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68章 複刻婚約
結婚週年紀念日。
顧卿挽起長發,係上圍裙,在廚房裡忙碌了整整四個小時。灶台上煨著文火慢燉的乳鴿湯,烤箱裡是男主傅斯年難得稱讚過一次的舒芙蕾,桌中央還擺著一瓶剛空運到的勃艮第紅酒。
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勾勒出繁華冰冷的輪廓。
就像她和傅斯年的婚姻,外表光鮮亮麗,內裡卻空洞得能聽見回聲。
一年前的今天,顧家大廈將傾,搖搖欲墜。作為顧家唯一的女兒,她彆無選擇,隻能穿上valentino的定製婚紗,走向那個她愛了整整十年、卻對她毫無感情的男人傅斯年。
一場徹頭徹尾的契約婚姻。
傅家注入資金,顧家苟延殘喘。而她,則用一年的婚姻自由,換來家族短暫的喘息。
合同條款清晰,公證有效。一年後,雙方無異議,婚姻自動解除。
今天是最後一天。
餐桌上鋪著她精心挑選的亞麻桌布,燭台上的火苗輕輕跳躍。顧卿解下圍裙,看了眼時鐘,晚上七點。
他或許會回來吧?畢竟,這是最後一天。就算是一場交易,也該有個體麵的收場。
她甚至隱隱期待著,或許……這一年裡,他是否也曾有過片刻的動心?哪怕隻有一秒。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七點,八點,九點……
桌上的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舒芙蕾塌陷下去,像她逐漸下沉的心。
十一點整。
手機螢幕倏地亮起,在昏暗的餐桌上格外刺眼。
不是電話,隻是一條簡訊。來自那個她置頂了的、卻從未主動給她發過問候的名字——傅斯年。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點開。
隻有一行字,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念念回來了。離婚協議在書房桌上,簽了。”
“念念”。
蘇念。
那個像夢魘一樣橫亙在她和傅斯年之間的名字。傅斯年愛而不得、珍藏心底的白月光。
她回來了。
所以,她這個臨時演員,也到了該謝幕退場的時候。甚至連最後一麵,他都吝於相見,隻用一條簡訊就打發了她。
顧卿握著手機,站在燈火通明卻冰冷徹骨的餐廳裡,看著那一桌精心準備、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的菜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砸在手機螢幕上,模糊了那行絕情的字。
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契約生效的最後一秒會有奇跡出現嗎?
真是可笑。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擦掉眼淚,轉身,沒有半分猶豫地走向二樓書房。
巨大的紅木書桌上,果然放著一份檔案。
“離婚協議書”五個加粗的黑體字,像一把尖刀,直直插進她的眼眶。
他連這一天都等不及了。或許早就準備好了,隻等蘇念回來,就立刻將她掃地出門。
旁邊甚至貼心地放著一支萬寶龍的鋼筆。
顧卿拿起筆,手指冰涼。協議條款簡單粗暴,傅家會支付一筆堪稱巨額的“贍養費”,足以保證她後半生衣食無憂,甚至能勉強填補一些顧家的窟窿。
很慷慨,也很傅斯年
style——用錢解決一切,包括一段為期一年的婚姻。
她目光下移,落在財產分割那條條款上。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劃掉了那筆天價贍養費條款,在旁邊空白處潦草地寫上:“淨身出戶。”
從此,兩不相欠。
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破紙背。每一個筆畫,都像是在切割過去十年癡戀的自己。
放下筆,她沒有再回頭多看這個生活了一年的“家”一眼。
主臥裡屬於她的東西很少,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就足夠裝下。所有傅家購置的珠寶、華服、奢侈品,她一件未動。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他們唯一的“結婚照”。沒有婚紗,沒有婚禮,隻是在領證那天,被助理催促著在民政局門口拍下的合影。照片上的她,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眼底卻藏著惶然和卑微的愛慕。而他,麵無表情,側臉線條冷硬,目光疏離地看著鏡頭之外,彷彿身邊站著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拿起照片,想把它扔進垃圾桶,最終卻隻是輕輕反扣在桌麵上。
然後,她拖著行李箱,走下旋轉樓梯,穿過空曠的客廳,無聲無息地開啟了那扇沉重的、象征著傅家權勢的大門。
夜風裹挾著初冬的寒意撲麵而來。
她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這片璀璨卻毫無溫度的光亮。
再見了,傅斯年。
再見了,她長達十年的單向愛戀。
……
傅氏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
傅斯年結束跨國視訊會議時,已是淩晨一點。
他捏了捏眉心,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助理周驍端來一杯黑咖啡。
“傅總,您辛苦了。”
傅斯年接過,抿了一口,濃鬱的苦澀在舌尖蔓延。他習慣用這種自虐般的方式保持清醒。
“事情辦得怎麼樣?”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周驍立刻反應過來:“夫人……顧小姐已經簽好字離開了。律師剛才來過電話。”
傅斯年端著咖啡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
她簽得倒是爽快。
也好。本就是一場交易,乾淨利落,符合他的作風。
隻是心頭那一點莫名的滯澀,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遺憾蘇念當年不告而彆,而他卻用了婚姻這種蠢方式來試圖忘卻。又或許,隻是不習慣某種維持了一年的“習慣”突然被打破。
比如無論多晚回家,總有一盞燈亮著。
比如餐桌上永遠溫著的、不合他口味的清淡菜肴。
比如那個永遠安靜地待在角落,眼神帶著怯懦和隱忍期待的女人。
“傅總?”周驍見他久不出聲,試探地叫了一聲。
傅斯年回神,眼神恢複一貫的冷冽:“蘇小姐那邊安頓好了?”
“已經按您的吩咐,安排在君悅酒店的總統套房。蘇小姐希望明天能和您共進午餐。”
“嗯。”傅斯年頷首,將腦中那點不合時宜的情緒清掃出去,“明天上午十點之後的時間空出來。”
“是。”
……
顧卿回到了顧家那座早已徒有其表、隻剩下空架子的彆墅。
父親顧啟明早已睡下,隻有繼母王婉如還坐在客廳裡,對著賬本唉聲歎氣。
見到顧卿拖著行李箱進來,她嚇了一跳,隨即臉上堆起虛假的關切:“卿卿?怎麼這麼晚回來了?和傅先生吵架了?”
顧卿疲憊地搖搖頭:“沒有。媽,我們離婚了。”
“什麼?!”王婉如猛地拔高聲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離婚?!你怎麼能離婚!誰提出的?是不是你惹傅先生不高興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咱們家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離了傅家,我們怎麼活?那些債主……”
尖銳的嗓音刺得顧卿耳膜生疼。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猛地湧了上來。她捂住嘴,衝進一樓的洗手間,對著馬桶劇烈地乾嘔起來。
什麼都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王婉如跟到門口,先是嫌棄地皺了皺眉,隨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睜大。
“卿卿你……你這個月例假來了沒有?”
顧卿趴在洗手檯上,用冷水拍打著臉頰,聞言動作猛地一僵。
例假?
好像……推遲快半個月了。
她之前一直以為是近期壓力太大,內分泌失調……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進她的腦海。
她和傅斯年次數寥寥的同房,每次他都做了措施……隻有一個月前那次,他喝醉了,回來得特彆晚,動作粗暴又急切,似乎忘了……
難道……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指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王婉如看著她這副樣子,心裡頓時猜到了七八分,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你是不是懷了傅家的種了?是不是?!”
顧卿猛地抬頭,透過鏡子看著繼母那張因為貪婪和興奮而幾乎扭曲的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沒有!”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慌,“我隻是胃不舒服!”
“你少騙我!”王婉如衝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明天一早就去醫院檢查!要是真懷了,這婚就不能離!傅家的長孫,值多少錢你知道嗎?!傅斯年他必須負責!”
負責?
顧卿看著繼母癲狂的模樣,隻覺得無比可笑,心口像是被冰碴子填滿,又冷又疼。
用孩子來綁住一個厭惡自己、心裡裝著彆人的男人?
用孩子作為籌碼,去換取金錢和苟延殘喘的機會?
那她和母親當年又有什麼區彆?她絕不允許自己走到那一步!也絕不讓她的孩子,誕生在這樣一個冰冷算計、毫無愛的家庭裡!
“我說了沒有!”顧卿用力甩開繼母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決絕,“我和傅斯年已經結束了。徹徹底底結束了!顧家的債務,我會想辦法,但絕不是用這種方式!”
她拉起行李箱,不再看繼母錯愕的臉,快步走上樓梯,回到自己出嫁前的房間。
反鎖上門,她背靠著門板,身體緩緩滑落,跌坐在地。
手指顫抖地拿出手機,預約了最近一傢俬立婦產醫院的早孕檢查。
第二天。
檢查結果如同命運扔下的又一記重錘——妊娠五週。
看著b超單上那個還隻是一個小孕囊的影象,顧卿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小腹上,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這裡……竟然真的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是她和傅斯年的孩子。
在她們關係徹底終結的時刻,來了一個這樣意外的延續。
繼母的電話瘋狂地打進來,她直接拉黑。
沒有絲毫猶豫,她做出了決定。
這個孩子,她要留下。
這是她一個人的孩子,與傅斯年無關,與顧家無關,更與那些令人作嘔的算計無關。
她立刻開始著手準備離開的一切。
傅斯年給的贍養費她一分沒要,工作這幾年的積蓄雖然不多,但足夠她支撐一段時間。她聯係了遠在南方的大學好友沈薇薇,拜托她幫忙租個房子。
三天後,顧卿沒有告訴任何顧家的人,隻留下一封簡短的信說明自己會離開一段時間,讓他們不必尋找,便帶著簡單的行李和所有的積蓄,踏上了前往南方沿海城市的航班。
飛機起飛,衝入雲層。
看著下方逐漸縮小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顧卿輕輕撫摸著小腹。
再見,傅斯年。
你好,寶寶。
媽媽會努力,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
傅斯年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為顧卿的離開而發生任何改變。
甚至因為蘇唸的回歸,而變得“圓滿”起來。
他給了蘇念極大的嗬護與陪伴,幾乎有求必應。媒體拍到的畫麵裡,他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商業雜誌甚至用“王子與公主的破鏡重圓”來形容他們。
所有人都認為,傅太太的位置,很快就要名正言順地易主了。
但隻有傅斯年自己知道,某些東西不對勁。
他開始頻繁地失眠。
夜裡回到那座空曠冰冷的彆墅,儘管蘇念有時會過來,為他煲湯,陪他說話,但他總覺得哪裡空了一塊。
餐桌上不再有永遠溫著的清淡飯菜和湯品。蘇念擅長的是西點紅酒,而非中式家常菜。
他習慣性在深夜工作時,伸手去摸桌角的咖啡杯,卻好幾次差點打翻——以前顧卿總會悄無聲息地幫他續上溫度剛好的黑咖啡,而現在,需要他按內線叫秘書。
一次商業宴會上,他不經意看到一種顧卿很愛吃的、產自南方的稀有水果。鬼使神差地,他讓周驍去買了一些回來。
放進嘴裡,清甜微酸,很像她身上的味道。
他怔忡了片刻。
蘇念挽住他的手臂,嬌嗔:“斯年,你怎麼在發呆?這種果子有什麼特彆嗎?”
他回過神,放下水果,淡淡一笑:“沒什麼。”
心裡那點莫名的漣漪,卻被強行壓了下去。
他開始不自覺地留意手機。
那個安靜了一年、從未主動打擾過他的號碼,再也沒有亮起過。沒有問他回不回家吃飯,沒有天氣轉涼的例行提醒,更沒有對他和蘇念鋪天蓋地的緋聞發出任何一句質問。
她就像一滴水,徹底蒸發在了他的世界裡。
乾淨利落得彷彿從未存在過。
這種認知,讓他無端感到煩躁。
他甚至派人去顧家打聽過。回報的訊息是,顧卿並未回顧家,據說去了外地散心,歸期未定。
“傅總,需要進一步尋找顧小姐的下落嗎?”周驍問。
傅斯年沉默片刻,擺了擺手:“不必。”
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他尊重。或許,她終於想通,不再對他抱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開始新的生活了。
這樣最好。
他試圖將全部注意力投注在蘇念身上,投注在工作上。
蘇念是他年少時最初的悸動,是遺憾,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如今失而複得,他理應珍惜。
可為什麼,午夜夢回,腦海裡閃過的,卻總是另一張蒼白安靜、帶著隱忍淚光的臉?
……
一個月後。
傅氏集團遭遇了一次重大的商業危機。
競爭對手有備而來,利用傅氏一個重大專案的漏洞,發動了猛烈的攻擊,股價震蕩,董事會施壓。
傅斯年忙得焦頭爛額,連續一週吃住在公司。
蘇念來看過他幾次,送來的都是需要排長隊購買的知名甜品店蛋糕,或者她自己烤的、糖分超標的曲奇。
傅斯年看著那些精緻的甜點,胃裡卻莫名想念一碗最簡單不過的白粥,配上幾樣清爽小菜。
那天夜裡,他胃病複發,疼得額頭冒汗。
蘇念手足無措,隻會著急地打電話叫醫生。
傅斯年忍著劇痛,恍惚間,想起有一次他也是胃疼得厲害,顧卿一聲不吭地守了他一夜,用微涼的手指幫他輕輕按摩穴位,緩解疼痛。第二天清晨,她熬了整整三個小時的小米粥,軟糯香甜,暖胃又暖心。
那時他覺得她惺惺作態,彆有用心。
此刻回想,那粥的溫度,似乎能透過記憶,熨帖到他此刻冰冷的胃裡。
醫生趕來,給他打了針,吃了藥,疼痛漸漸緩解。
蘇念趴在他床邊睡著了,妝容精緻,睫毛卷翹,像個需要人嗬護的公主。
傅斯年卻毫無睡意,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有些習慣,早已深入骨髓。
有些溫暖,無聲無息,卻在他毫無察覺時,滲透了他的生活。
而他,竟然後知後覺到如此地步。
第二天,情況稍有好轉,他不顧醫生勸阻,堅持回公司主持會議。
會議上,對方公司代表態度強硬,步步緊逼,抓住專案中的一個設計缺陷窮追猛打,言辭激烈地貶低傅氏團隊的專業能力。
傅氏的設計總監麵紅耳赤,卻一時無法有力反駁。
會議陷入僵局,氣氛凝重。
傅斯年麵色冷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就在這時,對方代表的一句話,突然觸發了他腦海中一個模糊的記憶片段。
他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大概是在半年多前,他有一次深夜回家,無意中看到顧卿蜷在客廳沙發裡,對著膝上型電腦敲打什麼,旁邊還散落著一些建築設計類的專業書籍。
他當時隻覺得諷刺,一個學藝術出身的落魄千金,還要附庸風雅地研究這些?
被他發現,她像是受驚的小鹿,慌忙合上電腦,眼神慌亂地解釋:“隻是……隨便看看。”
他嗤之以鼻,未予理會。
而現在,那個被他忽略的片段清晰地回放——她電腦螢幕上顯示的圖表和線條,似乎正好與眼下這個被攻擊的設計缺陷有關?!而她當時慌亂關掉的文件名稱……
傅斯年眼神驟然一凜,立刻對旁邊的周驍低聲吩咐:“立刻回一趟彆墅,找到夫人……顧小姐以前用的那台銀色膝上型電腦,立刻送到我辦公室!”
周驍雖然不明所以,但立刻領命而去。
一個小時後,電腦被送到。
傅斯年深吸一口氣,開啟。有密碼。
他嘗試著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錯誤。
他皺了皺眉,遲疑地輸入了結婚紀念日——螢幕應聲而亮。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悶悶的疼。
桌麵很乾淨。他很快找到了那個命名為“無用功”的資料夾。
點開。
裡麵是大量關於傅氏這個重大專案的資料、技術文件、還有數十個設計草圖方案!
其中有一個標注為“備用方案-優化版”的檔案,建立日期,正是在專案出現那個致命缺陷之前的一個月!
他點開檔案。
清晰嚴謹的設計圖,詳儘的資料分析,以及……完美規避了現有缺陷、並且更加優化高效的解決方案!思路之精妙,連他看了都忍不住拍案叫絕!
落款處,有一個小小的簽名:q.
gu。
顧卿。
竟然真的是她!
在她安靜順從的外表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竟然藏著這樣的才華和心思!
她默默地研究他公司的專案,默默地幫他解決瞭如此巨大的一個隱患,卻從未對他提起過一個字!甚至檔名隻謙卑地寫著“無用功”!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如同海嘯般衝擊著傅斯年。
他想起過去一年,她偶爾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她似乎曾小心翼翼地問過他一句關於專案進度的話,卻被他以“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冷冷堵回……
原來,她不是不關心,而是用錯了方式,愛錯了人。
傅斯年猛地合上電腦,胸口劇烈起伏。
他拿起內線電話,聲音沙啞得厲害:“周驍,通知對方,下午重啟談判。另外,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找到顧卿!立刻!馬上!”
他必須找到她。
他要親口問她,到底還默默為他做了多少傻事!
他要……
電話那頭的周驍,聲音卻有些遲疑和怪異:“傅總……我們的人,剛剛好像查到一點關於顧小姐的線索了……但是……”
“但是什麼?”傅斯年心中莫名一緊。
“但是……我們順藤摸瓜查下去,發現顧小姐最近一次實名消費記錄,是在……一家位於s市的私立婦產醫院。時間是在一個月前,她離開後不久。”
“婦產醫院?”傅斯年猛地站起身,腦子嗡地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她去醫院做什麼?她病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周驍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艱難地開口:“掛號記錄顯示的是……早孕檢查。”
哢嚓。
傅斯年手中的鋼筆,應聲而斷。
尖銳的碎片刺入掌心,滲出血珠,他卻渾然不覺。
早孕……檢查?
一個月前?
所以,她離開的時候……可能已經……
孩子……
他的孩子?
巨大的眩暈感襲來,傅斯年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伴隨著一種近乎窒息的恐懼和……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狂喜?
無數畫麵在他眼前飛閃——她週年紀念日那晚蒼白的臉,她果斷劃掉贍養費條款時決絕的筆跡,她繼母那些關於“傅家種”的瘋狂話語……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找!”傅斯年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恐慌,“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就算把整個s市翻過來,也要立刻給我找到她!馬上!”
他必須找到她。
立刻,馬上!
而與此同時,他的郵箱提示音突兀地響起。
一封來自陌生賬號的郵件,標題赫然是——“關於蘇念,傅總您應該知道的真相”。
傅斯年瞳孔驟縮。
蘇念?
真相?
在他剛剛得知顧卿可能懷著他孩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時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點開了那封郵件。
裡麵會是什麼?
是誰發來的?
和他瘋狂想要找到的那個女人,又會有怎樣的關聯?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謎團,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在這一刻,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牢牢罩住。
而網的中心,是那個他從未真正瞭解過、卻可能早已融入他骨血的女人——顧卿。
和他那……未知命運的孩子。
傅斯年死死盯著電腦螢幕,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以一種無法預料的方式,分崩離析,又或許……是重塑開端。
他顫抖著手,點開了那封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