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2章 光與線的哲學
靜水湖畔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樂音公主身邊的雷電尊者龐尊周身纏繞著刺目的電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著白光瑩，彷彿要將她吞噬。空氣中彌漫著臭氧的味道，那是雷電能量活躍的標誌。
白光瑩下意識地往默身後縮了縮，低聲說道：“龐尊，我的喚醒人，現在應該說是前喚醒人了。脾氣暴躁易怒，不好相處。”
默平靜地觀察著龐尊，那雙經過水清漓訓練的眼睛迅速分析著對方的能量波動和情緒狀態。她輕輕點頭：“看出來了，可惜隻有光飛走了，他才會明白，除了獨占亦有共融。”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擊打在龐尊心上。他眼中的電光更加熾烈，幾乎是咆哮著質問：“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插手我和光瑩的事？”
一道閃電隨著他的怒氣直劈而下，目標直指默。然而默隻是微微側身，那道足以擊碎岩石的雷電便擦著她的衣角掠過，在湖麵上激起一片水花。
默甚至沒有改變站姿，隻是挑了挑眉：“這點實力，還沒有禁忌之地的訓練強度大呢。”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龐尊。他周身的雷電能量暴漲，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直衝雲霄。樂音公主試圖勸阻，但被龐尊揮手推開。
“小心！”白光瑩驚呼，試圖擋在默麵前。
但默輕輕將她拉到身後，直麵暴怒的雷電尊者。她的眼神平靜如水，與龐尊的狂暴形成鮮明對比。
“龐尊，你還是先想想你想要的究竟是她強大的力量還是影子般的陪伴呢？”默的聲音依然平穩，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直指問題的核心。
龐尊愣住了，周身的電光有瞬間的減弱。這個問題他從未真正思考過。他想要白光瑩，是因為她的力量，還是因為她的存在本身？
默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用那種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說道：“人跟人之間就像這風箏一樣，拉得太緊就飛不遠，放得太鬆又掉下來，而當它飛得很高很高你還拽著不放，它就可能會斷掉，再也回不來。”
她抬手在空中劃出一道柔和的光線，那光線隨著她的手指起伏，恰如風箏線在空中舞動。
這個比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樂音公主若有所思地看著默，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她親手仙化的女孩。白光瑩眼中閃爍著淚光，因為她深知自己被當作風箏束縛的痛苦。
龐尊的表情由憤怒轉為困惑，再由困惑轉為痛苦。他回憶起與白光瑩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他強行將她留在身邊的時刻，那些他無視她意願的決定，那些他隻關注她力量而忽略她內心的日子。
“我...”龐尊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默走近幾步，她的動作帶著水清漓式的優雅與從容：“你知道嗎，在人類世界，放風箏是一門藝術。需要感知風的力度，需要判斷線的張力，需要理解何時收線何時放線。”
她停在龐尊麵前，儘管身高不及他，卻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氣場：“你從未學會這門藝術，龐尊。你隻是緊緊抓住線軸，害怕風箏飛走，卻不知道正是這種恐懼導致了你最害怕的結果。”
龐尊周身的電光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看向白光瑩，第一次真正注視她眼中的情感——不是恐懼或服從，而是渴望被理解的真誠。
“光瑩...”龐尊的聲音沙啞，“我是不是...一直都錯了？”
白光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默，眼中帶著詢問。默輕輕點頭，鼓勵她說出真實的想法。
“龐尊，我從未拒絕過與你並肩作戰。”白光瑩終於開口，聲音輕柔但堅定，“我拒絕的是被當作沒有意誌的武器。我想要的是平等的夥伴關係，而不是主仆關係。”
這番話如同春雷，在龐尊心中炸響。他回想起自己成為白光瑩喚醒者後的種種行為，確實如她所說，他更多地是將她視為力量的延伸，而非獨立的個體。
樂音公主適時介入：“龐尊，光仙子是仙境最古老的存在之一。她經曆過無數喚醒者，但很少有人真正理解她的本質。”
默補充道：“力量需要尊重，而非占有。就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光也是如此——她可以照亮你的道路，也可以因被囚禁而熄滅。”
龐尊緩緩坐下，雙手捂住臉。這個一向驕傲強大的雷電尊者，此刻顯得異常脆弱。良久，他抬起頭，眼中已沒有了先前的狂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刻的醒悟。
“我一直以為，緊緊抓住就不會失去。”龐尊的聲音低沉，“但現在我明白了，我抓住的隻是影子，而真正的光早已從指縫間溜走。”
默走到湖邊，伸手輕觸水麵。湖水隨著她的動作泛起漣漪，向外擴散，又最終回歸平靜。
“看這水麵，”她說，“當你試圖緊緊抓住水，它隻會從指縫流失。但當你用手掌輕輕捧起，它就會安然停留。”
這個簡單的演示蘊含著深刻的哲理。龐尊注視著湖麵，彷彿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包容”與“控製”的區彆。
隨後的談話在更加平靜的氛圍中進行。龐尊不再試圖強迫白光瑩回到他身邊，而是真誠地詢問她的意願和感受。這種轉變讓白光瑩感到驚訝，也讓她願意重新考慮與龐尊的關係。
“我不要求你立即原諒我或回到我身邊。”龐尊對白光瑩說，“但我希望有機會證明，我可以成為你值得信賴的夥伴，而非主人。”
白光瑩思考片刻，然後回答：“這需要時間，龐尊。信任一旦破碎，重建需要耐心和誠意。”
默在一旁觀察著兩人的互動，適時提出建議：“在人類世界，有一種關係叫‘友誼’。它不涉及權力或控製，而是基於相互尊重和理解。或許你們可以從這裡開始。”
這個提議得到了樂音公主的支援：“仙境中太多關係建立在力量基礎上，或許我們需要學習人類世界的智慧。”
龐尊看向默，眼中已沒有了先前的敵意，而是真誠的感激：“謝謝你點醒了我。雖然過程很...痛苦，但這是我需要的教訓。”
默微微一笑：“痛苦常常是成長的前奏。就像雷電過後，空氣會變得清新一樣。”
這句話讓龐尊會心一笑。作為雷電尊者，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雷雨後的清新與寧靜。
當樂音公主和龐尊準備離開時，白光瑩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
“我想暫時留在禁忌之地。”她對龐尊說，“不是要遠離你，而是需要空間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龐尊雖然失望，但尊重了她的選擇：“我理解。當你準備好談話時，我會在雷霆軒等你。”
默對白光瑩的決定表示支援：“禁忌之地歡迎所有真誠尋求理解的存在。”
樂音公主在離開前，特意與默單獨交談了幾句。
“你今天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樂音評價道，“你不僅化解了一場潛在的衝突，還促成了可能的和解。”
默謙虛地搖頭：“我隻是傳遞了清漓和禁忌之地教給我的智慧。”
樂音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時候，最簡單的真理最難被看見。你今天讓一個千年尊者看到了自己內心的盲點，這絕非易事。”
當樂音和龐尊的身影消失在結界外後，白光瑩轉向默，眼中充滿感激：“謝謝你，默。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在關係中有選擇的權利。”
默握住她的手：“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利，光瑩。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水清漓從遠處走來，他目睹了整個過程，眼中滿是驕傲。
“你處理得很好，默。”他評價道，“既堅持了原則，又保持了善意。”
默看向水清漓，眼中閃爍著頑皮的光芒：“這都是從最好的老師那裡學來的。”
水清漓輕輕搖頭：“不，今天的智慧完全屬於你自己。你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衡點。”
當晚，禁忌之地舉行了一場小型聚會。法相們對默白天處理龐尊事件的方式讚不絕口。
薇楚箬興奮地描述著當時的情景：“你們沒看到，小默默就那麼站著，雷電尊者的閃電劈過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躲開了！”
銀塵冷靜分析：“默運用的是水之哲學——以柔克剛，以靜製動。”
八風笑著補充：“最精彩的是那個風箏比喻。我敢打賭，龐尊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一針見血的話。”
世王在聚會尾聲發表了簡短的講話：“今天的事件證明，禁忌之地不僅可以守護平衡，還可以促進理解。這是我們都應該驕傲的進步。”
當眾人散去後，默和白光瑩坐在星空下，繼續著白天的談話。
“你真的認為龐尊會改變嗎？”白光瑩問道。
默仰望著星空：“改變是困難的，但並非不可能。關鍵是，你是否願意給他機會，同時也給自己機會尋找真正的答案。”
白光瑩沉默片刻，然後輕聲說：“我想我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尋找答案的自由。”
默微笑著點頭：“那就享受這份自由吧，光瑩。就像風箏終於可以隨風飛翔，探索天空的廣闊。”
在禁忌之地永恒的暮色中，兩位仙子並肩而坐，一個代表著水的智慧，一個象征著光的自由。她們的友誼，如同水光交融般和諧，預示著仙境中可能出現的新關係模式。
而默那天關於風箏的比喻，很快在仙境中傳播開來，成為處理複雜關係的新哲學。有時候，最深刻的真理就隱藏在最簡單的比喻中，隻需要有人將它輕輕揭示。
至於龐尊，他回到雷霆軒後確實開始了深刻的反思。偶爾，他會來到禁忌之地邊緣，不是為了強行帶走白光瑩，而是遠遠地注視，學習尊重與等待的意義。
改變是緩慢的，但正如默所說：“即使是雷電，也需要時間積累能量。真正的轉變，往往發生在無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