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43章 犯蠢的神明與靈犀的饋贈
陳思思攙扶著高泰明踏入生命通道的綠色光暈，身影逐漸模糊，最終連同通道一起消散在靜水湖畔的空氣中。水閣內重歸寧靜，隻剩下默、水清漓，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平複的、細微的生命魔法漣漪。
默臉上那送彆友人時的溫和笑容漸漸收斂，她並沒有立刻放鬆下來，而是緩緩轉過頭，目光再次投向水閣那個看似空無一物的角落——方纔時間之神時希現身又離去的地方。
但這一次，她的目光沒有探尋，而是帶著一種瞭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水清漓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冰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那片空間的“時間”並未完全恢複正常，還殘留著一絲極其隱晦、幾乎與虛空融為一體的凝滯感。這種凝滯，並非時希離去時自然留下的餘韻，而更像是一種……力竭後無法完美隱匿自身的虛弱跡象。
默輕輕掙開水清漓的懷抱，沒有出聲，隻是邁步走向那個角落。她的步伐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走到近前，她伸出手，並非攻擊或防禦，而是如同撥開一層無形的紗幔，指尖縈繞著柔和的水光與生命氣息，輕輕一拂。
空氣中蕩漾開一圈無聲的波紋。緊接著，那看似空無一物的角落，景象發生了微妙扭曲。一道倚靠在虛空中的、近乎透明的身影緩緩浮現出來。
正是時間之神時希。
隻是此刻的她，與平日那位高貴神秘、執掌時間權柄的神明判若兩人。她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態，但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流轉著星辰光輝的銀發也顯得有些黯淡。她那雙蘊藏著無儘時間長河的眼眸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彷彿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她手中那塊象征時間權柄的懷表，其上的指標走動也變得異常緩慢、晦澀，甚至偶爾會出現細微的逆跳，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她根本沒有真正離開！或者說，她強行加速人類世界時間流速所承受的法則反噬，遠比她輕描淡寫所說的“尚在可控之內”要嚴重得多！嚴重到她連維持基本的時空穿梭、返回自己的時間神殿都難以做到，隻能勉強隱匿在此，試圖緩慢恢複一絲力量。
默看著眼前這位虛弱到極點的時間之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氣憤，有無奈，也有一絲……類似於“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她輕歎一口氣，那歎息聲在寂靜的水閣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上前一步，伸出手，並非攙扶，而是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輕輕拉住了時希冰涼的手腕。
時希似乎有所感應，緊閉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似乎想掙脫，但她此刻虛弱得連抬手的力氣都幾乎沒有。
默沒有理會她微弱的抗拒，直接運用仙力，半扶半抱地將這位看似強大無比、此刻卻輕飄飄的時間之神，從那個冰冷的角落“拖”了出來，一路帶到了水閣中央那張由水沉木和水藻編織的、還殘留著高泰明些許體溫的軟榻旁。
“躺好。”默的語氣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點命令的口吻。她動作算不上輕柔，但足夠穩妥地將時希安置在軟榻上，讓她平躺下來。
做完這一切，默站在榻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榻上臉色慘白、連呼吸都微不可聞的時間之神，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嘲諷：
“堂堂時間之神，執掌萬千時間線，俯瞰過去未來，居然也會犯這種蠢？”她搖了搖頭，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天生地長、與法則同壽的先天仙子，個個都理智清醒、算無遺策，不會像我們這些後天修煉、還帶著人類劣根性的仙子一樣，偶爾犯蠢呢。”
她的目光落在時希手中那塊執行不暢的懷表上，語氣加重，帶著一絲尖銳的指責：
“看來是我想錯了。偶爾也會犯蠢呢，而且犯的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蠢！加速一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哪怕隻是區域性加速，其帶來的因果反噬和法則糾錯之力有多恐怖，你自己不清楚嗎？為了一個高泰明，為了那條所謂的命運支流，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值得嗎？”
默的質問如同連珠炮，在寂靜的水閣中回蕩。水清漓靜立一旁，並未阻止。他知道，默並非真的在指責時希，而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她的擔憂和……一種奇特的“關心”。這種直白的、甚至有些冒犯的關心方式，恰恰是默獨有的。
時希躺在軟榻上，依舊閉著眼，但蒼白的唇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彷彿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力氣發出聲音。
默看著她這副樣子，又是氣結，又是無奈。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像是說服自己一般，嘟囔道：
“罷了罷了！誰讓你也是靈犀閣的閣主呢！要是你真在這裡出了什麼事，靈犀閣力量失衡，顏爵那個顏大司儀肯定又要急得跳腳，然後跑到我耳邊嗡嗡嗡個不停，唸叨什麼‘閣主一體’、‘靈犀共擔’的廢話，煩都煩死了！”
她這話看似抱怨顏爵，實則點明瞭她出手相助的一個重要原因——維持靈犀閣的穩定。但這理由，多少有些牽強。
說完，默不再猶豫。她站直身體，神情變得肅穆。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複雜而古老的法印，一股迥異於她平時溫和水係仙力的、更加浩瀚、更加威嚴的力量開始在她周身凝聚。這股力量中正平和，卻又蘊含著統禦萬法的無上權威。
“葉羅麗魔法，靈犀餘犀，靈犀之力，補充！”
隨著她清越的咒言響起，一道純淨而磅礴的七彩光柱，自她掌心噴薄而出，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溫暖的洪流，精準地籠罩在軟榻上的時希身上。這光芒中蘊含著修複、滋養與強大的平衡之力，正是維係仙境平衡的至高力量——靈犀之力！
靈犀之力湧入體內，時希原本慘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絲血色，她手中那塊懷表的指標走動也漸漸恢複了平穩，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消失了。她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氣息也變得悠長了一些。
然而，就在靈犀之力持續灌注之時，一個略帶沙啞和驚疑的聲音，微弱地響起。是一直閉目不語的時希，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雖然依舊虛弱，但那雙時間之眸中充滿了震驚與不解，看向正在施展靈犀之力的默：
“你……你並非靈犀閣主……為何能調動如此精純的靈犀之力？！”
這確實不合常理。靈犀之力是靈犀閣的核心力量，通常隻有各位閣主才能呼叫，而且呼叫如此龐大的量級絕非易事。
默維持著法術的輸出，聽到時希的疑問，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隨意，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想什麼呢？”她甚至有點想翻白眼的衝動，“我又不是靈犀閣的閣主，當然沒資格隨便呼叫靈犀閣儲備的力量。”
她頓了頓，看著時希依舊疑惑的眼神，才慢悠悠地補充道，語氣裡甚至帶上了一絲小小的得意：
“這股靈犀之力，是之前和顏爵那個閒得發慌的顏大司儀打賭贏來的。他賭輸了，隻好願賭服輸，分了一部分他自身煉化的、無主的靈犀之力本源給我。算是我的私房錢吧，平時捨不得用，今天算你運氣好，撿了個便宜。”
這個解釋讓時希徹底愣住了，連虛弱都彷彿減輕了幾分。和顏爵打賭贏來的？私房錢？這……這簡直聞所未聞！顏爵身為靈犀閣司儀，竟然會拿靈犀之力本源打賭，還輸給了默？
但看著默那坦蕩蕩、甚至還帶著點“心疼我的私房錢”的表情，時希知道，這恐怕是真的。這個默，總是能做出一些出乎所有仙子意料的事情。
源源不斷的靈犀之力持續滋養著時希受損的本源，修複著她因強行加速時間而遭受的法則反噬。水閣內一片安靜，隻有靈犀之力流動時發出的微弱嗡鳴。
水清漓看著自家伴侶那看似抱怨實則用心良苦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的默，總是用這種獨特的方式，關心著她在意的人和事。無論是模仿者，還是時間之神。
而躺在軟榻上的時希，在精純靈犀之力的滋養下，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不是力竭的昏沉，而是進入了真正的調息恢複狀態。或許在她亙古不變的時間心湖中，也因這意料之外的“犯蠢”與同樣意料之外的援助，蕩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原來神明，也會有力所不逮之時；原來援助，可以來得如此……彆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