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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39章 隻此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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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聞發布會現場流光溢彩,水晶吊燈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程明月坐在傅司夜身邊,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七年婚姻,她已經很熟悉這樣的場合——作為傅氏集團總裁夫人,陪丈夫出席各種活動。

記者們的鏡頭齊刷刷對著他們,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向傅司夜。他遊刃有餘地回答著,偶爾轉頭與程明月對視一眼,那雙曾經讓她沉醉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深邃而疏離。

“傅總,傅太太,請問二位如何平衡事業與家庭?”一名女記者問道。

傅司夜拿起話筒,程明月適時地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臂彎,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這是他們七年婚姻練就的默契。

“我和明月……”傅司夜剛開口,手機震動聲突兀地響起。他瞥了一眼,臉色微變,隨即恢複正常,但程明月感覺到了他瞬間的僵硬——那種她越來越熟悉的、預示著變故的僵硬。

傅司夜匆匆結束回答,將話筒放下。程明月保持微笑,指甲卻幾乎掐進手心。她知道他看的是誰的訊息——那個叫林小漁的打漁女。

“抱歉,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傅司夜低聲對她說,隨即站起身。

全場嘩然。記者們麵麵相覷,鏡頭瘋狂對準突然離席的傅總。程明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卻還得維持體麵。

“司夜臨時有重要事務需要處理,請大家見諒。”她聲音溫婉,手指在桌下微微顫抖。

傅司夜已大步向外走去,沒有回頭。程明月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天前他們的結婚七週年紀念日,他也是這樣接到一個電話就匆匆離去,留她對著冷掉的燭光晚餐到天明。

發布會草草收場。程明月應付完媒體,獨自回到傅宅。空蕩蕩的彆墅冷清得可怕,她脫下高跟鞋,光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寒意從腳底直竄心上。

手機響起,是閨蜜蘇曼打來的。“明月,你沒事吧?傅司夜又發什麼神經?”

程明月走到酒櫃前倒了杯紅酒,“老樣子。”

“就因為那個漁女?”

程明月抿了口酒,沒說話。窗外突然閃電劃過,接著雷聲轟隆。她想起傅司夜最怕打雷,小時候每逢雷雨夜,他都會偷偷翻牆到程家找她。結婚後,每遇雷雨,她總會提前備好安神茶,在他書房外輕輕敲門……

手機又響,這次是傅司夜發來的簡訊:“小漁害怕打雷,我今晚不過去了。”

程明月盯著那行字,忽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多可笑,她的丈夫去陪另一個女人,還特意發訊息告知她這個正妻。

雷聲再次炸響,程明月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酒液灼燒著喉嚨,卻暖不透冰涼的心。



傅司夜恢複記憶已經三個月了。

三個月前,程明月接到醫院電話,說找到失蹤兩年的丈夫時,她幾乎跪地感謝上蒼。傅司夜出海考察時遭遇風暴,遊艇殘骸被發現,所有人都說他生還無望。但程明月不信,她等了兩年,盼了兩年,終於等到他回來。

然而回來的不隻是傅司夜,還有他失憶期間收留他的那個打漁女——林小漁。

醫生說傅司夜頭部受創,記憶受損,可能隨時恢複,也可能永遠想不起過去。程明月不介意,她隻想丈夫平安回來。她耐心地幫他回憶過去,從他們青梅竹馬的童年講到結婚七年的點點滴滴。

傅司夜聽著,眼神卻陌生而疏離。他不再愛吃她做的糖醋排骨,不再在睡前閱讀,甚至不再怕打雷。最讓程明月心痛的是,他總在不經意間提到“小漁”——那個在他失憶時救了他的漁家女。

“小漁做的魚湯很鮮。”

“小漁說海邊日出最美。”

“小漁她……很單純,和我們的生活很不一樣。”

每當這時,程明月隻能勉強微笑。她感激林小漁救了丈夫,卻無法抑製內心日益滋長的恐慌。

直到那個雨夜,傅司夜接到電話說林小漁不適應城市生活跑丟了,他二話不說衝出門去。程明月攔他,他卻說:“明月,你不懂,小漁對我來說很特彆。”

一句話,冰水般澆透她全身。

特彆。多麼殘忍的詞。



第二天清早,傅司夜纔回來,身上帶著海水的鹹腥味。

程明月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夜未眠。“她怎麼樣了?”

傅司夜鬆了鬆領帶,臉上帶著倦色,“找到了,在海邊坐著哭了一夜。她哥哥去世後,她一直很孤獨。”

程明月起身走向廚房,“我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了,我洗個澡換身衣服,上午還有個會。”傅司夜說著往樓上走。

程明月扶著流理台,指節發白。七年婚姻,他從未拒絕過她做的早餐,即便最難熬的那段日子,他也會吃完她準備的每一餐。

“司夜,”她轉身叫住他,“今晚回家吃飯吧,爸媽說要過來。”

傅司夜腳步頓了頓,“我看情況,小漁情緒還不穩定。”

“她情緒不穩定有你什麼事?”程明月終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傅司夜,我是你妻子!”

傅司夜轉身看她,眼神複雜,“明月,彆這樣。你知道這兩年是小漁收留了我,沒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她現在隻有一個人,無依無靠……”

“所以我們給她錢,幫她安頓生活,這還不夠嗎?”程明月聲音顫抖,“你知道外麵都在怎麼說嗎?說傅總身邊多了個‘海邊的辛德瑞拉’!”

傅司夜皺眉,“那些閒言碎語你也在意?明月,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從前?”程明月苦笑,“從前我丈夫不會在發布會上丟下我去找另一個女人。”

傅司夜沉默片刻,最後隻說:“我會儘量趕回來吃晚飯。”

但他食言了。

程明月和父母等到八點,傅司夜才發來訊息:小漁發燒了,走不開,你們先吃。

程明月的母親林婉放下筷子,麵色不豫:“明月,司夜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林小漁就那麼重要?”

程父程建國拍了拍女兒的手,“明月,不是爸說,你這樣忍讓不是辦法。傅司夜失憶了不懂事,你也不能由著他胡來。”

程明月低頭看著滿桌涼掉的菜,全是傅司夜愛吃的。她準備了整整一下午。

“他隻是感恩,”她輕聲說,不知是在說服父母還是自己,“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林婉歎氣:“你等了他兩年,現在他回來了,卻讓你等得更辛苦。”

這句話戳程序明月心裡最痛的地方。是啊,七百多個日夜的等待,換來的竟是丈夫的疏離和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程明月決定去見見林小漁。

她按照傅司夜助理無意中透露的地址,找到海邊那套公寓。這是傅司夜名下的一處房產,如今成了林小漁的住所。

程明月按響門鈴,開門的是個嬌小的女子,麵板白皙,眼睛大而清澈,與想象中飽經風曬的漁女形象相去甚遠。

“請問找誰?”女孩輕聲問,聲音軟糯。

“我是傅司夜的妻子,程明月。”

林小漁眼中掠過一絲驚慌,像受驚的小鹿。“傅、傅太太……請進。”

公寓佈置得很溫馨,陽台上晾著幾件男士襯衫,其中一件是程明月親手為傅司夜買的。她的心猛地一抽。

“傅太太,您喝茶。”林小漁端來茶杯,手指纖細白皙,不像常乾粗活的樣子。

程明月接過茶杯,直接說明來意:“林小姐,我很感激你救了司夜,如果你需要什麼補償……”

“我不要補償!”林小漁急急打斷,“我救傅大哥不是圖什麼!”

“那你圖什麼?”程明月注視著她,“圖他人?”

林小漁眼圈頓時紅了,“傅太太,您誤會了。我和傅大哥隻是……隻是朋友。他失憶的那兩年,我們相依為命,他就像我的親人一樣。”

“但他現在恢複記憶了,他有妻子,有家庭。”

“我知道,”林小漁低頭抹淚,“我也勸傅大哥回去找您,可是他說您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

程明月手指一顫,茶水濺出燙紅了手背。“你說什麼?”

林小漁似乎意識到失言,慌忙搖頭:“沒、沒什麼……傅大哥對我好隻是出於責任,他說我哥哥為救他死了,他要照顧我……”

程明月放下茶杯,站起身:“林小姐,司夜對你隻是責任和感恩,不要誤會了。這是一張支票,足夠你後半生衣食無憂。請你離開他的生活。”

林小漁看著支票,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與她單純外表不符的譏誚:“傅太太,您覺得錢能買斷一切嗎?包括兩年的朝夕相處,包括生死與共的感情?”

她走到陽台,指著那件襯衫:“您看,傅大哥在這裡過夜時穿的。打雷那晚,他守了我一夜,就像從前在島上那樣。”

程明月臉色煞白。最後一絲僥幸心理蕩然無存。



程明月沒有質問傅司夜。

她搬回了婚前自己買的公寓。傅司夜打來電話,語氣不悅:“明月,你這是在鬨什麼脾氣?爸媽都說你最近不對勁。”

程明月望著窗外淅瀝的雨,“司夜,你還記得我們結婚時發的誓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當然記得。”

“那你說給我聽聽。”

傅司夜歎氣:“明月,我現在很忙,小漁她……”

程明月輕輕掛了電話。淚水無聲滑落,她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拚不回來了。

第二天,程明月收到慈善晚宴的邀請函。往年這都是她和傅司夜一同出席的場合。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

晚宴上,傅司夜果然帶著林小漁出現了。林小漁穿著一身不太合體的晚禮服,怯生生地挽著傅司夜的手臂。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鏡頭對準他們狂拍。

程明月心如刀絞,卻仍保持著得體微笑。傅司夜看到她,愣了一下,隨即帶著林小漁走過來。

“明月,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程明月淺笑,目光掃過林小漁緊緊抓著傅司夜的手。

傅司夜略顯尷尬,“小漁沒參加過這種場合,我帶她來見見世麵。”

這時,一位侍應生端著香檳經過,林小漁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倒去。傅司夜眼疾手快抱住她,兩人姿勢曖昧地僵持片刻。

全場目光聚焦於此,竊竊私語聲四起。程明月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無比疲倦。

“明月,不是你想的那樣……”傅司夜放開林小漁,向前一步想解釋。

程明月卻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傅司夜,我們離婚吧。”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四周。刹那間,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傅司夜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離婚。”程明月重複道,聲音平靜得讓自己都驚訝,“七年婚姻,敵不過一個天降。我認輸。”

林小漁暗中得意的眼神沒能逃過程明月的眼睛。但她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傅司夜抓住她的手腕:“明月,彆鬨!有什麼事回家說。”

程明月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傅司夜,我沒有家了。從你帶她走進我們生活的那天起,我就沒有家了。”

她轉身離去,留下滿廳嘩然和傅司夜錯愕的表情。



離婚協議是第二天送到傅氏集團的。

傅司夜當即衝程序明月的公寓,“程明月,你瘋了嗎?就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要放棄我們七年的婚姻?”

程明月正在整理書房,頭也不抬:“無關緊要的人是你,傅司夜。從你失憶歸來後,我心裡那個傅司夜就已經死了。”

傅司夜猛地將她拉轉身,“看著我!我還是我!隻是多了兩年你不認識的經曆!”

“但那兩年改變了一切!”程明月終於爆發,“你不再是我認識的傅司夜!我認識的傅司夜不會在雷雨夜拋下我去陪另一個女人!不會在公開場合讓我難堪!不會把我們最珍視的婚姻踐踏在腳下!”

傅司夜怔住,隨即語氣軟下來:“明月,我知道這段時間冷落了你。但給我點時間,小漁她真的很可憐,等她適應了城市生活……”

“然後呢?”程明月打斷他,“等她找到男朋友?結婚?生子?你要照顧她一輩子嗎?傅司夜,你究竟是可憐她,還是愛上她了?”

傅司夜沉默良久,最後輕聲說:“這不一樣……明月,你永遠是我的妻子。”

“妻子?”程明月笑出眼淚,“一個被你排在末位的妻子?傅司夜,我不要這樣的婚姻。”

她將一枚婚戒放在他掌心——那是他失蹤前她送他的生日禮物,內圈刻著“隻此情深,此生不渝”。

“還給你。傅司夜,我不等你了。”

傅司夜看著掌心的戒指,臉色漸漸蒼白。“明月,彆這樣……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程明月搖頭,“太遲了。心死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程明月搬離公寓那天,傅司夜在樓下等她。

他瘦了許多,眼下有著濃重的陰影。“明月,我們不能好好談談嗎?”

程明月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談什麼?談你怎麼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談你怎麼踐踏我們七年的感情?”

傅司夜抓住她的手臂,“我和小漁真的沒什麼!她隻是……讓我想起另一種生活的可能。”

程明月看著他,忽然問:“失憶的那兩年,你快樂嗎?”

傅司夜愣住,眼神閃爍。

程明月明白了。她輕輕掙脫他的手,“那就去追求那種快樂吧。傅司夜,我放過你。”

車子駛離時,程明月從後視鏡看到傅司夜久久站在原地,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轉角。

她的心刺痛一瞬,隨即歸於平靜。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傅司夜起初不肯簽字,直到程明月答應見麵談談。

咖啡館裡,傅司夜看著消瘦不少的程明月,眼中滿是悔恨:“明月,我錯了。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愛的隻有你。”

程明月攪拌著咖啡,不語。

傅司夜繼續道:“我已經安排小漁去了國外學習,她不會再打擾我們的生活。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程明月抬起眼,“司夜,你還不明白嗎?問題不在林小漁,而在你和我之間。我們回不去了。”

她放下咖啡勺,“簽了吧,給彼此留最後一點體麵。”

傅司夜看著她決絕的眼神,終於明白一切無法挽回。他顫抖著手在離婚協議上簽下名字,一滴淚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明月,如果有一天……”

“沒有如果了。”程明月收起協議,起身離去。

門外,陽光正好。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三個月後,程明月在藝術展上邂逅了周敘深。

他是新銳畫家,程明月公司正準備與他合作。周敘深溫文爾雅,與傅司夜的強勢截然不同。他尊重程明月的每一個想法,認真傾聽她說的每一句話。

“程總似乎對現代藝術很有研究。”周敘深微笑道。

程明月點頭:“大學時輔修過藝術史。後來……後來忙於家事,生疏了。”

周敘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有些天賦和熱愛是不會被時間磨滅的。”

展會結束後,周敘深邀請程明月喝咖啡。他們聊藝術,聊生活,聊旅行見聞,唯獨不聊過去。程明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笑了整整一個下午——這是她許久未有過的輕鬆。

分彆時,周敘深認真地說:“程總,今天是我來這座城市後最愉快的一天。”

程明月微笑:“叫我明月就好。”

“那麼,明月,下次見麵時,我能為你畫幅畫嗎?”周敘深眼中有著真誠的期待,“你笑起來時,眼睛裡有星光。”

程明月怔了怔,隨即點頭:“好啊。”

回去的路上,她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傅司夜了。



傅司夜得知程明月與周敘深交往的訊息時,正在開會。他當場失態,摔了茶杯。

助理戰戰兢兢地補充:“隻是偶爾一起看展吃飯,應該還沒正式交往……”

傅司夜揮手讓所有人出去,獨自在辦公室呆坐到深夜。程明月離婚時平靜的眼神無數次在他腦中回放,那時他以為她隻是賭氣,以為她遲早會回來。

他從未想過,程明月會真的離開他的生活。

手機響起,是林小漁從國外打來的。“傅大哥,我適應得很好,交了很多新朋友……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傅司夜揉著眉心,“小漁,我給你安排的課程還跟得上嗎?”

“嗯!就是有點想你……傅大哥,你還好嗎?聲音聽起來很累。”

“我沒事。”傅司夜頓了頓,“小漁,以後沒什麼事就不要打電話了。生活費我會按時打給你。”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林小漁輕聲問:“是因為傅太太嗎?她還在生我的氣?”

傅司夜閉上眼,“不關你的事。是我搞砸了一切。”

結束通話電話,傅司夜從保險箱裡取出那枚婚戒。“隻此情深,此生不渝”——刻字清晰如昨,承諾卻已成空。

他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程明月接到傅司夜電話時,正和周敘深在畫室討論合作細節。

“明月,我病了,發燒四十度……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傅司夜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說,“傅總不肯去醫院,也不吃藥,您能不能……”

程明月沉默片刻,“請好好照顧他,需要的話我可以推薦私人醫生。”

結束通話電話,周敘深關切地問:“沒事吧?”

程明月搖頭,“前夫生病了,助理希望我去看看。”

周敘深若有所思,“你擔心他?”

程明月看向窗外,細雨綿綿。“七年感情,說不擔心是假的。但那隻是一種習慣性的關切,與愛情無關了。”

周敘深輕輕握住她的手:“明月,我不介意你過去的故事,隻希望未來我能成為你故事的一部分。”

程明月看著他真誠的眼睛,心中泛起暖意。“謝謝你的理解。”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傅司夜本人。

“明月……”他的聲音嘶啞虛弱,“我就問你一句話:那七年,對你來說真的什麼都不算了嗎?”

程明月走到窗邊,雨絲劃過玻璃,像一道道淚痕。“司夜,那七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永遠珍惜。但我們已經結束了。”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哽咽聲:“如果我願意改,願意等……明月,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程明月閉上眼睛,狠下心腸:“放手吧,司夜。我們都該向前看了。”

說完,她結束通話電話,拔掉了sim卡。舊號就此作廢,如同那段逝去的感情。

十一

傅司夜掙紮著起床,驅車前往程明月公寓。

雨越下越大,他渾身濕透地站在樓下,仰望著那個曾經屬於他們的視窗。燈亮著,卻不再為他而亮。

“明月!程明月!”他嘶聲力竭地喊著,“我愛你!我一直愛的隻有你!”

窗戶開啟,程明月的身影出現。傅司夜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但下一秒就徹底破碎——周敘深出現在她身後,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

那一刻,傅司夜明白了什麼叫萬箭穿心。

程明月下樓來,撐傘走到他麵前。“回去吧,傅司夜,彆這樣糟踐自己。”

傅司夜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滿是血絲:“為什麼這麼快就讓他走進你的生活?我們的七年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程明月平靜地看著他:“當你陪著林小漁看海時,當你為了她一次次拋下我時,我們的七年對你來說又值多少?”

傅司夜語塞,手慢慢鬆開。

程明月將傘遞給他,“保重身體,傅氏集團還需要你。”

她轉身走向樓道,周敘深正在門口等她。傅司夜看著周敘深自然地為她披上外套,兩人相攜而入的身影如此默契,刺痛了他的眼睛。

雨更大了,傅司夜跪倒在地,任由雨水衝刷著臉上的淚。

他終於明白,自己永遠地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貝。

十二

一年後,程明月的藝術基金會正式成立。

周敘深作為首席藝術家,為她策劃了開幕展。程明月在業內聲望日隆,不再是傅太太,而是程總——獨立、自信、充滿魅力的女性。

展會當天,傅司夜不請自來。他站在角落,看著程明月從容地與來賓交談,光芒四射。她脖頸上戴著周敘深設計的項鏈,昭示著新的開始。

周敘深走到傅司夜麵前,“傅總,感謝賞光。”

傅司夜直視著他:“你對她是真心的嗎?”

周敘深微笑:“我對明月的感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尤其是不懂得珍惜她的人。”

傅司夜攥緊拳頭,又無力地鬆開。“好好待她。她值得這世上所有的愛。”

“我深知這一點。”周敘深頷首,“順便告訴你,林小漁三個月前結婚了,嫁給了你的一個商業對手。看來她尋找的‘單純生活’,最終還是抵不過都市的誘惑。”

傅司夜怔住,隨即苦笑。原來他所以為的純粹感情,也不過是一場算計。

展會結束後,傅司夜等在停車場。程明月看到他,並不驚訝。

“恭喜你,明月。”傅司夜遞上一個禮盒,“新婚禮物。”

程明月沒有接,“謝謝,心領了。”

傅司夜堅持遞給她:“開啟看看。”

程明月開啟盒子,裡麵是那枚婚戒,但內圈的刻字變成了“隻此情深,來生再續”。

傅司夜聲音哽咽:“明月,我不敢祈求今生原諒,隻盼來生還能遇見你,那時我一定不會弄丟你。”

程明月合上盒子,還給他:“司夜,珍惜眼前人吧。來生太渺茫,今生才值得好好活著。”

她坐進車裡,周敘深為她關上車門。車子緩緩駛離,後視鏡中傅司夜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程明月輕輕撥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周敘深握住她的手:“還好嗎?”

程明月睜開眼,微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十三

傅司夜獨自登上城市最高的大廈天台。

一年前,他就是在這裡向程明月求婚的。那晚星空璀璨,她笑著流淚,說“我願意”時聲音裡的幸福讓他覺得擁有了全世界。

如今星空依舊,人已不在。

傅司夜取出那枚婚戒,久久凝視。他曾以為程明月會永遠在那裡,無論他走多遠,回頭就能看到她溫暖的笑容。是他太自信,太理所當然,忘記了再深的感情也需要嗬護珍惜。

手機裡存著無數條未曾發出的簡訊:

“明月,今天路過花店,白玫瑰開得很好,記得你最喜歡。”

“明月,下雨了,記得你總忘記帶傘。”

“明月,我夢到我們小時候了,你為我包紮摔傷的膝蓋,說‘吹吹就不痛了’。”

“明月,我錯了,真的知錯了……”

可是他知道,這些簡訊永遠發不出去了。那個曾經為他24小時開機的號碼,已經不再屬於他。

傅司夜站在天台邊緣,強風吹亂他的頭發。下方城市燈火璀璨,卻沒有一盞燈為他而亮。

他想起程明月最後說的話:“珍惜眼前人吧,司夜。”

可是他的眼前人,早已走遠了。

傅司夜緩緩跪下,將臉埋在掌心。夜風中,這個曾經叱吒商界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明月……明月……”他一遍遍呼喚著那個曾經專屬他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回應。

有些錯過,就是一生。

十四

三年後,程明月與周敘深婚禮前夕。

傅司夜收到請柬,純白卡紙上印著雙人剪影,幸福溢於言表。他指腹摩挲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心如刀割。

助理小心翼翼地問:“傅總,要準備賀禮嗎?”

傅司夜沉默良久,輕聲說:“把我名下那套海邊彆墅過戶到她名下。再準備一套周敘深喜歡的畫具,要最好的。”

婚禮當天,傅司夜遠遠站在教堂外,看著程明月身著白紗走向周敘深。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是他許久未見的光彩。

當神父問“是否願意嫁給身邊這個人”時,程明月清晰地說“我願意”,聲音裡的堅定與幸福刺痛了傅司夜的心。他曾聽過同樣的承諾,那時她眼中的光芒隻為他一人。

儀式結束,新人攜手走出教堂。程明月的目光不經意間與傅司夜相遇,她微微一愣,隨即禮貌頷首,如同對待每一個普通來賓。

傅司夜上前,將禮物遞給周敘深:“祝你們幸福。”

周敘深接過畫具,真誠道謝。傅司夜轉向程明月,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後隻化作一句:“白頭偕老。”

程明月微笑:“謝謝。”

沒有怨恨,沒有留戀,平靜如水的目光告訴他,她真的放下了。

傅司夜看著婚車遠去,手中緊握著一枚婚戒。內圈刻著“隻此情深,來生再續”的字樣深深烙進掌心。

他輕聲對自己說:“傅司夜,這就是你的結局了。”

十五

程明月度蜜月歸來後,收到傅司夜助理的訊息:傅總病重,希望能見您一麵。

周敘深體貼地說:“你去吧,有些事情需要徹底了結。”

病房裡,傅司夜瘦得脫形,但眼神清明。他屏退左右,與程明月單獨相處。

“明月,謝謝你來看我。”他聲音虛弱,“我就想問一個問題,問完就再也不打擾你了。”

程明月點頭:“你問。”

“如果……如果那天在發布會後,我立刻醒悟,徹底斷絕與林小漁的聯係,全心全意挽回你,我們還有可能嗎?”

程明月沉默良久,最終誠實回答:“也許會有可能。但司夜,人生沒有如果。”

傅司夜閉上眼,淚水滑落鬢角:“是啊,沒有如果……”

他顫抖著從枕下取出一本日記,“這是我失憶那兩年寫的,恢複記憶後一直不敢看。現在……送給你吧。或許能幫你理解,那段時間的我。”

程明月接過日記本,沒有立即翻開。

傅司夜望著她,眼神眷戀而不捨:“最後一次了,明月……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程明月猶豫片刻,輕輕擁抱了他。傅司夜在她耳邊哽咽道:“要幸福,明月……連我的那份一起幸福。”

離開病房時,程明月回頭看了一眼。傅司夜望著窗外,側臉在夕陽中顯得格外孤獨落寞。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午後,少年傅司夜翻牆來找她,手裡捧著剛摘的梔子花。

“明月,以後我要賺很多很多錢,給你買最大最大的房子!”

“然後呢?”

“然後我們一起吃到老,玩到老,幸福到老!”

程明月眨回眼底的濕意,輕輕帶上了房門。

有些故事,註定隻能留在昨天。

十六

程明月一直沒有翻開那本日記。

直到三個月後,傅司夜去世的訊息傳來。他走得安靜,遺囑中將大部分財產捐給慈善機構,隻留一小部分給老員工和程明月的藝術基金會。

葬禮上,程明月終於翻開那本日記。

第一頁寫著:“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但救我的女孩叫我‘阿夜’,她說我是被海浪衝上沙灘的。頭痛欲裂,好像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

一頁頁翻過,記錄著傅司夜失憶期間的迷茫與探索。他對林小漁的感激,對海島生活的適應,以及——對夢中那個模糊身影的思念。

“又夢到那個身影了。她回頭對我笑,眼睛像月牙兒一樣彎。心口好痛,好像丟掉了什麼極其珍貴的東西……”

“小漁今天暗示了她的心意。但我無法回應,心裡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了……”

“小漁的哥哥為救我去世了,臨終前讓我照顧她。我承諾會負責她的一生,但這不是愛。我知道這對她不公平,但我心裡裝著另一個人,即使想不起她是誰……”

最後一行寫著:“今天終於聯係上家人了。原來我叫傅司夜,有妻子叫程明月。看到照片那一刻,全部想起來了——那是我的明月,我愛了整整二十年的女孩!可是……我承諾了要照顧小漁,這該如何嚮明月解釋?”

日記從這裡中斷。後麵是空白的紙頁,如同他們無疾而終的婚姻。

程明月合上日記,淚如雨下。

原來他從未變心,隻是被感恩與責任束縛;原來他每一次去找林小漁,都在煎熬掙紮;原來他們本可以有不同的結局,如果當時再多一點溝通,少一點驕傲……

周敘深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沒事的,都過去了。”

程明月靠在他懷中,泣不成聲。

是啊,都過去了。錯過的已錯過,失去的已失去。人生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十七

五年後的一個春日,程明月帶著女兒到海邊寫生。

三歲的小丫頭像極了童年的她,蹦蹦跳跳地撿貝殼,唱著自己編的歌謠。

程明月作畫間歇,抬頭望向海平麵。時光如水,衝淡了許多傷痛,隻留下淡淡的惆悵。

女兒跑過來,舉著一枚貝殼:“媽媽看!貝殼裡有亮亮的東西!”

程明月接過貝殼,發現裡麵藏著一枚戒指——正是那枚刻著“隻此情深,來生再續”的婚戒。

她怔住,環顧四周。海灘空曠,隻有海浪拍岸的聲音。

“媽媽,這是什麼呀?”女兒好奇地問。

程明月將戒指握在掌心,冰涼的金屬漸漸被體溫焐熱。“這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

“故事講的是什麼?”

“講的是錯過與珍惜。”程明月抱起女兒,“走吧,爸爸該等急了。”

走出幾步,她回頭望向大海。夕陽西下,海麵泛著金色的光芒,美得令人心碎。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遠處,對她微笑揮手,如同多年前每個歸家的黃昏。

程明月眨眨眼,那身影又消失了,隻有海鷗掠過水麵。

她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掌心戒指的觸感提醒著她:有些愛,錯過就是一生;有些情,隻能留在往昔。

潮起潮落,帶走了時光,留下了故事。

而她的人生,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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