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08章 蝕骨情深:錯愛終生(五)
第十二章:囚籠與獵手
於先生安排的“安全屋”位於城市另一端一個頂級公寓樓的頂層。與其說是安全屋,不如說是一個奢華至極的空中牢籠。視野極佳,裝修奢華,一切生活用品應有儘有,甚至還有專門的兒童房,裡麵堆滿了嶄新的昂貴玩具。
但門窗緊閉,需要特定的密碼或許可權才能開啟。門口二十四小時守著那兩個沉默的黑衣人。沒有電話,沒有網路,與外界徹底隔絕。
葉傾抱著念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渺小的城市,心中卻沒有絲毫安寧。這裡的每一口空氣都充滿了無形的控製感。那個叫阿誠的金絲眼鏡男妥善安排好一切後便離開了,隻留下了一句“先生有事會聯係您,請安心休息”。
安心?她如何能安心?
念深對陌生的環境依舊感到害怕,緊緊黏著媽媽,對那些新玩具也提不起太大興趣。葉傾隻能強打精神,安撫兒子,內心卻如同放在火上煎烤。
這個於先生,能量巨大,心思深沉。他看似提供了庇護,實則將她完全掌控在手中。他所說的“小忙”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何時會落下。而他提到的“真相”和“公道”,既是誘餌,也可能隻是利用她的工具。
她該怎麼辦?乖乖聽話,等待未知的指令?還是想辦法再次逃離?可這次看守如此嚴密,又能逃到哪裡去?
時間在焦灼中緩慢流逝。一天過去了,外麵沒有任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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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霍霆深那邊的搜尋陷入了僵局。
那輛黑色的賓士s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它巧妙地避開了主要乾道的密集監控,消失在老城區的蛛網般的小巷裡,之後再無蹤影。顯然,對方是反偵察的老手。
“霍總,對方準備充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效線索。”陳默頂著巨大的壓力彙報,“葉小姐和孩子的身份資訊沒有在任何交通樞紐、酒店或租賃記錄中出現。對方似乎有極強的資訊抹除能力。”
霍霆深臉色鐵青,眼中布滿了血絲。一夜之間,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顯得異常憔悴和暴躁。找不到她!他竟然找不到她!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發瘋!尤其是在他剛剛得知真相,被巨大的悔恨和想要彌補的衝動煎熬的時候!
“葉明遠那邊呢?!”他猛地轉向另一個方向,聲音沙啞,“查出是誰在背後推動了嗎?”
“葉先生的案子很複雜,表麵證據鏈看起來確實存在一些問題。”陳默謹慎地回答,“推動調查的跡象指向幾個不同的方麵,有商業競爭對手,也可能有……官方層麵的某些力量,交織在一起,很難厘清背後是否有一致的主導者。但可以肯定的是,速度非常快,力度很大,像是……蓄謀已久。”
蓄謀已久?
霍霆深的心猛地一沉。這更印證了他的猜想——葉傾的逃跑和葉父出事,絕非孤立事件!有一股隱藏的力量在行動,而目標,很可能直指五年前的舊案!
會是誰?蘇家的殘餘勢力?不太像,蘇家當年主要依靠霍家,自身勢力並不算頂尖。
還是……他商業上的死對頭,想利用這件事來打擊他?
或者……與那輛消失的無牌車有關的人?
迷霧重重。
“繼續查!加大力度!懸賞!動用所有能動用的渠道!我要知道她在哪!”霍霆深一拳砸在桌上,失控地低吼。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無力過。財富和權勢在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陳默默默領命退下。
霍霆深疲憊地癱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臉。腦海裡全是葉傾最後看他那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眼神,以及念深那張酷似他卻又對他充滿懼意的小臉。
“我不是父不詳……”
“我不是野種……”
孩子稚嫩的聲音和葉傾悲憤的控訴交替回響,像一把把鈍刀切割著他的心臟。
他錯了。他錯得離譜。
他現在隻想找到她,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儘他所能去彌補。可是,連這個機會都變得渺茫。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害怕她遇到危險,害怕那個帶走她的人對她不利,害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求得原諒。
這種情緒,遠比恨意更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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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層公寓裡。
第二天下午,阿誠再次出現了。他帶來了幾套適合葉傾和念深的新衣服,還有一些精緻的點心。
“葉小姐還習慣嗎?”他語氣依舊禮貌周到,像是真正的管家。
葉傾警惕地看著他:“於先生到底什麼時候來見我?他想要我做什麼?”
阿誠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先生暫時不便前來。他讓我轉告葉小姐,請稍安勿躁,時機到了自然會告知您。另外,為了讓您更‘安心’,他讓我給您帶了一點小禮物。”
他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開啟,點開了一個視訊,然後遞給葉傾。
視訊的畫麵是一個看守所的會見室。葉傾的父親葉明遠穿著號服,看起來憔悴蒼老了許多,但精神狀態似乎還算穩定,正隔著玻璃和一位律師模樣的人交談。
“爸爸!”葉傾失聲喊道,眼眶瞬間紅了。她貪婪地看著螢幕裡的父親,心如刀絞。
視訊隻有短短十幾秒,很快就結束了。
“葉先生目前的狀況還算穩定。”阿誠收回平板,平靜地說,“先生已經在通過他的渠道過問此事,雖然暫時不能改變結果,但至少可以確保葉先生在裡麵的日子不會太難過。這,足以顯示先生的誠意了吧?”
葉傾死死咬著嘴唇,內心劇烈掙紮。對方在用父親安危向她施壓,同時也展示著他們的能力。這確實是她目前最關心的事。
“我……我需要怎麼做?”她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認命般的疲憊。為了父親,她似乎沒有彆的選擇。
“目前什麼都不需要做。”阿誠的語氣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隻需要安心在這裡等待,照顧好孩子。需要您的時候,我會來通知您。請記住,配合,是對您和您家人最好的選擇。”
說完,他微微躬身,再次離開了。
葉傾癱坐在沙發上,渾身冰冷。她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放入棋盤的棋子,完全不知道執棋者下一步會把她推向何方。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酷刑。
又過了兩天風平浪靜卻又暗流洶湧的日子。
霍霆深那邊幾乎將城市翻了個底朝天,懸賞金額高得令人咋舌,卻依舊一無所獲。葉傾彷彿人間蒸發。他的情緒越來越暴躁,公司上下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而葉傾,在頂層的奢華牢籠裡,除了照顧念深,就是望著窗外發呆,內心的焦慮與日俱增。
直到第三天晚上。
阿誠再次深夜到訪。這一次,他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一絲嚴肅。
“葉小姐,先生需要您做一件事。”
葉傾的心猛地一提:“什麼事?”
阿誠從懷裡取出一個微型的、看起來像藍芽耳機狀的通訊器,遞給她:“明天上午十點,會有人來接您出去一趟。您需要戴上這個,全程聽從指令。我們會確保您的安全,您隻需要在指定的時間,出現在指定的地點,對指定的人,說一句指定的話。做完之後,您就可以回來。”
“去見誰?說什麼?”葉傾緊張地問,手心裡全是汗。
“到時候您自然會知道。”阿誠避而不答,隻是強調,“記住,這關係到您父親能否儘快脫困,也關係到……您想要的真相。按我們說的做,這是交易的一部分。”
真相?父親?
這兩個詞像枷鎖,牢牢套住了葉傾。她看著那個小小的通訊器,彷彿那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她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回答。
阿誠似乎很滿意,交代了一些明天的細節和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
葉傾一夜無眠。第二天,她仔細給自己和念深收拾了一下,換上了阿誠送來的新衣服。鏡子裡的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緻的衣物稍微掩蓋了一些憔悴,隻是眼底深處是無法掩飾的不安和決絕。
上午十點整,門開了。來的不是阿誠,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司機和保鏢。
她被護送著下了樓,坐進了一輛不同的黑色轎車。念深被留在了公寓,由那兩個黑衣人看守。這讓她更加焦慮,但卻無力反抗。
車子在市區的車流中平穩行駛。葉傾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手心裡的微型通訊器像一塊烙鐵。
終於,耳機裡傳來了一個經過處理的、冰冷的電子音指令:
“前方路口右轉,進入時代廣場地下停車場。到b區第三層,c098車位附近等候。”
葉傾的心臟狂跳起來。時代廣場?那裡人流量巨大!他們要她在那裡做什麼?
車子按照指令駛入停車場,在指定的區域停下。司機和保鏢沒有下車的意思。
“葉小姐,請吧。按指令做。”副駕駛的保鏢回頭,麵無表情地說。
葉傾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停車場裡光線昏暗,空氣流通不暢,帶著一股汽油和灰塵的味道。她按照指令,走向c098車位附近,假裝在等人,心臟跳得如同擂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很安靜,隻有遠處偶爾有車輛駛過的聲音。
突然,耳機裡再次響起指令,語速加快:
“目標出現。你左前方三十米,那輛剛剛停下的黑色路虎。走過去,敲開副駕駛的車窗。”
葉傾順著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輛嶄新的黑色路虎攬勝剛剛停穩。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裡麵的人。
“對裡麵的人說:’霍先生,於先生問您,五年前的舊賬,是否到了該清算的時候了?’”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得葉傾瞬間僵在原地!
霍先生?!
於先生?!
五年前的舊賬?!
他們要她見的人,竟然是霍霆深?!他們怎麼知道霍霆深會在這裡出現?!這根本就是一個設計好的局!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動彈!
“快去!”耳機裡的聲音變得嚴厲,“想想你的父親!想想你的兒子!”
父親……念深……
葉傾猛地一顫,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邁開如同灌了鉛的雙腿,朝著那輛黑色路虎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能感覺到,路虎車裡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徑直走來的、行為詭異的女人。
她終於走到了車邊。透過深色的車窗膜,她隱約能看到駕駛座上那個熟悉的、讓她心痛又恐懼的輪廓。
她顫抖地抬起手,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
霍霆深那張俊朗卻帶著疲憊和驚詫的臉,出現在車窗後。當他看清站在車外的人竟然是葉傾時,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葉傾?!你怎麼會……”他的聲音因為極度震驚而頓住。
葉傾看著他,心臟疼得快要窒息。她張了張嘴,用儘全身的力氣,按照耳機裡的指令,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
“霍先生,於先生問您……”
“五年前的舊賬,是否到了該清算的時候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霍霆深的臉色驟變!於先生?!清算舊賬?!
而葉傾在說完這句話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臉色慘白地連連後退。
幾乎就在同時!
“砰!!”
一聲沉悶的、不同於車輛噪音的巨響,突然從停車場另一側傳來!
像是……槍聲?!
霍霆深臉色劇變,幾乎是本能地推開車門,厲聲喊道:“小心!趴下!”
他猛地伸手,想要將葉傾拉向自己這邊尋求掩護!
但就在他抓住葉傾手臂的刹那——
“咻——!”
又是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緊接著,他們旁邊的承重柱上,水泥碎屑飛濺!一個清晰的彈孔赫然出現!
有狙擊手?!目標是誰?!是他?還是……葉傾?!
混亂!驚變!暗殺!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葉傾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變故嚇得魂飛魄散,尖叫卡在喉嚨裡!她被霍霆深猛地一把拽倒在地!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霍霆深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迅速翻滾到車身後方尋找掩護,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子彈可能射來的方向,對著電話怒吼:“陳默!時代廣場地下停車場b3!有槍手!立刻封鎖所有出口!調人過來!”
而葉傾耳朵裡的微型通訊器,在那個冰冷的電子音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徹底陷入了寂靜。
“任務完成。祝你好運,葉小姐。”
任務……完成?
葉傾躺在冰冷的地上,被霍霆深緊緊護在身下,聽著他急促的心跳和憤怒的指令,看著不遠處柱子上那個猙獰的彈孔……
她突然明白了。
於先生所謂的“小忙”,所謂的“清算舊賬”……
根本就是一個局!
一個將她作為誘餌和棋子,用來挑釁霍霆深,甚至可能……引發殺戮的局!
而她,親手將自己和霍霆深,推入了這個致命的陷阱!
第十三章:致命陷阱與脆弱守護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硌得葉傾生疼,但此刻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內心的萬分之一的驚駭。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灰塵的味道,耳邊是霍霆深急促的呼吸聲和對著電話怒吼的命令,遠處似乎傳來了車輛慌亂駛離和保安急促的腳步聲。
狙擊手!目標是誰?是霍霆深?還是……她?
於先生!那個道貌岸然的神秘人!他所謂的“小忙”,所謂的“清算舊賬”,竟然是一個如此惡毒致命的陷阱!他讓她來傳話,根本就是為了將霍霆深引入這個屠宰場,或者……是將他們兩人一起置於死地!
而她,竟然愚蠢地成了幫凶!
“待著彆動!”霍霆深低沉急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箍著她,用自己寬闊的後背作為屏障,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車身和承重柱形成的狹小死角裡。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帶著一種緊繃的、蓄勢待發的力量,還有一種……不容錯辨的保護姿態。
葉傾的大腦一片空白。為什麼?他為什麼還要保護她?他不是恨她入骨嗎?剛才她說的那句話,明顯是挑釁和警告,他難道聽不出來嗎?
又一發子彈破空而來,精準地打在他們藏身位置前方的地麵上,濺起一串火星和水泥碎塊!
霍霆深身體猛地一震,將她護得更緊,同時迅速判斷著槍手的位置。
“一點鐘方向,大概百米外,那排通風管道後麵!”他對著電話那頭的陳默低吼,聲音冷靜得可怕,彷彿身處險境的不是自己。
葉傾趴在他的身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和肌肉的緊繃。這個男人,即使在生死關頭,依然保持著驚人的冷靜和判斷力。可為什麼……偏偏在對她的事情上,就那樣盲目和殘忍?
混亂的思緒被更多的腳步聲打斷。霍霆深的人終於趕到了!幾個穿著黑色戰術背心的保鏢訓練有素地分散開,利用車輛和柱子作為掩護,迅速朝著槍手可能的方向包抄過去,同時形成了更嚴密的保護圈。
“霍總!您沒事吧?”一個保鏢壓低身體靠近,緊張地問道。
“沒事。”霍霆深的聲音依舊穩定,但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略顯蒼白的臉色,泄露了他並非全然無恙。剛才為了保護葉傾撲倒和翻滾的動作,似乎牽扯到了他之前的舊傷(可能是商業對手造成的),或者是被飛濺的碎石擊中了。
槍聲沒有再響起。對方顯然發現失去了最佳時機,在霍霆深的人完成合圍之前,已經悄無聲息地撤離了。停車場裡暫時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應急燈閃爍的光芒和越來越近的警笛聲。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
霍霆深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但他並沒有立刻放開葉傾,而是低頭檢視她的情況,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葉傾怔怔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中殘留的驚悸和那抹清晰的擔憂,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得厲害。
他……是在擔心她?
為什麼?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搖了搖頭。
霍霆深似乎鬆了口氣,這才試圖撐起身子。然而,就在他手臂用力的時候,眉頭猛地緊蹙,悶哼一聲,額角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手臂不受控製地一軟,身體晃了一下。
“霍總!”旁邊的保鏢驚呼上前扶住他。
葉傾這纔看到,他剛才護著她的那隻手臂的西裝外套上,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深色的布料被洇濕了一片,那不是水漬……是血!可能是被飛濺的尖銳水泥塊或者彈片劃傷的!
他受傷了!為了保護她而受傷了!
這個認知,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葉傾的心上。五年來積攢的恨意、委屈、恐懼,在這一刻,被他流淌的鮮血和下意識的保護,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複雜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衝擊著她,讓她一時之間竟忘了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他流血的手臂。
“沒事,小傷。”霍霆深推開保鏢攙扶的手,試圖自己站穩,但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臂出賣了他。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葉傾身上,那眼神極其複雜,有關切,有後怕,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沉重和……一絲她看不懂的深沉。
“剛才……那句話,是誰讓你說的?”他盯著她,聲音低沉而嚴肅,“‘於先生’是誰?”
葉傾猛地回過神,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她。於先生的警告言猶在耳——“想想你的父親!想想你的兒子!”。
她不能說出於先生!絕對不能!
她下意識地避開霍霆深的目光,低下頭,聲音微弱而顫抖:“我……我不知道……有人逼我……他們抓了我爸爸……我……”
她語無倫次,試圖將責任推給模糊的“他們”,掩飾真正的指使者。
霍霆深的眉頭死死擰緊。他看得出她在撒謊,她在害怕,她在隱瞞。那個“於先生”顯然讓她恐懼到了極點,甚至超過了對他的恐懼。
這讓他更加確定,背後隱藏著一股極其危險的力量。而葉傾,隻是被推出來的棋子。
警笛聲越來越近,警察迅速控製了現場,拉起了警戒線。醫護人員也趕到了。
“先處理傷口,其他的回去再說。”霍霆深沒有在現場逼問下去。他深深地看了葉傾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這件事沒完”,然後在保鏢和醫護人員的簇擁下,朝著救護車走去。
他的手臂還在流血,每一步卻依舊走得沉穩。
葉傾也被醫護人員扶了起來,她的衣服沾滿了灰塵,額角的舊傷因為剛才的碰撞又開始隱隱作痛,樣子狼狽不堪。她被要求一起上車去醫院做檢查。
坐在救護車裡,看著對麵正在接受緊急包紮的霍霆深,葉傾的心亂成了一團麻。
恨意還在,但已經不再純粹。疑惑、恐懼、一絲不該有的動容,還有對於先生那個神秘勢力的深深忌憚,交織在一起,讓她不知所措。
霍霆深閉著眼,任由醫生處理傷口,緊抿的唇線顯示他正在承受疼痛,也可能在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到了醫院,霍霆深被送進vip病房進行更詳細的檢查和清創縫合。葉傾也被帶去做了簡單的檢查,除了一些擦傷和驚嚇,並無大礙。
檢查完後,她被帶到了霍霆深的病房外。陳默守在那裡,臉色凝重。
“葉小姐,”陳默的語氣比之前多了幾分複雜,“霍總請您進去。”
葉傾的心提了起來。該來的總會來。
她推開病房的門。霍霆深半靠在病床上,受傷的手臂已經包紮好,打著繃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慣有的銳利和深邃,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
“把門關上。”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葉傾依言關上門,站在原地,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現在,沒有外人。”霍霆深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鎖住她,“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誰帶走了你?那個‘於先生’到底是誰?今天的槍擊,是不是衝著你來的?還是衝著我?”
一連串的問題,步步緊逼。
葉傾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嵌入掌心。她知道,經過剛才生死一線,霍霆深絕不會再輕易被她糊弄過去。
可是……她能說嗎?
說了,父親怎麼辦?念深怎麼辦?那個於先生能輕易策劃一場槍擊,要弄死他們母子,恐怕比捏死螞蟻還容易!
她的沉默和掙紮,看在霍霆深眼裡,卻成了另一種答案。
他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看著她眼中的恐懼和絕望,再想到自己調查到的關於葉家當年的困境,以及今天她被迫傳來的那句話……
一個清晰的脈絡,似乎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型。
他忽然放緩了語氣,不再是逼問,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沉和……一絲幾不可查的澀然:“葉傾,你看著我。”
葉傾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霍霆深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重傷後的虛弱,卻奇異地更有力量,“我也知道,我現在說什麼,可能都彌補不了過去五年對你造成的傷害。”
葉傾的心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他這是在變相地承認錯誤?
“但是,”他繼續說著,目光緊緊鎖著她,不容她逃避,“現在的情況很危險。有人想要我的命,或者你的命,或者我們兩個的命。對方躲在暗處,手段狠辣。你一個人,扛不住。”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我真相。所有的一切。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認罪?今天帶你走的人又是誰?相信我這一次,我會保護你,還有……我們的兒子。”
“我們的兒子”這幾個字,他說得有些艱難,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認和……責任。
葉傾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
相信他?
她還能相信他嗎?
這個曾經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人?
可是,他剛才用身體為她擋了子彈。
他此刻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坦誠和……脆弱?
而且,他說得對。於先生太可怕了。她一個人,根本無力抗衡。繼續隱瞞下去,可能真的會死得不明不白,還會連累父親和念深。
巨大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終於出現了裂痕。
她看著霍霆深包紮著的手臂,看著他那雙此刻寫滿了沉重和保證的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
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張了張嘴,聲音哽咽破碎,帶著巨大的不確定和孤注一擲的冒險: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五年前撞死蘇清婉的人……真的不是我……你還會信嗎?”
這句話問出口,她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彷彿等待著一個最終的審判。
霍霆深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揪住,疼得幾乎窒息。
他看著她滿是淚水的眼睛,那裡麵充滿了積壓了五年的委屈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病房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最終,霍霆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著她絕望又希冀的目光,用從未有過的鄭重語氣,清晰地回答:
“我信。”
簡單的兩個字,卻像一道劃破漫長黑夜的曙光,雖然微弱,卻真實地照了進來。
葉傾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彷彿要將五年的委屈全部哭儘。
堅固的冰牆,終於開始融化。
而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揭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