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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46章 吻你說晚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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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他終於得到了一個確切的訊息。

顧晚清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她去了城北的一個新興文化區,和一個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小小的原創設計工作室,專門設計製作一些獨特的手工飾品和文創用品。工作室的名字,叫“歸晚”。

陸繹看到手下拍來的照片——照片裡的顧晚清,穿著簡單的亞麻長裙,外麵套著件裁剪獨特的牛仔圍裙,正低著頭,專注地給一件陶瓷胚子上釉。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的側臉平靜而專注,散發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獨立而堅韌的光芒。

她瘦了些,但氣色很好,眼神清亮,再也沒有了在他身邊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死寂和卑微。

她過得很好。離開他,她似乎……重獲新生。

這個認知讓陸繹的心像是被針紮一樣,密密麻麻地疼起來,同時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驕傲。

看,這是他愛著的女人。她原本就該這樣閃閃發光。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驅車,朝著那個地址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心跳如鼓,手心冒汗,緊張得像個毛頭小子。他

rehearsals

了無數遍見到她時該說什麼,道歉,懺悔,訴說思念,乞求原諒……

“晚清,對不起,是我蠢,是我瞎……”

“晚清,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不能沒有你……”

“晚清,回來好不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

車子終於在那個掛著“歸晚”牌子的工作室門口停下。

陸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得有些皺的西裝外套,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工作室的玻璃門開著,風鈴隨著門的推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晚清正背對著門口,和一個顧客模樣的女孩介紹著架子上的一對耳環。聽到風鈴聲,她微笑著轉過頭:“歡迎光臨……”

笑容在看到來人是陸繹時,瞬間凝固在臉上。那雙剛剛還盛著細碎陽光的眸子,幾乎是立刻就冷了下去,變得疏離而淡漠,彷彿在看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

陸繹的心,狠狠一揪。

“晚清……”他上前一步,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我……我終於找到你了。”

顧晚清對那位顧客女孩說了聲“抱歉,請稍等一下”,然後走向陸繹,語氣平靜無波:“陸先生,有事嗎?”

一聲“陸先生”,將兩人的距離拉得無限遠。

陸繹喉嚨發緊,準備好的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他看著她冰冷的臉,心慌得厲害:“晚清,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我被豬油蒙了心,那個蘇晴是假的,她是個騙子!我已經把她處理了!晚清,你相信我,我……”

“陸先生,”顧晚清淡淡地打斷他,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這些都已經與我無關了。如果你是來告訴我這個的,那麼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其他事,請不要打擾我做生意。”

她的冷靜和漠然,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刺穿陸繹的心臟。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恨他怨他,也好過這樣徹底的無視。

“不……有關!晚清,有關!”陸繹急切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她敏捷地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無比尷尬,心也空了一大塊。

“晚清,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知道我傷透了你……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我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他的語氣近乎卑微,帶著從未有過的乞求,“跟我回家,好不好?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顧晚清看著他,忽然輕輕笑了一下,笑容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諷刺。

“家?陸繹,那裡從來就不是我的家。”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至於你活不活得下去……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了。”

“不!晚清!我愛你!我真的愛你!”陸繹終於將那句遲來的告白吼了出來,眼眶通紅,“是我蠢!是我直到失去你才明白!我愛的不是蘇晴的影子,我愛的是你!是那個默默陪在我身邊五年、為我付出一切的你!顧晚清!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

他的情緒激動,引來了工作室裡其他人的側目。

顧晚清皺起了眉頭,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情緒,卻是厭惡和不耐煩。

“陸繹,你的愛,我要不起,也不敢要了。”她的聲音冷硬如鐵,“五年的付出,換來的是你的踐踏和背叛。一句輕飄飄的‘愛’和‘對不起’,就想抹殺一切嗎?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我不是……”陸繹還想辯解。

“夠了。”顧晚清徹底失去了耐心,“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在你為了那個假貨毫不猶豫拋下我的時候,在你一次次為了她傷害我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完了。現在,請你離開,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那位等待的顧客,臉上重新掛上職業化的、卻疏離的微笑:“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們繼續看這對耳環……”

她將他徹底遮蔽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陸繹站在原地,如同被遺棄在冰天雪地裡的孩子,渾身冰冷,絕望地看著那個決絕的背影。

他知道,他傷她太深。不是一句道歉、一句告白就能挽回的。

但他不會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他默默地退出工作室,卻沒有離開。他坐在車子裡,守在外麵,從日落到星稀,再到晨曦微露。

第二天,他又來了。帶著昂貴的禮物,帶著精心準備的道歉信,帶著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誠意。

顧晚清看也不看,直接讓合夥人將東西原封不動地扔了出去。

他每天準時出現在工作室門口,送花,送早餐,等她下班,像個最固執的追求者。

顧晚清視若無睹,要麼直接無視他,要麼乾脆從後門離開。

他動用關係,給她工作室介紹巨大的訂單和資源,她毫不猶豫地拒絕,寧願生意清淡,也不接受他一絲一毫的“施捨”。

她像是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將他所有的悔恨、告白、彌補,都牢牢地擋在外麵,不留一絲縫隙。

陸繹一天天憔悴下去,眼裡的偏執和痛苦卻一天天加深。他像是陷入了某種魔怔,隻知道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

他甚至開始在她工作室附近租了個小房子,隻為了能離她近一點。

直到那天,他看到顧晚清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一起從工作室走出來。那個男人氣質溫文爾雅,看著顧晚清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溫柔。

陸繹的理智瞬間被嫉妒燒毀。

他猛地衝上前,一把將顧晚清拉到自己身後,充滿敵意地瞪著那個男人:“你是誰?離她遠點!”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

顧晚清用力甩開陸繹的手,眼神冰冷厭惡到了極點:“陸繹!你發什麼瘋!他是我的客戶兼朋友!”

“客戶?朋友?我看他對你沒安好心!”陸繹口不擇言地吼道,嫉妒讓他麵目全非。

顧晚清看著他這副樣子,隻覺得無比可笑和可悲。

“就算他對我有想法,那又怎麼樣?”她冷冷地看著陸繹,一字一句,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向他,“陸繹,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毫無關係了。我和誰交往,和誰在一起,甚至嫁給誰,都——與——你——無——關!”

“你休想!”陸繹赤紅著眼睛,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死死抓住她的肩膀,“顧晚清!你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我不準你看彆人!我不準!”

他的偏執和瘋狂,讓顧晚清感到一陣恐懼和窒息。

就在這時,那個被陸繹視為“情敵”的男人上前一步,冷靜地格開了陸繹的手,將顧晚清護在身後,語氣沉穩而不失力度:“陸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晚清是獨立的人,不是誰的附屬品。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騷擾。”

“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陸繹怒吼。

“是不是外人,恐怕不是你說了算。”男人淡淡一笑,側過頭,溫柔地問顧晚清,“晚清,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顧晚清看著陸繹扭曲瘋狂的臉,心底最後一絲不忍也徹底消失。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報警電話:“喂,110嗎?這裡有人騷擾……”

陸繹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看著她真的報警,看著她眼裡毫不掩飾的決絕和冷漠,那一刻,他所有的瘋狂和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如紙。

警察很快來了,瞭解情況後,對陸繹進行了嚴厲的警告。

陸繹失魂落魄地看著顧晚清和那個男人在警察麵前清晰劃清與他的界限,看著他們並肩離開,看著他徹底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世界在他眼前轟然倒塌,一片黑暗。

他知道,他可能……真的永遠失去她了。

他用儘一切辦法,耗儘所有力氣,卻再也無法靠近她一分一毫。

他的贖罪,他的追悔,他的愛,在她看來,隻是令人厭煩的騷擾和笑話。

陸繹陷入了徹底的絕望。他開始酗酒,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公司的事務也懶得處理,整個人迅速頹廢下去。

直到他的特助實在看不下去,強行闖進他的公寓,將他從酒瓶堆裡拉起來,痛心疾首地吼道:“陸總!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公司需要您!而且……而且關於顧小姐,或許還有轉機!”

“轉機?”陸繹眼神空洞地重複著這個詞,隨即痛苦地抱住頭,“沒有轉機了……她恨我……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不是的!”特助急切地說,“我查到一些事情!關於……關於當年蘇晴小姐那場車禍的!可能……可能和顧小姐有關!”

陸繹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特助:“你說什麼?和晚清有關?什麼意思?!”

特助嚥了口唾沫,壓低聲音:“具體的還在查,但當時車禍現場附近的一個廢棄工廠的監控錄影,最近因為區域改造被恢複了部分資料……裡麵好像……有顧小姐的身影!時間就在車禍發生後不久!”

“而且,”特助頓了頓,聲音更加凝重,“我們重新梳理顧小姐的背景,發現她……她其實和蘇晴小姐,在大學時代,曾經在同一家福利院做過短期義工,她們……很可能早就認識!”

“轟——”的一聲!

陸繹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有驚雷炸響!

晚清……和蘇晴早就認識?

她在車禍現場附近出現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五年前那個雨夜,那場改變了一切的車禍,究竟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晚清她……到底瞞了他什麼?

一個可怕的、讓他渾身冰涼的猜想,驟然浮上心頭。

他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滿身的酒氣和狼狽,嘶聲吼道:“查!立刻去查!把所有能查到的都給我挖出來!五年前那場車禍的所有細節!一點都不能漏!”

他必須知道真相!

如果……如果那場車禍真的和晚清有關……那她這五年留在他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愧疚?贖罪?

這個念頭幾乎讓他瘋狂。

他再一次驅車,瘋狂地駛向顧晚清的工作室。

這一次,他不再是去乞求原諒,而是要去問一個答案,一個關乎五年深情背後,最殘酷真相的答案!

車子一個急刹,停在“歸晚”工作室門口。

陸繹衝下車,不顧一切地闖了進去。

工作室裡,顧晚清正在和一個客戶洽談,看到他再次闖入,而且狀態比上次更加瘋狂駭人,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陸繹,你又想乾什麼?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蘇晴的車禍和你有沒有關係?!”陸繹直接打斷她,聲音嘶啞顫抖,眼睛紅得嚇人,死死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五年前,你是不是在現場?你和她早就認識!對不對?你告訴我!顧晚清!你告訴我真相!”

顧晚清在聽到“蘇晴的車禍”幾個字時,臉色驟然變得蒼白,瞳孔猛地一縮,拿著設計稿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

她這個下意識的反應,幾乎等於預設了陸繹的猜測!

陸繹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冰冷的絕望和巨大的憤怒交織著席捲了他!

“果然……果然和你有關?!”他一步步逼近她,聲音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憤怒而扭曲,“所以……你這五年留在我身邊,對我那麼好……到底是因為愛我?還是因為你愧疚?!因為你害死了我愛的女人,所以你來贖罪?!是不是?!你說啊!”

他的質問,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狠狠剜開顧晚清試圖塵封的過往,也刺穿了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

她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狂的男人,看著他眼裡那熟悉的、毫不信任的質疑和憤怒,忽然覺得無比的疲憊和悲涼。

五年了。

他從未真正瞭解過她,也從未試圖去相信她。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她蒼白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看著陸繹,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徹底心死後的平靜和絕望。

“陸繹,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這五年對你的好,是彆有目的?”

“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付出多少,在你眼裡,都是廉價的,可以隨意踐踏和懷疑的?”

她深吸一口氣,淚水終於滑落,聲音卻異常清晰。

“好,你不是想要真相嗎?”

“那我今天就告訴你。”

“告訴你五年前,那個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告訴你,你放在心尖上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蘇晴——”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晚清的話音如同驚雷,炸響在陸繹的耳邊。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蘇晴……並不是他記憶中那個純潔善良、為他而死的完美戀人?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衝擊著陸繹的大腦,讓他一時間無法思考,隻能死死地盯著顧晚清,等待著那個可能徹底顛覆他五年認知的真相。

顧晚清臉上的淚水無聲滑落,她卻彷彿毫無察覺,隻是用那雙盈滿水光卻異常清亮的眸子,帶著無儘的悲涼和一絲決絕的恨意,看著陸繹。

工作室裡安靜得可怕,空氣凝滯,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和兩人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那個原本在和顧晚清洽談的客戶,早已被這駭人的氣氛嚇得悄悄離開。

“五年前,那個雨夜,”顧晚清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遙遠的顫抖,卻努力維持著平靜,“沒錯,我確實在現場。”

陸繹的心臟猛地一縮。

“我也確實,早就認識蘇晴。”她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砸在陸繹的心上,“不僅認識,我們曾經……還是關係不錯的朋友,至少在大學畢業前是。”

朋友?陸繹瞳孔驟縮。他從未聽蘇晴提起過顧晚清,也從未聽顧晚清說過她們相識。

“後來呢?”他聲音乾澀地問,手心冰涼。

“後來?”顧晚清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諷刺的弧度,“後來,我們幾乎同時認識了你,陸繹。”

陸繹愣住。

“不同的是,她熱情大膽,主動追求,很快成為了你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人人豔羨的陸少心上人。而我……”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苦澀,“我隻是角落裡,一個連抬頭多看你們一眼都覺得是罪過的、不起眼的暗戀者。我甚至不敢讓她知道我也喜歡你,怕連那點可憐的朋友關係都維持不下去。”

陸繹震驚地看著她,試圖從記憶裡搜尋關於她的蛛絲馬跡,卻隻找到一些模糊的、屬於蘇晴朋友的影子。他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明媚動人的蘇晴身上,何曾留意過她身邊那個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女孩?

“那場車禍那天,”顧晚清的聲音低沉下去,陷入痛苦的回憶,“我之所以會在那個偏僻的地方,是因為蘇晴約我出去。她說……有些關於你的事情,想跟我談談。”

陸繹的心提了起來。

“我去了,就在那個廢棄工廠附近的路邊。”顧晚清的眼神變得空洞,彷彿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雨夜,“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因為我發現……我發現她根本不是在真心和你談戀愛!”

“什麼?”陸繹失聲。

“她當時,早就和一個在國外念書的富二代暗中交往了很久!她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陸家的權勢和財富能幫她家渡過當時的財務危機,能滿足她的虛榮心!她甚至……甚至計劃在榨乾你的利用價值後,就找個藉口分手,出國去找那個男人!”顧晚清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顫抖。

“你胡說!”陸繹下意識地反駁,臉色鐵青。他記憶中的蘇晴單純善良,絕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我胡說?”顧晚清淒然一笑,眼淚流得更凶,“那你知不知道,車禍發生時,她為什麼會在那輛失控衝向你的貨車前推開你?”

陸繹猛地僵住。那是他五年來的夢魘,也是他對蘇晴最深沉的愧疚和愛意的來源——她為了救他,犧牲了自己。

“不是因為什麼偉大的愛情!”顧晚清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帶著積壓了五年的恨意和不平,“是因為我們在爭吵中,我戳穿了她腳踏兩條船、利用你的事實!她惱羞成怒,想打我,我躲開了,她脖子上戴著那個國外男友送的項鏈不小心甩飛了出去,滾到了路中間!她是跑去撿那條項鏈時,才發現那輛失控的貨車正衝向你所在的方位!”

“她當時離你更近!她下意識地推開了你,不是因為想救你,而是因為她自己正好要衝過去撿項鏈!那隻是一個巧合!一個陰差陽錯的巧合!”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陸繹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瘋狂地搖頭,拒絕接受這個顛覆性的、殘酷的真相,“你騙我!顧晚清!你為了給自己脫罪,竟然編造這種謊言來汙衊一個死人!”

他寧願相信蘇晴是出於愛而救他,也無法接受自己五年的深情和愧疚,竟然是建立在這樣一個荒謬而可笑的巧合和欺騙之上!

“汙衊?”顧晚清看著他崩潰的樣子,心像是被淩遲,卻依舊堅持說下去,“那場車禍後,警方清理現場,是不是有一條摔碎的水晶天鵝項鏈?是不是就在蘇晴屍體不遠處?”

陸繹猛地一震!確有此事!那是蘇晴遺物裡一件不起眼的東西,他當時沉浸在悲痛中,並未深究來源!

“那就是那個男人送她的定情信物!”顧晚清的語氣斬釘截鐵,“如果你還不信,大可以去查!查她當年的通訊記錄,查她國外的銀行賬戶!看看是不是定期有一筆來自海外的彙款!查查她那個至今還活在國外的‘真愛’!以你陸繹的手段,這些不難查到吧!”

陸繹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如同海嘯般席捲了他,讓他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原來……原來他這五年來,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他深愛懷唸的,是一個虛假的幻影?他所有的痛苦和執念,竟然是一場笑話?

“那……那你呢?”他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顧晚清,聲音破碎不堪,“你既然知道真相……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這五年來要留在我身邊?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懷念她,你很得意是不是?你是在可憐我?還是在替你所謂的朋友贖罪?!”

這是他最無法理解,也最無法接受的一點!

顧晚清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痛苦和質疑,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也無比心寒。

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依舊是質疑她的動機。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聲音輕得彷彿隨時會碎掉。

“我為什麼不說?”

“因為車禍發生後,我嚇傻了……我衝過去的時候,你已經昏迷,蘇晴她……她也奄奄一息。她抓住我的手,用最後一點力氣求我……求我不要把真相告訴你,她說她不想死後還讓你恨她……她求我保守秘密,就當她是為你而死,讓你永遠記住她最好的一麵……”

“我那時候太年輕,太害怕……看著滿地鮮血,看著你們……我答應了那個荒唐的臨終請求。”

她睜開眼,看著陸繹,眼底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荒涼和悲哀。

“我留在你身邊,一開始……或許真的有愧疚和補償的心理,因為我沒能阻止這場悲劇,因為我答應了蘇晴那個愚蠢的請求,讓你活在了謊言裡。”

“可是後來……”她的聲音哽嚥了,“我是真的……真的愛上了你。愛你即使落魄也咬著牙不認輸的倔強,愛你喝醉後偶爾流露的脆弱,愛你工作時的專注認真……我愛上了那個真實的你,而不是陸家光環下的你。”

“我留下來,是因為我愛你,我想陪著你,照顧你,把我能給的都給你……我天真地以為,隻要我付出得足夠多,時間足夠長,你總能看見我,總能……忘了她。”

“可我錯了。”她慘淡地笑了笑,淚水不斷湧出,“我錯得離譜。無論我做什麼,都比不上一個死了的、用謊言堆砌起來的幻影。你永遠活在過去,永遠看不見身邊真實的我。”

“陸繹,你說我可笑嗎?可憐嗎?”她望著他,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我用五年的青春和滿腔的愛意,去守護一個謊言,去溫暖一個心裡裝著彆人的男人……最後,換來的就是你的質疑、你的踐踏、你的背叛!”

“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滿意了嗎?”

顧晚清說完這一切,彷彿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勉強扶住了旁邊的桌子才站穩。

她不再看陸繹,隻是疲憊地轉過身,背對著他,聲音沙啞而無力:“你走吧。陸繹。我們之間,早就該結束了。從此以後,一彆兩寬,各生歡喜。不,或許……再也沒有歡喜了。”

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委屈不甘,所有的真相謊言,在這一刻,似乎都塵埃落定,化作了一片死寂的灰燼。

陸繹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臉上早已血色儘失,如同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巨大的資訊量衝擊著他的大腦,顛覆了他五年來的所有認知和情感。憤怒、羞愧、悔恨、痛苦、茫然……無數種情緒在他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看著顧晚清那單薄而決絕的背影,想起這五年來她的默默付出,想起她一次次被自己忽視和傷害時的眼神,想起她最後離開時的絕望……

他終於明白了。

明白她為什麼總是欲言又止,明白她眼底深藏的悲傷從何而來,明白她最後的離開是多麼的絕望和徹底。

他不是活在謊言裡,他是親手扼殺了唯一真實愛著他的人。

他為了一個虛假的幻影,弄丟了稀世珍寶。

“哈哈……哈哈哈……”陸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笑著笑著,眼淚卻洶湧而出,混合著無儘的痛苦和自嘲。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笑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力道之大,嘴角立刻滲出了血絲。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瘋狂地抽打著自己,試圖用肉體的痛苦來麻痹那顆悔恨到快要爆炸的心臟。

顧晚清聽到聲響,身體僵硬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晚清……”陸繹終於停下手,臉已經紅腫不堪,他撲通一聲,竟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朝著顧晚清的背影,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卑微,“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蠢!是我瞎!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求你原諒我……我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重新認識你、彌補你、愛你的機會……求求你……晚清……”

他哽咽著,語無倫次,像個迷路的孩子,卑微地乞求著原宥。

然而,顧晚清始終沒有回頭。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一種心死後的冰冷和疏離。

“太晚了,陸繹。”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情緒,“有些傷害,造成了就無法彌補。有些心,死了就不會再活過來。”

“你走吧。彆再來了。彆讓我……恨你。”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極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了陸繹最後一絲希望。

他跪在地上,看著她決絕冷漠的背影,終於徹底明白——

他失去了她。

永遠地失去了。

那個會在深夜等他回家,為他留一盞燈的女孩;那個會為他精心準備三餐,唸叨他注意身體的女孩;那個會在他疲憊時默默為他按摩,輕吻他說晚安的女孩……

被他親手推開,被他傷得遍體鱗傷,最終心死如灰,再也……不肯回頭了。

巨大的絕望和空茫吞噬了陸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間工作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車回到那間冰冷空曠的公寓的。

他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手裡緊緊攥著那張唯一留下的、顧晚清很早以前放在錢包裡的證件照。照片上的她,笑容羞澀,眼裡有光。

那是他從未珍惜,卻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酒精無法麻痹痛苦,睡眠無法帶來安寧。他的世界隻剩下無儘的黑暗和悔恨。

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公司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顧,如同行屍走肉。

直到幾天後,特助再次帶來一個訊息,一個讓他幾乎停止呼吸的訊息。

“陸總……我們進一步修複了那段監控錄影……發現……發現車禍發生後,顧小姐不僅在場,她……她好像還從燃燒的車子殘骸裡……拖出了一個人……”

陸繹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

“而且……”特助的聲音有些遲疑和怪異,“根據蘇晴當年的屍檢報告和現場勘查……有一些細節,似乎……對不上。好像……好像哪裡出了錯……”

“什麼意思?”陸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一個荒謬的、難以置信的猜想浮上心頭。

特助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道:“我們懷疑……懷疑當年那場車禍裡死去的……可能……可能根本不是蘇晴小姐!”

“什麼?!”

陸繹手中的照片,飄然落地。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震驚和混亂讓他眼前發黑。

死的不是蘇晴?

那死的是誰?

如果死的不是蘇晴,那晚清守護的秘密又是什麼?

她從火場裡拖出來的那個人……又是誰?

五年前那個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必須立刻找到顧晚清!問清楚!問清楚這一切!

陸繹像是重新被注入了生命力,卻又陷入另一種瘋狂的偏執。他衝出公寓,發動汽車,再一次不顧一切地駛向“歸晚”工作室。

這一次,他一定要問出最終的真相!

然而,當他再次趕到那裡時,卻發現工作室的門緊閉著,上麵貼著一張列印的紙條:

“本店已轉讓,有事請聯係……”

顧晚清又一次消失了。

如同人間蒸發,不留一絲痕跡。

陸繹站在緊閉的店門前,看著那張冰冷的通知,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晚清……你去哪兒了?

你到底……還瞞著我什麼?

那個五年前雨夜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他顫抖著手,撥通特助的電話,聲音嘶啞得如同困獸最後的嘶鳴:

“找!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立刻!馬上!”

他一定要找到她。

無論真相多麼殘酷,無論代價多麼巨大。

他失去她一次,絕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這一次,哪怕糾纏到死,他也要找到她,問個明白!

風起,吹動著那張轉讓通知,嘩嘩作響,彷彿在低語著一個未被訴說的、埋藏了五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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