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養小皇後 077
嫪毐政變
“你中計了,你以為王上不知……
她??沒有說話,
提步跑了過去。
有何比看見有孕身子??沉重的妻子??忽然歪歪扭扭跑過來更驚恐?
嬴政當即丟下了刀,三步做兩步接住了她??,臉上的玩笑登時褪去,餘下一抹隱憂,
“做噩夢了?”
“做噩夢夢見表兄的臉,
那得有多嚇人??呐。”般般都不??敢想,
她??一味地往這個男人??懷中鑽,“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夢見我,
還能是噩夢?”嬴政輕輕撫摸妻子??的臉頰,近些日子??她??為了養胎,
小??臉肉肉的,
指腹微用力便能陷入她??柔軟的頰肉中,
那對剔透的黑亮眸子??儘是他的倒影,
“許是今晨離開,我不??曾與你道彆。”
“其實沒有做夢。”般般誠實道,“是方纔我與從雲到書房翻看舊物,
看到許多表兄的批註,
你怎麼偷看我的小??記?”
“……”嬴政笑出聲,他捏捏她??的臉頰道,“從前看的,如今可沒有再??看過。”
“如今我也不??寫了呀。”你上哪兒看去,
把現在的自己說的有多不??愛看似的。
他也不??能承認十??幾??歲時是他對妻子??的佔有慾與排外慾最為猛烈的時候,他的確想著法子??要知曉她??的想法,
那些小??記就擺在他眼皮子??下。
空閒時,就連她??愛翻看的畫本,他也會粗略翻一遍。
她??看了沉默的他一眼,
佯裝無意念畫本的句子??,“想起畫本中有一句說的很好,卿卿正芳年,綰發嗬霜寒,相看兩不??厭,何須羨仙眷。”
“我讀了很喜歡,看了好多遍,也不??知作出這句子??的著者當日是何種心情?”
上方標注的時間是四年,秋冬。
這指的是秦王政即位的第四年,這是她??與嬴政成??婚前的最後一年,她??印象深刻。
那些小??記的日子??很亂,隻粗略記了幾??年幾??年,其實這些日期是包括了三位秦王的,比如莊襄王即位的‘三年’與秦王政即位的‘三年’就不??是同??一段時間,但都書為‘三年’。
這是因為當時書寫時莊襄王還活著,他們都是秦王,她??也不??能在竹簡上寫秦王的名,莊襄王薨世後才被稱為‘莊襄王’,她??也懶得一一翻出來改了。
“著者是何種心情,難道句子??的主人??不??知曉?”
“不??知曉。”
“就嘴硬吧。”
她??不??肯依,纏著要他說出個好歹來。
他無奈,隻好細細的講述了那些過往。
“雨雪同??落,窗外淅淅瀝瀝,屋內火爐燒的旺盛,溫暖宜人??,最愛吵鬨的表妹不??纏人??,安靜的靠在我的懷裡昏睡,這如何不??是世間第一等愜意之事?”
“聽起來很不??錯,隻是你嫌我吵鬨了嗎?”她??故作委屈,眼巴巴的。
嬴政撿起碟中的一塊兒糕點塞到她??的嘴裡,讓她??不??能繼續胡說八道。
恰好外麵也下起了濃稠的春雨,般般靠在窗邊看雨,表兄則在案前處理政務,晌午兩人??一同??在承章殿用了熱騰騰的麵。
她??想,這的確是世間第一愜意事。
一場春雨一場暖,日子??不??緊不??慢度過,來到陽春三月的中旬。
有報三晉蠢蠢欲動,似聯兵來犯,秦王立即調重兵迎戰,派王翦、蒙武率兵列陣函穀關。
在這個節骨眼鬨出此??事,相邦呂不??韋提議將加冠禮延後,秦王否決。
雍城佈置長達半年,秦王加冠刻不??容緩。
等到秦王調兵,長信侯嫪毐端坐太原郡府邸,已是信誓旦旦。
眾舍人??含笑拱手恭賀,“長信侯神思妙算,秦王果然調兵,如今秦國境內防守薄弱,斬秦王易如反掌。”
“好!!”嫪毐暢快大笑,“傳令下去!集結兵馬做好準備,”他取出太後印璽與秦王印璽,“有此??印在,整個秦國就沒有我們無法暢通的地方!禁軍也將任由爾等調遣!”
此??刻,趙國。
趙王偃正與諸美女投壺取樂,郭開候立一旁。
眾美翩然間,衣袖生香,趙偃捉住一美,嘿笑著親她??的櫻嘴。玩了一陣,他沒了興致,反倒說起一事:
“趙政要親政了吧?”
郭開立即道,“王上說的正是。”
“也算是讓他給熬到頭了,”他嘖嘖搖頭,臉上掛著溢於言表的幸災樂禍,“寡人??是不??曾體會過大權旁落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郭開順勢提議,“咱們可要給他搗搗亂?”
“如何搗亂?”
“大王近來沒聽過秦國的長信侯與王太後有染,竟自稱是秦王假父,弄得那趙政可沒麵子??了。”
“哦?還有此??事?這也不??意外,”趙偃驚奇無比,隨後搖搖頭,“還是罷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勿要惹是生非,若是三晉一同??聯合還能狠挫一把他。”說起來他也覺得遺憾。
趙偃並非是個傻的,許多時候也很會審時度勢。
郭開隻好作罷。
王後的儀駕提前兩日抵達雍城,她??身子??沉重,若是當日到雍地也不??方便,為此??秦王亦同??時到雍城做準備。
鹹陽城無秦王坐鎮。
天色未亮,一道太後詔令自鹹陽宮發出,上書雍地秦王宮發生了叛亂,有賊子??亂政,企圖阻攔秦王加冠,他作為長信侯應率軍前往雍城平叛勤王。
上蓋太後印與秦王印,絕無作假的可能。
一時之間,一呼百應。
同??一時間,昌平君長歎一口氣??,旋即睜開雙眼,“長信侯行??動了,他果然要矯詔發兵,不??知死??活!”
昌文君冷笑一聲,“我等豈會讓他的兵馬離開鹹陽城?王上於雍城加冠,誰也不??能阻攔!”
說罷,他立馬斥問:“相邦有何反應?他總不??會相信那道詔令吧?”
“還沒有反應,不??像是相信偽造的詔令了。”
雍地,蘄年宮內。
般般已有孕八月,雖說她??有孕以來並無不??適,但長久直立會雙腿不??適,被從雲伺候著用了一碗參湯,靠在軟墊上歇息。
“大王呢?”
從雲坐在腳踏前為她??輕捶小??腿,“相邦來了,神色匆忙,正與王上商談大事。”
“王後可有哪裡不??舒坦?”
朝服沉重,料子??發硬,頭冠已經儘量減輕,但她??戴著仍壓脖子??的緊,“還行??,加冠禮結束就能脫了。”
話音剛落,嬴政的身影出現在門邊,“王後如何?”
“呂不??韋不??是來尋你?你怎的來了?”般般神色訝異。
“他已離去了。”嬴政率先撫摸她??隆起的肚子??。
從雲揮手讓侍立的宮人??們退下。
“他要我誅殺嫪毐,疑心三晉聯動也是嫪毐通風報信的結果。”有種孩子??大了來奶了的感覺。
嬴政神態平平,看樣子??沒有採納。
“他既然敢來跟你說這些,你不??採納,他回??去恐怕要私自處決嫪毐。”般般道,“他這是要自保?”
“鹹陽城內的禁軍、兵馬已經儘數被嫪毐掌控,相邦人??手不??足,是抓不??到他的。”
此??言一出,般般驚愣,轉念一想,表兄設局引嫪毐入甕,最終的目的正是呂不??韋,其實嫪毐不??過小??卒,翻不??出什麼浪花。
一個時辰後,鹹陽事變的訊息傳入了雍地。
百官色變,事態緊急。
姬長月端坐在秦王身側,唇角溢位冷笑,敞言道,“長信侯嫪毐竊印璽作亂,倒行??逆施,禍亂秦國,絕不??能輕饒他!”
“昔年,是我信了他的讒言,親自冊其為長信侯,準其入朝聽政,這是大大的不??該,還望爾等助王上平叛亂賊。”
太後自省的言論引起百官驚議,眾人??麵麵相覷,異口同??聲跪地呐喊臣遵令。
秦王臉上浮現一絲定定然的色彩,“傳令下去,長信侯嫪毐其惡滿盈、其罪滔天,大秦子??民人??人??都可以得而誅之。”
“若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賜錢五十??!若在平叛戰亂中殺敵斬頭者,憑戰功拜爵賞賜!”
般般坐在秦王右側,聽聞此??言,微微抬起寬袖遮掩下唇,旋即正色以對。
從雲在側門處站著嚇得心驚肉跳,都怕王後沒忍住笑出聲。
半個時辰後,秦王正式加冠。
“秦王加冠,始!”
隨著禮官洪亮的嗓音響徹整座蘄年宮高台之下,周遭寂靜無聲,天威甚重,頂空的陰雲緩緩浮動,仿若被風兒吹得散開,傾瀉下幾??縷透徹的日光,恰好落在跪坐在上首的秦王身上。
“一加布冠。”
般般側坐在秦王身後不??遠處,能瞧得清楚為秦王加冠的正是嬴姓宗親中最為年邁的長輩,他的手顫顫巍巍,手背的麵板如同??樹皮。
“二加皮弁。”
玄色皮弁被佩戴其高高束起的發間。
“三加爵弁。”
下方人??影密佈,各個身穿玄紅配色的臣服,頭戴紅色簪纓,肅穆以對,般般身下的軟墊加了三層,倒也沒有感覺不??舒服。
終於,聽到最後一道:“終加玄冕,顯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祿。天命王者,福澤九州,千秋萬年!”
秦王冕旒被緩緩佩於嬴政頭上,紅色簪纓垂於臉龐兩側。
般般被摻扶起身,身前的人??微微側身看了一眼她??,彷彿在確認她??無礙,宗臣見秦王如此??,不??由得放緩語調,留出一個空隙,讓王後準備好再??繼續。
秦王劍由侍者跪著膝行??近前,高高舉起。
劍鞘漆黑,盤龍而上,劍柄暗金色龍首朝天嘶鳴,露出鋒利齒牙,龍吟既出,天命所歸。
宗室老臣雙手並用,將秦王劍托起親自為嬴政佩戴。
“恭賀我王,冠冕佩劍!天佑我王,大秦萬年!”
“大秦萬年!我王萬年!”
“大秦萬年,我王萬年!”
“大秦萬年,我王萬年!”
眾聲的呐喊如同??雷聲,環繞在般般周遭,她??望著立在她??身前的男人??,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偉岸,與她??幼年初次覺醒記憶時,映在腦海中的那個影子??一模一樣。
她??聽見自己極速跳動的心臟,彷彿也在這一刻為他歡呼,肚子??忽然抽動一下,她??忙撫上輕輕安慰著。
也不??知是否是孩兒也一直在等著這一刻,激動的在母親的腹中翻動。
摸著肚子??,般般重新望向??前方,不??願錯過表兄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於天下萬民前,拔劍直指蒼天,頭頂的陰雲霎時間全數散去,仿若被秦王劍所震懾,金燦燦的日光流淌著全數灑下,劍鋒折射出耀眼的鋒芒。
這一刻,高台上的秦王宛若神明,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眾人??見狀,一個個激動的聲音愈發大,幾??乎要將嗓子??喊破:“大秦萬年!我王萬年!”
金色的日光映在每一個臣子??的臉上,他們是一樣的激動,麵色充血眼睛通紅,尤其是秦王沐浴在日光之下,所有人??齊齊跪下了。
綿延不??斷的恭賀與呐喊經久不??歇。
在這聲音下,李斯跪在台下抬首,癡癡地望著秦王,一刻也不??敢挪開目光,渾身的血液沸騰著、翻湧著,無人??知曉他等待這一天究竟有多久了。
待秦王拔劍請上天作福禮畢,他才驚覺自己手心全是熱汗,他在畏懼,畏懼有誰會打亂加冠禮,好在此??行??順暢。
遠在鹹陽的兵荒馬亂、血汗交織,映襯著蘄年宮的威武亢奮,竟詭異的交織在一起,絲毫沒有違和感。
相邦呂不??韋拔劍親自殺敵,遙遠的與長信侯嫪毐在馬上對峙,握劍的手背青筋迸發,血性在這一刻被激發。
“給老子??活捉呂不??韋!捉到他的重重有賞!”嫪毐大聲宣嗬,眼含挑釁。
鹹陽城內家家戶戶,無論男人??、女人??統統扛起鋤頭、木棍開門迎敵。
昌平君嗬斥,劍指嫪毐,“嫪毐,你敢假傳太後詔令,罪該萬死??!”
“就憑你們還想處置我?”嫪毐猖狂大笑,“眾將士聽令,突破重圍!我們的目標是蘄年宮!將昌平君與呂不??韋這兩個叛賊殺了,前往蘄年宮救王!”
“時至今日,你連鹹陽城都沒出去,談何去蘄年宮?”昌平君擺手示意,“你當真以為王上不??曉得你的詭計麼?”
呂不??韋倏然側目以對。
昌平君嘲諷:“仔細聽。”
“危言聳聽,嗬。”話雖如此??,嫪毐止住了話鋒。
地麵隱隱在震顫著,‘砰、砰、砰’的。
他皺起眉頭,忽然看向??城門外。
隨著越來越明顯的震顫,一抹黑色旗幟自地平線升起,被風兒鼓起飛揚,大大的‘秦’字攝人??心魂。
馬蹄重灌,數以十??萬計的戎甲禁軍整齊劃一,戰車轟隆。
立在戰車上的不??是王翦又是誰?
嫪毐大震,眼睛瞬間睜的巨大,嚇破了膽一般差點從馬上墜下,“這不??可能!他不??是領兵迎三晉之敵了嗎?!”
昌平君獰笑一聲:“嫪毐!你私通外敵,罪該萬死??!納命來!!”
“撤回??!撤回??!”嫪毐大喊大叫,情急之下呼喊他的部下掉轉方向??,往秦宮回??防。
大部隊逃命一般回??到秦宮,嫪毐倉皇失措命所有人??死??守秦宮宮門,生怕被攻破滾宮門小??命休矣。。
他儼然是在泄憤,一劍一個寺人??,“小??/小??/秦/王,膽敢愚弄我!!”
舍人??見大勢已去,已有想逃命的想法,奈何被困於秦宮,已無力回??天:“長信侯,當務之急逃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我們走吧。”
“走?往哪裡走?”他吼,“王翦手握二十??萬重兵,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走不??了了!”
嫪毐氣??急,摔打著手裡的劍,倏然她??想起了太後,他強行??安慰自己,“太後會救我的,她??不??會讓秦王殺我的。”實則他心中有數,自己犯下這種大錯,姬長月護不??住他,何況嬴政已經親政,他一人??便能發號施令。
他就要死??了,他沒命了!死??到臨頭了……
話音剛落,一道微弱的嬰孩哭聲自花壇邊傳來。
嫪毐迅速轉頭看去。
“誰!”
沒根兒的宮奴竟還有沒死??的,晦氣??。
“再??不??出來,我會將你剁成??肉餡兒!”
此??言一出,一個白??麵寺人??左右抱著兩個身穿秦裝衣裙的嬰孩出現在花壇邊,他嚇得兩股戰戰跪倒在地,手緊緊地摟著嬰孩。
“孩子???”嫪毐歪頭眯眼,他惡念頓起,“那小??王後也沒生啊。”
辨認著女童的衣裳,他嗤笑出聲,“秦王的孩子???我就說他不??可能不??納二色,原來也會偷吃啊,若是王後知曉……”
此??寺人??正是趙高,他緊緊地摟著兩個孩兒顫顫巍巍,“你不??能殺公主們,否則就算有太後也保不??住你。”
話音剛落,沾血的劍猛地刺入嬰孩繈褓,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趙高倉皇倒地,“你——你、你…”
“殺了又如何?”嫪毐猛地拔高嗓音,已然瘋魔,隻想著讓嬴政痛苦,他就算死??了也要帶走他的孩子??,“我不??僅殺他的孩兒,我還要殺你!給我死??吧!”一劍下去,鮮血飛濺,這小??小??寺人??也沒了氣??息。
死??前趙高腦中劃過最後一個念頭,秦駒不??是說隻要他抱著孩子??,從嫪毐手裡活下,他定然能貼身服侍秦王;秦駒不??是說隻要提起太後和“公主”,嫪毐便不??會殺他;秦駒不??是說,富貴險中求,想要謀得權勢,要懂得冒險?
他騙他!好不??甘心……他還什麼事業都沒做得出,在秦駒手裡兢兢業業、伏低做小??了這麼多年,始終沒能讓秦王另眼相看。
嫪毐近身,提起沾血的繈褓,“嗬嗬,我倒要看看這該死??的秦王的孩兒是何種模樣,定然與他有著一樣可憎的眉眼。”
死??嬰映入眼簾,他凝滯了一瞬,忽的將其抱近看。
數秒後,他靜默了,不??知是分辨出了什麼,手裡的劍失力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音。
“長信侯?”舍人??疑惑。
他口中的長信侯如夢初醒,不??敢相信,急促的胡亂擦著死??嬰的臉,想要將那些鮮血擦拭乾淨,嬰孩的小??臉清晰可見。
“睿兒…睿兒。”他劇烈的顫抖著,這竟然是他的孩子??。
是他寄予了厚望、想要讓他取代??嬴政坐上秦王位置的孩子??,這孩子??原本該是秦王!他的秦王!
他是可以做秦王的父親的啊!
他方纔做了什麼?
他一劍捅死??了自己的希望!
秦王竟設計至此??,嫪毐瘋了,心如刀絞的跪倒在地摟住兩個嬰孩:“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