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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91章 夜燼歡:冷梟的契約新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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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恐懼如同實質的黏液,瞬間包裹了沈清歡的全身,讓她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變得奢侈。顧梟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箍著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黑暗中,他撥出的氣息帶著酒後的灼熱,卻又冰冷得刺入骨髓。

“最終義務……”這四個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耳膜,帶來一陣陣戰栗。

她被迫仰視著他。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依稀能分辨出他臉部緊繃的輪廓,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翻滾著駭人的風暴,是震怒,是秘密被窺破後的殺機,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國外嗎?難道……這是一個陷阱?他早就料到她可能會忍不住好奇闖進來?

“放開……我……”沈清歡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聲音,拚命掙紮,但力量的懸殊讓她的一切反抗都像是蚍蜉撼樹。

顧梟非但沒有鬆手,反而俯身靠得更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如同惡魔的低語:“看到你了,是不是?看到那個……‘未來’了?”

他刻意加重了“未來”兩個字,充滿了嘲諷和一種令人膽寒的佔有慾。

“瘋子!顧梟你就是個瘋子!”極致的恐懼化作了絕望的勇氣,沈清歡嘶聲罵道,“那是孩子!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你用來紀念誰的物品!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

“閉嘴!”顧梟猛地低吼一聲,另一隻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頸,雖然沒有用力至窒息,但那威脅的意味足以讓她瞬間失聲。

“你怎麼敢評價我?怎麼敢用你淺薄的認知來揣度我和薇薇的事情?”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被侵犯神聖領域的暴怒,“能成為承載她延續的容器,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價值和無上的榮耀!”

榮耀?無上的榮耀?就是像一個培養皿一樣,被利用,被剝奪生育自主權,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彆人愛情紀念品的孵化器?!

沈清歡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瘋狂湧出,卻因為被扼住咽喉,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看來,協議上的條款對你來說還是太寬鬆了。”顧梟盯著她的淚眼,眼神冰冷而殘酷,“讓你還有多餘的精力和不該有的好奇心。”

他猛地鬆開了扼住她脖子的手,轉而粗暴地將她從地上拽起來。

沈清歡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卻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著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驚恐地問。

顧梟沒有回答,隻是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足以凍僵周圍的空氣。他拖著她,徑直穿過寂靜的西翼走廊,無視了聞聲趕來、看到眼前一幕後麵露驚駭卻不敢上前詢問的保鏢。

他沒有帶她回她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將她拖進了主臥——那個她從未被允許踏入的、屬於他的絕對私密領域。

“砰!”

房門被狠狠摔上,反鎖的聲音清晰可聞。

沈清歡被巨大的力道甩了出去,踉蹌著摔倒在柔軟卻冰冷的地毯上。她驚恐地環顧四周。

房間是極致的冷色調,黑白灰為主,裝修風格冷硬簡潔,一如他本人。空氣裡彌漫著他身上特有的雪鬆冷香,濃鬱得讓人窒息。

顧梟站在門口,像一尊冰冷的門神,擋住了所有去路。他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釦子,動作優雅卻充滿了壓迫感。

“既然你提前知曉了你的‘價值’,”他一步步逼近,陰影完全籠罩了她,“那麼,有些‘義務’,或許也該提前履行了。”

他口中的“義務”指的是什麼?生理上的?成為他真正意義上的妻子?為了……或許將來需要她親自孕育?還是彆的更可怕的折磨?

沈清歡手腳並用地向後縮去,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床沿,無路可退。

“不要……顧梟,你不能這樣……”她聲音顫抖,充滿了絕望的哀求,“我們之間有協議……你說過不會碰我……”

“協議?”顧梟嗤笑一聲,單膝跪壓在床上,俯身靠近她,指尖冰冷地劃過她顫抖的臉頰,最終停留在她因為恐懼而微微張開的唇上,“協議的前提是,你安分守己。顯然,你並沒有做到。”

他的指尖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眼神幽暗如深淵:“而且,協議隻說了我不碰你。但沒說你不能‘服務’於我,不是嗎?作為對你今晚越界行為的……懲罰。”

“懲罰”兩個字,被他用低沉緩慢的語調說出來,充滿了**和暴力的雙重威脅。

沈清歡的血液都涼透了。她意識到,跟這個男人講道理、談協議,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在他絕對的力量和權勢麵前,她渺小得像一隻可以隨意碾死的螞蟻。

就在他的唇即將壓下來,他的手即將撕扯她單薄的睡衣時——

“叮鈴鈴——!”

刺耳的手機鈴聲,如同救命的號角,驟然在死寂的房間裡炸響!

顧梟的動作猛地一頓,眉頭緊緊皺起,顯然極度不悅被打斷。

鈴聲固執地響著,大有一種不接聽就永不罷休的架勢。

顧梟低咒了一聲,最終還是放開了沈清歡,起身拿出手機。當他看到來電顯示時,臉色微微一變,那股暴戾的氣息瞬間收斂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他瞥了蜷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沈清歡一眼,走到窗邊接起了電話。

“說。”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冰冷,但仔細聽,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顧梟的背脊似乎繃緊了一瞬。

“情況怎麼樣?”

“……我知道了。”

“看好她,我馬上過來。”

簡短幾句後,他結束通話了電話。

房間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顧梟站在原地,背對著沈清歡,似乎在快速權衡著什麼。

幾秒鐘後,他猛地轉身,目光複雜地掃過她,那眼神裡有未褪的怒意,有被打斷的不爽,還有一種更深的、她看不懂的焦灼。

“待在這裡。哪裡都不準去。”他冷聲命令,語氣不容置疑,“今晚的事情,還沒完。”

說完,他竟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房間,並再次從外麵反鎖了房門。

沈清歡癱軟在床角,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和樓下汽車引擎發動並急速駛離的聲音,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劫後餘生的恐懼感後知後覺地湧上來,她抱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身體,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

剛才……就差一點……

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說了什麼?竟然能讓處於盛怒中的顧梟立刻放下“懲罰”,匆忙離開?

“看好她”……這個“她”指的是誰?

一個念頭猛地竄入腦海——難道……是和那個“薇薇”有關的事情?除了薇薇,還有誰能讓顧梟如此失態?

可是,薇薇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還是說……關於那個培養艙裡的孩子出了問題?

無數的疑問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裂。

她看向那扇被反鎖的門,又想起西翼那個冰冷的培養艙和裡麵那個小小的胎兒……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弄清楚真相!必須想辦法逃離這個可怕的魔窟!

顧梟的突然離開,給了她一絲喘息的機會,也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七)

那一晚,顧梟沒有再回來。

沈清歡在極度驚恐和疲憊中昏睡過去,又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

第二天,彆墅裡的氣氛依舊壓抑,但似乎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緊張。傭人們噤若寒蟬,保鏢的數量似乎增加了,巡邏也更加頻繁。

沒有人提起昨晚西翼的事情,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沈清歡知道,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一定在時時刻刻監視著她。

她試圖從傭人嘴裡套話,想知道顧梟昨晚為什麼匆忙離開,去了哪裡。但所有人都諱莫如深,隻是更加小心地伺候她,眼神裡帶著一種奇怪的憐憫和畏懼。

這種詭異的平靜持續了三天。

第三天下午,顧梟回來了。

他看起來風塵仆仆,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似乎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周身的氣場比以往更加冰冷駭人,彷彿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徑直走向沈清歡。

沈清歡正在客廳的窗邊看書(實則心神不寧),看到他進來,嚇得立刻站了起來,書本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他走到她麵前,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驚肉跳,有審視,有疲憊,有一種深切的痛苦,還有一絲……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扭曲的掙紮?

他就這樣看了她足足有一分鐘,看得沈清歡頭皮發麻,幾乎要落荒而逃。

然後,他猛地伸出手——

沈清歡嚇得閉上了眼睛,以為他要動手。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頭頂,非常僵硬地、極其不熟練地……輕輕拍了兩下?

這個動作太過詭異,完全不符合他人設,讓沈清歡渾身汗毛倒豎,比被打一巴掌還讓她害怕。

“安分點。”他最終隻丟下這三個冷冰冰的字,然後轉身上了樓,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沈清歡僵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他到底怎麼了?那個電話之後,他好像變得……更奇怪了。

這種反常,比直接的暴怒更讓她感到不安。

晚飯時間,顧梟竟然下樓和她一起吃飯。

餐桌上依舊沉默。

隻是吃到一半時,他忽然毫無征兆地開口,聲音沙啞:“你喜歡孩子嗎?”

沈清歡拿著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她驚恐地看向他,心臟狂跳。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是在試探她?還是……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垂下眼瞼,低聲回答:“……喜歡。”

這是實話,她一直很喜歡孩子,尤其是弟弟,幾乎是她帶大的。

顧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幽暗難辨:“很好。”

很好?什麼很好?沈清歡的後背竄起一股涼意。

他又不說話了,隻是默默地吃飯。但那句“很好”,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讓她食不知味,坐立難安。

接下來的日子,顧梟似乎恢複了一些“正常”。他依舊忙碌,但回家的次數稍微多了一些。他不再提那天晚上西翼的事情,也不再提什麼“義務”和“懲罰”。

他甚至開始過問她的生活,雖然方式依舊強硬霸道。

比如,他會命令營養師給她製定更嚴格的食譜,要求她必須吃完。

比如,他會突然讓助理送來一大堆昂貴的珠寶華服,堆在她麵前,卻不問她喜不喜歡。

比如,他會勒令她每天必須午睡兩小時,會有傭人專門記錄。

這種“關心”非但沒有讓沈清歡感到溫暖,反而讓她毛骨悚然。她越來越覺得,自已像一頭被精心飼養、等待時機成熟就要被推上祭壇的羔羊。

他做的這一切,似乎都是為了那個“容器”能保持最佳狀態,為了那個培養艙裡的“未來”?

這種想法讓她如墜冰窟。

她試圖聯係外界,但她的手機被沒收了,彆墅裡的電話都打不出去,網路也被嚴格監控。她徹底成了一隻被折斷翅膀、囚禁在金絲籠裡的鳥。

絕望之下,她開始偷偷觀察,尋找這座冰冷堡壘的任何一絲漏洞。

(八)

機會出現在一次看似尋常的家庭醫生例行檢查後。

負責她健康的是一位姓林的女醫生,五十歲左右,氣質溫和,是顧家的老人,也是極少數敢偶爾對顧梟的建議提出不同意見的人。

這次檢查時,顧梟破天荒地也在場,雖然他隻是坐在遠處的沙發上看著檔案,但存在感極強。

林醫生仔細地為沈清歡做著檢查,量血壓、聽心跳、詢問日常作息。

當問到近期是否有壓力過大、睡眠不安時,沈清歡下意識地瞥了顧梟一眼,然後低聲回答:“還……還好。”

林醫生看了看儀器上略微偏快的心率和稍高的血壓,又看了看沈清歡眼底不易察覺的青黑和緊張的神色,若有所思。

她收起聽診器,轉向顧梟,語氣平和卻帶著專業性的堅持:“先生,太太的身體狀況總體良好,但似乎有些神經衰弱和焦慮的跡象。這可能和環境適應、精神壓力有關。除了營養和休息,情緒疏導也很重要。我建議或許可以讓太太偶爾在保鏢陪同下,出去散散心,接觸一下自然環境,對身心調整有益。”

顧梟從檔案中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沈清歡,然後落在林醫生身上,沒有說話,顯然在權衡。

沈清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出去?這可能嗎?

片刻後,顧梟居然點了點頭,雖然語氣依舊冷淡:“可以。時間地點由阿強(保鏢頭目)定,清場,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先生。”林醫生恭敬地應道,然後對沈清歡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沈清歡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竟然同意了?!

雖然條件苛刻,但這無疑是絕境中的一絲曙光!

第一次“放風”被安排在三天後,地點是顧家名下的一處私密性極高的臨湖花園。

出行那天,前後各兩輛保鏢車,沈清歡被安排在中間那輛防彈轎車的後座,左右還各坐著一名麵無表情的女保鏢。陣仗大得像是國家元首出行。

但當她走下車,呼吸到帶著湖水濕潤氣息和花草清香的自由空氣時,幾乎有種想哭的衝動。

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驅散了些許心底的寒意。花園被打理得極好,靜謐無人,隻有鳥鳴聲聲。

她在保鏢寸步不離的“陪同”下,沿著湖邊小路慢慢走著,貪婪地看著周圍的景色,感受著久違的寧靜。

走到一個轉角處,旁邊是一片茂密的薔薇花叢。

忽然,花叢後麵傳來極輕微的“窸窣”聲。

旁邊的女保鏢立刻警覺地上前一步,擋在沈清歡身前。

就在這時,一個紙團從花叢後麵被人猛地扔了出來,恰好滾落到沈清歡的腳邊!

所有人都是一驚!

保鏢立刻就要去撿那個紙團,並有人迅速衝向花叢後方檢視。

沈清歡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幾乎是下意識地,搶先一步彎腰撿起了那個紙團,迅速攥緊在手心裡!

“太太!”保鏢驚訝地看著她。

“沒什麼,可能是個小石子,嚇了我一跳。”沈清歡強裝鎮定,將手背到身後,心臟砰砰直跳,“看看後麵是什麼人?”

保鏢搜查回來,報告道:“後麵沒人,可能是隻野貓或者風吹的。”

沈清歡暗暗鬆了口氣,手心卻因為緊攥著那個紙團而沁出冷汗。

“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了。”她怕節外生枝,立刻提出返回。

保鏢們自然沒有異議。

回到彆墅,回到自已的房間,反鎖上門,沈清歡才顫抖著攤開手心。

那是一個被捏得皺巴巴的小紙團。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

上麵隻有一行列印出來的小字,沒有任何署名:

【小心林醫生。她在用藥物影響你的激素水平,為植入胚胎做準備。薇薇的死因有疑,查城西療養院。】

轟——!!!

彷彿又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

沈清歡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藥物影響激素水平?為植入胚胎做準備?!

所以……顧梟的“最終義務”……真的是要讓她親自懷孕,生下那個試管嬰兒?!林醫生的“好心”建議,隻是為了讓她身體達到最佳受孕狀態?!那些“營養餐”、那些“關心”……全都是陰謀的一部分?!

而最後一句,更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薇薇的死因有疑?!

城西療養院?!

這條資訊是誰給的?目的是什麼?是善意提醒,還是另一個陷阱?

無數個問題瞬間湧入大腦,讓她頭痛欲裂。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所處的環境,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和複雜。身邊看似善意的人,可能包藏禍心;而一個神秘的扔紙團的人,似乎想幫她,或者……利用她?

信任徹底崩塌。

巨大的危機感和一絲微弱的、關於薇薇死因的疑點,像黑暗中的兩道微光,一道照亮了深淵的深度,一道……或許指明瞭某個可能的方向?

她該怎麼辦?

相信誰?

又能依靠誰?

沈清歡看著鏡子裡自已蒼白而驚惶的臉,彷彿看到一隻無形的大網,正從四麵八方收攏,而她,就是網中央那隻無處可逃的獵物。

顧梟的腳步聲在門外走廊響起,越來越近。

沈清歡猛地將紙條揉碎,衝進衛生間,扔進馬桶,按下衝水鍵。

水流漩渦帶走了那張致命的紙條,也彷彿帶走了她最後一絲僥幸。

她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僵硬而溫順的笑容。

門把手轉動,顧梟推門走了進來。

“今天出去散心,怎麼樣?”他看著她,語氣平淡,眼神卻銳利如鷹,似乎在仔細審視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沈清歡轉過身,臉上掛著那個練習好的、無懈可擊的柔順微笑,輕聲回答:

“很開心,謝謝先生關心。”

顧梟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審視的銳利彷彿能穿透她精心維持的平靜表象,直抵她瘋狂跳動的心臟。沈清歡維持著嘴角的弧度,甚至刻意讓眼神顯得柔和而略帶疲憊,彷彿真的隻是一次尋常的、令人放鬆的散步。

幾秒鐘的沉默,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於,他似乎是滿意了,或者隻是暫時收起了疑慮,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走向衣帽間,準備換衣服。

沈清歡暗暗吐出一口濁氣,後背的冷汗幾乎浸濕了內衣。她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馬桶的方向,儘管那漩渦帶走紙條的畫麵還在腦海中反複閃現。

接下來的幾天,沈清歡活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那份神秘的警告像一根刺,深深紮進了她的心裡。她開始用全新的、警惕的目光審視周圍的一切,尤其是林醫生和那些每日必不可少的“營養補充劑”。

林醫生依舊溫和周到,每隔兩天便會來為她檢查身體,詢問狀況,然後留下一些維生素片和安神助眠的藥劑。以前沈清歡從未懷疑,隻當是尋常的保健,現在卻每次接過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片時,指尖都忍不住發涼。

她不敢不吃,怕引起懷疑。但她學會了巧妙地藏匿。她會假裝喝水吞下,實則將藥片壓在舌下,等林醫生或傭人離開後,再偷偷吐出來,用紙巾包好,找機會處理掉。

她甚至開始偷偷觀察自已的身體變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是藥效還沒顯現?還是那份警告本身就是假的,意在挑撥離間?

“薇薇的死因有疑,查城西療養院。”

這句話更像魔咒,日夜在她腦中回響。

薇薇,那個像陽光一樣燦爛的女孩,竟然不是正常死亡?如果她的死有蹊蹺,那顧梟知道嗎?他那樣瘋狂地愛著她,如果知道她的死另有隱情,會怎麼做?

而這個扔紙團的人,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資訊告訴她?ta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幫她在顧梟麵前揭露真相以自保?還是想借她這把“刀”,去探查什麼?

無數個疑問盤旋著,讓她心力交瘁。但她知道,無論那條資訊是真是假,城西療養院,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改變局麵的線索。

可她就像一隻被折翅囚禁的鳥,根本無法離開這座守衛森嚴的彆墅半步。上次的“放風”是特例,之後顧梟再也沒有提過第二次。

她必須想辦法再次出去,或者……聯係外界。

她想起了弟弟。自從弟弟手術成功後,她隻在顧梟的“恩準”和保鏢的監視下見過兩次。弟弟恢複得很好,被安置在一家高階私立康複中心,有專人照顧。顧梟在這方麵,倒是沒有食言。

或許……弟弟是唯一可能幫她的人?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按了下去。不行,太危險了。弟弟剛經曆大手術,身體還在恢複,心智單純,絕不能把他卷進這灘渾水裡。而且,弟弟身邊的看護,大概率也是顧梟的人。

此路不通。

日子在表麵的風平浪靜和內心的驚濤駭浪中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沈清歡發現,顧梟似乎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甚至偶爾會徹夜不歸。每次回來,都帶著更重的疲憊和更冷的戾氣。有時,他會在深夜獨自一人去西翼那個密室,一待就是很久。

沈清歡有一次壯著膽子,假裝起夜,悄悄靠近西翼走廊的入口,隱隱約約能聽到裡麵傳來他壓抑的、彷彿困獸般的低吼,還有像是砸東西的悶響。

他在為什麼事情煩躁痛苦?是因為那個孩子?還是因為……彆的?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多聽,每次都是心驚膽戰地快速離開。

這種詭異的平衡,終於在一個雨夜被打破。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巨大的閃電撕裂夜幕,震耳欲聾的雷聲彷彿就在屋頂炸開。

顧梟回來了,比平時更晚,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冷硬的發梢和下頜線不斷滴落。他沒有換衣服,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去書房或者西翼,而是直接踹開了沈清歡臥室的門!

巨大的聲響嚇得正在窗邊看雨的沈清歡猛地一顫,手裡的書再次掉落。

他一步步走進來,在地毯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濃重的酒氣混合著雨水的濕冷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他的眼睛裡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裡麵翻滾著一種沈清歡從未見過的、近乎毀滅一切的瘋狂和絕望。

“……”沈清歡嚇得連連後退,話都說不出來。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將她狠狠拽到自已麵前。

“為什麼?!”他對著她低吼,滾燙的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聲音嘶啞得厲害,“為什麼要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這張臉?!”

他的話沒頭沒腦,充滿了無儘的痛苦和憤懣。

沈清歡嚇得臉色慘白,手腕劇痛,掙紮著:“顧梟!你放開我!你喝醉了!”

“醉?我沒醉!”他另一隻手粗暴地撫上她的臉,指尖冰冷而用力,彷彿要透過她的麵板,觸控到另一個靈魂,“看著她……每天看著你……我都快要瘋了!”

他的眼神渙散而痛苦,似乎透過她在看著彆人。

“薇薇……”他忽然喃喃地叫出那個名字,聲音裡帶著令人心碎的哽咽和思念,“我的薇薇……如果那天……如果那天我……”

他的話語變得破碎不清,但那種深入骨髓的悲痛和自責,卻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沈清歡停止了掙紮,怔怔地看著他。

這一刻,他不是那個冷酷無情、掌控一切的黑幫大佬,隻是一個失去了摯愛、痛苦得無法自拔的可憐男人。

是因為這場雷雨,勾起了他什麼痛苦的回憶嗎?是關於薇薇的?那個“那天”發生了什麼?

“顧梟……”她下意識地叫了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憐憫?

這一聲似乎稍微拉回了他的一點神智。

他猛地晃了晃頭,聚焦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臉上,那短暫的脆弱和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陰鷙和暴戾的情緒。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

不是他的薇薇。

是沈清歡。那個替代品。那個容器。

一種極大的羞辱感和憤怒瞬間淹沒了他。

他猛地將她甩開!

沈清歡踉蹌著撞在身後的牆壁上,脊背生疼。

“滾!”他指著門口,聲音冰冷徹骨,帶著濃濃的厭惡,“彆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我!你不配提起她!更不配……擁有這張臉!”

惡心的眼神?她隻是……有一點點可憐他而已。

沈清歡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咬緊下唇,什麼也沒說,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房間,甚至顧不上手臂的疼痛和狼狽。

房門在她身後被重重摔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幾乎要蓋過窗外的雷鳴。

沈清歡站在空曠冰冷的走廊上,聽著身後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和東西被砸碎的聲音,身體微微發抖。

雨水瘋狂地敲打著玻璃窗,像是無數人在哭泣。

那一晚,她一夜未眠。

顧梟的那句“如果那天我……”和那極致痛苦的眼神,如同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腦海裡。

薇薇的死,果然不簡單。

而顧梟,他似乎知道些什麼,並且一直在為此痛苦自責。

那個扔紙團的人說的“死因有疑”,難道和顧梟有關?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竄入腦海,讓她渾身冰冷——難道薇薇的死,和顧梟有關?!所以他才會如此痛苦和偏執?所以他才會找一個替身,弄一個試管嬰兒,來彌補他內心的虧欠和瘋狂?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男人就不僅僅是偏執可怕,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危險和罪惡。

她必須儘快想辦法求證!必須去一趟城西療養院!

(九)

機會來得比想象中更快,也更……屈辱。

幾天後,顧梟似乎完全忘記了雨夜那場的失態,又恢複了那個冰冷莫測、掌控一切的模樣。

他把她叫到書房。

巨大的紅木書桌後,他穿著黑色的絲質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和名貴的腕錶。他手裡拿著一份檔案,正在翻閱。

“過來。”他沒有抬頭,聲音淡漠。

沈清歡依言走過去,心中忐忑。

他將檔案推到她麵前。

“簽了它。”

沈清歡低頭一看,呼吸猛地一窒!

檔案的標題赫然是——《輔助生殖技術知情同意書及相關協議》!

下麵密密麻麻的條款,涉及卵子采集、體外受精、胚胎移植、孕期管理……等等一係列冰冷的技術名詞!

最刺眼的是,協議甲方是顧梟,乙方是她沈清歡,而協議的最終目的,清晰寫明——為甲方已故配偶林薇女士,通過乙方代孕,延續其血脈。

轟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紙協議如此**裸、公事公辦地擺在她麵前時,沈清歡還是覺得像被人迎麵狠狠打了一拳,頭暈目眩,渾身血液逆流!

他甚至連欺騙和掩飾都懶得做了!就這麼直接地、殘忍地,要把她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明碼標價地榨取乾淨!

“怎麼?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顧梟抬眸,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和顫抖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簽了它,履行你最後的義務。之後,你會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和錢。”

自由?錢?

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他以為她還會相信這些鬼話嗎?就算她簽了,生下了那個孩子,以他偏執的性格,真的會放她走嗎?更大的可能是被徹底囚禁,成為真正的、不見天日的生育工具!

沈清歡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掐進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

她不能簽!絕對不能!

但直接拒絕的後果是什麼?激怒他,可能連最後周旋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認命:“……好,我簽。”

顧梟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順從。

沈清歡拿起筆,手指微微顫抖,慢慢地靠近簽名處。

就在筆尖即將觸碰到紙麵的那一刻,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種刻意偽裝的、怯生生的擔憂:“可是……先生,我最近身體總覺得有些不適,林醫生也說我激素水平好像不太穩定……現在做這些,會不會……對成功率有影響?我……我想把身體調整到最好狀態,畢竟……這很重要。”

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容器”對自身“功能”的擔憂和對“任務”的重視。

顧梟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審視著她,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偽。

沈清歡的心跳如擂鼓,但她努力維持著那副溫順又不安的樣子。

片刻,顧梟開口:“你哪裡不適?”

“就是……偶爾會頭暈,心悸,睡眠還是很差……”沈清歡說著一些常見的、難以立刻驗證的症狀,“林醫生開的安神藥好像效果也不大。”

顧梟沉默了幾秒,然後拿起了內部電話:“讓林醫生現在過來一趟。”

沈清歡的心猛地一提!

很快,林醫生趕到了書房。

“先生,您找我?”

“給她再做一次詳細檢查。”顧梟指了指沈清歡,語氣不容置疑,“重點查一下內分泌和神經係統。儘快拿出評估報告,她的身體狀態是否適合立刻進行胚胎移植。”

林醫生恭敬地應下,然後轉向沈清歡,笑容依舊溫和:“太太,請跟我來檢查室吧。”

沈清歡跟著林醫生離開,背後能感覺到顧梟那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

在檢查室裡,林醫生為她做了比以往更詳細的檢查,抽了血,做了心電圖和超聲波。

整個過程,沈清歡的心都懸著。她仔細觀察著林醫生的每一個表情,試圖找出破綻。但林醫生始終專業而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

“林醫生,”沈清歡躺在檢查床上,狀似無意地輕聲問,“那些安神藥和維生素,會影響激素嗎?我真的很擔心……”

林醫生正在操作儀器,聞言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太太不用擔心,那些都是溫和的補充劑,主要是調理和安撫,對激素水平影響很小。您的身體狀況總體是很好的,可能隻是最近壓力大了些。”

她的回答天衣無縫,眼神也沒有絲毫閃爍。

難道……那個紙條是假的?是在誤導她?

檢查結束,林醫生讓她先回房休息,說報告出來後她會直接交給顧先生。

沈清歡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坐立難安。

大約一個小時後,書房來了電話,顧梟讓她過去。

她走進書房,看到顧梟正看著一份剛列印出來的報告。林醫生站在一旁。

“先生,從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太太的身體確實有些神經功能紊亂和輕微的激素波動,但不算嚴重。”林醫生彙報道,“直接進行胚胎移植的話,成功率可能會受到一定影響。我個人建議,可以先進行一到兩周的藥物和心理乾預調理,等指標更穩定後再進行,這樣對太太的身體和胚胎著床都更有利。”

沈清歡的心猛地落回了實處!林醫生竟然……幫了她?雖然理由冠冕堂皇,但確實為她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顧梟看著報告,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權衡。

最終,他合上了報告,看向沈清歡,目光深沉:“那就再給你一週時間調理。一週後,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藉口。”

“是,先生。”沈清歡低下頭,掩飾住眼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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