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52章 雪斷情長:清北渣男的獻祭品
雪下得真大啊。
一片一片,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埋進去。
沈南梔站在落地窗前,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五年了,她已經五年沒有見過北城的雪了。記憶裡那場幾乎將她人生徹底掩埋的寒冬,似乎已經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可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即使經過最頂尖的修複手術也無法完全消除的疤痕,總是在陰雨天,或者像現在這樣寒冷的雪天,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那一切並非夢境。
“dr.
shen,3號vip病房的客人又拒絕了查房和用藥,指名要見您。”助理護士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南梔,如今是這家頂尖私立醫院最負盛名的外科醫生,專攻神經和肌腱修複,來自世界各地的病患慕名而來,隻求她一雙妙手。
她微微蹙眉,放下咖啡杯。“病曆給我。”
接過平板電腦,纖細的手指劃過螢幕,目光落在病人姓名那一欄時,她的動作驟然停頓,血液彷彿在瞬間凝固。
周硯琛。
三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鎖,猛地撞開了她刻意塵封了五年的記憶之門。
……
“南梔,算我求你!就這一次,你幫幫昭昭,她不能留下案底,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五年前,那個同樣大雪紛飛的夜晚,破舊的出租屋裡,暖氣片嘶嘶地響著,卻驅不散徹骨的寒冷。她交往了兩年的男友周硯琛,那個曾經說著“南梔,你是我生命裡唯一的光”的男人,此刻正死死攥著她的手腕,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瘋狂和哀求。
而他身後,站著瑟瑟發抖、哭得梨花帶雨的陸昭昭,他的好“學妹”。
幾個小時前,陸昭昭無證駕駛周硯琛的車,在校園內超速,撞倒了一位老教授後驚慌逃逸。停車場模糊的監控,卻陰差陽錯地拍下了周硯琛之前下車買煙的側影。
“監控隻拍到了我!但如果我去頂罪,我的保研資格就完了!我的前途全都毀了!”周硯琛眼睛赤紅,“南梔,你不一樣,你……你反正已經拿到幾家大公司的offer了,就算……就算留下案底,影響也不大……”
沈南梔當時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凍得她牙齒都在打顫。她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影響不大?周硯琛,你知道故意頂替交通肇事逃逸是什麼罪嗎?那不是案底,那是要坐牢的!我的前途就不是前途了嗎?”
“不會坐牢的!我會想辦法,我爸會找最好的律師,最多就是賠償,緩刑!南梔,我保證!”他急切地保證著,眼神卻閃爍不定,“而且,昭昭她……她當時真的嚇壞了,她不是故意的……”
“那我呢?”沈南梔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我就活該嗎?”
陸昭昭“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她的腿哭訴:“南梔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我要是完了,我爸媽會打死我的……硯琛哥哥也會一輩子內疚不安的……求求你了,隻有你能救我們了……”
周硯琛看著跪在地上的陸昭昭,眼裡的心疼幾乎要溢位來,他轉回頭看向沈南梔,語氣變得急躁而不耐煩:“沈南梔!你就不能善良一點,大度一點嗎?昭昭她已經知道錯了!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死她呢?就當是為了我,不行嗎?”
善良?大度?
沈南梔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兩年,幾乎付出了一切的男人,心一寸寸冷成灰燼。他們一個是清華的翹楚,一個是北大的明珠,曾是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她甚至為了他,放棄了好幾個出國交流的機會。
原來,所有的情深似海,在另一個女人的眼淚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就在她試圖甩開他們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時,激烈的爭執發生了。周硯琛為了阻止她,死死扭著她的胳膊,陸昭昭驚慌失措地上來拉扯。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的手揮倒了桌上的水果籃。
冰冷的、鋒利的水果刀,被周硯琛抓了起來。
他不是故意的——事後沈南梔無數次試圖說服自己,他也許隻是想嚇唬她,隻是想讓她冷靜。
但那一瞬間,他眼底的決絕和狠厲,她永生難忘。
為了陸昭昭,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手腕傳來一陣尖銳到極致的劇痛。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冰冷的金屬割開麵板、挑斷肌腱那令人牙酸的觸感。
血,滾燙的血,一下子湧了出來,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暈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花。
“啊——”陸昭昭發出刺耳的尖叫。
周硯琛也嚇傻了,手一鬆,刀“咣當”落地。
劇痛和巨大的驚恐讓沈南梔眼前發黑,她捂住不斷流血的手腕,渾身抖得不成樣子。她的右手……她用來做實驗、寫論文、畫畫、曾經被他緊緊握在手裡說“這雙手真美,要替我拿諾貝爾獎”的右手……
周硯琛反應過來,撲上來想檢視她的傷口,聲音顫抖:“南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彆碰我!”沈南梔用儘全身力氣尖叫著推開他,眼神裡是徹底的絕望和冰冷,“周硯琛,我恨你。”
那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獨自一人捂著傷口,踉蹌著走進醫院急診室的。
診斷結果:右手腕部多處肌腱、神經斷裂傷。
即使縫合,也會留下嚴重的功能障礙和後遺症。醫生惋惜地說,小姑娘,你是學什麼的?以後可能……很多精細動作做不了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她躺在病床上,眼淚早已流乾。手機螢幕亮起,是周硯琛發來的無數條資訊和未接來電。
從一開始的道歉和解釋:“南梔,對不起,我真的瘋了,我後悔了,讓我補償你……”
到中間的懇求:“昭昭的事情迫在眉睫,看在我曾經對你那麼好的份上,你先幫我們把這件事認下來好不好?之後我當牛做馬照顧你一輩子……”
到最後,變成了徹底的指責和威脅:“沈南梔,你非要這麼自私冷血嗎?如果不是你非要走,怎麼會發生這種意外?昭昭要是因為你毀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想想你的畢業設計,想想你的前途!沒有我家的關係,你以為你能順利畢業找到好工作嗎?”
那一刻,沈南梔心底最後一絲微弱的火苗,徹底熄滅了。
原來,愛與不愛,可以如此分明。
原來,一個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她用還能活動的左手,艱難地、一個一個地,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
然後,她做出了一個改變她一生的決定。
她聯係了之前一直欣賞她、卻被她因為周硯琛而屢次拒絕的國外導師professor
smith,傳送了自己血跡斑斑的病例和診斷書,以及一句簡短的話:
“professor
smith,如果我還有重新拿起手術刀的決心,您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
“dr.
shen?”助理護士見她久久不語,輕聲提醒。
沈南梔猛地回神,窗外的雪光映照著她過分白皙而冷靜的側臉。五年海外浴血打拚,早已將那個曾經會為愛流淚的沈南梔,磨礪成瞭如今冷靜自持、甚至有些冷漠的dr.
shen。
她放下平板,眼神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平靜。“知道了。通知下去,按照醫院規定處理,如果病人拒絕治療,簽署免責檔案後,可以辦理出院。”
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彷彿那個名字於她,隻是最普通的三個漢字。
護士有些驚訝,但還是應聲退下。誰都知道,這位來自東方的女醫生醫術高超,但性格也出了名的冷淡疏離。
護士離開後,辦公室裡重新陷入寂靜。
沈南梔走到辦公桌前,開啟最底下的一個抽屜,裡麵安靜地躺著一個舊手機。插上電源,開機,無視那些紛雜的簡訊和未接來電提醒,她直接開啟了五年前那段她秘密錄下的、最終沒有提交給警方的音訊。
“……就當是為了我,不行嗎?”
“沈南梔!你就不能善良一點……”
“如果不是你非要走,怎麼會發生這種意外?”
“昭昭要是因為你毀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夾雜著女孩低低的啜泣和顛倒黑白的哭訴,清晰地流淌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錐,再次狠狠紮進她的心臟。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那翻湧而上的惡心與恨意。
五年了,她以為她早已遠離,早已放下。
可當這個名字再次出現時,她才發現,那場大雪從未融化,隻是被時間淺淺覆蓋,隻需一個名字,就能讓所有凜冽的寒意破冰而出。
她關掉錄音,拿起內線電話,聲音平靜無波:“通知3號vip病房,我十分鐘後過去查房。”
她倒要看看,五年過去,周硯琛是哪裡來的臉,如此聲勢浩大地找到她,又憑什麼認為,她還會對他有求必應。
穿上白大褂,扣好最後一顆釦子,沈南梔看著鏡子裡那個眼神銳利、氣場強大的女人,微微勾了勾唇角。
周硯琛,陸昭昭。
好久不見。
我回來了。
十分鐘後,沈南梔帶著醫療團隊,準時出現在3號vip病房門口。
病房門虛掩著,裡麵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是一個嬌柔委屈的女聲:“硯琛哥哥,怎麼辦啊?他們都說這個沈醫生很難請,脾氣特彆怪……她會不會因為以前的事情,不肯給我治病啊?”
沈南梔推門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個聲音,燒成灰她都認得。
陸昭昭。
果然,她也來了。
一個溫沉的男聲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慣有的寵溺:“彆擔心,昭昭。既然找到了她,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求她給你治病。你的手不能再拖了。”
沈南梔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推開了門。
病房裡溫暖如春,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絲甜膩的香水味。
穿著病號服的周硯琛站在窗邊,五年不見,他褪去了幾分少年的青澀,輪廓更加深邃分明,眉眼間多了些商場上打磨出的沉穩和內斂,隻是此刻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被病情和擔憂所困擾。
而他身邊,坐著一個穿著白色毛衣裙的嬌小女人,長發微卷,麵容清純楚楚,正依賴地靠在他身側,左手手腕上打著厚厚的石膏,右手則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正是陸昭昭。
聽到開門聲,兩人同時轉頭看來。
當周硯琛的目光觸及門口那個穿著白大褂、清冷絕豔、氣場強大的女人時,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施了定身術,瞳孔劇烈收縮,臉上血色儘褪,嘴唇張合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震驚、難以置信、慌亂、還有一絲……極其複雜的,或許是愧疚的情緒,在他眼中飛速閃過。
他顯然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沈南梔在這裡,但真正見到她本人所帶來的衝擊,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
眼前的沈南梔,早已不是五年前那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眼神清亮帶著溫柔笑意的女大學生。
如今的她,身材高挑纖穠合度,膚色白皙如玉,精緻的五官化了淡妝,更顯冷豔逼人。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曾經盛滿了星光和對他的愛戀,此刻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冰冷,淡漠,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如同看著最普通的病人和家屬。
時光和經曆,將她打磨成了一件冰冷而耀眼的武器。
陸昭昭也看到了沈南梔,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嫉妒和警惕,但立刻被更加濃烈的委屈和擔憂所覆蓋。她抓著周硯琛衣角的手更緊了,幾乎整個人都要縮排他懷裡,小聲地、怯怯地喊了一聲:“南梔……姐?真的是你?”
沈南梔沒有理會她,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陸昭昭身上多停留一秒,徑直走到病床前,拿起掛著的病曆夾,聲音公事公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周先生,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沈南梔。根據病曆顯示,你因急性胃出血入院,但拒絕接受進一步的胃鏡檢查和藥物治療。請告知原因。”
周硯琛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卻乾澀得厲害:“南梔……我……我不知道是你……”
“請稱呼我沈醫生,或者dr.
shen。”沈南梔頭也沒抬,目光落在病曆上,語氣疏離。
周硯琛喉結滾動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難堪:“沈……沈醫生。我拒絕治療,是因為……我想見你。我知道你在這裡,我隻能用這種方式……”
“用自殘的方式威脅醫生?”沈南梔終於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周先生,五年過去,你的行事風格還是如此……彆具一格。”
周硯琛的臉瞬間漲紅,又被蒼白覆蓋:“不是的!南……沈醫生,我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
“你的苦衷,與我無關。”沈南梔冷冷打斷他,“我的職責是治療你的胃出血。如果你繼續拒絕配合治療,出於對你生命安全的考慮,我會建議醫院強製處理,或者,請你簽署免責宣告後出院。”
她的態度冷漠得像一塊冰,砸得周硯琛心口生疼。
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子,五年前那個雪夜她絕望冰冷的眼神再次浮現,與眼前這張冷靜無波的臉重疊在一起,讓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慌和悔恨。
“不!我不出院!”他急聲道,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哀求,“我接受治療!我什麼都配合!但是沈醫生,我求你,求你救救昭昭!”
他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目的。
陸昭昭適時地抽泣起來,抬起自己打著石膏的手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南梔姐……不,沈醫生,對不起,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懂事,連累了你和硯琛哥哥……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討厭我們……可是我的手……我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我見猶憐。
周硯琛立刻心疼地摟住她的肩膀,看向沈南梔的眼神充滿了急切和懇求:“沈醫生,昭昭她三年前手腕受過舊傷,當時治療得不徹底,留下了後遺症。最近情況突然惡化,國內的專家都說……說隻有你,隻有你有把握能做這個修複手術,而且不留後遺症!我們找了你很久,才知道你回國來了這家醫院……算我求你,看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救救她!”
沈南梔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陸昭昭那打著石膏的手腕上。
原來如此。
怪不得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用自殘的方式逼她現身。
是為了他的白月光啊。
五年了,真是一點沒變。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她緩緩走到陸昭昭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陸昭昭被她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哭得更凶了。
沈南梔伸出手,不是去檢查她的手腕,而是用兩根手指,輕輕抬起了陸昭昭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這個動作帶著極強的侮辱和審視意味。
陸昭昭愣住了,連哭都忘了。
周硯琛也皺起了眉:“沈醫生,你……”
“求我?”沈南梔開口了,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陸小姐,你憑什麼求我?”
“用你這張隻會哭哭啼啼的臉?還是用你這雙,”她的目光掃過陸昭昭的手腕,語氣陡然銳利,“需要我來拯救的、寶貴的手?”
陸昭瑟臉色煞白,嘴唇顫抖:“我……我……”
“五年前,也是這雙手,抱著我的腿,求我替你頂罪。”沈南梔的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病房裡,“怎麼?當時哭求彆人的手替你承擔罪責,五年後,又要哭求彆人來拯救你這雙寶貴的手?陸昭昭,你的手是手,彆人的手,就活該被廢掉,是嗎?”
“不是的!我不是……”陸昭昭慌亂地搖頭,眼淚流得更急,無助地看向周硯琛,“硯琛哥哥,我沒有……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硯琛臉色難看至極,他上前一步,試圖隔開沈南梔和陸昭昭:“沈醫生!過去的事情是我不對,是我混蛋!所有錯都在我!你要恨就恨我!但昭昭她是無辜的!她的手傷真的很嚴重,她還年輕,她不能……”
“她不能?”沈南梔猛地甩開陸昭昭的下巴,彷彿碰到了什麼臟東西,她轉身,目光如冰刃般直射周硯琛,“周硯琛,那我呢?”
她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將白大褂的袖子稍稍拉起一些,露出手腕上那道雖然經過精心修複卻依舊清晰可見的、猙獰的疤痕。
“五年前,你們一起毀掉我這隻手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我不能?”
那道疤痕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無聲地訴說著當年的慘烈和痛苦。
周硯琛的目光觸碰到那道疤,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縮了回去,臉上血色儘失,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眼中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難以置信。
他其實知道她手受了傷,但他當年被她徹底拉黑,又被家裡緊急送出國處理後續事宜,等他再回來時,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隻知道她手傷了,卻從未親眼見過,傷得如此……如此嚴重。
“南梔……”他的聲音破碎不堪。
“這道疤,還有我差點被你們毀掉的人生,就是你們口中的‘無辜’?”沈南梔逼近一步,眼神銳利如刀,每一個字都砸得周硯琛體無完膚,“你現在,是哪裡來的臉,帶著她,站在我麵前,求我救她?”
“用我這雙,差點被你們徹底廢掉的手,去救她?”
“周硯琛,陸昭昭,你們告訴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陸昭昭壓抑的、委屈的啜泣聲。
周硯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靠在牆上,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五年來刻意被壓抑的悔恨和愧疚,在這一刻排山倒海般將他淹沒。
他知道她恨他。
他以為五年過去,時間可以衝淡一切。
可直到此刻,親眼看到那道疤,親耳聽到她冰冷的質問,他才明白自己當年究竟犯了多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對不起……南梔……對不起……”他語無倫次,除了道歉,他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
“對不起?”沈南梔輕輕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嘲諷和蒼涼,“周硯琛,你的對不起,值幾個錢?”
“能讓我斷裂的手筋恢複如初嗎?能讓我被毀掉的保研資格回來嗎?能抵消我五年在國外一個人像狗一樣拚命複健、啃那些比我人還高的醫學著作、在手術台邊站到雙腿腫脹失去知覺所付出的血淚嗎?”
她每問一句,周硯琛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他無法想象,她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他隻知道她如今功成名就,風光無限,卻選擇性忽略了她一路走來可能經曆的苦難。
“我……”他啞口無言。
“不能,對吧?”沈南梔止住笑,眼神重新恢複冰冷,“所以,收起你們廉價的道歉和表演。”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袖口落下,重新遮住了那道傷疤,也遮住了她所有外露的情緒。
“現在,回到醫患關係。”她看向周硯琛,語氣不容置疑,“選擇一,接受治療,遵守醫院一切規章製度,我不會因為個人恩怨影響我的專業判斷,但主治醫生會換成我的同事dr.
liu。”
“選擇二,拒絕治療,簽署檔案,立刻出院。”
“至於陸小姐……”她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陸昭昭,唇角勾起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本院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的傷情複雜,另請高明吧。”
說完,她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對身後的醫療團隊吩咐道:“記錄病人情況,如果他選擇治療,立刻安排胃鏡檢查和前期的用藥。如果選擇出院,按流程辦理。”
“是,dr.
shen。”
沈南梔轉身,毫不留戀地向門口走去。
“南梔!”周硯琛猛地抬起頭,衝著她的背影嘶啞地喊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救昭昭?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隻要你說,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錢!我可以把我公司股份給你!或者……或者你要我這條命嗎?我給你跪下!我給你磕頭認錯!行不行?!”
他說著,竟然真的掙脫開護士的阻攔,踉蹌著撲到地上,就要跪下。
曾經的清華天之驕子,如今商場新貴,為了另一個女人,卑微至此。
沈南梔腳步停住,卻沒有回頭。
病房裡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陸昭昭哭喊著:“硯琛哥哥!不要!你不要這樣!我們不求她了!我們走!我們去找彆的醫生……”
周硯琛卻像是瘋魔了一樣,死死盯著沈南梔的背影:“沈南梔!我求你!我周硯琛這輩子沒這麼求過人!我求你救救她!”
沈南梔緩緩轉過身,看著半跪在地上、形容狼狽的男人,眼神裡沒有一絲動容,隻有更深的厭惡和鄙夷。
“周硯琛,你真讓我惡心。”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周硯琛臉上。
“你的下跪,你的懺悔,一文不值。”
“記住,現在,是你們在求我。”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至於原不原諒……”她頓了頓,唇角彎起一個冰冷而殘酷的弧度,“上帝也許會原諒你們。”
“但我,沈南梔,從來不度賤人。”
話音落下,她再不留戀,決絕地轉身離開,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清脆,冷靜,一步步,彷彿踩在周硯琛的心上,將他所有的驕傲和希望,碾得粉碎。
走廊儘頭的窗戶沒有關嚴,凜冽的寒風吹了進來,捲起幾片冰冷的雪花。
沈南梔深吸了一口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劇烈起伏的心緒慢慢平複。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
周硯琛和陸昭昭既然找到了她,絕不會輕易放棄。
尤其是,當她看到周硯琛病曆上那些不太尋常的指標,以及陸昭昭那明顯透著古怪的舊傷時……
一個模糊的、大膽的猜測,開始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五年前的真相,或許並不僅僅是她看到的那樣簡單。
而那場幾乎毀掉她一切的雪,似乎也並未停歇。
它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再次席捲而來。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無助的、任人宰割的沈南梔。
她是dr.
shen。
她握緊了手,指尖冰涼,眼神卻逐漸變得銳利而堅定。
周硯琛,陸昭昭。
遊戲,才剛剛開始。
你們,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