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97章 逆風執炬:她的商界顛覆(二)
第七章:灰
發布會現場亂成一鍋粥。
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圍堵試圖逃離的徐明遠。保鏢們組成的人牆在推搡中搖搖欲墜,提問聲、斥責聲、相機快門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掀翻屋頂。
徐明遠臉色鐵青,往日裡的從容風度蕩然無存,隻剩下狼狽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猙獰。他低著頭,用手擋開幾乎戳到臉上的麥克風,在助理的拚命護持下,艱難地朝著出口移動。
沈清站在台上,燈光依舊聚焦在她身上,但她彷彿置身於風暴眼,周圍是極致的混亂,中心卻是冰冷的平靜。她看著徐明遠如過街老鼠般倉皇逃竄,七年來縈繞心頭的恨意,在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然而,這種快意卻並不徹底。
她的目光越過喧囂的人群,死死鎖定在那個側後方的角落。
父親沈宏還站在那裡,臉色比她記憶中更加蒼老憔悴,那雙眼睛裡翻湧著太多情緒:有看到她“成功”的茫然震驚,有對眼前這場麵的本能恐懼,有深埋已久的愧疚,甚至……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近乎哀求的神色。
他為什麼會來?誰告訴他今天這裡有發布會?他剛才……聽到了一切?看到了一切?
無數疑問瞬間衝垮了複仇帶來的短暫眩暈。
工作人員迅速上台,護著沈清從另一側通道離開。
周韞緊跟在她身邊,語氣帶著興奮與關切:“沈清,你做得太棒了!這下徐明遠徹底完了!不過你父親……”
“我知道。”沈清打斷他,聲音有些發緊,“我先處理點私事。”
她快步走向後台的休息室,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
父親的出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打碎了她精心佈局後的“勝利”畫麵,漾開一圈圈不安的漣漪。
休息室裡,沈宏坐立不安,粗糙的手指絞在一起。看到沈清進來,他猛地站起身,嘴唇囁嚅著,卻發不出聲音。
父女倆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尷尬和疏離。
七年未見,時光和遭遇在他們之間劃下了深深的鴻溝。
“爸,”沈清先開了口,聲音乾澀,“您怎麼來了?”
“我……我……”沈宏眼神躲閃,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有人……有人給我送了張票,說……說你今天會在這裡,很重要……”
“誰送的票?”沈清立刻追問,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不、不認識,就是個跑腿的……”
沈宏愈發慌亂,“清清,你剛才……你在上麵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徐明遠他……”
“都是真的。”沈清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他當年偷了我的方案,還當眾羞辱您,把我踩進泥裡。我今天做的,隻是拿回屬於我的一切,讓他付出代價。”
沈宏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上血色儘失:“可是……可是這樣鬨得多大啊……他那種人,有錢有勢,萬一報複起來……我們怎麼惹得起啊清清!當年的事……當年的事不就是因為我們惹不起……”
又是這種恐懼!這種深入骨髓的、對權勢的畏懼!
沈清的心猛地一沉。
父親的反應,和她預想的一樣,沒有欣慰,沒有支援,隻有害怕和退縮。這讓她感到一陣無力的悲哀和憤怒。
“爸!現在不是七年前了!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他報複?他現在自身難保!”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你不懂!你不懂!”沈宏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帶著哭腔,“他們那些人,手段黑著呢!你以為你贏了?沒那麼簡單的!你會惹上大麻煩的!你會被……”
他猛地刹住話頭,眼神裡的恐懼幾乎要溢位來,彷彿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沈清死死盯著他:“我會被什麼?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沈宏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搖頭:“沒有!我能有什麼事瞞你!我就是怕……怕你出事……”
他的閃爍其詞和過度反應,讓沈清心中的疑慮更深。父親的出現,絕不僅僅是巧合。
就在這時,沈清的助理匆匆推門進來,臉色凝重:“沈總,不好了。網上突然出現了大量針對您的新的爆料!”
沈清心頭一凜,接過助理遞上的平板。
幾大社交媒體和財經論壇上,幾乎在同一時間,湧出了成千上萬條“實名爆料”和“深度起底”帖。
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
《起底“複仇女神”沈清:其父沈宏當年貪汙钜款下落不明!》
《細思極恐!沈清海外資金源流疑與洗錢有關聯》
《不僅僅是私怨?深扒沈清與徐明遠背後的資本博弈,或涉非法交易》
內容極其詳儘,不僅再次翻出她父親當年的案子,添油加醋地暗示仍有巨額贓款未被追回,且影射沈清出國初期的大筆生活費和學費來源不明。
更惡毒的是,文章將她對徐明遠的複仇,描繪成一場“黑吃黑”的資本鬨劇,暗示她手中所謂的“證據”來路不正,甚至可能是栽贓陷害,目的是為了搶奪明遠資本的上市蛋糕。
水軍密集刷屏,節奏帶得飛起。剛剛還在為沈清叫好、痛斥徐明遠的輿論風向,瞬間變得撲朔迷離,質疑聲四起。
“我就說嘛,哪有什麼完美的受害者!”
“商業圈真亂,狗咬狗一嘴毛!”
“坐等警方介入,查查兩邊資金!”
“心疼散戶,又是大佬互撕,我們買單……”
沈清看著這些鋪天蓋地的汙衊,手指冰涼。徐明遠的反撲來了!而且如此迅速、如此狠毒!他果然不會坐以待斃!
更讓她心寒的是,這些爆料裡關於她父親案子的某些細節,非常內部,絕非外人能輕易知曉。除非……
她猛地抬頭,看向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父親。
“爸!”她的聲音冷得像冰,“這些關於你案子的細節,是誰透露出去的?你是不是又見了什麼人?是不是徐明遠找過你?!”
沈宏被她淩厲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幾乎要癱軟在地,嘴唇哆嗦得說不出完整的話:“我……我沒有……我不知道……他們逼我的……”
“他們是誰?!”沈清步步緊逼。
就在此時,她的私人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徐明遠的聲音。不再是發布會上的驚慌失措,而是帶著一種極度壓抑後的、冰冷的瘋狂和嘲弄。
“沈清,喜歡我送你的這份‘驚喜’嗎?”他的笑聲透過電波傳來,令人毛骨悚然,“你以為你贏了?燒成灰?嗬嗬……看看現在,誰的過去更容易被燒成灰燼?”
“徐明遠,你除了這些下作手段,還會什麼?”沈清咬牙。
“有用就行,不是嗎?”
徐明遠慢條斯理地說,“你父親……真是個妙人。稍微嚇唬一下,就什麼都說了。哦,對了,他可能沒告訴你,當年他挪用的那筆錢,有一小部分,據說下落不明?你說,如果我現在向經偵部門‘匿名舉報’,並提供點‘線索’,懷疑那筆錢輾轉到了你海外賬戶的啟動資金裡……調查起來,會不會很有趣?”
沈清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瞬間明白了父親極度的恐懼從何而來!
徐明遠不僅找到了父親,還用當年未結的舊案威脅他,甚至可能偽造了某些線索,要將她拖入父親案件的泥潭!
一旦被立案調查,無論最後能否澄清,她的聲譽、她的事業都將受到毀滅性打擊!甚至可能涉及刑事責任!
“徐明遠,你無恥!”
“彼此彼此。”徐明遠冷笑,“沈清,我告訴你,遊戲還沒結束。你想把我送進監獄?那就看看,誰先身敗名裂,誰先萬劫不複!你最好看好你那個廢物爹,他的嘴,可不像你那麼硬!”
電話被猛地結束通話。
沈清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老淚縱橫的父親。
憤怒、失望、悲哀、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以為她足夠強大,可以斬斷過去,可以直麵敵人。
卻沒想到,過去從未真正過去,它成了敵人手中最鋒利的刀,再次精準地捅向了她最痛的軟肋。
“爸……”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顫抖,“你到底……還瞞了我什麼?”
父親隻是搖頭,痛哭流涕,語無倫次地重複:“對不起……清清……對不起……他們逼我的……我怕啊……”
休息室外,發布會引發的風暴仍在持續發酵,而另一場更加凶險、直指她軟肋的暗戰,已經由徐明遠瘋狂地掀開了帷幕。
她燒向徐明遠的火,的確猛烈。
但此刻,她卻覺得自己也站在了熊熊烈焰之中,腳下的地基,正在被父親充滿迷霧的過去,和徐明遠毫無底線的反撲,燒得搖搖欲墜。
第八章:漩
沈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
徐明遠的反撲在她的預料之中,隻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精準且惡毒地利用她的父親。
她立刻做出部署:
1.
法律層麵:
讓合作的律師事務所第一時間針對網路上的不實謠言發布嚴厲的律師函和宣告,並啟動取證程式,準備起訴幾個跳得最歡的造謠賬號和媒體。雖然無法立刻平息輿論,但必須表明態度,遏製謠言進一步擴散。
2.
公關層麵:
與周韞溝通,以磐石科技的名義發布公告,堅決支援她,並強調發布會披露的關於徐明遠的一切證據均合法合規,經得起檢驗。同時,動用自己積累的媒體資源,釋放一些有利於她的聲音,平衡輿論場。
3.
父親安置:
這是最棘手的一環。她不能再讓父親獨自待在外麵,成為徐明遠隨時可以利用的突破口。她立刻安排最信任的助理和安保人員,將情緒近乎崩潰的父親送往一處隱蔽的住所,暫時與外界隔絕,並請心理醫生介入疏導。她必須從父親嘴裡問出實話,弄清楚徐明遠到底知道多少,又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4.
自身安全:
加強自己和身邊核心團隊的安保級彆。徐明遠已經狗急跳牆,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處理完這些,已是深夜。
網路上依然吵得沸反盈天,支援和質疑的聲音激烈交鋒。
徐明遠那邊顯然投入了巨大的資源在進行輿論反擊,“資本黑吃黑”、“父子同謀”的論調甚囂塵上。
雖然沈清公佈的行賄證據確鑿,足以讓明遠資本和徐明遠本人麵臨嚴重的法律調查,上市計劃基本告吹,但徐明遠顯然打算拖她下水,把水攪渾,讓大家一起爛在泥潭裡。
這是一場耐心的較量,看誰先頂不住壓力,看誰的底牌先被耗儘。
沈清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她不怕商業上的明槍暗箭,但父親這個變數,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這時,周韞敲門進來,臉上帶著擔憂。
“怎麼樣?伯父安置好了嗎?”
“嗯,暫時安全了。”沈清點點頭,“抱歉,周總,因為我的私事,把磐石也拖進了輿論漩渦。”
周韞擺擺手:“說什麼話。我們是戰友。徐明遠這種手段雖然下作,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越是瘋狂,越說明我們打中了他的七寸。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你父親那邊,到底什麼情況?如果需要法律上的幫助……”
沈清苦笑:“我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等我處理完這邊,得儘快去見我父親一麵,必須問清楚。”
“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謝謝。”
沈清搖搖頭,“這是家事,我自己處理。”
周韞理解地點點頭:“好,有需要隨時開口。公司這邊我會穩住。
另外……”他神色略顯凝重,“監管層那邊已經有朋友透風過來,說明遠資本的問題很嚴重,調查組很快就會進駐。但是,關於網上對你個人及其資金源的質疑……可能也需要你配合提供一些說明材料。”
沈清的心沉了一下。果然,徐明遠的舉報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我明白。我會儘快準備好所有能證明我資金清白的材料。”
她海外每一筆大的資金流動都有清晰記錄和合法來源證明,她對此有信心。但調查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消耗和羞辱。
送走周韞,沈清獨自坐在辦公室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卻照不進她內心的陰霾。
她拿出手機,翻出一張舊照片。那是很多年前,父親還沒出事時,帶著她去公園放風箏的照片。照片上的父親笑得開朗,把她扛在肩頭,彷彿能為她撐起整個天空。
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變成了她生命中沉重不堪的負擔和汙點?
是從那樁案子開始?還是從母親因此積鬱成疾、早早離世開始?或是從徐明遠當眾揭開那道傷疤開始?
眼淚無聲地滑落。她迅速擦掉。
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沈清處理完緊急事務後,立刻趕往父親暫住的公寓。
經過一夜的安撫和休息,沈宏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但眼神依舊躲閃,不敢直視女兒。
沈清讓其他人離開,房間裡隻剩下父女二人。
她給父親倒了杯溫水,坐在他對麵,語氣儘量平和:“爸,現在沒有外人。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明遠是不是找過你?他怎麼威脅你的?當年那筆錢,到底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沈宏雙手捧著水杯,手指不停顫抖,水杯裡的水漾出一圈圈漣漪。
他沉默了良久,終於嘶啞地開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清清……爸對不起你……爸又給你惹麻煩了……”
“大概半個月前……有幾個人找到我住的地方……說是徐明遠派來的……他們……他們拿出了很多以前案子的材料……說我當年挪用的公款,有一筆三百萬的尾款,對不上賬……當時說是追回了,但其實……其實手續上有點模糊……”
沈清的心猛地一揪!
“他們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聽話,就去翻舊賬,把這筆糊塗賬栽到我頭上……那我就要再進去……我老了,我經不起了啊清清……”
沈宏老淚縱橫,“他們還……還查到你給我轉的生活費的記錄……說可以誣陷那是贓款……會連累你……”
“所以他們讓你做什麼?”沈清聲音發冷。
“他們……他們先是問你這幾年在國外的事,問你的錢從哪裡來的……我哪知道啊,我就說不知道……他們就不高興……後來,就前幾天,他們讓我在發布會的時候,必須到場,坐在他們指定的位置……說隻要我出現了,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我做……”
“然後呢?”
“然後……然後今天早上,網上那些話就出來了……他們還……還提前給了我一個信封,裡麵是……是一些話術,讓我如果被記者抓到,就照著說……說你的壞話……說我懷疑你的錢不乾淨……”
沈宏說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清清,爸沒照做!爸再不是人,也不能這麼害自己女兒啊!我害怕……我就跑了……”
沈清聽完,渾身發冷。
徐明遠!好狠毒的手段!
他找到父親,利用父親對舊案重提的恐懼,半真半假地威脅他,讓他出現在發布會現場,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暗示和壓力——看,沈清的父親來了,他們父女關係“微妙”,說不定真有內幕。
然後,再利用父親的出現和過往,大規模散佈謠言,甚至提前準備好了“父親指控女兒”的劇本!
如果當時父親真的被記者圍住,在恐懼和逼迫下說了什麼……
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父親最終沒有按照徐明遠的劇本走,但他的出現,以及徐明遠丟擲的那些“線索”,已經足夠引爆輿論,並將調查的視線引到她和父親身上。
那筆三百萬的舊賬,到底是真是假?手續上到底有什麼模糊之處?
沈清看著眼前驚恐萬狀、毫無主見的父親,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再次襲來。
她甚至無法確定,父親此刻說的,是不是全部實話?他當年那樁案子,是否真的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
“爸,那三百萬,到底怎麼回事?”她盯著父親的眼睛。
沈宏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慌亂,支支吾吾:“都、都過去了……賬目的事,誰說得清……可能、可能就是當時搞錯了……”
他的反應,讓沈清的心不斷下沉。
她意識到,父親對她,依然有所隱瞞。
過去,像一個無儘的深淵,不僅吞噬了父親的人生,現在也張開了黑洞洞的口,想要將她一起拖進去。
而徐明遠,正獰笑著站在深淵邊,奮力將她往下推。
離開公寓時,沈清的心情無比沉重。
她原本以為,複仇是斬斷過去的方式。
現在才發現,複仇或許隻是一把鑰匙,開啟了一扇通往更複雜、更黑暗過往的門。
門後麵,除了徐明遠的罪行,可能還有她父親未能言說的秘密,以及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危險。
手機震動,是一條新資訊,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沈小姐,火勢如何?小心彆燒著自己。順便問候令尊。——一個‘好心’的觀眾”
徐明遠的挑釁!
沈清刪掉資訊,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
無論深淵有多黑,無論過去有多少迷霧,她都不會再退縮。
徐明遠以為這樣就能打垮她?
那就試試看。
這場火,既然已經點燃,那就讓它燒得更旺些吧。
看看到最後,化為灰燼的,究竟會是誰。
第九章:弈
監管部門的調查組如期進駐明遠資本。
訊息一出,明遠資本的股價開盤即暴跌,觸發熔斷。曾經風光無限的獨角獸,瞬間陷入了風雨飄搖的境地。
徐明遠被限製出境,配合調查。他頻繁出入監管機構,每次露麵都被媒體長槍短炮圍追堵截,臉色一次比一次陰沉難看。
儘管他動用了一切人脈資源試圖周旋,但沈清在發布會上丟擲的行賄證據實在太實錘,涉及金額巨大,關聯方眾多,調查不斷深入,牽扯出的問題越來越多。
明遠資本的上市夢徹底破碎,甚至麵臨著巨額罰款、業務重整乃至更嚴重的刑事追責。
徐明遠個人的聲譽和事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
然而,他對沈清的反撲也從未停止。
網路上針對沈清的汙名化攻擊依舊密集。雖然沈清方麵強大的法律和公關團隊不斷澄清、起訴,封禁了一批又一批造謠賬號,但負麵資訊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明顯有龐大的資金在背後支援。
同時,經偵部門也確實聯係了沈清,要求她就其海外資金源流以及與其父親當年案件可能存在的關聯進行說明。
這對沈清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儘管她提供的所有材料都清晰合法,證明瞭她的每一筆資金都與父親的舊案毫無關聯,但配合調查的過程耗費心力,且這種被“調查”本身,就在持續損害她的公信力。
徐明遠顯然打著“我不好過,也絕不讓你好過”的主意,拚命想把水攪渾,拖延時間,尋找翻盤的機會。
沈清並未被這些乾擾打亂陣腳。
她深知,決定勝負的關鍵,不在於口水仗,而在於誰能拿出更多致命的證據,誰能更快地將對方送入法律的審判席。
她一方麵繼續配合監管和經偵的調查,展現出完全坦蕩合作的姿態;另一方麵,她指揮團隊,加緊對徐明遠和明遠資本其他罪證的深挖。
發布會展示的,隻是冰山一角。徐明遠在資本運作中手段齷齪,絕不止行賄這一項。財務造假、內幕交易、非法關聯交易……隻要肯挖,總能找到更多破綻。
同時,她也在密切關注著父親那條線。
她私下聘請了頂尖的刑辯律師和財務審計專家,重新梳理父親當年的案件卷宗。她必須弄清楚,那筆“三百萬”的模糊賬目到底是怎麼回事,徹底消除這個潛在的炸彈。
調查過程並不順利。
案件年代久遠,很多原始憑證難以查詢,當年經辦人員也大多離職退休。而且父親沈宏似乎對重新翻查舊案極其抗拒和恐懼,言語間閃爍其詞,讓調查進展緩慢。
沈清隱隱覺得,父親隱瞞的事情,可能比想象中更複雜。
就在雙方陷入膠著拉鋸戰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機出現了。
這天,沈清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對方是一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和疲憊的中年男人。
“是……是沈清沈總嗎?”
“我是,您哪位?”
“我……我姓王,王斌……以前是明遠資本財務部的副總監……我……我手裡有些東西,您可能感興趣……”
沈清心中一動,語氣保持平靜:“王總監?我記得您。您想給我什麼?”
“是……是關於徐明遠這些年,真正見不得光的賬目……還有一些……他通過海外空殼公司轉移資產的記錄……比您之前公佈的,要勁爆得多……”
王斌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恐懼,“他……他最近在瘋狂銷毀證據,還想讓我們幾個知情人背黑鍋……我……我不想給他陪葬!”
沈清立刻意識到這條線索的巨大價值:“您在哪裡?我們怎麼見麵?”
“我不能露麵!徐明遠現在像瘋狗一樣盯著所有人!”
王斌急促地說,“東西我放在一個地方了。我可以把地址和保險櫃密碼給您。但是……沈總,您得保證,拿到東西後,能想辦法保護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徐明遠要是知道是我……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保證。”沈清毫不猶豫地答應,“隻要證據屬實,我會儘我所能確保你和家人的安全,並為你爭取豁免或減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下定決心。
“好……我信您一次。地址是……”
結束通話電話,沈清立刻安排絕對可靠的心腹,按照王斌提供的地址,取回了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回到密室,沈清開啟檔案袋,裡麵的內容讓她觸目驚心!
不僅僅是更詳細的行賄記錄,還有明遠資本近幾年大規模財務造假的原始賬本影印件,以及徐明遠利用內幕訊息操縱股價、通過複雜關聯交易掏空公司資產的鐵證!
其中甚至包括了幾份徐明遠與某些權勢人物進行利益輸送的隱秘協議!
這些證據如果丟擲去,足以讓徐明遠把牢底坐穿,甚至掀起更大的反腐風暴!
沈清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但她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王斌的突然倒戈,是否可信?這會不會是徐明遠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她立刻讓技術團隊和法務團隊連夜驗證這些檔案的真偽,並動用關係核實王斌目前的處境。
初步反饋很快回來:檔案真實性極高;王斌確實因不滿徐明遠推卸責任的行為而與之發生激烈爭吵,近期家人也受到過不明人士的騷擾恐嚇。
看來,徐明遠的瘋狂不僅逼急了對手,也逼瘋了自己的隊友。內部堡壘,開始從內部崩塌了。
沈清握著手裡的重磅炸彈,沉思良久。
這些證據,威力巨大,但如何使用,卻需要慎之又慎。一旦丟擲,波及範圍極廣,可能會引發難以預料的連鎖反應。
而且,徐明遠狗急跳牆,誰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
她想起父親,想起那個依舊籠罩在迷霧中的“三百萬”。
或許,是時候和徐明遠做最後的了斷了。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徐明遠的私人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徐明遠沙啞而充滿戾氣的聲音:“沈清?你還敢打電話給我?看我現在焦頭爛額,你很得意是不是?”
“徐明遠,”沈清的聲音平靜無波,“我們談談。”
“談?有什麼好談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王斌你認識吧?”沈清淡淡地丟擲一個名字。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連呼吸聲都彷彿停止了。
幾秒鐘後,徐明遠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你……你把他怎麼了?!”
“我沒把他怎麼樣。隻是他好像不太想替你背黑鍋了。”
沈清語氣依舊平靜,“他給了我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比如,你在開曼群島的那幾個空殼公司,比如,你轉移到瑞士銀行那些見不得光的錢……”
“你胡說八道!”徐明遠失控地咆哮起來,但聲音裡的恐慌卻無法掩飾。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沈清說,“徐明遠,你完了。這些證據交上去,你下半輩子就在監獄裡度過吧。”
“沈清!你敢!!”徐明遠的聲音因為極度恐懼而尖利變形,“你以為就你有證據?你父親那點破事!我要是出事,我保證讓你和你那個廢物爹一起陪葬!那三百萬……”
“那三百萬到底怎麼回事?”沈清立刻抓住他的話頭,厲聲追問,“徐明遠,你都知道什麼?!”
徐明遠似乎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猛地刹住話頭,喘著粗氣,電話裡隻剩下他粗重而混亂的呼吸聲。
沉默在電話兩端蔓延,充滿了詭異的張力。
沈清的心跳加速。徐明遠果然知道一些關於那三百萬的內情!而且,他似乎認為這能威脅到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徐明遠的聲音再次響起,卻突然變得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沈清,你想知道?
好啊。明天下午三點,南城碼頭,舊倉庫區。我們當麵談。就我們兩個人。”
他頓了頓,補充道:“彆忘了把王斌給你的東西帶上。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否則……你就等著給你父親收屍吧。”
說完,他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沈清握著手機,眉頭緊鎖。
徐明遠突然提出見麵?還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這明顯是個局。一個很可能充滿危險的鴻門宴。
他去,還是不去?
去了,可能麵臨未知的危險。
不去,徐明遠很可能真的會對父親不利,而且關於那三百萬的秘密,可能永無水落石出之日。
父親恐懼的眼神,徐明遠詭異的笑聲,還有那筆糾纏不休的“三百萬”……像一張巨大的網,向她籠罩下來。
她知道,最終的決戰,或許不在法庭上,而在明天下午那個偏僻的舊碼頭。
她必須去。
不僅是為了徹底解決徐明遠,也是為了揭開父親身上最後的謎團,徹底斬斷那根將她拖向深淵的繩索。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冷靜地部署。
她不會真的傻到單刀赴會。
但這一次,她要贏的,不僅僅是商業上的勝利。
第十章:局
(**延續)
南城碼頭,廢棄的倉庫區。
海風帶著鹹腥的氣息,吹過生鏽的鐵皮和斑駁的水泥牆,發出嗚嗚的聲響,更添幾分荒涼和陰森。
下午三點,天色卻有些陰沉,彷彿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沈清獨自駕車前來。她穿著一身便於活動的深色便裝,神情冷靜。她將車停在一片空曠的場地中央,然後下車,環顧四周。
周圍寂靜無聲,隻有風聲和海浪拍打岸堤的聲音。
她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裡麵裝的,正是王斌提供的部分關鍵證據的影印件。
“我到了。出來吧,徐明遠。”她朗聲說道,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間回蕩。
過了一會兒,側麵一個倉庫的鏽蝕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被推開了。
徐明遠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比前幾天更加憔悴,眼窩深陷,鬍子拉碴,但眼神卻異常亢奮和瘋狂,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身材高大、麵色不善的男人,顯然是保鏢打手之流。
“東西帶來了嗎?”徐明遠盯著她手裡的檔案袋,眼神貪婪而急切。
“帶來了。”沈清晃了晃檔案袋,“我父親呢?還有,那三百萬,到底怎麼回事?”
徐明遠獰笑一聲:“先把東西給我!否則,你永遠彆想知道!”
“你覺得可能嗎?”沈清冷笑,“徐明遠,彆耍花樣。我既然敢來,就有準備。你的人,不一定能動得了我。”
她話音剛落,周圍幾個倉庫的頂部和視窗,悄然出現了幾個人影,手中的遠端裝置在陰沉的天空下泛著冷光。那是她提前佈置好的狙擊手和無人機操作員,遠端監控著這裡的一切,隨時可以介入。
徐明遠臉色一變,顯然沒料到沈清準備如此充分。
他身後的兩個保鏢也立刻緊張起來,警惕地掃視四周。
“沈清,你夠狠!”徐明遠咬牙。
“比不上你。”沈清麵無表情,“廢話少說。
我父親和那三百萬的秘密,換你這些能讓你少坐幾年牢的證據。很公平。”
徐明遠眼神變幻不定,似乎在權衡利弊。
最終,對逃脫法律製裁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父親……那個老廢物,他騙了你,也騙了所有人!”
沈清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當年那三百萬,根本不是賬目模糊!”徐明遠的聲音帶著嘲弄和一種揭露秘密的快意,“那筆錢,他根本沒全部上交!他偷偷藏起了一百多萬!”
沈清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你胡說!”
“我胡說?”
徐明遠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怎麼找到他的?怎麼威脅他的?就是因為我知道這個秘密!他當年利用職務之便,挪用了公款去炒期貨,結果血本無歸!
為了平賬,他偽造了手續,說大部分追回了,其實有一百多萬的窟窿被他用各種名目抹平了!這件事,當時差點被查出來,是他一個上級怕擔責任,幫他捂住了蓋子!”
沈清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父親……竟然真的……
“後來他東窗事發,是因為另一筆賬。這一百多萬的舊賬,反而因為時間久遠、手續混亂,沒人再深究。”
徐明遠繼續說著,像毒蛇吐信,“但他自己心裡一直藏著這個鬼!我稍微一嚇唬,他就屁滾尿流!因為他知道,這事要是翻出來,數罪並罰,他這把老骨頭就得爛在監獄裡!”
沈清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如此……原來父親極度的恐懼來源於此!他不僅犯過錯,他還隱瞞了更大的錯!他一直在欺騙,連她這個女兒都騙!
所以徐明遠才那麼有恃無恐,認為這個秘密足以徹底摧毀她!一個貪汙犯的女兒,和一個父親至今仍藏匿贓款的女兒,在輿論和法律麵前,完全是兩個概念!
“現在,你知道了吧?”徐明遠得意地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你和你那個爹,都是一路貨色!裝什麼清高白蓮花?把東西給我!否則,我立刻就把這件事捅出去!讓你和你爹一起身敗名裂!”
沈清死死咬著牙,口腔裡彌漫開一股鐵鏽味。
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幾乎將她擊垮。但越是如此,她骨子裡的倔強和堅韌越是迸發出來。
她緩緩抬起頭,眼神裡的脆弱迅速褪去,隻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決絕。
“徐明遠,”她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就算我父親罪該萬死,那也是法律來審判他。而你……”
她猛地將手中的檔案袋狠狠摔在地上!
“你偷走我的人生,踐踏我的尊嚴,一次又一次用最卑劣的手段攻擊我和我的家人!你以為,你還能用這個威脅我?!”
徐明遠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一下,隨即暴怒:“你找死!給我抓住她!把東西搶回來!”
他身後的兩個保鏢立刻如惡狼般撲向沈清!
幾乎在同一時間!
周圍倉庫頂部的狙擊手立刻開槍示警!
子彈打在保鏢前方的空地上,濺起火星和塵土!
兩個保鏢動作一僵,不敢再上前。
與此同時,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迅速包圍了整個倉庫區!
十幾輛警車衝了進來,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察下車,舉槍對準了徐明遠和他的保鏢!
“不許動!舉起手來!”
徐明遠徹底懵了,臉色慘白如紙:“警察……怎麼會有警察?!沈清!你陰我?!”
沈清站在警察的保護圈內,冷冷地看著他:“徐明遠,從我接到你電話開始,所有的通話內容,都被錄音了。你剛才承認威脅我父親、試圖隱瞞罪證的每一句話,都是呈堂證供。”
她早就通知了警方,並配合警方佈下了這個局。王斌提供的證據,加上徐明遠親口承認的罪行,足以給他定罪!
至於父親的事……她會親自帶父親去說清楚。
該承擔的責任,必須承擔。
但絕不能再成為被徐明遠這種小人拿捏的把柄!
徐明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眼神絕望而怨毒地死死盯著沈清。
警察上前,給他戴上手銬。
在被押上警車前,徐明遠突然回頭,對著沈清發出瘋狂而惡毒的詛咒:
“沈清!你彆得意!你以為你贏了?你等著!會有人替我收拾你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誰!你和你那個爹,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的聲音漸漸遠去,消失在警笛聲中。
沈清站在原地,海風吹起她的發絲。
徐明遠最後的話,像一絲不祥的陰雲,飄進她的心裡。
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誰?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徐明遠的背後,還有彆人?
她看著地上那個散落的檔案袋,又想起父親那筆糊塗的舊賬。
徐明遠伏法,似乎隻是一個開始。
更大的迷霧和危機,彷彿才剛剛顯露冰山一角。
父親隱瞞的,真的隻是一百多萬的贓款嗎?
徐明遠背後,是否真的還有更大的黑手?
她腳下的路,似乎還有更多的荊棘和陷阱。
逆風執炬,雖有燒手之患,但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她就必須走下去。
直到,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罪惡,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轉過身,迎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一步步,走向未知的下一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