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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35章 愛如荊棘纏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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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賬簿後的陰影】

那幾本厚重的、散發著陳腐紙張和灰塵氣息的賬簿,被我藏在牢房床板下最隱秘的縫隙裡,如同幾塊灼熱的烙鐵,日夜炙烤著我的神經。

我不知道它們具體記錄了些什麼,但直覺告訴我,這絕非“陳警官”一時興起的遊戲。這些五年前的舊賬,像沉睡的毒蛇,一旦被驚醒,可能會咬傷很多人,包括……可能牽涉其中的秦嶼。

“陳警官”要我找到它們,目的何在?是為了藉助我這個“外人”的手,來揭開某些他自己不便直接觸碰的膿瘡?還是想測試我的能力和忠誠,看我是否真的能為他所用?

無論哪種可能,我都已經踏入了雷區。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

我沒有輕舉妄動去研究那些賬簿。在牢房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任何異常的舉動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注意。我隻是在每天深夜,當同牢房的人都陷入沉睡,隻有鼾聲和夢囈在空氣中回蕩時,才會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用手指輕輕拂過賬簿粗糙的封麵,感受著那下麵可能隱藏的、足以顛覆某些人命運的驚濤駭浪。

我在等待。“陳警官”既然給了我任務,就必然會有下一步的指示。

果然,幾天後的勞動間隙,我在水槽邊清洗工具時,一個負責打掃衛生的、平時沉默寡言的老囚犯,在與我擦肩而過時,極其迅速地將一個小紙團塞進了我囚服的口袋裡。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臉上不動聲色,繼續著手裡的動作。直到周圍無人注意,我才迅速將紙團展開。

上麵隻有一行列印的、沒有任何特征的宋體字:

“明晚熄燈後,倉庫。帶上一號簿。”

一號簿?是指那幾本賬簿中的第一本嗎?

指令簡單,直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時間和地點,再次選擇了那個偏僻的倉庫。

我知道,第二次交鋒即將來臨。這一次,我不再是完全被動的獵物,至少,我手裡有了一點他想要的“東西”。

第二天晚上,熄燈號響過之後,監獄陷入一片死寂。我躺在硬板床上,睜著眼睛,在黑暗中默默計算著時間。直到確認牢房裡的其他人都已睡熟,我才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起身,從床板下抽出那本標注著最早年份的“一號簿”,貼身藏好,然後利用早已觀察好的看守巡邏間隙,再次溜出了牢房。

去往倉庫的路,比上一次更加熟悉,也更加令人心悸。月光被濃雲遮擋,隻有遠處哨塔的探照燈偶爾掃過,在牆壁上投下快速移動的、蒼白的光斑。我像一道影子,在建築物的陰影裡穿梭,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

倉庫的鐵門虛掩著,彷彿在等待我的到來。我閃身進去,沉重的鐵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外麵微弱的光線和聲音。

倉庫裡比上次更加黑暗,隻有貨架深處,有一點極其微弱的、手電筒被蒙上布發出的昏黃光暈。

我朝著光暈的方向走去。

“陳警官”站在一堆廢棄的桌椅中間,背對著我。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手電的光暈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頜線,他臉上的表情隱藏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東西帶來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顯得格外清晰。

我沒有說話,隻是從懷裡取出那本厚重的“一號簿”,遞了過去。

他接過賬簿,沒有立刻翻看,而是用手掂了掂份量,彷彿在確認什麼。然後,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我臉上。

“知道這裡麵記錄的是什麼嗎?”他問。

“不知道。”我如實回答,“我看不懂那些代號。”

他似乎在陰影裡笑了笑,那笑容沒有任何溫度。“看不懂就對了。這是‘暗樁’的往來記錄。”

暗樁?

這個詞讓我心頭一凜。在秦嶼的體係裡,“暗樁”指的是那些潛伏在官方機構、競爭對手內部,或者像監獄這種特殊地方的、長期不啟動的深度眼線。他們的存在是最高機密,直接由秦嶼或者像“影子”這樣的核心人物掌握。

這本五年前的賬簿,記錄的是監獄內部的“暗樁”活動?

“五年前,這裡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陳警官”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往事,“當時的監獄長,和某些勢力,合作得很‘愉快’。這裡麵記錄的,就是當時通過監獄渠道,流轉的一些‘特殊物資’,以及……為某些人提供的‘特殊服務’。”

特殊物資?特殊服務?

我立刻想到了那些被隱去的代號背後,可能代表的毒品、武器、甚至人口的非法交易,以及利用囚犯進行的見不得光的勾當。

“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看,是什麼意思?”我警惕地問。他就不怕我拿著這些證據反咬一口?

“因為有些賬,該清算了。”“陳警官”的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絲肅殺之意,“當年的有些人,靠著這些肮臟交易爬了上去,現在卻想把自己洗白,把過去抹得一乾二淨。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是在說當年的監獄長?還是指……與這些交易有關的、外麵的某些“大人物”?甚至,可能包括……秦嶼?

我猛然意識到,他給我看這個,不僅僅是為了讓我“證明價值”,更是在向我展示他的“敵人”,或者說,他想要清除的目標。他在將我拉入他的陣營,讓我清晰地看到,我和他,至少在清算某些舊賬上,可能存在共同的利益。

“你想讓我做什麼?”我直接問道。

“這裡麵有幾個代號,我需要知道他們現在對應的身份。”他將賬簿翻到其中幾頁,指著上麵幾個用紅筆圈出來的、尤其晦澀的代號,“他們在記錄中隻出現了幾次,但涉及的‘物資’量很大,級彆很高。我懷疑,他們不是普通的‘暗樁’,可能是……直接對上麵負責的‘單向聯絡員’。”

單向聯絡員?那是比“暗樁”更加隱秘的存在,通常隻與最高層級的人聯係,身份極其保密。

“連你都查不到?”我有些意外。以他在這裡的地位和與秦嶼的關係,調查這些應該不難。

“有些線,碰了會打草驚蛇。”“陳警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而且,有些人,未必希望這些陳年舊賬被翻出來。”

我明白了。他有所顧忌。他可能懷疑監獄內部還有當年留下的、身居更高位置的“保護傘”,或者,他顧忌的是秦嶼的態度——這些舊賬,會不會牽扯到秦嶼本人?

所以,他需要我這樣一個“局外人”,一個看似與各方勢力無關、卻又具備一定能力和動機的囚犯,來替他做這些危險的探查工作。

“我怎麼查?”我感到一陣荒謬,“我在這裡寸步難行,連線觸這些人的機會都沒有。”

“機會,我會給你創造。”“陳警官”合上賬簿,遞還給我,“這本賬簿,你保管好。裡麵的內容,儘快記下來,然後找機會銷毀原件。至於怎麼查……”

他頓了頓,帽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聽。監獄是個小社會,隻要存在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那些代號對應的人,可能已經離開了,也可能……還穿著製服,或者,就在你身邊。”

他的話,讓我後背升起一股寒意。就在我身邊?那些看似普通的囚犯或者獄警裡,可能就隱藏著五年前的“單向聯絡員”?

“紅姐……”我下意識地想到了她。她訊息靈通,人脈複雜,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我警告過你,不要接觸她。”“陳警官”的語氣驟然變得嚴厲,“她背後的人,水很深。在你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之前,離她遠點。”

他再次強調了這一點。紅姐背後的人?是指當年的既得利益者?還是……“影子”?

線索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混亂。我彷彿陷入了一個巨大的、由過去和現在的陰謀交織成的蛛網。

“如果我查到了,怎麼告訴你?”我問。

“不需要你主動聯係我。”“陳警官”恢複了之前的冷靜,“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你隻需要記住你的任務,然後……活下去。”

活下去。又是這句話。但這一次,我清晰地感受到,活下去的前提,是完成他交代的任務,是捲入這場他主導的、針對過去陰影的清算之中。

我沒有再問。我知道,再多的問題,也不會得到更多的答案。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難明,然後轉身,熄滅手電,身影徹底融入倉庫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我獨自站在原地,手裡捧著那本沉重的、彷彿帶著血腥氣的賬簿,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清算舊賬?

尋找“單向聯絡員”?

對抗可能存在的“保護傘”?

“陳警官”的目的,絕不僅僅是一個獄警那麼簡單。他像是一個耐心的獵人,在布一個很大的局。而我,是他選中的一把……用來撬動某些堅硬外殼的撬棍。

我握緊了手中的賬簿,冰冷的封麵硌著我的手心。

好吧。

既然無法逃脫,那就讓我看看,這潭水到底有多深。

看看你這張與秦嶼相似的臉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和野心。

也看看我這把淬毒的刀,最終,會刺向誰的咽喉。

我將賬簿重新藏好,如同藏起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倉庫,回到了那個象征囚禁,卻也可能成為我唯一掩護的牢籠。

黑夜依舊漫長。

但狩獵,已經開始了。

【第十七章:蛛絲馬跡】

“一號簿”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我的心頭,也壓在我的床板之下。那些泛黃紙張上密密麻麻的代號和數字,不再是簡單的符號,而是一張張可能通向權力核心,也可能通向死亡深淵的路線圖。

“陳警官”的命令清晰而危險:找出那幾個紅圈代號對應的、可能存在的“單向聯絡員”。

在監獄這個規則森嚴、耳目眾多的環境裡,這無異於大海撈針,且隨時可能觸碰到高壓線。

我沒有急於行動。我知道,魯莽和急躁是生存的大敵。我將那幾頁被紅圈標記的內容,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反複記憶,直到每一個筆劃、每一個數字的排列順序都烙印在腦海裡。然後,在一個深夜,我忍著痛,將“一號簿”的紙張一頁頁撕下,揉成團,混入廁所的汙物中衝走,徹底銷毀了這個物理證據。隻留下滿腦子的密碼和一雙更加警惕的眼睛。

我的調查,從最不起眼的地方開始。

我不再僅僅是一個埋頭勞作的囚犯734。在洗衣房蒸汽的氤氳中,在縫紉機針腳的噠噠聲裡,在放風場那片被鐵絲網切割的天空下,我變成了一個最耐心的觀察者。

我開始留意那些“老人”。那些刑期漫長、幾乎已經與監獄融為一體的囚犯。他們或許知道一些早已被時光掩埋的秘辛。我留意他們的閒聊,留意他們偶爾提及的、關於過去某個“厲害人物”或者某件“大事”的隻言片語。

我也更加仔細地觀察獄警。不僅僅是“陳警官”,還有那些資曆較老、神色沉穩、似乎對監獄裡的一切都習以為常的老管教。他們的一個眼神,一次不經意的停頓,或許都藏著某種資訊。

但我始終牢記“陳警官”的警告,刻意避開了紅姐。紅姐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疏遠,不再主動靠近,隻是偶爾投來的目光,複雜難明,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日子在無聲的觀察和緊張的甄彆中一天天過去。記憶中的那幾個代號,如同鬼影,在我腦海中盤旋,卻始終無法與現實中任何一張清晰的麵孔對應起來。

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

那是在監獄圖書館進行每月一次的大掃除時(自從上次電路故障後,這裡的監控似乎加強了,但日常管理依舊鬆散)。我被分配擦拭那些存放舊報紙合訂本的書架。這些合訂本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無人問津。

我機械地擦拭著,直到我拿起一本五年前的本地晚報合訂本。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它。

我的目光,落在了社會新聞版塊的一組照片上。那是一篇關於當時新任監獄長上任,進行監獄安全大檢查的報道。配圖中,除了意氣風發的監獄長,還有幾個陪同檢查的監獄管理人員。

其中一張照片,捕捉到了一個站在角落、並不起眼的年輕獄警的側臉。他穿著製服,身姿筆挺,眼神……銳利而內斂。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這張臉……雖然比現在青澀些許,但那眉眼,那下頜的線條,那即使隔著報紙也能感受到的、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冰冷氣質……

是“陳警官”!

他五年前,就已經在這裡了?!

報道的日期,恰好與“一號簿”記錄的起始時間吻合!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我的腦海:

他讓我查詢“單向聯絡員”,查詢可能還隱藏在監獄內部的、當年的“暗樁”……

那他自己呢?

他這個五年前就已經在此,並且似乎刻意隱藏了自己早期經曆的人,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是清查者?

還是……他就是那些需要被清查的“暗樁”之一,甚至是……級彆更高的“單向聯絡員”?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瞬間將我淹沒。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他讓我做的一切,算什麼?賊喊捉賊?還是某種更加複雜、更加危險的內部清洗和滅口?

我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迅速合上報紙,將它塞回書架深處,用灰塵掩蓋住剛剛被擦拭過的痕跡。我的手在微微發抖,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裡的衣衫。

我必須冷靜。

必須重新評估一切。

“陳警官”的身份,變得前所未有的撲朔迷離。他與秦嶼的血緣關係,他五年前就潛伏在此的經曆,他追查“影子”的急切,他讓我清查內部“暗樁”的命令……這些線索交織在一起,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謎團。

他究竟是哪一邊的?

他是忠於秦嶼,在替他清理可能存在的隱患和叛徒(包括“影子”和過去的“暗樁”)?

還是他另有所圖,想藉助我的手,來鏟除異己,甚至……最終目標指向秦嶼?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之前的處境已經足夠危險,而現在,更是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腳下是彌漫的、能吞噬一切的迷霧。

接下來的幾天,我如同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我依舊按照“陳警官”的指令,不動聲色地觀察,蒐集資訊,但內心對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最深的警惕和審視。

他似乎並未察覺我的異樣。依舊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用他特有的方式給我傳遞著模糊的指令,或者聽取我(經過篩選和偽裝的)彙報。

我在彙報中,故意夾雜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關於其他囚犯或獄警的瑣碎資訊,用以試探他的反應。他的反應總是很平淡,似乎隻對那幾個特定的代號感興趣。

這讓我更加確信,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衝著五年前那批“特殊物資”和背後的“單向聯絡員”而來的。

而我,在暗中,也開始利用有限的資源,嘗試調查“陳警官”的過去。這極其困難,無異於火中取栗。但我必須知道,我到底在為什麼人賣命,或者說,我到底在與什麼樣的對手周旋。

機會來自於一次外診。監獄醫務室的李醫生處理不了我手臂上因燙傷引起的輕微感染,需要帶我去市裡的醫院進行處理。

這是難得的外出機會,雖然全程有獄警押送,戒備森嚴。

在醫院候診時,我藉口去洗手間,在女獄警的監視下,走進了隔間。就在我準備關門時,一個清潔工打扮的女人,迅速將一個揉皺的小紙團塞進了我囚服袖口的褶皺裡,然後低著頭,推著清潔車快步離開。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監視的女獄警似乎並未察覺。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紅姐的人?還是……“影子”?

在隔間裡,我迅速展開紙團。上麵隻有一行字,是用報紙上剪下來的字拚貼而成的:

“小心陳。他不僅是獄警。”

字跡模糊,資訊簡短,卻像一道閃電,照亮了我心中那片濃重的迷霧!

有人也在警告我!“他不僅是獄警”!這和我的猜測不謀而合!

這個傳遞資訊的人是誰?他(她)知道多少?他(她)是敵是友?

無數的疑問再次湧上心頭,但這一次,我心中除了恐懼,更多了一絲確認後的冰冷。

回到監獄,我將紙團衝入下水道,彷彿它從未存在過。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陳警官”的身份被第三方確認存在疑點。我不是一個人在懷疑他。

那麼,我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是繼續扮演他聽話的工具,在為他辦事的同時,暗中收集對他不利的證據,為自己尋找反製的機會?

還是……想辦法聯係那個警告我的人,尋求合作?

前者風險可控,但進展緩慢,且可能最終仍逃不出他的掌心。

後者收益可能巨大,但不確定性更強,可能直接引來殺身之禍。

我坐在牢房冰冷的床板上,看著鐵窗外那輪被鐵絲網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月亮,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不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身份不明、意圖叵測的“合作者”身上。

“陳警官”想利用我找出“影子”,清除舊賬。

而我,也要利用他給我的這點有限的活動空間和“特權”,反過來調查他,調查“影子”,調查所有可能將我置於死地的人。

我要在這絕望的牢籠裡,織一張屬於我自己的網。

一張或許脆弱,但足以在關鍵時刻,絆住那些龐然大物的……蛛網。

我輕輕撫摸著手臂上已經結痂的燙傷,那裡還殘留著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遊戲,越來越複雜了。

但活下去的**,和複仇的火焰,也燃燒得更加熾烈。

秦嶼,“陳警官”,“影子”……

你們都在下一盤大棋。

而我這顆原本微不足道的棋子,現在,也要開始……落子了。

【第十八章:囚籠暗棋】

“小心陳。他不僅是獄警。”

這行由剪報拚湊而成的警告,像一枚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彈,表麵的漣漪很快消失,但水下卻已暗流洶湧,改變了整個生態。

我不再僅僅是“陳警官”手中被動的棋子。我開始主動佈局,儘管我的棋盤如此狹小,棋子如此有限。

我的第一個目標,是那個在圖書館發現的關鍵證據——那本五年前的舊報紙合訂本。我必須確保它不會落入“陳警官”或者任何可能對我不利的人手中。同時,我也想看看,有沒有人也在關注這本舊報紙。

幾天後,趁著又一次圖書館整理的機會,我故意將那本合訂本放錯了位置,塞進了一個幾乎無人會翻閱的、關於農業技術的書架深處。這是一個簡單的試探。如果有人在暗中監視我,或者同樣在追查這條線索,這個微小的變動可能會引起他們的反應。

然後,我開始更加係統地、不動聲色地篩選和甄彆記憶中的那幾個紅圈代號。

“孤狼”、“渡鴉”、“信天翁”……這些充滿隱喻的代號,如同幽靈,在五年前的交易記錄中曇花一現,涉及的“物資”量級確實遠超普通“暗樁”。他們是誰?

我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刑期超過五年、且行為舉止與普通囚犯略有不同的“老人”身上。他們或許是因為當年的某些事而被“安排”進來,也可能是在這裡執行著某種長期潛伏的任務。

其中一個代號為“擺渡人”的,引起了我的特彆注意。記錄顯示,他經手的“物資”非常特殊,並非毒品或武器,而是一些難以界定用途的化學製劑和精密電子元件。而且,他的活動時間非常集中,隻在某個特定月份出現了幾次,然後便銷聲匿跡。

在監獄裡,誰會需要這些東西?我聯想到醫務室,聯想到一些需要特殊維護的裝置……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醫務室的李醫生。

李醫生技術精湛,為人也算正直,但她是因為“醫療過失”入獄。什麼樣的過失,會嚴重到需要坐牢?而且,她似乎對監獄內部的一些事情,保持著一種刻意疏離的態度。她幫我處理傷口,允許我看電視,但從不深談,也從不打探。

她會是“擺渡人”嗎?或者,她知道些什麼?

接近李醫生需要極其謹慎。我不能直接詢問,那無異於自我暴露。

機會出現在一次大規模的流感爆發中。監獄裡病號激增,醫務室人手嚴重不足,李醫生忙得腳不沾地。我因為之前燙傷感染得到過她的妥善處理,便主動向管教提出,可以去醫務室幫忙做一些簡單的、非技術性的工作,比如維持秩序、分發藥品、打掃衛生。

或許是看在之前我“安分守己”的份上,管教竟然批準了。

於是,我獲得了一個可以相對自由進出醫務室,近距離觀察李醫生和接觸部分醫療記錄的機會。

我表現得勤快而沉默,隻做分內的事,不多看,不多問。但我利用打掃和整理的機會,仔細觀察著醫務室的每一個角落,留意著藥品和器械的清單,以及……李醫生偶爾流露出的、與她那冷靜外表不符的細微表情。

幾天下來,我沒有發現任何與“擺渡人”或那些特殊化學製劑直接相關的證據。李醫生的工作嚴謹而規範,醫務室的賬目也清晰明瞭。

難道我的方向錯了?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這條線時,一個意外的發現,讓我重新看到了曙光。

那天,我在清理醫務室一個堆放廢棄醫療器械和舊檔案的儲藏間時,在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發現了一個被遺棄的、破損的硬皮筆記本。筆記本的封麵已經模糊不清,裡麵的紙張也大多泛黃發脆。

我本來想將它當作垃圾處理掉,但鬼使神差地,我隨手翻開了它。

裡麵記錄的,是一些零散的、關於醫療器械維護和簡單病理的筆記,字跡娟秀,似乎是李醫生早年學習時用的。我興趣缺缺,正準備合上,卻突然被夾在筆記本中間、當做書簽用的一張薄薄的、已經褪色的收據吸引住了。

收據的開具單位,是市內一家知名的化學試劑公司。日期,是五年多前。購買的物品名稱被水漬浸染,模糊不清,但其中一個詞,像針一樣刺入了我的眼睛——“高純”。

高純度?高純什麼?

是巧合嗎?還是……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我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收據抽出,藏入袖中,然後將筆記本放回原處,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張收據,像一塊關鍵的拚圖,將“擺渡人”的代號、那些特殊的化學製劑、以及醫務室(或者說,與李醫生相關的人)聯係了起來!

李醫生可能不是“擺渡人”本人,但她一定與這件事有關聯!她可能經手過這些物資,或者,她知道是誰經手的!

這個發現讓我既興奮又恐懼。興奮的是,我終於找到了一絲確鑿的、可以指向過去的線索。恐懼的是,這意味著我已經真正觸及到了“陳警官”想要追查的核心秘密,危險係數呈指數級上升。

我該如何利用這個資訊?

直接告訴“陳警官”?那等於將李醫生置於險地,也讓我自己徹底綁死在他的戰車上。

隱瞞不報?如果被他發現,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或者……用它來與李醫生談判?風險更大,我無法確定她的立場。

我陷入了兩難。

就在我猶豫不決,反複權衡利弊之時,“陳警官”再次找到了我。

這一次,不是在倉庫,而是在一次看似偶然的走廊相遇。他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看著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

“進展如何?”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讓他看出我內心的波瀾和剛剛獲得的重大發現。

“有幾個懷疑物件,但還沒有確鑿證據。”我選擇了一個保守的回答,半真半假,“需要更多時間觀察。”

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從中讀出些什麼。最終,他點了點頭,語氣聽不出喜怒:

“時間不多了。有些人,已經開始警覺了。”

他意有所指的話,讓我的心猛地一緊。他開始警覺了?是指“影子”?還是指監獄內部那些可能存在的“保護傘”?

“我會加快速度。”我低聲應道。

他沒有再說什麼,邁步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意識到,留給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陳警官”在催促,而暗處的對手可能也在行動。我必須儘快做出決定。

回到牢房,我摩挲著袖子裡那張脆弱的手據,彷彿握著一條滑膩而危險的毒蛇。

最終,我下定了決心。

我不能完全相信“陳警官”,也不能貿然接觸李醫生。

我要用這張收據,去試探另一個人——那個給我傳遞警告紙條的神秘人。

如果那個人是“影子”,或者與“影子”有關,他(她)一定對五年前的舊事和“陳警官”的身份感興趣。這張收據,或許能成為我與他(她)建立聯係的敲門磚。

如果那個人是敵人……那麼,這張收據也可能成為一個誘餌,引蛇出洞。

這是一步險棋。但我彆無選擇。

我找出一張乾淨的紙(利用在醫務室幫忙的機會偷偷藏起來的),用仿宋體小心地抄錄下收據上的關鍵資訊:化學試劑公司名稱、模糊的日期、以及那個清晰的“高純”字樣。我沒有留下任何筆跡特征。

然後,我需要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方式,將這張抄錄的紙條,送到那個神秘人手中。

我想到了紅姐。雖然“陳警官”嚴厲警告我不要接觸她,但眼下,她似乎是我唯一可能利用的、與外界(或者說,與監獄地下資訊網)有聯係的渠道。而且,那個警告紙條,很可能就是通過她的渠道傳遞進來的。

我必須冒這個險。

在一次放風時,我利用人群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正在角落曬太陽的紅姐。我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隻是彷彿不經意般,將揉成團的紙條,丟在了她腳邊一個不起眼的石縫裡。

然後,我若無其事地走開,混入了其他人之中。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我不知道紅姐是否會看到,是否會撿起,更不知道她會將紙條交給誰。

我完成了一次危險的訊號傳遞。

我將一個可能引爆一切的秘密,拋入了未知的黑暗之中。

現在,我能做的,隻有等待。

等待回應,或者……等待毀滅的降臨。

囚籠之中,暗棋已落。

接下來,就看這潭深水,會泛起怎樣的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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