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85章 跌墜星辰:他的掌心月光(中)
顧夜白的聲音通過直播訊號,冰冷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我與沈清月女士曾有過一段婚姻,但因性格不合,早已感情破裂。離婚後,我們通過友好協商,決定通過科技手段,共同孕育一個孩子。孩子由代孕母親生下後,由我主要負責撫養。沈清月女士享有探視權。”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甚至帶上了一絲被“背叛”的痛心: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沈清月女士會利用探視孩子的機會,教唆孩子,並拍下這些角度刁鑽的照片,夥同某些不良媒體,編織出如此惡毒的謊言,企圖抹黑薇薇,破壞我們的感情!孩子是無辜的,被她的親生母親如此利用,我作為父親,感到無比心痛和憤怒!”
顛倒黑白!
徹底的、毫無底線的顛倒黑白!
他把林薇撇得乾乾淨淨,把所有的臟水,所有的惡意,以一種更加不堪的方式,加倍地潑回到了沈清月身上!
她不僅是個“因嫉妒打壓後輩”的惡毒影後,更成了一個“利用親生女兒、手段下作”的無恥母親!
直播彈幕和社交媒體徹底瘋了。
#沈清月
代孕#
#沈清月
利用女兒#
#顧夜白
回應#
等詞條瞬間爆上熱搜第一。
“我的天啊!!!資訊量太大了!!”
“所以孩子是顧夜白和沈清月的?林薇是背鍋的?”
“沈清月也太毒了吧!居然利用自己的孩子!”
“怪不得當年退圈退得那麼乾脆,原來是拿了好處(代孕費?)現在錢花完了又出來作妖?”
“顧總好慘,遇到這種前妻!”
“保護我方薇薇!薇薇受委屈了!”
“沈清月去死吧!滾出地球!”
沈清月的世界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要嘔吐出來。
極致的憤怒和巨大的荒謬感讓她渾身發抖,血液逆流,衝得她眼前陣陣發黑。
她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瘋狂地撥打顧夜白的電話。
無法接通。
再打,直接被結束通話。
她給他發資訊,語音,微信上隻跳出一個冰冷的紅色感歎號——她被拉黑了。
全世界都在咒罵她,而那個製造了這一切災難的男人,卻切斷了與她所有的聯係,讓她獨自承受這萬箭穿心之痛!
就在這時,她的舊手機(為了聯係家裡專門備用的)突然響了起來。
是母親。
她顫抖著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母親驚慌失措、哭到幾乎崩潰的聲音:“清月!清月!怎麼回事啊!好多記者……堵在咱們家門口!砸門!問星星的事……星星嚇壞了,一直哭……他們、他們還說你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夜白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星星怎麼會是他的女兒?!你不是說是匿名捐贈者的嗎?!”
母親的話像一把把錘子,重重砸在沈清月早已破碎的心臟上。
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戰火,終於燒到了她最後的軟肋,燒到了她拚命想保護的家人身上!
“媽……媽你聽我說……”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星星,躲起來!千萬彆開門!彆回答任何問題!等我處理!等我!”
她掛了電話,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孤立無援,身敗名裂,被全世界唾棄,而現在,她最愛的家人也因此受到牽連和驚嚇……
不行!
她不能倒下!
為了星星,為了媽媽,她必須站起來!
一股從未有過的、近乎瘋狂的勇氣從心底最深處湧起。她擦乾眼淚,眼神變得決絕而冰冷。
顧夜白,你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那我就算死,也要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憤怒和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需要證據,需要反擊的武器!
她開始瘋狂地翻找。
那個她從原來家裡帶出來的、裝了五年幾乎快要遺忘的舊行李箱。裡麵是一些她不捨得丟棄的舊物。
她記得,當時簽那些複雜的代孕檔案時,她雖然心神恍惚,但潛意識裡或許留了一絲警惕,或者隻是習慣使然,她好像……偷偷用手機拍過幾張關鍵頁的照片?當時隻是下意識的行為,過後就被巨大的焦慮和妹妹的病情淹沒了,幾乎忘了這回事。
手機換了幾個,那個舊手機……
她翻箱倒櫃,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個早已停用、電量耗儘的舊手機。
她的手抖得厲害,插上電源線,心裡瘋狂祈禱著……
開機。
等待。
她顫抖著點開相簿,瘋狂地向下滑動。
五年前的照片……那麼多模糊的、關於劇本、關於日常、關於顧夜白的照片一一掠過……
找到了!!!
幾張拍攝得並不清晰,甚至有些晃動的檔案照片!
那是全英文的合同條款頁!她當時英文並不算太好,很多法律術語看不懂,隻是下意識地拍了下來!
她放大圖片,仔細辨認著上麵的條款。
雖然依舊很多看不懂,但幾個關鍵單詞跳了出來:“egg
provider”(卵子提供者)、“sperm
provider”(精子提供者)、“surrogate
ther”(代孕母親)、“pensation”(補償)……
而在涉及雙方權益的一頁上,她看到了兩個名字的拚音!
shen
qing玉e!
gu
yebai!
並且,條款中明確規定了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完全不是顧夜白所說的“離婚後友好協商共同孕育”,從時間戳上看,這些檔案簽署的時間,遠在他們“離婚”之前!正是在他們“隱婚”期間!
這不足以徹底翻盤,但至少能證明,顧夜白在新聞發布會上撒了謊!孩子不是離婚後纔有的,代孕也絕非他輕描淡寫所說的那樣!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當時顧夜白與她溝通的聊天記錄截圖(她有個習慣,重要事情會截圖存檔)!
上麵清晰地顯示著顧夜白當時對她說的話:
“清月,這是救星星唯一的辦法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你隻需要簽字。”
“孩子生下來會得到最好的照顧,你放心。”
“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但這個孩子是為了救星星,情況特殊,最好不要對外公開。”
這些記錄,雖然不能直接證明顧夜白後來的陰謀,但卻能狠狠打臉他“感情破裂後友好協商”的謊言!並且能證明,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並且主導了這一切!
證據有限,但這是她手中唯一的牌!
就在她整理這些證據時,門被敲響了。
不是瘋狂的砸門,而是冷靜、克製,卻帶著不容抗拒力道的叩擊聲。
她的心猛地一沉。
走到貓眼前一看,外麵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的男人——是顧夜白的私人保鏢。
“沈小姐,顧先生想請您過去談談。”門外傳來冰冷的聲音。
來得好快!
他是想來徹底堵住她的嘴?還是想強行讓她“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沈清月背靠著門板,心臟狂跳。
她知道,如果現在跟他們走,很可能就會被控製起來,甚至被逼簽下更可怕的“認罪書”,然後徹底消失。
她不能去。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我現在不方便。有什麼話,讓我的律師聯係他。”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拒絕:“沈小姐,顧先生希望現在就見您。請您不要讓我們難做。”
“我說了,不方便!”沈清月語氣強硬起來,“你們這是私闖民宅!再不走,我報警了!”
門外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聽到其中一個保鏢壓低聲音在對講機裡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請示。
幾分鐘後,腳步聲遠去。
他們暫時離開了,但沈清月知道,這絕不是結束。顧夜白不會放過她。
她必須儘快行動!
她立刻聯係了阿琳和那個小經紀人,將情況簡單說明,並將部分不打碼的證據照片發了過去。
阿琳聽完,氣得破口大罵:“顧夜白這個王八蛋!太不是東西了!清月,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召開新聞發布會。”沈清月的聲音異常冷靜,“就在明天!越快越好!他不想讓我說話,我偏要說給全世界聽!”
“可是……清月,你想清楚!顧夜白的勢力太大,你這樣公開和他撕破臉,風險太大了!他很可能還有後手!”經紀人擔憂不已。
“我還有退路嗎?”沈清月慘然一笑,“他已經把我逼到懸崖邊了。要麼跳下去,粉身碎骨;要麼轉過身,咬死他。就算最後還是要掉下去,我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阿琳沉默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說:“好!清月,我幫你!我認識幾個記者,或許可以幫忙安排場地和聯係一些相對中立的媒體。雖然大概率會被顧夜白打壓,但能來一家是一家!”
“謝謝。”沈清月哽噎了一下。雪中送炭的情誼,在此刻顯得尤為珍貴。
這一夜,註定無眠。
沈清月一遍遍整理著證據,構思著要說的話。
網路上的暴風雨仍在持續,她的名字被釘在恥辱柱上反複鞭撻。
門口偶爾還有腳步聲徘徊,像是無聲的威脅。
第二天下午,一場倉促卻註定吸引無數眼球的新聞發布會,在一個小型的媒體中心會議室裡舉行。
到場的媒體比預想的要多得多,幾乎擠滿了小小的會議室。長槍短炮對準了前方那個簡單的發言席。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惡毒”的前妻、影後,會如何回應昨天的驚天指控。
沈清月出現了。
她依舊素顏,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臉色蒼白,眼眶紅腫,但脊背挺得筆直。她的眼神不再是五年前那個發布會上的空洞絕望,而是燃著一簇冰冷的、堅定的火焰。
她走到發言席前,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目光緩緩掃過台下每一張或好奇、或鄙夷、或等著看熱鬨的臉。
會場安靜下來,隻剩下相機快門的哢嚓聲。
她深吸一口氣,開口,聲音因為緊張和缺眠而沙啞,卻異常清晰:
“各位媒體朋友,大家好。我是沈清月。今天站在這裡,是為了回應昨天顧夜白先生新聞發布會上的不實指控。”
“第一,關於代孕。顧先生說謊了。”
她舉起手中的平板電腦,上麵展示了她找到的那些合同照片和聊天記錄截圖(關鍵資訊已打碼)。
“我與顧夜白先生確實曾通過代孕方式孕育了一個孩子。但時間是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並非離婚之後。原因,也並非如他所說‘友好協商’,而是因為我的親妹妹沈繁星當時罹患重病,急需臍帶血造血乾細胞移植,顧先生告訴我,這是找到匹配資源、救我妹妹的唯一方式。我是在被蒙騙、救妹心切的情況下,簽署了檔案。”
台下頓時一片嘩然!記者們瘋狂地拍照記錄。
“第二,關於我利用孩子抹黑林薇小姐。這更是無稽之談!”沈清月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帶著哽咽,卻被她強行壓住,“我至今不知道那些照片是如何流出的!過去五年,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一直以為她來自匿名捐贈者!是顧先生告訴我,為了我妹妹的病,孩子不能公開!我被迫與骨肉分離五年,至今未能相認!我如何利用一個我都不知存在的孩子?!”
更大的騷動在台下蔓延!記者們的眼睛都亮了,這可是驚天反轉!
“第三,”沈清月的聲音變得無比冰冷,她直視著鏡頭,彷彿要透過它,看向那個男人,“我想問顧夜白先生幾個問題。”
“如果你早已與我感情破裂,為何要在婚姻期間騙我生下孩子?”
“如果你真心愛孩子,為何五年對她不聞不問,甚至隱瞞她的存在?”
“你一邊塑造深愛林薇小姐的形象,一邊卻藏著與前妻的孩子,這究竟是誰在欺騙感情?”
“你用我妹妹的命逼我退出娛樂圈,又用我們的孩子來汙衊我,顧夜白,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她的質問,一聲聲,一句句,如同泣血的控訴,砸在會場裡,也通過一些膽大的媒體悄悄流出的直播訊號,砸在了所有觀看者的心上!
輿論,開始動搖了。
“臥槽?!如果她說的是真的……”
“細思極恐啊!顧夜白這操作……”
“所以是顧騙了沈的孩子,還倒打一耙?”
“等等,那林薇到底知不知情?”
“求直播!為什麼主流媒體都不轉播?!”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想要提問。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發布會現場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一群穿著黑色西裝、氣勢洶洶的人闖了進來,直接走向發言席!為首的,正是顧夜白的首席特助!
“沈小姐,”特助麵無表情,聲音冰冷地打斷了一切,“顧先生委托我給您帶話。”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鏡頭都對準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特助拿出一個檔案袋,從裡麵抽出一份檔案,展示在鏡頭前。
那是一份……精神病鑒定報告?!
報告上清晰地寫著沈清月的名字,診斷結果欄是刺眼的幾行字:妄想性障礙、抑鬱症、有嚴重臆想和攻擊傾向。
“沈小姐,”特助的聲音帶著一絲“遺憾”和不容置疑的權威感,“顧先生很痛心您的病情再次複發。您因為事業受挫和長期壓力,一直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這些年一直在接受治療。您剛才所說的的一切,都是您病情發作下的臆想。這些所謂的‘證據’,”他輕蔑地掃了一眼沈清月手中的平板,“不過是您精心編織的幻想的一部分。”
他頓了頓,看向在場的媒體,語氣沉重:“顧先生念及舊情,本不想公開此事,但您今天的言行已經對社會造成了嚴重不良影響。為了您的健康著想,也為了不再讓您傷害自己和他人,我們將不得不根據這份專業鑒定報告,強製送您前往療養中心接受治療。請您配合。”
強製治療?!
精神病?!
這一手,太狠了!太絕了!簡直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底線!
用絕對的權力,定義一個“瘋子”!從此,她說的任何話,都不會再有人相信!她所有的反抗,都會被歸結為“發病”!
沈清月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看著那份蓋著紅章的虛假報告,看著特助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荒謬感和絕望感,像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
兩個穿著白大褂、像是醫護人員的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力道大得不容掙脫。
“不……我不是……我沒有病!”她終於掙紮著嘶喊出來,聲音破碎而絕望,“那是假的!是顧夜白偽造的!放開我!”
她的掙紮在那些訓練有素的人麵前,顯得如此徒勞和……可笑。
在媒體和看直播的觀眾眼裡,這更像是一個“精神病人”失控的表現。
“唉,原來是真的有病啊……”
“怪不得能做出那些事……”
“顧總也是仁至義儘了,還給她治病。”
“散了散了,鬨劇一場。”
輿論,再次被輕易地扭轉。
她被強行帶著往門口拖去。
鏡頭瘋狂捕捉著她絕望、崩潰、淚流滿麵的特寫。
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扭曲、旋轉,變得光怪陸離。
就在她即將被拖出門口的瞬間,她的目光猛地瞥見——
發布會場側麵的安全通道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顧夜白。
他居然親自來了!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隔著一片混亂的人群,冷漠地、甚至是帶著一絲嘲諷地看著她。
金絲邊眼鏡反射著冰冷的光,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緒。
他的嘴角,似乎極輕微地、上揚了一個弧度。
那是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一個將她徹底踩入泥濘、永世不得翻身後的,冰冷的微笑。
彷彿在說:看,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
沈清月的血液在那一刻,徹底凍結。
然後,安全通道的門緩緩關上,隔絕了他的身影,也彷彿隔絕了她最後一絲光亮。
她被粗暴地塞進一輛等待已久的黑色轎車。
車門關上,鎖死。
車子發動,朝著未知的、名為“療養院”的深淵駛去。
她完了嗎?
她的人生,就這樣被徹底定義為一個“瘋子”,就此埋葬?
不。
絕不。
在極致的絕望和恐懼之後,一種更加可怕的情緒在她心底滋生——那是恨的終極形態,是毀滅一切、同歸於儘的瘋狂。
顧夜白,你以為把我變成瘋子,你就贏了嗎?
你錯了。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隻要我還記得這一切……
我一定會逃出來。
我會找到最致命的證據。
我會讓你和林薇,為你們所做的一切,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她的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景象,最終定格在遠處高聳入雲的、顧氏集團大廈的logo上。
眼神裡,最後一絲軟弱徹底褪去,隻剩下冰冷的、燃燒的、地獄歸來般的複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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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囚籠與微光
黑色轎車行駛了漫長的時間,最終駛離喧囂的市區,轉入越來越偏僻的山路。
沈清月的心隨著環境的荒涼而不斷下沉。這不是去往任何正規醫療機構的路。窗外的景色從稀疏的村落,變為茂密得近乎陰森的樹林。
最終,車停在一座矗立在半山腰、被高牆電網環繞的灰白色建築前。鐵門緩緩開啟,露出裡麵壓抑的主樓,招牌上寫著“康寧靜養中心”,字跡甚至有些斑駁脫落。
這裡與其說是療養院,不如說更像一座與世隔絕的監獄。
她被帶下車,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她打了個寒顫。兩個穿著護工製服、身材壯碩的女人麵無表情地接手,一左一右架著她,力道大得讓她胳膊生疼。
“我自己會走。”她試圖掙紮,換來的是更用力的鉗製。
“在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其中一個護工冷冰冰地說,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
進入主樓,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某種陳舊發黴的氣息撲麵而來。燈光昏暗,走廊漫長而安靜,隻有他們單調的腳步聲回響。偶爾有穿著病號服的人目光呆滯地走過,像一抹遊魂。
登記,搜身,她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那部舊手機和一點點現金,全被粗暴地收走。然後,她被帶到一個狹窄的單間。
鐵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落鎖的聲音清晰而刺耳。
房間隻有一張鐵架床,一個塑料馬桶,一個小洗手檯。沒有窗戶,隻有門上一個狹小的窺視孔,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空氣潮濕冰冷。
真正的恐懼,此刻才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顧夜白是要把她徹底關在這裡,讓她“被精神病”,讓她永遠閉嘴!
她靠著冰冷的鐵門滑坐在地上,抱住膝蓋,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絕望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
不行!不能這樣!
星星還在等她!媽媽還在擔心!她不能消失在這裡!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必須想辦法出去!
然而,逃離這裡談何容易。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真正的噩夢。
每天被強製餵食各種不明藥物,讓她頭腦昏沉,四肢乏力。
定時有護工來“查房”,態度粗暴,稍有反抗就會被更加嚴厲地“管教”——關禁閉、強製注射鎮靜劑。
所謂的“醫生”例行問診,隻會反複誘導她“承認”自己有病,承認那些指控都是她的“幻覺”。
她試圖保持清醒,拒絕吃藥,把藥片藏在舌根下再找機會吐掉。
她試圖和護工套近乎,但對方警惕性極高,絕不透露任何資訊,也絕不接任何話茬。
她試圖觀察環境,尋找漏洞,但高牆電網,監控無處不在,守夜嚴密。
這裡就是一個精心打造的、密不透風的鐵籠。
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幾天?還是幾周?
外界的訊息被完全隔絕。她不知道媽媽和星星怎麼樣了,不知道輿論變成了什麼樣,更不知道顧夜白和林薇此刻正在如何風光得意。
這種未知和無力感,幾乎要將她逼瘋。
直到有一天。
輪到一個新來的、看起來略顯年輕的護工給她送餐。這個女孩眼神裡還帶著一絲未泯的同情,不像其他人那樣麻木。
沈清月抓住機會,在她放下餐盤轉身欲走的瞬間,用極低極快的聲音說:“幫我……我沒有病……我是被陷害的……幫我打個電話出去……”
那護工身體一僵,猛地回頭,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搖頭,壓低聲音:“你、你彆害我!這裡有監控!會被聽到的!再說……再說每個進來的人都這麼說……”
說完,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希望破滅。
沈清月的心再次沉入穀底。
但就在她絕望地拿起那個冰冷的饅頭時,手指卻摸到了一點異樣。
饅頭底下,似乎粘著什麼東西。
她心臟猛地一跳,警惕地看了一眼窺視孔,然後背過身,小心翼翼地剝開。
那是一小片被捏得皺巴巴的錫紙(可能是從藥板背麵撕下來的),裡麵包裹著一顆……她之前被迫吃過的、那種讓她昏沉的藥片?
不,不對。
她仔細看去,錫紙內側,用極細的筆,寫著幾個幾乎難以辨認的小字:
“彆吃這裡的藥。裝睡。夜班,三點,通風口。”
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忙寫就。
是那個年輕的護工!
她雖然害怕,但還是用這種方式,給了她一個資訊!
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和緊張瞬間攫住了沈清月!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是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迅速將錫紙吞進肚子裡毀滅證據,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通風口?她抬頭看向房間天花板角落那個小小的、布滿鏽跡的通風柵板。
夜班三點?
她不知道這個資訊意味著什麼,是救她出去?還是隻是傳遞訊息?
但無論如何,這是黑暗中透進來的第一絲微光!
接下來的時間變得無比煎熬。
她按照指示,繼續假裝順從,但偷偷把每次的藥都藏起來處理掉。頭腦逐漸恢複了一些清明。
她仔細觀察那個通風口,估算著大小,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她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裡煎熬。
終於,到了深夜。
療養院裡死寂一片,隻有走廊遠處偶爾傳來護工巡邏的腳步聲。
淩晨三點。
時間到了!
沈清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赤腳踩在冰冷的鐵床上,踮起腳尖,緊張地盯著那個通風口。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從通風口內部傳來。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緊接著,通風口的柵板從裡麵被輕輕推開了!
一隻手伸了出來,對她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然後,一張模糊的臉出現在通風口後麵,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暈,沈清月辨認出——正是白天那個年輕的護工!
她竟然從通風管道爬過來了!
“快……幫忙……”護工的聲音氣若遊絲,帶著劇烈的喘息,顯然爬行十分費力,“把柵板……完全拆下來……快沒時間了……”
沈清月立刻反應過來,用儘全身力氣,小心翼翼地、不發出太大聲音地拆卸那鏽蝕的柵板。幸運的是,螺絲似乎早已鬆動。
柵板被取下。
通風管道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來,僅容一人勉強通過。
“出來……順著管道……向左爬……大概十米……有個出口通向……工具倉庫……”護工喘著氣,語速極快,“倉庫後麵……有個運垃圾的舊通道……平時鎖著……但我……但我偷到了鑰匙……”
她顫抖著將一把冰冷的、老式的黃銅鑰匙塞進沈清月手裡。
“為什麼……幫我?”沈清月接過鑰匙,聲音哽咽,難以置信。
“我……我姐姐以前……是你的粉絲……”護工的聲音帶著哭腔,“她不信那些報道……我……我也覺得你不像壞人……快走!我隻能幫你到這了!四點換崗,巡邏會加強!快!”
說完,她的臉消失在黑暗中,通風管道裡傳來她艱難爬回去的窸窣聲。
沒有時間猶豫了!
沈清月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抓住通風口邊緣,用儘全身力氣,將自己瘦削的身體擠進了那狹窄、冰冷、布滿灰塵的管道中。
黑暗,窒息,恐懼。
管道內狹窄得隻能匍匐前進,尖銳的金屬邊緣劃破了她的麵板和單薄的病號服。
她隻能憑借感覺和那個護工指示的方向,拚命地、無聲地向前爬。
十米的距離,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的手臂和膝蓋磨得生疼,灰塵嗆得她幾乎要咳嗽,又死死忍住。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還有一個類似的通風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