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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孤臣:儒風裹甲的寒微路 第4章 夜讀遭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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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國永和四年·冬月

福州郊外·苦溪裡林家茅屋

霜降後的第三日,北風像磨鈍的鐮刀,一下下刮過屋頂的茅草。

林家的小屋隻有一明一暗兩間,明間是灶,暗間睡人。

夜裡,風從牆縫鑽進來,吹得油燈芯子東倒西歪。

林母陳氏把補丁摞補丁的被褥往丈夫腳頭掖了掖,又摸黑摸到灶膛,取出最後一截鬆明——那是秋天上山揹回來的,燒起來有鬆脂的清香,也燒得飛快。

“秋兒,燈油隻剩半盞,省著點。”

林母的聲音低而急,像風裡的細線,一扯就斷。

林硯秋卻像冇聽見,他正伏在門檻上,拿一塊碎瓦片壓著《朱子語類》的卷角,袖口磨得起了毛邊。

手指凍得發紅,仍一筆一畫地抄:“格物者,窮事事物物之理;致知者,窮此心之知。”

抄完,他嗬一口氣,白霧在油燈上方盤旋,像一條不肯散去的小龍。

“吱呀”一聲,隔壁的王婆推門探頭。王婆是村裡有名的“夜不收”,誰家灶裡有幾粒米,她都看得清。

“我說林家嬸子,你家燈亮到亥時,莫不是把明年春播的油菜籽都熬了吧?”

她嗓門高,一句就驚動了屋前屋後的狗。

林母賠笑:“孩子讀書……”

“讀書?”王婆哧地笑,“佃農的娃識字能當飯吃?老林家的田租一分不會少,識了字還能長出稻子來?”

幾句話像冷雨點濺進灶膛,火苗“噗”地矮了半截。

林硯秋耳根發燙,手裡卻仍穩穩地把那句“存天理,滅人慾”圈上朱點。

林母歎了口氣,從箱底摸出最後一枚銅錢,放在灶王爺像前,合掌拜了拜:“求灶君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叫孩子少挨些餓。”

銅錢在油燈下泛著幽幽的綠光,像一顆小小的星子,照見了貧寒,也照見了不肯認命的心。

第二天,風停了,太陽卻像冇睡醒,灰濛濛掛在天上。

井邊洗菜的女人們已經把昨夜的事傳成了“林家要拿燈油換功名”。

“聽說老林家的小子夜夜熬燈油,把屋頂都燻黑了。”

“再熏也熏不出個舉人,窮骨頭就是窮骨頭。”

林硯秋挑水路過,腳步不停,隻把扁擔換了一邊肩。

井水映出他瘦長的影子,眉間卻有一股子拗勁,像田埂上那株不肯倒伏的稗草。

夜裡,風更冷了。林母把最後一點燈油倒進瓦盞,燈芯隻剩豆芽那麼細。

“娘,今日我算過了,再省也省不出半勺油。”硯秋低聲說,“可《大學衍義》還剩三卷未抄。”

林母把針線在發間擦了擦,刺啦一聲又穿過補丁:“那就抄在心裡。心頭的燈,風再大也吹不滅。”

她頓了頓,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那是柳氏當年換書剩下的半根銀釵,如今被磨得發亮:“拿去鎮上換四兩燈油,再換一刀草紙。娘再紡三夜紗,總能補上。”

硯秋喉頭滾動,卻隻說了一句:“娘,等我考上,一定讓您點兩盞燈。”

燈油添記的那夜,硯秋在《朱子語類》扉頁寫下一行小楷:

“永和四年冬,苦溪裡夜讀。人笑我燈油貴,我惜寸光陰。耕讀不輟,以待天時。”

墨跡未乾,他吹了吹,又補一句:“若天不與我時,我便與天爭時。”

寫完最後一字,村頭忽起一陣狗吠,接著是更鼓三聲。

硯秋推窗,見遠處竹林深處,周鶴年的竹屋竟也亮著一星燈火,像在對這盞寒舍之燈遙遙致意。

風把竹影送進來,簌簌地落在書頁上,也落在少年筆挺的脊背上。

此刻,苦溪裡的冬夜比往年更冷,卻也因這盞不肯熄滅的燈,悄悄孕育著閩國未來的火種。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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