妄想。
出獄那天,陽光刺眼,我卻隻覺得冷入骨髓。
我以為我們此生不會再見,直到他看見我身邊那個與他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孩子,眼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猩紅著眼逼問:‘說!這是誰的孩子?’
我撫過無名指上冰冷的戒圈,笑得風情萬種卻又疏離萬分:
‘我丈夫的。與你,何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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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出獄與歸塵
鐵門在身後沉重地關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隔絕了身後五年暗無天日的光陰。
葉傾站在秋日略顯蒼白的陽光下,單薄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足以讓一座城市改天換地,也讓一個曾經明豔張揚、被無數人羨慕的葉家大小姐,褪去了所有光華。
她身上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出獄時發的,尺寸不太合身,空蕩蕩地掛在她瘦削的骨架上。曾經海藻般濃密的長發被剪短,剛剛過耳,襯得一張臉愈發小巧,也愈發蒼白,隻有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像是浸透了最深沉的夜色,裡麵沒有了過去的靈動驕傲,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以及深處難以察覺的警惕與堅韌。
監獄五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磨礪,碾碎了她的驕傲,碾碎了她的愛情,也幾乎碾碎了她生的意誌。支撐她活下來的,隻有那個秘密,那個她用儘一切、甚至甘願認下莫須有罪名也要保護的小生命。
冷風灌進脖頸,她瑟縮了一下,抱緊了手臂。沒有家人來接她,葉家早在五年前那場巨變中就與她劃清界限,對外宣稱沒有她這個女兒。父親的公司受到牽連,一蹶不振,舉家遷去了南方一個小城,音信寥寥。
她一無所有了。
除了……那個她托付給唯一可信之人、小心翼翼藏了五年的孩子。
想到那個軟糯的小人兒,葉傾冰冷的眼底才終於滲出一絲極微弱的暖意。她深吸了一口帶著自由卻同樣冰冷的空氣,抬步向前,腳步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
她必須先安頓下來,然後,儘快找到工作,再把孩子接到身邊。無論多難,她都要給兒子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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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變化大得讓她陌生。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霓虹閃爍,繁華更勝往昔,卻再也照不進她的世界。她用身上僅有的幾十塊錢,在城鄉結合部租了一個最小的隔間,不到十平米,陰暗潮濕,牆壁上斑駁著黴點。
但她已經很滿足了。至少,這裡沒有鐵窗,沒有無止境的欺淩和屈辱,沒有那個名字像夢魘一樣纏繞著她——霍霆深。
霍霆深。
這個名字劃過心頭,依然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伴隨著幾乎窒息的恐懼。
那個她曾傾儘所有去愛戀的男人,那個曾把她捧在手心、許諾一生的男人,也是那個親手將她推入深淵、認定她是殺人凶手的男人。
他恨她入骨。因為他認定,是她葉傾,因妒生恨,故意開車撞死了他青梅竹馬的戀人,蘇清婉。
證據確鑿?或許吧。所有線索都精準地指向她,她的車,她的行車記錄儀裡那段被技術處理過的、她失控尖叫著撞向蘇清婉的視訊,還有她因為震驚和恐懼而百口莫辯的蒼白。
她記得他衝進警局時那雙猩紅的眼睛,裡麵是毀天滅地的恨意。他抓著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聲音嘶啞如困獸:“為什麼?葉傾!為什麼是你!清婉那麼善良!你怎麼下得去手!”
她哭著搖頭,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我,阿深,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他一個字都不信。霍家的權勢滔天,再加上“鐵證如山”,她的命運毫無懸念。葉家的求情和辯解在霍霆深的怒火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法庭上,他作為受害者家屬,冷眼看著她的方向,那眼神,冰寒刺骨,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與仇恨,彷彿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那一刻,葉傾的心,死了。
五年,霍霆深沒有來看過她一次,卻動用關係,讓她在裡麵的日子“格外難熬”。那些刻意安排的折磨和屈辱,每一次都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又一次次為了那個悄然孕育的小生命硬挺過來。
她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裡曾經微微隆起,藏著她最深的秘密。在發現懷孕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慌過後,是前所未有的勇氣。她必須活下去,為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她利用一次難得的探視機會,苦苦哀求她唯一還信任的、從前家裡的一位老傭人張媽,幫她保守秘密,並在她生產後,偷偷將孩子帶出去撫養。代價是巨大的,她簽了份協議,自願放棄了葉家的一切潛在繼承權,換得張媽的沉默和幫助。
孩子是在監獄醫院生的,條件簡陋,痛楚鑽心。當她聽到那一聲微弱的啼哭時,所有的苦似乎都值得了。她隻來得及看一眼那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孩子就被張媽抱走了。
從此,思念成了支撐她在煉獄裡活下去的唯一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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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下來的第二天,葉傾就開始瘋狂地找工作。她沒有學曆證明——大學沒畢業就入了獄,又有案底,正經公司根本不會要她。
連續碰壁一週後,終於有一家小餐館願意留下她當洗碗工。薪水微薄,工作時間長,油膩的水和清潔劑很快讓她原本細膩的手變得紅腫粗糙。但她乾得很拚命,因為每個月發薪後,她可以彙大部分錢給張媽,還能買點便宜的小玩具寄回去。
三個月後,她租的房子稍微有了點“家”的樣子,雖然依舊簡陋,但乾淨整潔。她鼓起勇氣,聯係了張媽,懇求她把孩子帶來。
見到葉念深的那一刻,葉傾的眼淚瞬間決堤。
小家夥快四歲了,被張媽教得很好,有些怯生生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媽媽”,但那雙像極了霍霆深的深邃眉眼,卻讓葉傾的心疼得一塌糊塗。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聲音哽咽:“念深,我是媽媽……”
或許是血緣天性,小念深隻是猶豫了一下,便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臉:“媽媽不哭。”
葉傾抱著兒子,哭得不能自已。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感到一絲真實的溫暖和希望。
她給兒子取名念深,不是思念霍霆深,而是時刻提醒自己,那段深刻的教訓,那蝕骨的仇恨與痛苦,永遠不能忘。
日子過得清貧至極,但有了兒子的陪伴,葉傾覺得有了奔頭。她換了一份工作,同時打兩份零工,白天在超市收銀,晚上去酒吧後廚幫忙清洗餐具,這樣能多賺一些。她把念深送進了附近最便宜的幼兒園,自己則疲於奔命,常常深夜才能回家親親熟睡中的兒子。
她變得沉默寡言,異常堅韌,就像石縫裡頑強生長的野草,承受著風雨,隻為守護那一點微光。
她儘量避免去想霍霆深,隻希望永遠不要再遇到那個男人。他是雲端的鷹,她是泥裡的草,本就不該再有交集。
然而,命運總是擅長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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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猝不及防的重逢
那天傍晚,葉傾提前結束了超市的工作,因為幼兒園老師打電話說念深有點低燒。她心急如焚地趕去幼兒園接孩子。
抱著昏昏欲睡的兒子從幼兒園出來,她想著趕緊去藥店買點退燒藥,腳步匆忙。過馬路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庫裡南幾乎是貼著她們身邊疾馳而過,嚇得她猛地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車子在前方不遠處的頂級會員製餐廳門口穩穩停下。
司機迅速下車,恭敬地開啟後座車門。
先邁出來的是一雙鋥亮的意大利手工定製皮鞋,筆挺的西褲包裹著修長有力的腿。然後,一個高大的男人彎身下車。
夕陽的餘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卻融化不了他周身散發出的冷硬氣場。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身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緊抿,組合成一張英俊得令人窒息,卻也冰冷得讓人不敢靠近的臉。
葉傾的血液在那一刻彷彿瞬間凍結!
霍霆深!
即使隔了五年,即使他化成了灰,她也認得出來!
心臟瘋狂地擂鼓,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四肢百骸,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兒子,猛地轉過身,將臉埋在孩子小小的肩膀上,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孩子的臉,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嚨。
快走!快走!不能讓他看見!絕對不能!
她低著頭,幾乎是小跑著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也許是她的慌亂引起了注意,也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霍霆深原本正要步入餐廳,目光無意地掃過那個倉皇的背影,腳步倏地一頓。
那個背影……瘦削,單薄,短發的線條……莫名地熟悉。
儘管五年過去,儘管她的變化巨大,但那深入骨髓的熟悉感,還是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尤其是她懷裡抱著的那個孩子,露出的側臉輪廓……
霍霆深的眉頭驟然鎖緊,心底掠過一絲極其怪異的感覺。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聲音冷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站住。”
葉傾的身體猛地一僵,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
霍霆深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對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
兩名黑衣保鏢立刻快步上前,攔住了葉傾的去路。
“小姐,霍先生讓你停下。”保鏢的聲音公式化,卻帶著壓迫感。
葉傾死死咬著下唇,抱緊念深,指甲幾乎掐進自己的掌心。懷裡的孩子似乎被驚動,不安地動了動,燒得迷迷糊糊的小臉轉了過來,軟軟地喊了一聲:“媽媽……”
這一聲“媽媽”,像一道驚雷,劈在了緊隨其後走來的霍霆深心上!
他的目光猛地釘在那張轉過來的小臉上!
那張臉……那張臉!
約莫三四歲的年紀,軟軟的頭發,白皙的麵板,因為發燒而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可是那眉眼的輪廓,那鼻梁的線條,那緊抿的小嘴巴……簡直就像是他小時候照片的翻版!
轟的一聲!
霍霆深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如同海嘯般席捲了他!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孩子,又猛地看向那個終於不得不緩緩轉過身來的女人。
儘管蒼白,儘管瘦削,儘管短發陌生,但那確確實實是葉傾!是那個他恨了五年,以為早已在記憶裡模糊的女人!
她出獄了?什麼時候的事?而這個孩子……
一個荒謬又驚人的念頭瘋狂地在他腦中滋生,讓他素來冷靜自持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陰影籠罩住瑟瑟發抖的葉傾。他無視她臉上的恐懼和絕望,目光像鷹隼一樣鎖住她懷裡的孩子,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躁動而變得沙啞低沉:
“葉傾……這、是、誰?”
葉傾渾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恨意。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五年的委屈、痛苦、屈辱瞬間湧上心頭,幾乎要將她淹沒。但感受到懷裡兒子滾燙的溫度,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絕對不能讓霍霆深知道念深的身世!他會搶走孩子的!他恨她入骨,絕不會善待她的念深!這個孩子是她的命,誰也不能奪走!
霍霆深見她不答,所有的耐心宣告罄儘。他猛地伸手,不是對她,而是想要去碰觸那個孩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葉傾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母獸,猛地後退一步,死死護住孩子,尖聲道:“彆碰他!”
霍霆深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變得更加駭人:“我問你,這是誰的孩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和壓迫,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葉傾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今天若不給一個答案,霍霆深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恐懼到了極致,反而生出一種破罐破摔的孤勇。她忽然抬起頭,迎著霍霆深那雙震驚又探究的眸子,蒼白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那笑容,極美,卻極冷,帶著濃濃的嘲諷,彷彿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她甚至刻意抬起了右手,輕輕撫過無名指上那個她為了躲避麻煩、在路邊攤買的幾塊錢的銀色戒指。
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疏離和甜蜜,一字一句,砸在霍霆深的心上:
“霍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坐了五年牢,難道還不能結婚生子嗎?”
她頓了頓,欣賞著霍霆深驟然變得難看無比的臉色,笑容越發絢爛,也越發殘忍:
“這當然是我、丈、夫的孩子。與你,何乾?”
“丈夫”兩個字,她咬得格外重,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霍霆深的耳朵。
霍霆深猛地愣在原地,瞳孔劇烈收縮,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丈夫?
她結婚了?
她竟然結婚了?!在他恨著她、以為她在監獄裡懺悔的時候,她竟然在外麵和彆人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而這個孩子……和他長得如此相像……難道隻是巧合?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洶湧澎湃的怒火,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死死地盯著葉傾那張帶笑卻冰冷刺骨的臉,再看看她懷裡那個幾乎是他縮小版的孩子,第一次,在那場顛覆一切的悲劇之後,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卻足以撼動根基的懷疑……
周圍的空氣彷彿被抽乾,隻剩下兩個大人之間無聲的、激烈的電閃雷鳴,和一個孩子難受的、細微的呻吟。
葉傾緊緊抱著她的全世界,用儘全身力氣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和鎮定,與他對峙,後背卻早已被冷汗浸濕。
霍霆深的目光從孩子臉上,緩緩移回到葉傾倔強而虛假的笑臉上,眸色深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夜空,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聲音危險而冰冷:
“你、丈、夫?”
“葉傾,你最好沒有騙我。”
第三章:暗流洶湧
霍霆深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眼睜睜看著葉傾抱著那個孩子,像逃離瘟疫一樣,踉蹌卻又迅速地攔下了一輛計程車,消失在傍晚的車流裡。
“與我何乾?”
“我丈夫的孩子。”
那幾句話,如同魔咒,在他耳邊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鉤的鞭子,抽打在他固有的認知和沸騰的情緒上。
丈夫?她什麼時候有的丈夫?在監獄裡?還是出獄後這短短幾個月?怎麼可能!
可那個孩子……那張臉……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嗎?
“霍總?”助理陳默小心翼翼地上前,察覺到老闆周身散發出的駭人低氣壓。
霍霆深猛地回神,眼底的震驚和混亂迅速被一層更深的寒冰覆蓋。他恢複了慣有的冷厲,隻是緊抿的唇線和微微跳動的太陽穴,泄露了他極不平靜的內心。
“查。”他吐出一個字,冰冷刺骨,“我要知道她出獄後的一切。住哪裡,做什麼工作,接觸過什麼人……還有,那個所謂的‘丈夫’,到底是誰!”
“是,霍總。”陳默立刻躬身應下,心中駭然。他跟著霍總多年,深知葉傾這個名字是絕對的禁忌。沒想到這位前霍總夫人竟然出獄了,還……有個孩子?那個孩子,剛才驚鴻一瞥,實在太像了!
霍霆深轉身步入餐廳,原本重要的商業應酬,此刻卻讓他心煩意亂。合作夥伴的笑容,杯觥交錯的寒暄,都變得模糊不清。他的腦海裡,反複交替出現兩張臉——五年前葉傾在法庭上絕望蒼白的臉,和剛才那張帶著虛假笑容、冰冷疏離的臉;以及,那個孩子酷似他的眉眼……
一種極其陌生的、失控的感覺攫住了他。他習慣於掌控一切,包括恨意。這五年來,他恨得目標明確,恨得理直氣壯。葉傾的突然出現,以及那個詭異的孩子,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攪亂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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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計程車裡。
葉傾緊緊抱著昏睡的兒子,全身還在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背,心臟狂跳得發疼。
“女士,你沒事吧?”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她臉色煞白,好心問道。
“沒……沒事,師傅,麻煩去最近的醫院,孩子發燒了。”葉傾的聲音帶著顫音。
她低頭,用臉頰貼著兒子滾燙的額頭,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無聲地滑落。不是委屈,而是後怕。剛才那一刻,她真的以為霍霆深會毫不猶豫地把孩子從她懷裡搶走。
霍霆深的眼神,除了最初的震驚,後麵幾乎全是懷疑和審視,沒有絲毫的溫度。他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孩子可能是他的。在他心裡,她是殺人凶手,是毒蛇,她生的孩子,隻怕也帶著原罪。
也好。這樣最好。她絕不能讓念深回到那個男人身邊,承受他的恨意和冷漠。
可是……“丈夫”的謊言,能撐多久?以霍霆深的手段,查出她根本沒有結婚,隻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他又會如何發難?
巨大的危機感像烏雲一樣籠罩下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到了醫院,醫生診斷念深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燒,需要打點滴。葉傾守在醫院,一夜未眠。看著兒子因為輸液而稍微退燒、睡得安穩些的小臉,她的心才稍稍落地。
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掛號、檢查、藥費、點滴費……她辛辛苦苦攢下的那點微薄積蓄,瞬間縮水一大半。
現實的壓力和霍霆深帶來的威脅,像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肩頭。
第二天,念深的燒退了些,精神好了不少。葉傾不敢耽誤工作,更怕失去收入來源,隻好將兒子托付給隔壁一位還算和善的、白天在家休息的阿姨幫忙照看半天,承諾支付一些費用,自己則咬牙繼續去上班。
她必須賺更多的錢,纔能有底氣應對可能到來的風暴。或許,該考慮換一份薪水更高,但可能更辛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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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深的效率高得可怕。
不過兩天時間,一份關於葉傾出獄後所有行蹤的詳細報告,就放在了霍霆深的辦公桌上。
報告內容簡單得可憐,卻又沉重得驚人。
出獄後租住在城市邊緣的廉價出租屋,環境臟亂差。同時在超市和酒吧打零工,工作強度極大,收入微薄。有一個約三歲多的兒子,名叫葉念深,上的是最便宜的私立幼兒園。社會關係簡單,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報告中,完全沒有所謂“丈夫”存在的任何痕跡。沒有婚姻登記記錄,沒有共同生活的跡象,甚至連一個關係稍近的男性朋友都沒有。
“葉念深……”霍霆深修長的手指敲擊著這個名字,眼神晦暗不明。念深?唸的是哪個深?
報告裡還附了幾張偷拍的照片。照片裡,葉傾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舊毛衣,在超市收銀台前忙碌,側臉疲憊而麻木;深夜下班,獨自一人走在昏暗臟亂的小巷裡,身影單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牽著孩子的手走在路邊,低頭對孩子說話時,眼神裡會有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這和他記憶裡那個明豔驕傲、甚至有些刁蠻的葉家大小姐,判若兩人。
五年的監獄生活,顯然徹底改變了她。
可是,這能說明什麼?能抵消她犯下的罪孽嗎?霍霆深硬起心腸,試圖將那一絲不該有的觸動壓下。
重點是,那個孩子。如果沒有丈夫,那葉念深的父親,到底是誰?
一個荒謬的、他從未想過的可能性,再次浮上心頭,帶來一陣強烈的心悸。
“孩子的出生日期,能精確查到嗎?”他冷聲問陳默。
“霍總,我們查了,葉傾小姐的生產記錄被保護得很好,具體醫院和時間暫時還沒確定,需要一點時間深入調查。但根據幼兒園的入學資料,孩子的年齡……時間上似乎……”陳默欲言又止,那時間線太過微妙,剛好就在葉傾入獄前後。
霍霆深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繁華。內心卻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
不!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當年他和葉傾雖然訂了婚,有過親密關係,但每次防護措施都很到位,他從未想過那麼早要孩子。而且,如果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為什麼當年不說?在法庭上,那是她最大的籌碼,她為什麼寧可認罪入獄,也不肯說出孩子的事?
這不合邏輯。
除非……她心虛?除非她想用這個孩子來報複他?或者,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她不知道和哪個男人有的野種,隻是巧合地像他?
各種混亂的念頭在他腦中廝殺,讓他心煩意亂。
他必須弄清楚!
“繼續查!不惜一切代價,我要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霍霆深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偏執的狠厲,“還有,給她現在工作的超市和酒吧‘打個招呼’。”
陳默心中一凜:“霍總,您的意思是?”
“讓她失去工作。”霍霆深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斷掉她所有的經濟來源。我倒要看看,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還能不能嘴硬地守著那個‘丈夫’的謊言!”
他要逼她,逼她親自來求他,逼她說出真相!
這是一種近乎殘忍的試探,帶著怒火,帶著恨意,也帶著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想要確認什麼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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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傾的災難,來得毫無征兆。
先是超市經理客客氣氣地把她叫到辦公室,表示生意不景氣,需要裁員,她很“不幸”地被列入了名單。結清工資,請她立刻離開。
緊接著,晚上去酒吧後廚上班時,領班直接告訴她,有人舉報她有案底,酒吧不敢再用她,讓她以後都不用來了。
兩份工作,在同一天,瞬間失去。
葉傾不是傻子。昨天剛遇到霍霆深,今天就被全麵封殺,除了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他果然動手了!用這種高高在上的方式,輕易地碾碎她好不容易掙紮得來的一點安穩。
絕望和憤怒像野火一樣燒灼著她的心。他恨她,所以要這樣趕儘殺絕,連一條活路都不給她和兒子留嗎?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那個簡陋的出租屋。樓下,房東太太正等在那裡,臉色不太好看。
“葉小姐,你回來了正好。這房子我不能租給你了,你儘快搬走吧。”
葉傾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為什麼?王阿姨,我房租都按時交的,我……”
房東太太眼神有些閃爍,語氣卻很強硬:“沒什麼為什麼,我自家親戚要過來住,沒辦法。你趕緊找地方吧,最多再給你三天時間。”說完,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走了。
葉傾站在原地,秋夜的冷風穿透她單薄的衣衫,冷徹心扉。
工作沒了,住處也沒了。霍霆深這是要把她逼上絕路。
她拿出那枚廉價的戒指,緊緊地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硌得她手疼。丈夫的謊言,在絕對的權勢麵前,不堪一擊。
她該怎麼辦?去求他嗎?跪下來求他高抬貴手?
不!絕不!
五年的牢獄沒有讓她跪下,如今的艱難也不會!她還有念深,為了兒子,她必須撐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抹掉眼角滲出的淚花,挺直了脊梁。還有三天時間,她必須在這三天裡找到新的工作和住處!
然而,現實遠比想象殘酷。她有案底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間傳遍了附近所有能打工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家店願意雇傭她。租房也同樣困難,一旦對方要求檢視身份證或做簡單背景瞭解,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她。
三天期限轉眼即到,她帶著兒子,拖著唯一的舊行李箱,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走投無路。
懷裡的念深似乎感受到媽媽的低落,小聲問:“媽媽,我們要去哪裡?”
葉仰頭,把眼淚逼回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念深乖,媽媽帶你去……找個新家。”
可是,家在哪裡?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無聲地滑到她身邊停下。車窗降下,露出霍霆深特助陳默那張公事公辦的臉。
“葉小姐,霍總想見您。”
葉傾的心猛地一沉。來了。他果然等著這一刻。
她抱緊兒子,戒備地看著陳默:“如果我不去呢?”
陳默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霍總說,您或許不想讓小朋友跟著您露宿街頭。他為您和小朋友準備了暫時的落腳點。”
這是威脅,也是她目前唯一的“選擇”。
葉傾看著懷裡懵懂無知的孩子,最終,所有的倔強和驕傲,都在現實麵前被迫低頭。她可以吃苦,但孩子不能。
她沉默地抱著孩子,上了車。
車子沒有開往霍霆深的集團總部,也沒有開往他常住的頂級公寓,而是駛向了市郊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最終停在一棟雅緻的彆墅門前。這裡不像主宅那麼張揚,更像是他名下其中一處不常來的產業。
陳默為她拉開車門:“葉小姐,請。霍總在裡麵等您。”
葉傾抱著已經睡著的念深,一步步走進那棟燈火通明、卻更像華麗牢籠的彆墅。
霍霆深就坐在一樓客廳巨大的沙發上,姿態慵懶,手裡端著一杯紅酒,彷彿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獵手。他看著她走進來,看著她一身狼狽卻依舊挺直的脊背,看著她眼中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戒備。
他的目光在她空蕩蕩的無名指上停留了一瞬(那枚廉價戒指在她上車前就被她悄悄摘下藏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
“看來,你那位‘丈夫’,並不怎麼可靠。”他晃動著酒杯,聲音低沉而危險,“連個住的地方,都無法為你提供。”
葉傾的心揪緊了。她知道,審判的時刻,到了。
她將睡著的兒子小心地放在旁邊的沙發上,用自己的外套蓋好。然後,她轉過身,直麵霍霆深。
沒有了之前的尖銳和虛假笑容,此刻的她,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平靜,一種近乎絕望的坦蕩。
“霍霆深,”她叫他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你到底想怎麼樣?”
霍霆深放下酒杯,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他停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剖開她的所有偽裝。
“葉傾,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絕對的掌控力,迫使她抬起頭看著他,“告訴我,葉念深,到底是誰的孩子?”
他的眼神太過深邃,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憤怒、懷疑、探究,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葉傾的下巴被捏著,無法動彈,隻能直直地回視著他。她知道,再撒謊已經沒有意義。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好,我告訴你。”
霍霆深的手指微微一頓,屏住了呼吸。
然後,他聽到她用一種極其平淡,卻字字誅心的語氣說道:
“你說得對,沒有丈夫。我騙你的。”
霍霆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緊接著,她的話,將他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微弱期待,徹底碾碎。
“念深……是我在監獄裡,和一個獄警生的。”
“現在,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