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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家養小皇後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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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總醒來
“表兄今晚能留下陪我麼?……

秦駒忙伸手要來剝橘子。

“是嗎,
”嬴政輕飄飄看了表妹一眼,擺手示意自己剝,“那要多謝表妹了。”

“不客氣~”般般雙手托著??小臉,興致勃勃的瞅著??他。

嬴政複又瞧她??,
帶著??一絲笑意。

他偶爾會被表妹怪異卻又合乎情景的話逗樂,
覺得她??稚言稚語,
實在可??愛。

秦駒將鹿肉片好??放置於爐架上翻烤,不一會兒??滋滋滋的肉香便四散開來了。

般般有點饞,但??還惦記著??柑橘。

偏偏表兄剝的漫不經心,
不急不緩,隨著??動作愈發指骨分明,
邊緣泛著??如玉般的透明。

儘管他的手指長而矜貴,
但??掌心有繭子。

牽手的時候她??經常摩挲他的繭子,
覺得韌韌的摸著??很好??玩。

視線重新聚焦起來,
她??發現他沒挑白絲,而是直接掰了一小瓣兒??放進了嘴裡。

般般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試探性的盯著??表兄看個不停。

他進食一貫優雅有儀態,
咀嚼的幅度不大,
不急不慢地,旋即緩慢吞嚥,第二瓣兒??已然送到了唇邊。

大約是察覺到她??一直盯著??自己,他問??,
“看著??我做什??麼?”

“啊?”般般被問??得遲疑,“啊…好??吃嗎?”

“尚可??。”嬴政沒說太多,
吃第二瓣橘子的速度適中,看不出喜歡還是不喜歡。

但??般般瞭解他,他吃到好??吃的就是這幅德行,
因為不好??吃的食物他不會吃第二口,而且極吝嗇誇讚,無論好??吃與否,都是‘尚可??’。

莫非她??自己倒黴,吃到了酸的,其他的都很甜?

不對啊,那陽曼公主為何說宮裡人不大吃柑橘,不正??是說它很酸嗎?

難道他運氣好??,吃到了唯一的甜橘?

“……”

“……”

“……”

一時之間,屋裡唯有翻烤鹿肉的滋滋滋聲。

他神色如常,不似作偽。

般般不信邪,開口問??道,“真的很甜嗎?”

“你不是吃過了?”嬴政自然而然的揚眉疑惑,端起杯盞飲了口野梨汁,“甜的。”

般般說:“表兄,我也要吃。”

嬴政調侃她??,“不是說這是給我留的麼?”說著??,他將橘子掰開一半,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給她??。

將他的舉動儘收眼底,這下般般是真的信了,心裡懊悔自己怎麼不提前嘗一嘗,這可??是唯一的一顆甜橘子,居然隻能吃一半了。

冒著??小小的怨念,她??迫不及待的連著??塞了兩瓣進嘴裡。

她??沒注意嬴政停下了動作,輕輕地抿著??杯盞的野梨汁,一錯不錯的瞧著??她??。

橘子被咀嚼的第一瞬間,他輕笑出了聲音。

下一秒,她??‘哇’的口水橫流,牙齒酸倒、舌頭吐的飛起,五官扭曲眼角抽搐,險些從凳子上摔下去,簡直酸的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嬴政單手支額,笑得不可??自抑。

般般大吃一驚,扶牽銀坐好??,指著??他的手指輕輕顫抖,“你……你你你你——”

“是甜的,我沒說是柑橘。”他手裡正??端著??野梨汁。

“你捉弄我!”

“不是你想要捉弄我麼?”

“我……”

她??撅起嘴巴,理不直氣也壯,憋得滿臉通紅,也許是被酸的。

嬴政親自替她??斟滿果汁,“甜甜嘴吧。”

她??一時氣憤,一連飲了兩杯野梨汁。

“你不覺得很酸嗎?!”難不成表兄味覺有問??題?不過這想法??一冒出立即就被否定了。

“很酸,特彆酸。”他認真道。

“…那你如何忍下來的???”居然還吃了兩瓣,一點看不出他說的‘特彆酸’!

“小不忍則亂大謀。”

“……”

合著??是為了騙她??的唄?

什??麼大謀小謀,都不是好??謀。

她??追著??他要打,他繞食桌而躲,屋裡人紛紛努力忍笑。

“我打人不疼的!”

“打孤?放肆。”

他壓根不生氣,這話說的輕飄飄,還帶著??一絲捉弄她??的趣味。

繞了四五圈打不到人,般般詭異的想起知名的‘秦王繞柱’。

提前演練一下,秦王繞桌嗎哈哈……也不好??玩。

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力無語到,她??停了下來。

嬴政問??:“表情如此古怪,又想到什??麼小花招了?”

“沒有…”般般若無其事的坐下,嬌聲說她??不與他計較。

看她??的小表情不像是沒有,嬴政剛坐下,就見她??不住的往他身上瞄,“表兄,你這把秦王劍會不會有些過於長了。”

“長麼?”嬴政取下來端詳,秦劍的確要比他國的佩劍稍長,這是為了殺敵方便,占據有利的位置,就連秦戈也更長更鋒利一些,不過,“這是成年??男子的佩劍,於我而言的確有些長,長大了用剛好??。”

這是他剛回秦國,秦孝文王嬴柱贈給他的,按理說這柄劍要交到現秦王子楚手裡,可??他越過了自己的兒??子,反而給了孫子。

“是哦。”般般也湊近看。

秦王劍的劍鞘乃是玄色與朱紅色交織,頂端鍍一層金,嵌兩顆透徹的翡翠,劍柄漆黑無比,劍身無比修長,整劍長約四尺多。

可??比劃一下,也不是長到拔不出來的地步,為何後世的故事是那樣的呢?是亂傳的麼?奇怪。

也想不通,“大王沒收到這柄劍,反而給了表兄,大王會不會覺得沒麵子呢。”

“不會。”秦王縱然性子軟弱,但??他品行溫和仁善,是個好??脾氣的人。

這秦王劍上一個所斬的有名之人正??是戰神白起。

在嬴柱崩世前,嬴政知曉了自己與秦在位最??久的秦昭襄王嬴稷長相有幾??分相似,這位嬴稷,正??是下詔令白起用這柄劍自裁的君王。

嬴柱縱然做了一輩子的太子,最??後才當了幾??天秦王,但??他對嬴稷這個雄才偉略的父親極儘崇拜,畏懼又愛戴,從未有過怨言。

嬴稷在位五十六年??,長平之戰滅了趙國主力,命白起坑殺趙人四十萬降軍,並削弱六國,是嬴政心裡,他是曆代秦王之最??。

雖因此被冠上暴秦的名號,卻也真的做到了令秦成為六國最??強。

嬴柱崩世前說,他亦有統一六國的雄心,奈何身子骨不行,看到嬴政時驚為天人,夜夜夢到自己的父王,因此在彌留之際令子楚立他為太子,期望他能完成前輩們所有的期許和壯誌。

想到這裡,嬴政輕輕撫摸了一下秦王劍。

表兄說不會,那自然是不會,他不確定的事不會說的這樣篤定,般般開始用膳。

席間兩人又說起了來自楚地的柑橘。

“還有一味稀有的枇杷能入藥,但??味道也是酸的,你若愛吃,我派人弄來。”嬴政把剩下的一半橘子放到她??跟前。

般般來氣,扭過頭說她??不吃,“枇杷我也不吃。”

不過,“表兄,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書看得多,你也知曉。”嬴政一本正??經,“我說的並非畫本。”

他曾如饑似渴的吸收知識,不拘正??經書本,雜談怪誌也看一些。

這話說的……

般般嘟囔一句哎呀,夾起烤鹿肉放進嘴巴裡,瞬間被驚豔到,“好??好??吃,好??香!”

“不知道姑妹有沒有吃過。”

“這鹿很大,我一早分了,給華陽太後、夏太後、父王、母後以及相邦都送了些,這些是特意留了給你的。”嬴政一向周到。

般般咬了一下筷子,猶記得表兄在邯鄲時也頗為憎恨呂不韋,回到鹹陽之後似乎就變了,不過能助秦王登得王位,想必不是一般人。

她??並不懂前朝之事,悠悠然哦了一句。

酸酸甜甜的野梨汁配上新鮮烤鹿肉,吃的滿口生香,她??叫膳坊送來些鮮嫩的豆葉,鹿肉蘸醬,配著??醃菜捲起來吃,口感豐富,十分下飯。

用了晚膳,兩人一同在踏雪軒外散步。

嬴政問??她??今日都學了什??麼,她??一一作答。

她??反著??也問??他,他也答了,但??她??聽不太懂,趕緊叫他彆說了。

旋即,他問??起她??寫信的事情,“不是說要寫信寄回邯鄲,怎地今天還沒動靜?不想你阿父阿母了?”

般般偷偷看了一眼牽銀,湊近表兄耳邊小聲說,“表兄。”

“嗯?”嬴政側身配合。

“人家有許多字不會寫。”

嬴政:“……”

牽銀覺得她??有學識,她??纔不想在她??跟前丟臉,所以裝做明日再寫。

這煞有其事的……

她??小小聲說話氣音很重,他耳廓被弄的發癢。

嬴政輕敲她??的額頭,“表兄幫你寫,走??。”

回到踏雪軒,般般將自己寫了一點點的簡牘取出來給他看。

嬴政讀了兩句,頓住,抬手支起臉龐。

般般疑心他是笑話她??,探頭檢查他的表情。

他撫摸著??簡牘,感知到簡牘的凹凸不平,覺得表妹簡直渾身使不完的牛勁兒??,都可??以當木工去刨木頭了。

“你先寫,有何處不妥,我替你潤色。”

這話說的委婉,不過般般聽懂了,她??趕緊坐過去,“好??誒。”

歲月倏然靜謐下來,欞窗外的竹林迎風搖擺,涼風簌簌,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稚□□聲的磕磕絆絆,讀到忘記怎麼寫的,她??便歪頭請示表兄。

他會接過毛筆在相應位置寫下那個字。

牽銀想的不錯,般般的確是個話多的人,寫完的信能捲成粗粗的一卷,纏繞固定,裝進套中係好??。

“可??惜當日走??得太急,我的日日春還留在邯鄲,連花種都沒帶。不曉得它過得如何?有沒有人按時澆水……我也想從雲了。”

還有——

嬴政接話,“算一算日子,舅母的肚子也有八個月了,快要臨產。”

般般說不出的鬱悶,她??仍舊很介意阿母又要生彆的小孩,不說是因為事實如此改變不了了,況且阿父阿母仍然愛她??,並非移情了。

俗稱,沒招了,隻好??接受。

嬴政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般般稍驚,下意識為了維持平衡摟住他的脖頸,“表兄?”

近兩年??以來,兩人都沒有再這樣親昵過,再怎麼膩歪至多是抱一抱,互相依偎。

他小時候抱她??多些,現如今都大了。

雖然他還未滿十歲,般般也不到九歲。

但??按宮裡的演算法??,兩人並不是稚童。

“沒有多餘的座位了。”嬴政言簡意賅,目光垂落在桌案上,旋即狐疑,“你是不是重了?”

“你才重了,”般般當即拔高??嗓門,“你說我胖了嗎?”

“是稍胖了些。”嬴政點頭,可??見近來養得好??,她??過得不錯。

“表兄怎能這樣說我?”般般翹起腿看了看,“真的胖嗎?”

秦的褲子沒有縫上,她??稍微翹起來立刻露出了兩條白嫩的腿,趕緊放下,花羅裙垂下,重新遮住了她??的麵板。

她??側坐在表兄的大腿上,才會如此,弄得她??有些尷尬。

嬴政將她??的裙擺扯好??要她??彆亂動彈,“胖瘦隻是視覺上的不同,與美??醜無關,你生什??麼氣呢?豐腴些身子康健,是好??事。”

“哦。”般般見他不是嫌棄,也不想了,轉而笑嘻嘻道,“表兄好??久沒有親人家了。”

上一次他親吻她??的麵頰還是在邯鄲的姬家,她??記得真真兒??的。

他捧起她??的小臉,湊近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清淺的觸碰。

“怎麼不親臉呢?”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觸覺是軟軟的,若即若離。

“親臉與親額頭是不同的,以後你就曉得了。”

“那我親你!”

她??湊近‘吧唧’一下狠狠親他臉龐。

“濕濕的,彆不是把口水留在我臉上了吧?”嬴政擦了一下。

“沒有啊!你汙衊我。”般般說,“我又不是會流口水的稚童。”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很快到了入睡的時候,就此分離。

次日清晨起來,般般的天塌了。

她??的嘴角竟長了一個燎泡,紅腫不已,疼的她??摸一下都‘嘶嘶’難忍,這無異於毀容,她??傷心的坐在銅鏡前哭了好??一會兒??,慘兮兮的。

踏雪軒被哭的手忙腳亂的,請了侍醫。

“小娘,您忍會兒??,侍醫馬上便到。”牽銀也急的忙慌,為她??泡了敗火的茶。

“我好??疼。”般般話都說不得,因為她??嘴巴裡也長瘡了,扯開下唇,內裡有兩顆呢,紅紅的、白白的,彆提多嚇人了。

侍醫沒到,秦駒倒是先到了。

“太子殿下不好??走??開,令仆前來瞧瞧小娘。”

般般氣餒,“都怪昨日的烤鹿肉!”雖埋怨,她??心裡明白不怪它,“是我昨日貪吃了,明明表兄都勸我少吃點嗚嗚嗚…”

她??疼的眼淚汪汪的。

秦駒瞧仔細了,寬慰她??說,“這不是什??麼病,邪火熱毒罷了,侍醫開些藥煎了喝,幾??日便能好??全啦。”

般般弱弱的捧著??嘴角,“那你走??吧,讓表兄不要擔心我。”

秦駒含笑:“諾。”

牽銀小心翼翼地放心不下,“熱毒是中毒麼?”中毒怎麼可??能吃幾??日藥便好??全?而且,毒在何處呢?小娘日日吃食都經由她??的手,若她??因此中毒,她??萬死。

“不是呀。”般般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倒是知曉自己嘴裡是口腔潰瘍了,但??是這時候彷彿沒有這個說法??,“就是上火了呢。”

牽銀憂心忡忡挨著??床榻邊坐下,撈著??小孃的手,“小娘不知,奴婢小時候在家中,鄰家有位哥哥邪火入體??,昏睡幾??次醒不來,餵了藥也不管用,阿伯就做主請了巫術士來驅邪。”

般般聽的一愣一愣的,想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崇邪的,不該如此愚昧,可??她??自己都穿越了,怎麼解釋沒有這些東西呢?

……不會真的有鬼吧?

她??渾身一哆嗦,頓覺涼颼颼的。

“那他,後來好??了麼?”

牽銀搖了搖頭,“沒有,他渾身滾燙,然後變成傻子了,”說罷她??壓低嗓音,“巫術師說他們請他請的晚了,那位哥哥被勾走??了一魄,已無力迴天。”

主仆兩人俱嚇得縮在一起,熬到侍醫過來,眾人急忙將他迎了進來。

侍醫是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被一眾小寺人小宮女蜂窩一般擁上來,一頭霧水,連聲‘哎哎哎,勿急,勿急’,迎麵便瞧見了淚泣連連的小娘。

她??容貌生的不俗,星眸微轉,眼神靈動,顧盼生姿。

細端詳一眼,見她??鼻膩鵝脂,懸膽端正??,鼻尖精緻。

籠統掃去,更是香腮勝雪,上有杏眼,下有梨渦。

總而言之,這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獨獨嘴角生了一顆豆大的燎泡。

“侍醫,快幫我瞧瞧吧。”般般苦巴巴的,哀求著??露了一絲撒嬌腔。

侍醫想起家中的女兒??,也是如此嬌憨,慣愛撒嬌賣癡的,想來是難受的緊了,於是趕緊湊近去探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這,肝火未免太旺盛了些,昨日小娘都吃了些什??麼?”

牽銀忙作答,“早膳用的是米粥,漬,輔之以小菜;午膳乃是蒸飯,爽口時蔬拌菜幾??碟,炙羊排,哦還有清蒸魚,晚膳用的則是炙鹿肉,不曾夜補。”

侍醫恍然,點了點頭,“鹿肉乃是大補之物,看來因在此物了。”

般般歎氣,“太子殿下亦是如此說的。”

當著??外人的麵,她??一直稱呼嬴政為太子,表兄是私下或者於熟人跟前才會叫的。

“太子殿下慧眼。”侍醫待太子敬重,朝東宮方向作揖,旋即開啟藥箱要配藥,“下臣藥箱恰好??有苦參,小娘含服一片。”

般般依言照做。

苦參片剛一入口,無法??言說的苦味直衝天靈感。

“彆吐,吐出來就沒藥效了。”侍醫製止。

般般苦的連翻眼看天。

侍醫又說,“也彆嚥下去,小娘含著??即可??。”

般般:“……”

要她??怎樣!要她??怎樣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

他開了個單子,牽銀隨他去侍醫局拿了藥。

藥煎藥一日三服,苦參一日含服兩次。

魯氏午後到踏雪軒教??課,看見般般嘴角的燎泡也很驚訝,聽到緣由忍不住教??導,“任何好??東西,貪多就成了壞東西。”

先生教??誨,怎能不聽呢。

“知曉啦。”

不知道是否是藥裡有什??麼藥材助眠,般般喝了藥昏昏沉沉,魯氏無奈讓她??去歇息了。

嬴政過來時,她??剛睡醒。

他端著??她??的小臉仔仔細細的檢查,她??不大想給他看,躲閃著??捂臉。

“躲什??麼?”嬴政複又捏住她??亂動的下巴,“彆動,我看看。”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緣由,睫毛亂顫,捏緊了身下的床鋪,“我、我已經無事啦,喝了藥,不難受了。”

“當真?”嬴政說她??是騙子,因為他剛摸了一下那燎泡,她??便痛的亂踢腳。

“你彆摸呀,弄破了會留疤的。”般般欲哭無淚。

“留個疤你也有教??訓了,”嬴政不輕不重的哼道,“我說話,你不會聽。”讓她??少吃點,她??張口便是吃不飽,說他把她??留在秦國虐待。

這話出口,她??委委屈屈的坐在床榻邊,垂著??頭沮喪。

他覺得她??可??憐,心軟但??仍板著??臉,“過來。”

她??踟踟躕躕地,頓疑片刻,到底張開手臂投入進表兄的懷中。

“表兄…”

“嗯?”

“我想你。”

“……”

“討好??我?”

竟使上了這一招。

“沒有呀,”般般端著??一張認真的小臉,“今日一天沒見,我心裡非常想念表兄。”

嬴政冷著??的臉漸漸消融,“好??了,我沒有生你的氣。”

見他表情恢複往日的溫和,般般悄悄鬆了口氣,大言不慚道,“我就知道表兄沒有生氣,這話是我自願說的,我就是想表兄了。”

信你纔有鬼。

嬴政撇唇,“藥苦不苦?”

般般果斷,“不苦。”

笑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苦也得說不苦。

她??繼續撒嬌,“表兄今晚能留下陪人家睡覺嗎。”

嬴政稍怔,神態有少許鬆動,卻在最??後重新凝滯下來,“不可??,這裡是鹹陽宮,宮規森嚴,被旁人知曉你的名聲就壞了。”

“那我想你怎麼辦?”般般不依不饒。

“你睡吧,我在這裡守著??你,等你入睡我再走??,可??好???”許是因著??生病,她??格外黏人一些,說話腔調總是可??憐兮兮的。

嬴政放柔和了嗓音與她??商量。

她??同意了,躺進被窩裡還不忘記拉著??表兄的手。

她??要聽表兄說小時候的事情,他依言撿幾??件印象最??深刻的說,說到好??玩的地方,她??咯咯地笑。

她??要問??他初見她??是什??麼印象。

嬴政略作思??考,倒也不隱瞞,“心思??淺顯的小娘,頑皮懶散,貪食,偏愛故作聰明。”

……她??何時故作聰明瞭?

她??那時自持是個十歲的小女孩,比表兄年??長,就是比他聰明啊!

被反超了,那是反超了的事情,不算數!

“見過你的吃品,還以為你在姬家不受寵,舅父虐待你呢。”這話嬴政說的調笑,不是真的。

這、這這這也有原因!

前世她??在孤兒??院待過許多年??,的確吃不飽,因此吃食掉個渣她??都心疼,分給彆人吃更是心如刀絞。

“那表兄為何喜歡我?”般般悶悶不樂。

把她??說得一文不值。

嬴政認真起來,“因為你無論何時何地,都與我同仇敵愾,”不問??對錯,不像長輩那樣,她??讓他覺得他並非孤軍無援,“好??像就算我是個惡人,你也隻會說,表兄打得漂亮。”

也正??是從這時候起,他將表妹納入自己人的範疇,對她??上了心。

“後來發現,你還有許多可??愛之處。”

“快說快說快說!”般般立時坐起身來,神采奕奕地,迫不及待要聽他誇自己。

嬴政說,“等你生辰再告訴你。”

“……那還有好??久好??久呢!”她??炸毛了。

現下是七月,般般的生辰是十一月。

他卻慢條斯理,“這點耐心都沒有,還想聽旁人誇你?”

般般希望生辰快些到來,高??喊,“我要睡啦。”然後就閉上了嘴巴醞釀睡意。

嬴政在旁邊念書簡,念得正??是今日她??本該學的東西。

不一會兒??,她??真的睡著??了,嬴政叫她??不應,探身去看。

她??模樣酣然,嘴巴微微張開,神態完全放鬆下來,腿腳不老??實從被中探出,露出一隻圓潤的腳丫。

替她??把單被蓋好??,嬴政起身離開。

路上憶起表妹的睡顏,他不禁有些羨慕。

他從未睡的這樣放鬆舒適過。

表妹說得對,他時常半夜驚醒。

但??她??隻知曉他做噩夢,卻不知曉他做的是什??麼樣子的噩夢。

小時候在邯鄲,他沒過過好??日子,用苦日子來形容都不足以概括那些歲月。

他那時候不懂,也怨過曾祖父嬴稷為何要讓白起坑殺長平之戰的四十萬降軍,難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個曾孫在趙國麼?

此事發生,他的父親子楚逃離趙國,留下他與姬長月孤兒??寡母的遭受趙人的仇恨。

那時候趙國的青壯年??男子幾??乎死絕,導致趙民不聊生,國力驟降,家家戶戶都有命喪戰場的男子,每逢夜色,街道咒罵啼哭不已,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她??們恨毒了秦人。

不論平民百姓,就連趙王室也下令追殺他與姬長月。

這種情況下,他睡不安穩,時常半夜睡著??睡著??就要逃命,一睜眼就是鋒利的長戈,無數張怨恨扭曲的臉、聽不完的咒罵聲。

他第一次傷人,是被一壯婦按頭浸入河水中,意圖淹死他為自己的父兄報仇,嬴政拚死掙紮之際拿石頭砸破了她??的頭才得以喘息。

那時的姬長月不停跪下磕頭,磕的鮮血淋漓,將他牢牢護在懷裡,淒厲的吼著??:“我的孩兒??是無辜的!他生在趙國何其無辜,又有什??麼錯?!你要殺就殺我吧!”

許是這話讓子與夫皆死的壯婦陷入困頓,她??眼淚橫流,仰天撕心裂肺喊了句老??天無眼,咒秦國不得好??死,旋即跳江而亡。

這些,他無法??跟任何人說,就算是表妹。

他與趙姬姬長月相依為命,縱然趙姬說話不中聽,嚴厲太過,但??都是為了他好??,也是因此,無論如何阿母都是他不能割捨的人。

表妹是個笨蛋,沒想過這一點,偶爾會埋怨趙姬對他不好??,實乃他之幸。

一轉眼幾??日過去,般般嘴裡的口瘡消退,嘴角的燎泡也慢慢變小了。

她??幾??次三番問??寺人送去的信何時能到邯鄲,不知姬修與朱氏看到信會如何呢?

此時,七月的邯鄲更熱一些。

有小廝下馬高??舉竹簡套,高??喊,“小娘來信了!小娘來信了!”

一刻鐘後,姬家眾皆聚在大堂中看信。

姬修來讀信,讀到好??笑的地方便忍俊不禁,“見字如晤,阿父阿母阿母,般般這裡是晚上,我剛用了晚膳,還去參觀了太子殿下的東宮,這裡好??大呀,不過守衛森嚴,不是個能隨意玩耍的地界,魯先生說旁人輕易不能到東宮去,不過我不是旁人,表兄帶我來的,嘿嘿。”

朱氏原紅了眼眶,被這嬌憨的話逗的破涕而笑,“這丫頭。”

“對了,魯氏是表兄為我請的女太傅,她??學識淵博,是個很溫柔的女先生,我要到景陰殿進課了,同窗都是大王的公主們……”

姬修指著??竹簡上的不同,頗為感慨,“瞧著??有些字,是太子寫的。”

“我瞧瞧。”龐氏招手。

姬修當真遞過去,與她??一同看。

龐氏已經老??眼昏花,看不大清字,眯著??眼睛端詳了許久,讚許點頭,“是,是,政兒??的字好??看些,般般念書多久了,怎地寫字還是四不像,這可??不成啊。”

朱氏心說還不知道你到底看沒看清呢,麵上笑著??為女兒??辯駁,“阿母,般般還小呢。”

姬修卻說,“已經不小了,是要認真起來。”

轉而繼續讀信:

“我交了一位朋友,她??是陽曼公主,今年??十五了,許是這兩年??便要許婚,不知曉我們還能待在一處多久,倘若她??外嫁她??國,隻怕是這輩子再難相見。”

聽到這裡,朱氏略有傷感,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我想阿父、阿母和大母了,最??近兩日總是夢見你們、夢見邯鄲的朱巷,我想吃阿母廚房裡的肉羹,鹹陽宮的廚子手藝很好??,可??都沒有阿母的味道;我還想騎在阿父的脖子上去巡鋪,阿父的肩膀寬偉,從不會讓我掉下來;大母會摟住我,偷偷餵我吃好??吃的,給我金釵玉簪。”

“我還想從雲,不知曉我不在,你們會不會把從雲打發出府,她??是個很好??的姐姐。”

從雲在一旁聽著??,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不斷使衣袖擦眼睛,“小娘,從雲也想您了。”

這一哭,眾人都有些繃不住,姬修抹了一把眼睛,“好??啦,哭什??麼呢你們?後麵還有喜事。”

從雲抽噎著??問??,“還有什??麼喜事,難不成小娘說了何時回來?”

姬修聞言忽的沉重,“回來是不可??能回來了。”他搖了搖頭念,“還有一件事情,表兄說以後要娶我為妻,等我長大了便是表兄的妻子。”

龐氏露了笑意,指著??竹簡,“我說什??麼來著???”

朱氏為女兒??高??興,但??也參雜著??幾??分憂愁,“秦王膝下子嗣不豐,也不過是太子與公子成蛟而已,月姬如今是王後,論嫡論長,太子都是繼位的不二人選。”

“當王後是風光,誰又能知曉背地裡的苦楚。”

姬修不納妾是他提親前,便答應了朱氏自己絕不會有二心,他又不是當官的,不納妾也並不太打眼。

一國之王怎麼可??能不納妃呢。

般般心性純然,隻怕要吃苦了。

姬修往後讀,驚喜的發現後麵有太子的添筆,“政兒??也寫了兩筆。”

“舅母臨蓐在即,本不當促,然事急難緩,不得不早發耳。孤已遣人遷姬昊先生入秦,欲遣使迎舅氏舅母亦至,未審尊意若何?”

龐氏聞言臉色微凝,“這……”她??想的是等朱氏生產過後,辦了滿月再赴秦。

姬修神情凝重,輕輕撫摸朱氏高??聳的肚皮,“太子所言極是,是要早些出發,再晚些恐生變故。”

嬴政並沒有直接道明緣由,但??在場之人皆聽得懂。

秦趙事態緊張,趙王身子愈發不好??,但??凡出意外,太子趙佑繼位,還不知道他會做什??麼,他與其弟趙偃不分彼此,穿一條褲子長大。

正??當此時,有小廝進門稟報,“家主,姬昊先生登門拜訪。”

——“快,快迎進來。”

不多時,姬昊出現在眾人跟前,互相見了禮後,他直言不諱,“太子已遣人來接在下,近來幾??日準備離趙之事繁忙,昨夜與夫人商談許久,想著??不如我們一同離趙呢?”

“今日便走??麼?”姬修一愣。

“三日之內。”姬昊沉吟片刻,“依我愚見,一年??之內秦軍定會再次發兵攻趙。”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臉色驟變,朱氏彷徨不已。

“具體??時間說不好??,秦王子楚初繼位,迫不及待要做一番事業,又有相邦呂不韋輔佐出謀劃策,這隻會快不會慢!”

“或許下月,或許下下月,甚至更快。”

說完,姬昊瞥見姬修手裡的竹簡,竹簡背部秦標若隱若現,他緊緊皺著??的眉頭略略舒展,試探性問??,“太子的信?”

龐氏忙說,“政兒??要我們儘早入秦。”

姬昊慨歎,“既然如此,我推測的隻怕是真的了,太子日日出入鹹陽宮,秦趙兩國的局勢他隻怕是心知肚明。”

龐氏與姬修合計了一眼,定下了主意,“那便走??吧,姬家事務繁雜,要準備兩日。”

姬昊感到欣慰,“善。”表示願意等他們兩日。

天氣愈發炎熱,踏雪軒用了冰,隻是不曾全天都用著??,般般還未長成,怕傷了身子。

嬴政跟她??一同納涼。

膳坊的製了冰碗,據說是按姬小孃的說法??做的,十分新鮮,西六宮不少宮妃聽說,也要來了吃。

秦駒開啟食盒,將其取出來。

“我等的太久了。”般般迫不及待,探頭探腦的緊。

“這是什??麼?”嬴政微皺眉頭。

隻見瓷碗中高??高??堆起一座小山,濃稠的牛奶質地澆其上,杏子、桃子切丁堆疊在小山周遭繞了個圈。

他拿起勺子輕舀,勺子竟然一下子虛飄飄的紮進小山裡,像挖雪一般。舀起一勺細看,濃稠的牛奶滴落,那‘小山’的確虛飄飄,卻含著??冰碴子。

“我還沒取名字呢。”般般如獲珍寶,十分積極的為他解說,“牛奶我讓膳夫擠了兌上桃汁攪拌均勻,放在冰中冷卻。”

“下麵這些是都是冰塊製成的,就像刨木頭那樣,把它們刨成這樣的細沙狀,入口即化,清熱解暑!”

嬴政感到好??笑,“於吃食上,你總有這樣那樣的天分。”聽說她??近來總有許多鬼點子要膳坊的人幫她??。

他嘗了一口,說,“不若取名為酥山。”

酥酥脆脆無重量的小山。

般般拍手稱好??,“這個好??,就叫酥山了!”

沒兩天,酥山便傳遍了鹹陽宮,甚至連宮外也有它的名頭,貴人王族都在吃的東西,很快席捲起一陣熱潮。

不過嬴政不許表妹多吃,擔心她??吃多了肚子不舒服。

“表兄,你上次說的紙做的如何了呀?”睡前,般般不忘記問??這個自己最??近最??關心的問??題。

“打漿曬乾塑性的紙清脆,軟而虛,毫無韌性,無法??做到在其上書寫文字。”嬴政搖了搖頭。

般般一聽這話急了,“啊?”

不過還不等她??試著??說些什??麼,嬴政又道,“許是用材出了什??麼問??題,有韌性的東西還有很多,布帛、麻、竹子、植物根莖等,再一一試過看看會如何。”

“但??是你也彆抱太大的希望。”嬴政歎了口氣,“這些東西五顏六色的,如何能寫的美??觀?私下當做寫寫畫畫的工具也便罷了。”

可??是她??前世用的紙都是雪白雪白的呢。

般般托腮思??考,唉聲歎氣。

“你歎什??麼氣?”

“我要再想想,表兄彆打擾我!”

好??好??好??,他不說了,自己看自己的書。

過了會兒??她??不甘心,“衣裳可??以染色,紙也可??以吧?”

嬴政問??:“你想染什??麼顏色?”

“白色啊,”她??跑去桌案前將墨條拿出來給他看,“墨條是黑色的,白色的紙寫字豈不是黑白分明,易於辨認。”

嬴政順著??她??,“好??,聽你的。”紙到底能不能用還是兩說。

兩人說著??話,秦駒忽的踱步進來,附耳在嬴政身側說了些什??麼。

他聽完臉色大變,手中的書簡當即滾落,“你說什??麼?!”他‘騰’的一下猛然起身,死死的盯著??秦駒。

般般迷茫,不知曉發生了什??麼。

秦駒跪下以首俯地前,朝般般投去了一眼。

她??登時有股不好??的預感,“什??麼啊?”趕緊跑到嬴政跟前,“表兄?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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