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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171章 對麵鄰居不拉窗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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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搬進這棟公寓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對麵住著的那個男人。

透過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見他客廳裡的一切。黑白灰的色調,簡潔得幾乎沒有人氣,隻有各式各樣的相機和散落的照片暗示著主人的職業。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為他沒拉窗簾。

晚上十一點,我正費力地拆著最後一個紙箱,抬頭便看見對麵陽台上倚著一個身影。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肩膀寬闊,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他手裡拿著一罐啤酒,目光投向遠處城市的燈火,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棱角分明。

幾天後,我意識到這不是偶然。他幾乎每個晚上都不拉窗簾。

我的工作性質特殊,是個自由插畫師,晝夜顛倒成了習慣。淩晨兩點,當我終於放下數位筆,站起身活動僵硬的肩膀時,總能看到對麵還亮著燈。有時他會在電腦前修圖,有時在擦拭相機,偶爾就那麼坐在沙發上,什麼也不做。

我們從未打招呼,隻是隔著兩棟樓之間不足二十米的距離,默契地共享著彼此的夜晚。

週五晚上,我終於完成了拖稿一週的專案,癱在沙發上刷手機。抬眼時,發現對麵陽台的門開著,他站在那裡,手裡照例是一罐啤酒。

鬼使神差地,我舉起手,輕輕揮了揮。

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舉起啤酒罐,向我示意。

那是我們第一次互動。

2

週一早上七點,門鈴響了。我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和濃重的黑眼圈開啟門,看到他站在門口。

“你好,我是你對麵的鄰居,周嶼。”他遞過來一個包裹,“快遞員送錯了,放我家門口了。”

近距離看他比隔著窗戶更加立體。眉毛濃密,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下頜線乾淨利落。聲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一些。

“啊,謝謝。”我接過包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睡衣,“我是林晚。”

他點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轉身回了自己的單元。

我們的第一次對話,簡短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夜晚來臨時,一切又回到了那種奇妙的默契中。我工作到淩晨三點,中途起身泡咖啡時,看到他還在電腦前。螢幕上是一個個照片檔案,他專注地盯著它們,時不時調整引數。

有一瞬間,他突然抬頭,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我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被定住了。他也一樣。

幾秒鐘後,他微微頷首,然後重新看向螢幕。我則端著已經涼掉的咖啡,心跳莫名加快。

3

“他絕對對你有意思。”閨蜜小雨在電話裡斬釘截鐵地說。

“彆瞎說,我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我咬著麵包,眼睛還盯著電腦螢幕上未完成的畫稿。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他每晚都不拉窗簾?而且你一關台燈,他沒多久也就睡了?”

我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你上次不是說了嗎,你淩晨三點關台燈,然後看見他也關燈休息了。”

確實如此。但我從沒意識到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模式:他深夜不拉窗簾,我淩晨不關台燈。我們就像兩個各自運轉卻又莫名同步的星球。

週五晚上,下起了暴雨。雷電交加,整個城市籠罩在灰濛濛的水幕中。我的台燈突然閃爍幾下,熄滅了。整間公寓陷入黑暗——停電了。

我摸索著找到手機,開啟手電筒,走到窗前。對麵也一片漆黑,看來是整個區域都停電了。

雨點猛烈地敲打著窗戶,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在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對麵陽台上站著一個人影。

又一道閃電,他舉起了手,指向我的方向,然後做了個手勢。

我不確定那是什麼意思。他似乎意識到我沒看懂,重複了那個動作——手指指向我,然後彎曲,再指向他自己。

“你是要我過去嗎?”我喃喃自語,覺得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但他點了點頭,彷彿聽到了我的問題。

4

二十分鐘後,我站在他家門口,渾身濕透。當我終於下定決心過來時,才發現雨有多大,儘管撐著傘,從公寓到公寓這短短的距離已經讓我渾身濕透。

門開了,周嶼舉著蠟燭,暖黃的光映照著他的臉。

“進來吧。”他側身讓開,“整個小區都停電了,預計要到明早才能恢複。”

我跟著他走進客廳,這才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他的家。和從對麵看到的一樣簡潔,但多了許多細節——牆上掛滿了黑白照片,架子上整齊排列著攝影集,角落裡的音響裝置看起來很專業。

“你怎麼知道我是要你過來?”他遞給我一條乾毛巾。

“我猜的。”我接過毛巾,擦著滴水的頭發,“謝謝。”

“喝點什麼?雖然沒電,但我有燃氣灶可以燒熱水。”

“不用麻煩。”我說著,卻打了個噴嚏。

他挑眉,轉身進了廚房。我趁機打量起牆上的照片。大多是風景照,荒涼的戈壁、綿延的雪山、洶湧的海浪,卻沒有任何人物照。

“你拍的都是風景。”

“嗯。”他端著兩杯熱水回來,“人不怎麼好拍。”

我們坐在沙發上,燭光搖曳,外麵的雨聲漸小。尷尬的沉默彌漫開來。

“你是插畫師?”他突然問。

我驚訝地看著他。

“我看到你客廳裡的畫板和一些作品。”他解釋道,“我很喜歡你那幅《月光海岸》。”

那是我最知名的作品之一,曾經在本地一個畫展上展出過。

“謝謝。”我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攝影師,周嶼。我其實聽說過你,《國家地理》上登過你的作品。”

他微微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們聊起了各自的工作。他剛結束一個為期三個月的西北專案,正在整理照片;我則接下了一本暢銷小說的插圖工作,正在為如何呈現關鍵場景發愁。

“我可以給你看一些我拍的照片,或許能給你靈感。”他說著,拿起放在桌上的膝上型電腦,然後纔想起沒電,無奈地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笑,眼角泛起細紋,讓他整張臉都柔和了許多。

“沒關係,等來電再說。”我說。

又是一陣沉默,但不再那麼尷尬。

“你為什麼總是不拉窗簾?”我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他看著我,反問道:“那你為什麼總是工作到淩晨,而且不關台燈?”

5

“我失眠。”我們異口同聲地說,然後都愣住了。

周嶼先笑了起來:“看來我們同病相憐。”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問。

“三年前。一個專案壓力太大,晝夜顛倒地工作,後來就再也調整不過來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但我能感覺到背後有更多故事。

“我從小就睡眠不好,工作後更嚴重了。”我說,“有時候害怕黑夜,總覺得一關燈,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也是。”

燭光閃爍,我們的影子在牆上交織。外麵的雨已經完全停了,月光透過雲層和落地窗灑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銀邊。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有時候我修圖到半夜,抬頭看到對麵還亮著燈,就覺得...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醒著。”

我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

來電是在淩晨四點。台燈突然亮起,空調發出運轉的聲音,我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明嚇了一跳。

“我該回去了。”我站起身,“謝謝你的...避難所。”

他送我到家門口,在我開啟門時突然說:“明天晚上,如果你想繼續看那些照片,我可以把電腦帶到客廳。”

我回頭看他:“好。我也會拉上窗簾,免得反光影響螢幕。”

“不用。”他搖頭,“就這樣,挺好的。”

6

從那晚開始,我們之間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還是隔著窗戶工作到深夜,但現在我們會偶爾發訊息。

周嶼:你那杯咖啡已經涼了半小時了,不喝就倒掉吧

我抬頭,看到他站在對麵,手機螢幕的光映著他的臉。我回複:多管閒事

但還是起身去換了杯熱茶。

有時他會拍下我工作的樣子發給我:頭快貼到螢幕了,頸椎不要了?

我回敬一張他趴在電腦前的照片:彼此彼此

我們開始分享作品。他給我看他拍攝的沙漠星空、雨林晨霧、雪山日落;我給他看我的畫稿,講述正在繪製的故事。他會給我提供視覺靈感,我會幫他分析照片的情感表達。

“這張缺少溫度。”我指著他剛拍的一組城市夜景說,“技術上完美,但沒有感情。”

他若有所思:“你總是能一針見血。”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他的訊息:陽台上的茉莉花開了,想來聞聞嗎?

那是晚上十一點,我知道這個邀請背後的含義。我們之間隔著的那層窗戶紙,終於要被捅破了。

我回複:好

7

他的陽台和我想象中一樣簡潔,隻有幾盆綠植和兩把椅子。茉莉花的香氣在夜風中彌漫,清淡甜美。

“我下個月要去西藏拍一組照片。”他說,手裡轉動著一個相機,“兩個月。”

“哦。”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們會兩個月見不到麵,這個認知讓我莫名失落。

“臨走前,我想問你一件事。”他放下相機,直視我的眼睛,“我們這樣...算什麼?”

我避開他的目光:“鄰居?朋友?”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你知道不隻是這樣。”

確實不隻是這樣。我們每天互道晚安,關心對方的飲食起居,工作間隙會抬頭尋找對方的身影,找到後相視一笑。這種親密超越了普通朋友,但我們從未挑明。

“從陽台到客廳,”我輕聲說,引用的是我之前寫過一個故事裡的句子,“從走腎到走心,誰先動情誰是狗。”

他笑了,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指尖溫暖:“那你覺得我們現在在哪一階段?”

我的脈搏在他的指尖下加速跳動:“還在陽台。”

“是嗎?”他輕輕一拉,我跌入他懷中。茉莉花的香氣更加濃鬱了,是他的味道,還是花的味道?我分不清。

“我覺得,”他的唇貼近我的耳朵,呼吸溫熱,“我們該進客廳了。”

8

從陽台到客廳的距離是十步。

在這十步中,我的理智和情感激烈交戰。他是認真的嗎?我們會不會明天就後悔?鄰居之間發生這種事情會不會太尷尬?

但當他把我輕輕放在沙發上,俯身靠近時,所有疑問都消失了。

“最後一次機會,”他的鼻尖幾乎碰到我的,“推開我。”

我沒有推開他,而是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那一夜,我們確實從陽台進入了客廳。身體的契合度出乎意料地高,彷彿我們已經熟悉彼此很久。事後,他撫摸著我的後背,低聲說:“我後悔了。”

我的心一沉:“後悔什麼?”

“後悔沒早點這麼做。”他笑了,翻身再次吻我。

清晨六點,我溜回自己的公寓,腿還微微發軟。手機亮起,是他的訊息:晚安,或者說早安

我回複:睡吧

躺在床上,我回想昨晚的一切,臉上不自覺泛起微笑。然後突然想起什麼,起身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

9

周嶼去西藏前的最後一個月,是我們關係飛速發展的時期。

我們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空間,但夜晚總會在一起。有時在他家,有時在我家,做愛、聊天、分享作品,然後相擁而眠。我的失眠奇跡般好轉,在他的懷抱裡,我能一覺睡到天亮。

“你是我的安眠藥。”我開玩笑說。

他認真地看著我:“你也是我的。”

但我們從不談感情,不說喜歡,更不提愛。那種默契依然在,隻是現在延伸到了床上。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他。工作時會不自覺地看向對麵,如果他不在了,就會莫名失落。看到他和其他女性——即使是工作夥伴——在一起,心裡會泛酸。我開始在超市買他喜歡的啤酒品牌,做菜時會下意識地多做一份。

但我從不說出口。

“你愛上他了。”小雨一針見血地說。

“沒有。”我否認,“我們隻是...各取所需。”

“自欺欺人。”她嗤笑,“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提起他時你的眼睛在發光?”

我無言以對。

周嶼出發去西藏的前一晚,我們躺在他的床上,窗簾罕見地拉著。

“我會想你。”他在黑暗中突然說。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人表達感情。

他轉過身,麵對我:“你呢?會想我嗎?”

“可能吧。”我故意輕描淡寫。

他輕笑一聲,不再追問。

第二天清晨,我幫他整理行李時,發現相機包裡有一張我的照片——是我在陽台畫畫的側影,陽光灑在發梢,整個人籠罩在柔和的光暈中。

“什麼時候拍的?”我問。

“有一天下午,你難得在白天工作。”他從背後抱住我,“我會帶著它。”

10

周嶼離開的第一週,我試圖維持正常的生活節奏。工作到淩晨,按時交稿,甚至開始鍛煉身體。但公寓變得異常安靜,安靜得讓人難以忍受。

我們每天會通電話或視訊,但訊號時好時壞。他給我看雪山、草原、寺廟和經幡,我給他看我完成的畫稿。

“很美。”他看著我的畫說,“但不如你美。”

我的心臟漏跳一拍。距離讓他變得直白,而我卻更加拘謹。

第二週,我發現自己無法專心工作。總是下意識地看向對麵,但那裡一片漆黑。淩晨三點,我獨自一人坐在客廳,台燈亮著,卻感覺那光芒無法照亮整個房間。

第三週,我生了一場小病。發燒、咳嗽,躺在床上無法起身。迷迷糊糊中,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喂?”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背景風聲呼嘯。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小聲抽泣。

“晚晚?你怎麼了?”他聽起來很著急。

“我...”話未說完,訊號就斷了。再打過去,已經無法接通。

一小時後,門鈴響了。我掙紮著起身開門,看到小雨站在門口。

“周嶼給我打電話,說你好像出事了,讓我來看看。”她摸我的額頭,“天啊,你在發燒!”

後來我才知道,周嶼在訊號極差的情況下,輾轉聯係到了小雨,請她來照顧我。

那晚,我抱著手機,看著他發來的訊息:快點好起來,我擔心你

我回複:我想你

傳送成功後,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11

周嶼離開的第四周,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林晚小姐嗎?我是周嶼的姐姐,周楠。”

我愣住了:“你好,有什麼事嗎?”

“小嶼在拍攝時遇到了雪崩,現在在醫院。”她的聲音疲憊,“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能來一趟嗎?”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雪崩?醫院?叫我的名字?

“他...嚴重嗎?”我幾乎發不出聲音。

“左腿骨折,輕微腦震蕩,和一些擦傷。不算太嚴重,但需要休養。”她說,“我看得出來,他很需要你。”

結束通話電話後,我立即訂了最近一班去西藏的機票。十小時後,我已經在飛往拉薩的飛機上。

在機場見到周楠,她有著和周嶼相似的眼睛和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聯係了你。”去醫院的路上,周楠說,“我偷看了他的手機,找到你的號碼。”

“謝謝。”我低聲說。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猶豫了一下:“不算久,但...很重要。”

她笑了:“我看得出來。他從來不會讓任何人進入他的私人空間,更彆提掛在嘴邊了。”

醫院裡,周嶼躺在床上,左腿打著石膏,臉上有一些擦傷,但精神還不錯。看到我時,他瞪大了眼睛。

“晚晚?你怎麼...”

我走到床邊,輕輕抱住他,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你這個混蛋,嚇死我了。”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聲音溫柔:“我沒事,隻是小傷。”

“不是小傷!”我抬起頭,瞪著他,“雪崩!周嶼,你差點死了!”

他擦去我的眼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周楠悄悄退出了病房。

12

我在西藏呆了一週,照顧周嶼直到他出院。我們住在酒店裡,白天他整理照片,我畫畫,晚上相擁而眠。

“你知道嗎,”一天晚上,他看著我說,“當我被埋在雪下的那一刻,想到的竟然是你。”

我屏住呼吸。

“我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你。”他繼續道,“我愛你,晚晚。”

我的眼眶濕潤了。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人說出“愛”這個字。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問。

他笑了:“可能從第一次看到你熬夜工作的側影開始。你那麼專注,那麼美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害怕。”他坦誠道,“害怕承諾,害怕失去,害怕變得依賴一個人然後再被拋棄。”

我的心揪緊了。後來我才知道,周嶼的父母在他少年時期離婚,雙方都不願意撫養他,他是在親戚家長大的。這種被拋棄的經曆讓他對親密關係充滿恐懼。

“我不會拋棄你。”我握住他的手,“永遠不會。”

“我也不會。”他吻我的額頭,“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笑了:“回去再告訴你。”

13

回到城市的那一刻,熟悉的生活又回來了。但有些東西已經改變。

周嶼的腿還需要休養,我搬到了他家照顧他。我們的牙刷放在同一個漱口杯裡,衣服掛在同一個衣櫃,咖啡杯並排放在廚房架子上。

白天我工作,他整理西藏之行的照片;晚上我們相擁而眠,失眠奇跡般地遠離了我們。

“這就是幸福吧。”一天早晨,他看著天花板突然說。

我靠在他肩膀上:“是啊。”

但幸福總是短暫的。周嶼的腿傷痊癒後,接到了一個去非洲拍攝野生動物遷徙的邀請,為期三個月。

“你可以拒絕。”我說,心裡知道這有多自私。

他搖頭:“這個專案對我很重要。”

我們開始了異地戀。這次的距離更遠,時差更大,聯係更不方便。有時一週隻能通一次電話,郵件要幾天才能收到回複。

我開始重新失眠,台燈又亮到淩晨。但這次,對麵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三個月後,周嶼回來了,麵板曬得黝黑,帶著上萬張照片和滿滿的成就感。我們像久彆重逢的戀人,瘋狂地做愛,傾訴思念。

但有些事情在悄然改變。

14

周嶼回家兩周後,我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常常心不在焉,接到某些電話時會走到陽台接聽,晚上睡得比我還晚。

“有什麼事嗎?”我終於忍不住問。

他猶豫了一下:“國家地理提供了一個職位,常駐攝影師,但base在紐約。”

我的心沉了下去:“你要接受嗎?”

“還沒有決定。”他說,“我想和你商量。”

那一夜,我們第一次背對背入睡。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話題,但它在空氣中彌漫,像一層無形的霧霾。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他的電腦螢幕——一封已經寫好的接受函,隻待傳送。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卻沒有告訴我。

當晚,我們大吵一架。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質問,“你已經決定要去了,卻不敢說?”

“我本來想今晚和你談的。”他試圖解釋。

“什麼時候的飛機?”

“下個月十五號。”

我笑了,眼淚卻流下來:“所以,我們隻剩下三個星期了?”

“晚晚,我們可以遠距離...”

“不,我們不能。”我搖頭,“我受夠了每天抱著手機等你的訊息,受夠了生病時你隻能拜托彆人來照顧我,受夠了每一個獨自醒來的清晨。”

他沉默了。

那晚,我搬回了自己的公寓。淩晨三點,台燈依然亮著,但對麵一片漆黑。

15

周嶼離開前的最後三週,我們像陌生人一樣。偶爾在走廊遇見,也隻是點頭示意,然後擦肩而過。

但我能看到他眼裡的痛苦,相信他也能看到我的。

臨走前一晚,我工作到淩晨,抬頭時發現對麵陽台上有個人影。周嶼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罐啤酒,就像我們初次見麵時一樣。

我們對視了很久,然後他舉起手機。

我的手機隨即響起:對不起

我回複:一路順風

他:我會想你

我:我也是

他:等我回來

我沒有回複。等他回來?多久?一年?兩年?還是永遠不回來?

第二天清晨,我看著他提著行李上車,離開。整個過程,我沒有出門送彆。

生活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一個人工作,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失眠。台燈亮到淩晨,但對麵再也沒有那盞燈。

一個月後,我接到了一個紐約打來的電話。

“晚晚,”周嶼的聲音隔著大洋傳來,“我想你。”

我握著手機,眼淚無聲滑落:“我也是。”

“我看了你的新作品,《遠距離戀愛》,很美,但太悲傷了。”

那是我以我們為靈感創作的一係列插畫,沒想到他看到了。

“工作怎麼樣?”我轉移話題。

“很好,但...沒有你,一切都不完整。”

我們聊了一個小時,結束通話電話後,我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這樣的通話持續了幾個月。有時一週一次,有時兩週一次,內容從最初的思念慢慢變得日常。他告訴我紐約的見聞,我分享工作的進展,但我們不再談未來。

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我遇到一個人,同事,很談得來。”

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是嗎?”

“隻是朋友。”他立刻補充。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正在改變。

16

周嶼去紐約半年後,我接到了一個本土知名出版社的合作邀請——為一係列繪製封麵。專案負責人是業內知名的編輯,陳默。

他四十歲左右,溫文爾雅,對作品有獨到的見解。我們合作愉快,經常一起討論工作到很晚。

“你總是工作到這麼晚嗎?”一次,他送我回家時問。

“習慣而已。”我說。

車停在我公寓樓下,他看著我:“要不要一起去喝點東西?我知道附近有個不錯的酒吧。”

我猶豫了。這是一個明確的約會邀請。

“隻是朋友間的閒聊。”他補充道,笑容溫和。

最終我拒絕了。上樓時,我看向對麵漆黑的窗戶,第一次思考:我和周嶼還有未來嗎?

那晚,我罕見地失眠了,即使吃了安眠藥也無濟於事。淩晨三點,我起身畫畫,卻不知怎麼地,畫出了一片沙漠星空——那是周嶼曾經拍過的景象。

天快亮時,我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訊息: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沒有回複。時差關係,他應該正在睡夢中。

但一小時後,我的手機響了,是周嶼。

“我收到你的訊息了。”他的聲音有些急促,“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我隻是...想念我們曾經的時光。”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和那個同事,我們...約會過幾次。”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已經結束了。”他繼續說,“因為我發現,我愛的還是你。”

眼淚再次滑落,我發現自己依然如此在乎他。

“周嶼,我...”

“不用現在回答。”他打斷我,“我下個月會回國一趟,我們可以見麵聊。”

17

周嶼回國的那天,我精心打扮了自己,提前一小時到達機場。等待的過程中,我的心臟跳得如此劇烈,幾乎要衝出胸腔。

然後我看到了他。推著行李車,比半年前瘦了一些,但依然那麼英俊。他四處張望,顯然在尋找什麼。

當他看到我時,整個人彷彿被點亮了。我們向對方跑去,在機場大廳中央緊緊擁抱。

“你來了。”他在我耳邊低語。

“我來了。”我回答,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回城的車上,我們十指相扣,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他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

裡麵是一係列照片——全都是我。我在陽台畫畫的側影,我在廚房泡咖啡的背影,我在沙發上睡著的模樣,我抬頭看向他窗戶的瞬間...

“你偷拍我?”

“每一張都經過你同意。”他指著照片,“看右下角。”

我仔細看,發現每張照片的右下角都有一個小小的日期和時間。翻到背麵,還有我當時回複他的訊息:

“這張不錯,留著吧”

“把我拍胖了,刪掉!”

“角度選得挺好”

原來,在我們隔著窗戶互發訊息的日子裡,他一直在用這種方式記錄著我。

“我還拍了很多其他的。”他拿出另一個信封,這次是我們在西藏的合影,在紐約街頭想念我的自拍,以及一些顯然是近期拍攝的——我的日常生活。

“這些...你怎麼拍到的?你回來了多久?”

“兩個月前,我辭去了紐約的工作。”他平靜地拋下這個重磅炸彈,“這兩個月,我一直在你身邊,隻是沒有告訴你。”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18

“為什麼?”我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我發現,沒有你的生活,再精彩也毫無意義。”他握著我的手,“那天你發訊息問我能否回到從前,我意識到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時刻。”

“所以你辭職了?”

“嗯。我接了一些國內的專案,以後都會在這裡工作。”他看著我,“如果你還願意接受我的話。”

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吻了他。

那天晚上,我們回到了他的公寓——我們的公寓。一切擺設如常,隻是多了些這兩個月他偷拍我的照片。

“變態跟蹤狂。”我開玩笑說。

“隻跟蹤你一個人。”他認真回應。

夜裡,我們躺在床上,窗簾罕見地拉著。但這次,我不再感到窒息,反而覺得安心。

“我愛你,晚晚。”他在黑暗中輕聲說。

“我也愛你。”我終於說出了這句遲來的告白。

我們做愛,溫柔而纏綿,像兩個終於找到歸途的旅人。

事後,他起身去拿水,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問道:“那天晚上,在停電的雨夜,你為什麼邀請我過來?”

他回頭看我:“因為看到你害怕的樣子,我想保護你。”

“從那時就喜歡我了?”

“可能更早。”他笑了,“隻是我自己都沒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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