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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2章 替身情人:總裁他吻著我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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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舟吻著我的唇,眼底卻映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晚晚,我好想你…”他滾燙的呼吸灼燒著我的麵板。

直到蘇晚晚本尊回國那天,他扔給我流產同意書:“簽了,彆讓她誤會。”

我看著鏡中這張被精心雕琢七年的臉,終於明白自己隻是贗品。

手術台上,我親手打碎了那麵映照謊言的鏡子。

玻璃碎片劃過臉頰時,傅沉舟在門外發瘋般嘶吼:“林晚你出來!”

鮮血染紅白裙,我笑著撥通他電話:“現在,我和她誰更像你的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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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舟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林晚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不是那種甜蜜的、令人沉醉的搖晃,而是像一葉被捲入深海漩渦的孤舟,身不由己地旋轉、下沉,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擠壓著胸腔裡最後一點賴以生存的空氣。

他的唇帶著清冽的酒氣和獨屬於他的、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強勢地覆蓋下來,輾轉深入。林晚被迫仰著頭,承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熱烈。燈光是昏暗的,隻在他身後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勾勒出他挺拔而緊繃的輪廓。他的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在自己懷裡。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深重的陰影,鼻梁高挺得有些淩厲,此刻正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

一切都像一場精心佈置的、屬於情人的迷夢。

如果忽略掉他唇齒間溢位的那兩個字的話。

“晚晚…”

那歎息般的呼喚,裹挾著濃得化不開的思念,滾燙地鑽進她的耳朵,又瞬間化作冰錐,狠狠刺穿了她剛剛因這個吻而升起的一絲微弱暖意。

林晚的身體驟然僵硬,像被投入了速凍冰櫃,血液瞬間凝固,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傅沉舟似乎毫無察覺,他滾燙的唇沿著她的唇角滑向敏感的耳垂,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頸側最細嫩的麵板上,帶來一陣戰栗。那不是情動的戰栗,而是恐懼和徹骨寒冷的本能反應。

“晚晚…我好想你…”

他又一次低喃,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某種壓抑到極致、瀕臨爆發的痛苦渴望。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進林晚的心尖。她猛地睜大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線裡急劇收縮。

晚晚。

他叫的是蘇晚晚。那個像幽靈一樣盤踞在她和傅沉舟之間整整七年的名字。那個她存在的全部意義,都源於與之相似的名字——林晚。一個拙劣的、可悲的替代品。

傅沉舟的動作愈發激烈,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佔有慾,彷彿要通過這個吻,汲取某種早已消逝的溫度,填補一個巨大的、名為“蘇晚晚”的空洞。他的手指插進她的長發,迫使她更近地貼近自己,唇舌的糾纏帶著不容置疑的掠奪意味。林晚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熔爐的蠟,正在這個以“蘇晚晚”為名的灼熱懷抱裡,一點點變形、融化、消失。

窒息感鋪天蓋地。她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偏開了頭,躲開了他炙熱的唇舌。

傅沉舟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睜開眼,眼底那片剛剛還沉溺在某種虛幻柔情裡的迷濛瞬間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後暴露出的冰冷礁石。那裡麵沒有**滿足後的慵懶,隻有被打斷的、明顯的不悅和一絲被打擾了重要儀式的慍怒。他蹙起英挺的眉峰,眼神銳利地鎖住她蒼白失措的臉,帶著審視和質問。

“怎麼了?”

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冽,方纔那片刻的、屬於“晚晚”的滾燙柔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此刻的林晚,隻是林晚。

林晚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乾澀得發緊,像被粗糙的砂紙磨過。她張了張嘴,想說“你叫錯名字了”,想說“我不是她”。但最終,所有的質問和委屈都哽在了喉頭,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七年了,這樣的時刻不是第一次。每一次,她試圖提醒他,換來的都是他更深沉的冷漠,或者一句冰冷的“林晚,認清你的位置”。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叫錯名字這件事,在他心裡,她存在的意義,不就是扮演好“晚晚”的影子嗎?

她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像受傷的蝶翼般簌簌顫抖,遮掩住眼底洶湧的絕望和屈辱。手指緊緊攥著身下昂貴的絲絨沙發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卻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破碎:“沒…沒什麼。有點…喘不過氣。”

傅沉舟盯著她看了幾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審視物品般的漠然。他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她真正的理由是什麼。他鬆開了鉗製她的手臂,身體向後靠進沙發裡,姿態重新變得疏離而矜貴,彷彿剛才那個失控擁吻的人不是他。

“嗯。”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已經移開,投向窗外那片屬於他的、燈火輝煌的王國,側臉的線條在明明滅滅的光影裡顯得格外冷硬。他隨手拿起旁邊矮幾上放著的平板電腦,修長的手指在上麵劃動著,螢幕冷白的光映著他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處理起了他永遠處理不完的公事。方纔的片刻溫存(儘管是虛假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儘,水麵重歸一片令人心寒的死寂。

巨大的客廳裡隻剩下中央空調運轉的細微嗡鳴,以及林晚自己壓抑到幾乎聽不見的、急促的心跳聲。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卻帶著砒霜的毒性。她蜷縮在沙發的另一端,距離傅沉舟不過一臂之遙,卻感覺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冰冷的絕望。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他專注工作的側影。他的輪廓是那樣完美,造物主精心雕琢的傑作,足以讓任何女人心動。可林晚隻覺得冷。這七年的點點滴滴,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膠片,在她腦海裡飛速回放。

第一次在傅氏集團旗下的慈善晚宴上見到他,她作為剛入職的小策劃忙得腳不沾地,卻不小心將酒水灑在了他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上。她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職業生涯就此終結。他卻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讓她無所遁形。然後,他說:“名字?”

“林…林晚。”

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林晚…”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那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玩味。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玩味”,是獵人發現獵物落入陷阱的確認。

再後來,便是他近乎強硬的追求。昂貴到令人咋舌的禮物堆滿了她租住的小公寓,聲勢浩大的告白出現在她下班必經之路的巨型廣告屏上,他動用一切資源,將她從一個小小的策劃助理,捧到了傅氏集團核心部門負責人的位置。那時的她,如同墜入一場華麗得不真實的夢境。她沉淪在他偶爾流露的、帶著侵略性的溫柔裡,沉淪在他給予的、她過去從未想象過的優渥生活裡。她以為自己是灰姑娘,終於被王子看見。

直到她無意中闖入傅沉舟從不讓人靠近的書房深處,看到了那個被精心收藏在防塵罩裡的芭蕾舞鞋。白色的緞麵已經有些發舊,鞋尖磨損的痕跡清晰可見。旁邊放著一個相框,照片上的少女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裙,踮著腳尖,像一隻即將振翅飛去的天鵝。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她身上,笑容明媚得耀眼,眉眼之間……竟與她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和微微上翹的唇角。

照片右下角,一行娟秀的小字:給親愛的沉舟,晚晚。

蘇晚晚。

那一刻,天旋地轉。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憧憬,都變成了尖銳的玻璃碎片,狠狠紮進她的心臟。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巨大的恐慌和屈辱攫住了她。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喜歡讓她穿白色的連衣裙,為什麼總讓她把頭發梳成柔順的黑長直,為什麼總在不經意間,眼神會掠過她的臉,飄向不知名的遠方,帶著她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精心挑選的、照著某個模板複刻的贗品。她的名字“林晚”,不過是接近“蘇晚晚”的一個方便符號。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扮演好那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影子。

這七年,她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她學著蘇晚晚的樣子微笑,模仿她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尾音,甚至偷偷去看蘇晚晚曾經表演過的芭蕾舞錄影,去揣摩她走路的姿態。她以為隻要足夠努力,足夠像,總有一天能真正走進他心裡,取代那個逝去的幻影。她像個最虔誠的朝聖者,用儘一切去靠近她心中的神隻,卻不知神壇上供奉的,從來都不是她。

而現在,當他在最親密的時刻,清晰地喚出那個名字時,林晚才徹底絕望地看清,這七年的努力,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她永遠無法取代蘇晚晚,她甚至不配擁有自己的名字。她隻是一個劣質的、用來緩解思唸的止痛藥,藥效過了,就會被無情丟棄。

一陣難以抑製的反胃感猛地湧上喉嚨。林晚捂住嘴,強忍著乾嘔的衝動,臉色白得像紙。最近身體總是不舒服,莫名的疲憊和突如其來的惡心感時常襲來。她下意識地將手輕輕覆在小腹上,一個模糊而令人心驚的念頭閃過腦海。

不會的…她立刻將這個可怕的念頭壓了下去。傅沉舟對她身體的管控極其嚴格,每一次都做了萬全的措施,絕不可能有任何意外。這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加上剛才的情緒劇烈波動導致的生理反應。她這樣安慰著自己,但心底深處,卻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恐懼悄然蔓延。

就在這時,傅沉舟放在矮幾上的私人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那嗡嗡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傅沉舟的視線從平板電腦上移開,瞥了一眼手機螢幕。隻是一眼,林晚清晰地看到,他那張冷峻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幾乎可以稱之為“震動”的神情。那是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狂喜、以及某種失而複得的巨大衝擊力的複雜情緒,如同平靜的深海驟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手指甚至微微停頓了一下,才迅速劃開了接聽鍵。他沒有像往常處理公事電話那樣使用藍芽耳機,而是直接將手機貼到了耳邊。

“喂?”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林晚從未聽過的、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了端倪的緊繃和……小心翼翼的顫抖。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不真切,但林晚的心卻猛地沉了下去,沉向無底的深淵。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確定?”

傅沉舟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近乎窒息的求證意味。他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起來,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好…我馬上到!”

他斬釘截鐵地說完,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動作太大,帶倒了矮幾上的一隻水晶煙灰缸,清脆的碎裂聲在空曠的客廳裡炸響,如同某種不詳的預兆。他卻渾然未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話那端。

他一邊大步流星地往玄關走去,一邊對著電話,用一種林晚從未體驗過的、近乎於溫柔到卑微的語氣急促地說著:“彆怕…彆動…就在那裡等我!我馬上就到!任何要求都答應你…晚晚…等我!”

晚晚!

最後那一聲呼喚,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晚的心口,將她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徹底粉碎。

他掛了電話,抓起玄關櫃上的車鑰匙,看也沒看客廳的方向,更沒有理會那隻碎裂的煙灰缸和僵坐在沙發上的林晚。大門“砰”地一聲被甩上,沉重的聲響回蕩在空曠得令人窒息的豪宅裡。

偌大的空間,瞬間隻剩下林晚一個人。

死寂。冰冷的死寂。

剛才電話裡那個名字,傅沉舟最後那一聲飽含失而複得狂喜的呼喚,像淬了劇毒的藤蔓,死死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慢慢地、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尖冰涼,掌心卻因為剛才那陣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滲出了一層冷汗。

一種更深的、無法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比發現自己是個替身更甚。

她踉蹌著衝進一樓的客用洗手間,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滑坐在地上。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再也壓製不住。她趴在冰冷的馬桶邊緣,劇烈地乾嘔起來,直到喉嚨灼痛,眼前發黑,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食道。

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感和這種毫無征兆的強烈反應交織在一起,那個被她強行壓下的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不容忽視。她顫抖著手指,掏出手機,幾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纔在搜尋框裡輸入了關鍵詞。螢幕上跳出來的資訊,一條條,如同冰冷的判決書。

她的臉色在手機螢幕冷光的映照下,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洗手間的門被輕輕敲響,是管家陳媽帶著擔憂的聲音:“林小姐?您沒事吧?需要我進來嗎?”

林晚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將手機螢幕按滅,塞進口袋。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翻湧的情緒,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鏡子裡映出一張慘白如鬼的臉,眼圈泛紅,頭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眼神裡是濃得化不開的驚惶和絕望。

她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衝洗著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試圖洗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懼。水流嘩嘩作響,卻衝不散心底那片巨大的、名為“蘇晚晚”的陰霾。

接下來的幾天,傅沉舟如同人間蒸發。沒有電話,沒有簡訊,彆墅裡也再不見他的蹤影。隻有管家陳媽每日定時送來的精緻餐點,沉默地提醒著她作為“金絲雀”的身份。林晚像個幽魂一樣在空曠的房子裡遊蕩,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喧囂的城市,窗內卻是死水一潭的絕望。

她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傅沉舟去了哪裡。答案不言而喻。蘇晚晚回來了。那個真正的、活生生的、承載了他全部思念與愛戀的白月光回來了。她這個贗品,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恐慌如同藤蔓,日夜纏繞。她不敢去醫院,害怕那個猜測被證實,那將徹底斷絕她所有的退路。她隻能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荒謬的僥幸,祈禱著隻是一場虛驚。

然而,身體的變化卻一天比一天明顯。嗜睡,莫名的疲憊感像沉重的鉛塊附著在四肢百骸,嗅覺變得異常敏感,廚房裡飄出的油煙味都會讓她衝進洗手間乾嘔半天,口味也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以前喜歡的食物現在聞著就反胃,反而對那些清淡得近乎寡味的食物有了莫名的渴望。

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她食不下嚥,夜不能寐,短短幾天,人迅速地憔悴下去,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臉頰也微微凹陷下去,原本就纖細的身形更顯單薄,像一支隨時會被風吹折的蘆葦。

第五天傍晚,暮色四合,將奢華卻冰冷的彆墅客廳籠罩在一片昏暗中。林晚蜷縮在沙發角落裡,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羊絨毯,卻依然覺得寒氣從骨頭縫裡鑽出來。她閉著眼,眉頭緊鎖,胃裡又是一陣熟悉的翻攪。

大門處突然傳來電子鎖開啟的“嘀”聲,緊接著是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林晚猛地睜開眼,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上的毯子,看向玄關。

傅沉舟走了進來。幾天不見,他似乎也清減了一些,眼下帶著淡淡的倦色,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像蘊藏著兩團灼人的火焰,驅散了所有的疲憊。他身上不再是往日一絲不苟的手工西裝,換了一件質地柔軟的深灰色羊絨衫,少了幾分淩厲的商界精英氣息,多了幾分罕見的、近乎慵懶的鬆弛感。

這種鬆弛感,林晚從未在他身上見過。彷彿卸下了沉重的枷鎖,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失而複得的巨大滿足裡。

他甚至沒有立刻注意到沙發上的林晚。他的視線掃過客廳,目光在觸及那隻碎裂後尚未清理的水晶煙灰缸碎片時,微微頓了一下,隨即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但很快又舒展開,似乎沒什麼能真正影響他此刻的好心情。

“陳媽。”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把這些碎片清理掉。”他指了指煙灰缸的方向。

“是,先生。”陳媽立刻應聲,動作麻利地開始收拾。

直到這時,傅沉舟的目光才終於落到了沙發角落的林晚身上。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近乎漠然,像是在看一件早已被遺忘在角落的舊傢俱。那目光在她憔悴不堪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沒有絲毫波瀾,既沒有詢問她為何如此蒼白虛弱,也沒有解釋自己這幾天的去向。

那徹頭徹尾的漠視,比任何質問和責難都更傷人。

“收拾一下你常用的東西。”傅沉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語調平穩,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公事,“搬去南山公寓。鑰匙和地址陳媽會給你。”

南山公寓。那是位於城郊的一處高檔小區,環境清幽,安保嚴密,但也意味著……遠離傅沉舟生活的核心區域,遠離這座象征著某種身份的彆墅。一個被流放、被雪藏的地方。

林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心口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她幾乎蜷縮起來。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想問“為什麼”,想問他“蘇晚晚是不是真的回來了”,想問他“那我算什麼”。但所有的話語都堵在胸口,在傅沉舟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注視下,顯得無比蒼白可笑。

她最終隻是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像受傷的蝶翼般劇烈顫抖著,遮住了眼底洶湧的絕望和屈辱,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聲音輕得如同歎息,瞬間就消散在空曠冰冷的空氣裡。

傅沉舟似乎對她的順從很滿意,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反應。他不再看她,轉身徑直走向通往二樓主臥的樓梯。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那背影,卻透著一種林晚從未見過的、迫不及待的歸心似箭。彷彿這棟富麗堂皇的彆墅,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暫時停駐的驛站,而此刻,他真正想要奔赴的港灣,終於向他敞開了大門。

林晚坐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的石雕。客廳裡隻剩下陳媽清理玻璃碎片的細微聲響。每一次碎片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都像是敲打在她瀕臨破碎的心上。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追隨著傅沉舟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眼神空洞得可怕。

南山公寓?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卻發現自己連牽動麵部肌肉的力氣都沒有了。也好。遠離這裡,遠離他,或許……她還能為自己,為腹中那個可能存在的、微小的生命,爭得一絲喘息的空間。

傅沉舟在主臥裡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他很快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下來,顯然隻是回來取一些必要的貼身物品。他再次經過客廳時,腳步沒有絲毫停留,彷彿林晚隻是一團不存在的空氣。

大門再一次被關上。那沉重的聲響,如同命運落下的閘刀。

林晚依舊坐在沙發角落裡,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五光十色,絢爛奪目,將玻璃窗映照得像一幅流動的、虛假的繁華畫卷。那璀璨的光芒投射進來,落在她蒼白失血的臉上,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反而襯得她眼底的灰敗更加深重。

她慢慢抬起手,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覆在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上。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著。那裡,似乎真的有了一個極其微弱、極其陌生的悸動?還是隻是她絕望之中的臆想?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奇異的、母性的本能同時撕扯著她。眼淚無聲地滑落,滾燙的,一滴、兩滴,砸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洇開小小的水漬。

她該怎麼辦?

搬去南山公寓的過程如同執行一場沉默的流放。陳媽幫她打包了一些日常衣物和用品,司機老李沉默地將箱子搬上車。整個過程,林晚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擺布。她沒有帶走太多東西,尤其是那些傅沉舟送的、價值連城的珠寶華服,那些都是套在“晚晚”影子上的枷鎖。她隻帶走了自己工作後攢錢買的幾本書,幾件最舒適的舊衣服,還有……那個被她偷偷藏起來的、關於蘇晚晚的舊雜誌剪報。

南山公寓的頂層複式,裝修精緻,視野開闊,俯瞰著城郊的山林湖泊,環境確實清幽。但這裡太空曠了,空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聲。每一件傢俱都嶄新得沒有一絲人氣,冰冷的線條和金屬質感,像一座設計精美的監獄。

林晚把自己扔在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蜷縮在柔軟的地毯上。幾天來積壓的疲憊、恐懼和惡心感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在劇烈的胃部痙攣中驚醒。

不行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必須麵對。

第二天,林晚戴上口罩和帽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個見不得光的幽靈,打車去了距離南山公寓很遠的一傢俬立醫院。掛號,等待,抽血。冰冷的針頭刺破麵板,鮮紅的血液被抽入真空管。她坐在充滿消毒水氣味的走廊長椅上,周圍是挺著孕肚、滿臉幸福期待的其他孕婦,還有陪在她們身邊噓寒問暖的丈夫或家人。

隻有她,形單影隻,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巨大的孤獨感和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她盯著牆上電子屏上跳動的叫號數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輪到她了。

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看著電腦螢幕上跳出的檢測結果,又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臉色慘白、眼神驚惶不安的年輕女人,語氣帶著職業化的平靜,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林晚頭頂:

“林晚女士,恭喜你。hcg值很高,確定是懷孕了,根據數值推算,大概五週左右。”

“恭喜”兩個字,此刻聽來是如此諷刺。

林晚隻覺得眼前一黑,耳朵裡嗡嗡作響,後麵醫生關於孕早期注意事項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世界彷彿瞬間失重,所有的聲音、光線都扭曲變形,隻剩下醫生那句“確定懷孕”在腦海裡瘋狂回蕩,震得她靈魂都在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診室的,怎麼穿過那些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孕婦和家屬,怎麼渾渾噩噩地走到醫院門口。初秋的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她才找回一點知覺。她扶著冰冷的牆壁,彎下腰,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乾嘔,這一次,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隻剩下無儘的苦澀。

懷孕了。

真的懷孕了。

傅沉舟的孩子。

這個認知,沒有帶來絲毫的喜悅,隻有滅頂的絕望和冰冷的恐懼。傅沉舟漠然的眼神,他奔向蘇晚晚時那急切的身影,還有那句冰冷的“搬去南山公寓”……這一切都清晰地告訴她,這個孩子的到來,不是祝福,而是災難。是壓垮她岌岌可危人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該怎麼辦?告訴傅沉舟?他會是什麼反應?暴怒?強迫她打掉?還是……為了蘇晚晚,徹底將她這個麻煩清理乾淨?

林晚不敢想下去。她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她下意識地翻到傅沉舟的號碼。那個爛熟於心的十一位數字,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手指發痛。

告訴他?不。她猛地搖頭,將手機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進螢幕裡。不能告訴他。至少現在不能。她需要時間,需要想想清楚。

回到空曠冰冷的南山公寓,林晚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倒在沙發上。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上奢華卻冰冷的水晶吊燈,眼神空洞,沒有焦距。手下意識地、一遍遍撫摸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裡,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悄然生長。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在心口翻騰。恐懼、絕望、茫然……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其他情緒完全淹沒的、屬於母性的悸動。那是她的骨血。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屬於她的、無法割捨的羈絆。

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鬢角。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如同驚弓之鳥。她把自己徹底封閉在這座精緻的牢籠裡,不敢出門,不敢聯係任何人,手機調成了靜音,連陳媽定時送來的餐點都吃得很少。孕吐反應越來越嚴重,任何一點細微的氣味都可能引發一陣翻江倒海。她迅速地消瘦下去,本就纖細的手腕,骨節凸出得嚇人,眼窩深陷,臉色是一種病態的蠟黃。

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蜷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望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發呆。腦子裡亂成一團麻,無數個念頭在瘋狂撕扯。

留下孩子?她拿什麼養?傅沉舟會放過她嗎?蘇晚晚會容忍她的存在嗎?她甚至能想象到傅沉舟得知這個訊息時,那冰冷的、充滿厭惡的眼神,以及那句斬釘截鐵的“打掉”。

打掉?這個念頭一起,心臟就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無法呼吸。手下意識地護住小腹,彷彿這樣就能保護那個脆弱的小生命。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在這個冰冷絕望的世界裡,唯一感受到的、真實的羈絆。是她林晚,而不是“蘇晚晚的替身”,存在的證明!

兩種選擇,都通向無邊的黑暗。她被困在絕望的孤島上,進退維穀。

時間在極度的煎熬中一天天流逝。林晚覺得自己像一根被繃緊到極限的弦,隨時都會斷裂。

打破這死寂僵局的,是一通沒有署名的陌生來電。

那天下午,林晚正強迫自己喝下一點白粥。手機螢幕在茶幾上突兀地亮起,嗡嗡地震動著。她瞥了一眼,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按了拒接。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任何陌生的聯係都讓她感到不安。

然而,對方極其執著。電話剛斷掉,立刻又打了進來。嗡嗡的震動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林晚盯著那不斷閃爍的螢幕,猶豫了十幾秒。最終,一種強烈的、近乎自虐般的預感驅使她,顫抖著手指,劃開了接聽鍵。她沒有說話,隻是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屏住了呼吸。

電話那頭,也沒有立刻傳來聲音。一片詭異的沉默。

幾秒鐘後,一個輕柔的、帶著一種獨特韻律感的女聲,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了過來,像一陣微涼的風,吹進了林晚的耳膜,也瞬間凍結了她全身的血液。

“你好,是林晚小姐嗎?”

那聲音很溫柔,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禮貌和疏離,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林晚的心臟。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聲音!這個語調!她在那些偷偷蒐集來的、關於蘇晚晚的舊訪談視訊裡,聽過無數次!那種微微上揚的尾音,那種獨特的、帶著芭蕾舞者般優雅韻律的腔調……是蘇晚晚!絕對是蘇晚晚!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電話?!她打來做什麼?!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林晚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退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刺骨的冰冷。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林小姐?”

電話那頭的蘇晚晚似乎對她的沉默有些疑惑,聲音依舊輕柔,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很抱歉打擾你。我是蘇晚晚。”

最後三個字,如同最後的宣判,徹底擊潰了林晚的心理防線。她猛地結束通話了電話,像是扔掉一塊燒紅的烙鐵。手機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毯上。

她整個人如同虛脫般,向後重重地靠在沙發背上,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蘇晚晚!她找來了!

為什麼?她知道了什麼?她想要做什麼?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瘋狂閃現。是因為傅沉舟?因為她這個替身的存在礙了正主的眼?還是……她知道了孩子的事情?!

這個猜測讓林晚瞬間如墜冰窟,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不可能!她連傅沉舟都還沒告訴,蘇晚晚怎麼可能知道?!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蘇晚晚為什麼會突然找上她這個“替身”?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她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試圖汲取一點可憐的溫暖,卻隻覺得徹骨的寒冷從四麵八方滲透進來。

手機在地毯上再次震動起來,螢幕固執地亮著,顯示著同一個陌生號碼。蘇晚晚沒有放棄。

林晚死死地盯著那閃爍的螢幕,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抗拒。她沒有勇氣再去接聽,也沒有力氣去結束通話。那嗡嗡的震動聲,像是死神一步步逼近的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震動終於停止了。螢幕暗了下去。

林晚緊繃的神經卻沒有絲毫放鬆。她知道,這隻是開始。蘇晚晚既然找到了她,就不會輕易放過她。這座南山公寓,不再是安全的避風港,反而成了困住她的囚籠,等待著獵人的最終審判。

果然,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第二天下午,門鈴響了。不是陳媽送餐的固定時間。

林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警惕地盯著緊閉的入戶門。會是誰?蘇晚晚?還是傅沉舟?

她踮著腳,悄無聲息地挪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望去。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手裡拿著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牛皮紙檔案袋,神情嚴肅刻板,眼神銳利。是那種典型的、為大人物處理棘手事務的助理或保鏢。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不是蘇晚晚本人,但顯然是她派來的人。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顫抖著手,開啟了門鏈鎖,將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林晚小姐?”

門外的男人確認道,聲音公式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林晚點了點頭,臉色蒼白,眼神戒備地看著他手中的檔案袋。

男人沒有多言,直接將那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遞了過來:“蘇小姐讓我轉交給您的。”

他的目光在林晚憔悴不堪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審視,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林晚僵硬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個沉甸甸的檔案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牛皮紙,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東西已送達。”男人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林晚飛快地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心臟狂跳不止。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檔案袋,像捧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蘇晚晚……她到底想乾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走到客廳的茶幾旁,手指顫抖著,撕開了檔案袋的封口。

裡麵掉出來的,不是預想中的恐嚇信或者照片,而是一疊厚厚的、印刷精良的檔案。最上麵一頁,赫然印著幾個冰冷的黑體大字:

**xx醫院

人工流產手術同意書。**

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同意書下麵,壓著一張對折的、質地精良的便簽紙。她顫抖著手指開啟。

紙上隻有一行娟秀流暢、帶著獨特韻律感的字跡,是蘇晚晚的筆跡無疑:

**“簽了它。彆讓他為難,也彆讓我誤會。”**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字裡行間透出的理所當然和居高臨下,卻像淬了劇毒的針,狠狠紮進林晚的心臟。

彆讓他為難?彆讓她誤會?

轟的一聲,林晚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蘇晚晚知道!她果然知道了孩子的事情!而且,她甚至沒有親自出麵,隻是輕飄飄地送來一紙冰冷的同意書,用傅沉舟的名義,用她這個正宮娘孃的姿態,來宣判她和這個未出生孩子的死刑!

巨大的憤怒、屈辱和滅頂的絕望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裡猛烈爆發!比傅沉舟的漠視更甚!比發現自己是替身更甚!蘇晚晚甚至不屑於親自來羞辱她,隻是用這種方式,宣告著她的所有權,宣告著她林晚和她的孩子是多麼多餘、多麼礙眼的存在!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林晚喉嚨裡爆發出來!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抓起茶幾上那個冰冷沉重的黃銅擺件,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客廳那麵巨大的、光可鑒人的落地鏡!

“嘩啦——!!!”

震耳欲聾的碎裂聲如同驚雷炸響!堅固的鏡麵瞬間爆裂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痕,緊接著,大塊大塊的鏡片如同破碎的冰瀑般轟然坍塌,嘩啦啦地砸落在地板上,濺起一片片鋒利的碎片!

無數個扭曲的、破碎的“林晚”在那些殘存的玻璃碎片裡搖晃、變形,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驚恐、絕望和深入骨髓的悲哀。她死死地盯著鏡中那些殘破的倒影,那張曾經被傅沉舟精心雕琢、刻意模仿著蘇晚晚的臉——柔順的黑長直發,刻意保持的清瘦,模仿蘇晚晚微笑時嘴角上揚的弧度……此刻,這張臉在碎裂的鏡片裡顯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怖,像一個被拙劣複製又無情打碎的玩偶。

七年!整整七年!她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活成了彆人精心打造的贗品!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身體,她的人生……甚至她腹中這個無辜的生命,都成了彆人愛情故事裡礙眼的注腳,需要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假的…全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林晚看著鏡中那張破碎扭曲的臉,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淒厲,眼淚卻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混合著心口被撕裂的劇痛,滾燙地滑落。“傅沉舟…你看啊…你愛的這張臉…碎了…”

她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眼神空洞而瘋狂。

極度的悲憤和絕望像失控的洪流,衝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壩。她猛地彎下腰,不顧滿地鋒利的玻璃碎片,伸出顫抖的手,死死抓住一塊邊緣尖銳、足有巴掌大的三角形鏡片!冰冷的觸感刺痛了她的掌心,她卻渾然不覺。

她抬起頭,布滿淚痕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近乎妖異的、絕望到極致的平靜笑容。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決絕。

她看著鏡中那個支離破碎、沾滿淚痕的倒影,看著那張屬於“晚晚”卻又不屬於她的臉,然後,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在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上,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將手中那塊尖銳冰冷的玻璃碎片,鋒利的邊緣,對準了自己蒼白細膩的臉頰。

冰冷的觸感緊貼著麵板,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要汲取最後一絲勇氣。然後,手腕猛地用力,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地向下一劃!

“呃——!”

劇烈的、尖銳到無法形容的疼痛瞬間從左臉頰蔓延開來!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又像被無數根鋼針同時刺穿!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洶湧而下,帶著濃重的鐵鏽味,瞬間染紅了她的脖頸,浸透了身上那件單薄的米白色家居服!

鮮血滴落在腳下潔白的瓷磚上,濺開一朵朵刺目驚心的紅梅。

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但她卻奇異地沒有倒下。那痛楚像一劑強效的清醒劑,反而驅散了連日來籠罩著她的渾噩和絕望,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壯的清醒和決絕湧了上來。

就在這時,公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近乎瘋狂的砸門聲!

“砰!砰!砰!”

厚重的實木門板被砸得劇烈震顫,彷彿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破開!

“林晚!開門!林晚!你他媽給我開門!”

傅沉舟那熟悉的聲音穿透門板,嘶吼著傳來,帶著一種林晚從未聽過的、瀕臨失控的狂暴和…恐懼?那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嘶啞得變了調。

緊隨其後的,是鑰匙慌亂地插入鎖孔、瘋狂轉動的聲音!顯然,他手裡有這裡的備用鑰匙。

林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鮮血順著她的臉頰不斷滑落,滴答滴答地砸在腳下的玻璃碎片和血泊裡,在死寂的空氣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她半邊臉頰已經染滿了粘稠的猩紅,那道自顴骨斜斜劃向下頜的傷口猙獰外翻,皮肉在劇烈的疼痛中微微抽搐著。白色的家居服前襟被迅速洇開一大片刺目的血花,如同雪地裡盛開的妖異紅蓮。

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毀滅後的、近乎虛無的清明。她聽著門外傅沉舟那野獸般狂暴的嘶吼和鑰匙瘋狂轉動的聲音,嘴角竟然極其緩慢地、極其費力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那是一個混合了極致痛苦、嘲諷、以及某種瘋狂解脫的扭曲表情。

她抬起那隻沒有沾血的手,動作因為疼痛而有些僵硬遲緩,卻異常堅定地伸向掉落在旁邊沙發上的手機——那是剛才她砸鏡子前掉落的。螢幕已經被濺上了幾滴暗紅的血珠。

她沾著粘稠鮮血的手指,顫抖著,卻異常精準地在通訊錄裡找到了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然後,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

“林晚!你在裡麵乾什麼?!開門!立刻!馬上給我開門!”

傅沉舟狂暴的、夾雜著巨大恐慌的吼聲立刻從聽筒裡炸開,震得林晚耳膜嗡嗡作響。同時,門外的砸門聲和鑰匙扭動聲更加瘋狂急促。

林晚將手機緩緩貼近自己染血的唇邊。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因為劇痛而變得粗重壓抑的呼吸聲,以及鮮血滴落在地板上的輕微“嗒…嗒…”聲。

她無視了電話那頭男人幾乎要撕裂耳膜的咆哮,無視了門外那山崩地裂般的撞擊。她的目光,穿透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刺目的鮮血,似乎落在了某個極其遙遠的地方。

然後,她用儘全身僅存的力氣,對著手機話筒,用一種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心膽俱裂的語調,輕輕地問:

“傅沉舟…”

電話那頭的嘶吼和砸門聲,在她開口的瞬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林晚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問出了那句盤桓在她心底七年、最終以如此慘烈方式爆發的問題。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失血後的虛弱和沙啞,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電波,也穿透了厚重的門板:

“現在…”

她停頓了一下,微微側過那張被鮮血和傷口毀掉的臉頰,彷彿在傾聽什麼,又彷彿在感受臉頰上那劇烈的、真實的痛楚。然後,她輕輕地、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意,問出了那個足以將門外男人徹底拖入地獄的終極問題:

“…我和她,誰更像你的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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