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54章 籠中蝶:總裁的永不凋零花房(下)
盛斯堯獨自站在空曠的陽台上,高樓的風帶著都市的塵囂吹拂而過,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濃霧和那絲若有似無、勾魂攝魄的熟悉感。
elena
wen……文雅凝。
他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試圖從中找出與“溫以檸”重疊的蛛絲馬跡。沒有。除了那個發音相近的“wen”,再無任何關聯。
理智告訴他,這隻是一個荒謬的巧合。他的檸檸,那個被他折斷翅膀、隻能依附他生存的金絲雀,絕無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如此鋒芒畢露、在科技領域呼風喚雨的精英女性。
可直覺,那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卻在他黑暗的世界裡尖嘯著發出警報。
太像了。
那聲音的基底,那偶爾流露出的細微停頓習慣,尤其是最後那縷幾乎被冷冽香水完全掩蓋的、獨屬於溫以檸的體香……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的神經,讓他無法呼吸。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會議室,接下來的會議內容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全部的感官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聚焦在那個模糊而窈窕的身影上。
他“聽”到她條理清晰地闡述技術方案,“聽”到她用流利的英文與她的團隊低聲交流,“聽”到她禮貌卻疏離地回應著盛氏高管的提問。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他緊繃的心絃上撥動。
會議終於結束。
雙方團隊起身,握手寒暄。
盛斯堯在特助的暗示下,站起身,朝著elena
wen所在的大致方向伸出手。
一隻微涼、細膩卻帶著不容忽視力量感的手,輕輕與他交握,一觸即分。
“期待與盛氏的合作,盛總。”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公式化得無可挑剔。
“彼此。”盛斯堯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
他感覺到她抽回了手,沒有絲毫留戀。腳步聲響起,她帶著她的團隊,乾脆利落地離開了會議室。
決絕得,如同一年前那場金蟬脫殼。
盛斯堯僵在原地,手還維持著半握的姿勢,掌心那短暫的微涼觸感,卻像烙鐵一樣燙進他心裡。
“查。”回到頂樓辦公室,盛斯堯屏退左右,隻留下最信任的特助陳銘,聲音冷得駭人,“我要這個elena
wen所有的資料,從她出生到現在,每一分鐘,巨細無遺!”
陳銘心中一震,麵上卻不露分毫:“是,盛總。不過這位wen女士的背景似乎被保護得很好,之前初步接觸時,我們能查到的資訊就很有限,隻有她在mit的求學經曆和近幾年在矽穀的成就……”
“那就挖地三尺!”盛斯堯猛地一拳砸在辦公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空洞的眼睛裡翻湧著駭人的偏執,“動用所有手段,不管花多少錢,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誰!她的家庭,她的過去,她有沒有……有沒有整過容!”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
陳銘後背滲出冷汗,立刻應道:“明白,我立刻去辦。”
辦公室裡重歸寂靜。盛斯堯疲憊地陷進寬大的皮椅裡,用手臂遮擋住依舊模糊的視線。
黑暗讓他內心的躁動和懷疑無限放大。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出現?
為什麼偏偏姓wen?
為什麼聲音那麼像?
為什麼……心會這麼亂?
他像是被困在蛛網上的飛蟲,明明覺得那根絲線細微得不值一提,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反而被越纏越緊。
接下來的幾天,盛斯堯動用了盛氏龐大的情報網路,甚至不惜聯係了一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士,瘋狂地調查elena
wen。
然而,反饋回來的資訊,卻完美得近乎無懈可擊。
文雅凝,美籍華裔,出身於美國一個低調的學術家庭,父母皆是大學教授。從小便是天才少女,一路名校,mit計算機和金融雙料博士,畢業後在矽穀多次創業,成績斐然,是科技新貴圈裡炙手可熱的人物。經曆清晰,有據可查,照片、學業記錄、工作履曆一應俱全。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與溫以檸有任何交集。溫以檸的過去簡單得像一張白紙,孤兒院長大,十八歲以後被他圈養,幾乎與世隔絕。而文雅凝的人生軌跡則一直閃耀在聚光燈下(儘管她本人低調,但成就無法掩蓋)。
兩份人生履曆,如同平行線,永不相交。
甚至有人秘密提供了幾張文雅凝學生時期的舊照。照片上的女孩戴著黑框眼鏡,穿著衛衣,笑容自信張揚,與溫以檸那柔美怯懦的模樣,判若雲泥。
調查結果像一盆冷水,澆熄了盛斯堯心頭大部分瘋狂的火焰。
難道……真的隻是錯覺?
是因為他太過思念(或者說,太過不甘)而產生的幻聽幻嗅?
他靠在花房的玻璃牆上,感受著陽光透過玻璃帶來的微弱暖意,內心卻一片冰寒。空墳帶來的虛無感和被背叛的痛楚,再次洶湧地淹沒了他。
他的檸檸,或許真的已經死了,死在那場他未能查明真相的火災裡,屍骨無存。所以,他才找不到任何蹤跡。
而那個elena
wen,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聲音略有相似的陌生人。
巨大的絕望和自毀欲再次攫住他。他揮退了所有傭人,將自己徹底封閉在花房裡,與那些不會說話的花草和她留下的遺物為伴,日夜酗酒,試圖用酒精麻痹那顆疼痛到快要爆炸的心臟。
合作專案在按部就班地推進。
由於專案的重要性,雙方高層的會議不可避免。
再次見到elena
wen,是在一週後的專案進度彙報會上。
盛斯堯的精神狀態很糟糕,連續的酒醉和失眠,讓他的視力似乎又模糊了幾分,頭痛欲裂。他強打著精神坐在主位,臉色蒼白,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
elena
wen依舊是一身乾練的白色西裝套裙,妝容精緻,氣場強大。她全程沒有多看盛斯堯一眼,專注地聽著下屬的彙報,偶爾提出一兩個關鍵問題,切中要害。
她的聲音,依舊是那種冷靜微沉的語調,帶著美式口音。
盛斯堯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擦著咖啡杯的杯壁,心一點點沉下去。
果然……隻是錯覺吧。
會議進行到一半,秘書輕聲進來,為各位與會者添咖啡。輪到elena
wen時,她正微微側身聽著旁邊技術主管的低語,手肘不經意地一動。
“小心!”
秘書的低呼和小半杯滾燙的咖啡潑灑的聲音同時響起!
咖啡大部分濺在了桌麵的檔案上,但仍有幾滴,濺到了elena
wen的手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wen女士!”秘書嚇得臉色發白,連忙道歉。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elena
wen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開。她抽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背上的咖啡漬,語氣平靜:“沒關係,隻是意外。檔案可能需要重新列印一份。”
她的冷靜化解了尷尬的場麵。
然而,坐在她對麵的盛斯堯,身體卻猛地僵住!
就在剛才,咖啡潑濺的瞬間,她下意識縮手的那一刻,他聽到了一聲極其短暫、幾乎被完全壓抑住的、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那個聲音……褪去了所有冷靜偽裝,露出了底下最原本的音色——
柔軟,溫糯,帶著一絲猝不及防的痛楚。
和記憶深處,溫以檸不小心被玫瑰花刺紮到時,發出的那聲細微驚呼,一模一樣!
血液彷彿瞬間逆流,衝上盛斯堯的大腦!
不是錯覺!
那不是錯覺!
世界上不會有如此相似的聲線,更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下意識的反應習慣!
他猛地抬起頭,憑借模糊的光感,死死“盯”住那個正在擦拭手背的身影!
巨大的、翻江倒海的情緒衝擊著他,讓他幾乎失控。他必須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克製住自己不立刻衝過去,抓住她的手腕質問!
elena
wen似乎感受到了他過於灼熱的“目光”,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迎向他視線的方向。
隔著模糊的光影,兩人視線彷彿在空中交彙。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帶著一絲探究和疑惑,彷彿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
幾秒後,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極其自然地抬手,輕輕將耳邊一縷並不存在的碎發彆到耳後,露出了完整的光潔的額頭和側臉線條。
這個動作……
盛斯堯的心臟再次被狠狠撞擊!
溫以檸也有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尤其是在她感到緊張或不自在的時候!
但elena
wen做起來,卻顯得那麼優雅從容,彷彿隻是一個無意識的舉動。
是她?不是她?
巨大的疑團再次將盛斯堯死死纏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幾乎讓他窒息。
會議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
elena
wen彷彿完全不受影響,迅速處理完這個小插曲,重新投入工作討論,專業得無懈可擊。
隻有盛斯堯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內心的懷疑死灰複燃,並且燃成了燎原大火。
他不再相信那些完美的調查資料。這個世界,隻要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勢,什麼樣的身份造不出來?
他必須要確認!
不惜一切代價!
散會後,盛斯堯沒有立刻離開。
他讓陳銘以商討細節為由,請elena
wen留步。
其他人陸續離開,會議室裡隻剩下他們兩人,空氣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elena
wen站在會議桌另一端,語氣疏離:“盛總,還有什麼指教?”
盛斯堯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他的腳步很慢,卻帶著一種極強的壓迫感。雖然視力模糊,但他精準地“鎖定”了她的位置。
直到兩人之間隻剩一步之遙。
他能聞到她身上那冷冽的雪鬆香氣,也能隱約捕捉到那之下,似乎被刻意掩蓋的、另一層極淡的、他魂牽夢縈的氣息。
他伸出手,遞過去一個小小的、精緻的瓷罐。
“聽說文女士被咖啡燙到了,這是特製的藥膏,效果很好。”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elena
wen似乎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去接:“謝謝盛總好意,一點小傷,不礙事。”
“拿著。”盛斯堯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偏執,手依舊固執地伸著。
elena
wen沉默了幾秒,終於伸手接過。
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瓷罐的瞬間,盛斯堯的手猛地向下一沉,彷彿是無意間的動作失誤——
瓷罐從他手中滑落!
“啪嗒!”一聲脆響,摔碎在光潔的地板上。白色的藥膏濺落得到處都是。
“抱歉。”盛斯堯立刻說道,語氣卻聽不出多少歉意。他幾乎是同時蹲下身,“我弄的,我來收拾。”
“不必了,讓清潔……”elena
wen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盛斯堯已經蹲了下去,並且,在他看似慌亂地徒手去撿拾那些碎片時,手指“不小心”地、極其快速地、從她穿著高跟鞋的腳踝處——溫以檸當年被他親手戴上鉑金腳鏈、後來卻隨著那場大火消失無蹤的位置——一擦而過!
肌膚相觸的瞬間,盛斯堯的指尖感受到了極其細微的、一道凸起的、已經癒合了很久的……疤痕的痕跡!
而elena
wen,在那個瞬間,身體猛地向後一縮,反應快得驚人!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動作幅度不大,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悸和抗拒!
時間彷彿凝固了。
盛斯堯蹲在地上,手指僵在半空,感受著指尖那殘留的、細微的疤痕觸感。
那道疤痕……是他當年親手給她戴上的腳鏈,因為她試圖逃跑被他抓回,激烈掙紮時,腳鏈嵌入皮肉留下的。後來傷口癒合,卻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除了他和她,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個疤痕的確切位置和形狀!
轟——!!!
所有的懷疑、猜測、自欺欺人,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證實!
巨大的狂喜和滔天的憤怒,如同冰與火,瞬間在他胸腔裡炸開!
真的是她!
溫以檸!
她沒有死!她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張履曆,甚至可能換了一張臉(否則如何解釋那些舊照?),回來了!
用一種他完全陌生、高高在上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的麵前!
看著他痛苦,看著他崩潰,看著他像個小醜一樣在空墳前絕望失明!
玩弄得他團團轉!
elena
wen(或者說,溫以檸)站在原地,身體緊繃。儘管她極力控製,但盛斯堯還是能感覺到她驟然變得急促的呼吸和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緊張。
她顯然也意識到,剛才那個下意識的退縮反應,以及腳踝上那道無法抹去的疤痕,已經暴露了一切。
寂靜在會議室裡蔓延,充滿了危險的張力。
許久,盛斯堯緩緩站起身。
他比她高很多,即使視線模糊,依舊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他空洞的眼睛死死“鎖”著她,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扭曲的、近乎猙獰的笑容。
那笑容裡,有找到獵物的狂喜,有被欺騙的暴怒,有濃得化不開的偏執和瘋狂。
他一字一句,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地獄般的寒意,敲碎了一室死寂:
“藥膏撒了,真可惜。”
“不過沒關係,檸檸。”
“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