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愈舊傷疤 006

    】

他越笑，眼淚流得越凶，最終，他抬手，用力擦去臉上的淚痕，聲音平靜得可怕：“我知道了。”

“你去照顧小叔吧。他剛剛犯病，又受了驚嚇，需要你。”

蘇瑾看著他突然的平靜，心裡莫名地劃過一絲不安，但葉雁時蒼白柔弱的臉龐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絲不安很快被壓下。

她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你好好休息，彆胡思亂想。”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葉蘊北終於支撐不住，緩緩蜷縮起來，將臉埋進冰冷的被子裡。

曾經，他哪怕隻是不小心劃傷手指，她都會緊張得不行，小心翼翼地給他消毒、貼創可貼，把他抱在懷裡輕聲哄著。

可如今，他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她卻為了另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接下來幾天，葉蘊北獨自在醫院養傷。

不知為何，他腿上的傷口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痛，甚至開始紅腫流膿。

醫生檢查後，麵色凝重地告訴他，傷口嚴重感染，必須立刻進行第二次清創手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被護士推向手術室，冰冷的移動床軲轆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響。

然而，就在手術室門口，他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蘇瑾正小心翼翼地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葉雁時，焦急地跟醫生說著什麼。

原來，葉雁時的傷口也感染發炎了。

巧合的是，醫院目前隻有一個空著並配備齊全的手術室。

“兩位患者都需要立刻手術，感染都很嚴重，拖延下去有敗血癥和肢體殘疾的風險。你們看……”醫生為難地看著蘇瑾。

蘇瑾眉頭緊鎖，看向醫生，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先救雁時。”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但親耳聽到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葉蘊北的心臟還是像被瞬間撕裂，痛得他幾乎窒息。

他清晰地記得上次車禍，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先送葉雁時。

如今，在他清醒著，親耳聆聽自己命運的時刻，她依舊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果然，在她心裡，葉雁時的安危，遠重於他是否會殘疾的風險。

葉雁時被迅速推進了手術室。

蘇瑾這才走到葉蘊北的移動床邊，試圖安撫他：“蘊北，你彆擔心，隻是晚一點做手術，不一定會有事的，你再等一等。”

葉蘊北看著她，忽然笑了：“沒關係。一個殘疾人和一個植物人，也挺配的。”

蘇瑾臉色猛地一變：“你什麼意思？”

葉蘊北剛想開口，一個護士急匆匆跑來：“蘇總，葉先生的手術需要您簽字！”

蘇瑾立刻被叫走，甚至沒來得及追問他那句話的含義。

空曠的走廊裡，隻剩下葉蘊北一個人躺在移動床上，等待著那扇緊閉的手術門再次開啟。

傷口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噬，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燒，劇痛一陣陣襲來，幾乎要摧毀他的意誌。

他死死咬著下唇，雙手無意識地在一旁冰冷的牆壁上用力抓撓，試圖用指尖的疼痛來轉移腿部的煎熬。

一下，兩下……指甲翻裂，鮮血混著牆灰，在蒼白的牆壁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

十指連心，卻遠不及他心中萬分之一的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葉雁時被推了出來，蘇瑾立刻迎了上去，緊張地詢問著情況，小心翼翼地跟著病床離開。

自始至終，沒有人回頭看一眼那個因為劇痛和失血，早已暈厥過去的葉蘊北。

他像一件被遺忘的垃圾，直到葉雁時安全離開，才被醫護人員匆匆推進了手術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