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64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
世王那道蘊含著無上權威的虛影，在留下一個重若千鈞的“可”字後，便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然消散。那籠罩著水玲瓏宮的、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至高威壓也隨之褪去，隻留下殿內三人兀自沉浸在巨大的衝擊與各自的思緒之中。
空氣彷彿凝固了，連流動的水波都似乎停滯了片刻。默站在原地，手裡還端著那盤晶瑩剔透、散發著絲絲寒氣的冰蓮露，整個人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她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微張開，一副難以置信、彷彿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或者說，是金磚）砸懵了的表情。
“可……可……可？！”
她在心裡反複咀嚼著這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小錘子一樣敲打著她暈乎乎的腦袋。
這就……答應了？這麼簡單？這麼乾脆？她原本以為至少要磨破嘴皮子，甚至做好被世王哥哥一個眼神凍成冰雕的準備，結果……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個字？
巨大的驚喜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讓她幾乎要雀躍歡呼！但緊隨其後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近乎惶恐的清醒。她得到了什麼？她得到的，是世王親口許可的、在“管束法相”時可以動用自家伴侶水清漓那淩駕於眾法相之上的“二階權利”！
這可不是什麼“尚方寶劍”，這簡直就是……一道可以調動千軍萬馬的虎符！是把雙刃劍，威力無窮，但一個不慎，也可能反噬自身！
默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無數念頭紛至遝來。她下意識地開始用自己最熟悉的人類曆史知識來類比、來理解自己剛剛獲得的這個“特權”。她想起了那些權傾朝野、名留青史（或遺臭萬年）的權臣，想起了那些在皇權與諸侯之間縱橫捭闔的傳奇人物……
想著想著，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比喻，如同閃電般劈中了她的腦海！
她猛地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一直靜立一旁、神色複雜難辨的水清漓。她的眼神亮得驚人，裡麵閃爍著興奮、狡黠、還有一絲絲……彷彿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的得意。
她幾步走到水清漓麵前，也顧不上手裡還端著冰蓮露了，仰起頭，湊近他，用一種混合著分享秘密和求證的語氣，壓低聲音（雖然在這寂靜的宮殿裡壓低聲音毫無意義），神秘兮兮地問道：
“清漓啊！”她喚他，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雀躍，“你說……我這麼算不算是……人類古代王朝裡，那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臣啊？”
“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七個字從她口中吐出，清脆響亮，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水玲瓏宮內炸響！
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驟然一凝，周身那原本就內斂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深沉難測，彷彿深海之下湧動的暗流。他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眼中閃爍著“天才般靈感”光芒的伴侶，薄唇微抿，沒有立刻回答。但這個比喻的精準與……膽大妄為，顯然也觸動了他。
就連一旁始終保持著冰雪般冷靜的冰璃雪，在聽到這個比喻的瞬間，冰雪雕琢般的容顏上也浮現出一抹極其罕見的愕然，隨即化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一絲忍俊不禁。她這個嫂子，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奇思妙想？敢把兄長比作“天子”，把其他法相比作“諸侯”，還自比為“權臣”？
默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偉大發現”裡，見水清漓不說話，還以為他沒理解，於是掰著手指頭，興致勃勃地開始詳細解釋她的“理論依據”：
“你看啊！”她雙眼放光，如同在分析一道精妙的數學題，“世王哥哥，那肯定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毋庸置疑吧？”
她指了指水清漓，語氣篤定：“而你，清漓，你是水之主宰，是世王哥哥之下力量最強、地位最特殊的法相之一，擁有‘二階權利’，這不就相當於……嗯，太子？或者攝政王？反正就是最接近皇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天子’！”
她巧妙地把“挾天子”中的“天子”概念，偷換成了擁有儲君或攝政地位的實權人物，而非真正的帝王本身，但核心意思卻傳達得淋漓儘致。
接著，她的手指虛點向空中，彷彿點著那些看不見的法相們：“至於銀塵姐姐、武神淩、薇夫人、星塵他們這些法相，雖然也很強大，但階級上比你低，各有封地（職責範圍），但又不太服管束，這不就是活脫脫的‘諸侯’嘛！”
最後，她大拇指指向自己，一臉“我真是個天才”的表情：“而我呢？現在得到了皇帝陛下（世王哥哥）的親自授權，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動用你這位‘天子’的權威和力量，去管束、去命令那些不怎麼聽話的‘諸侯’們！這這這……這簡直就是教科書級彆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比喻精妙絕倫，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宮殿裡回蕩，帶著一種闖了禍還不自知的快樂。
水清漓看著她那副得意洋洋、彷彿撿到了天大便宜的小模樣，冰藍色的眼眸中，那最初的凝滯與複雜漸漸化開，最終沉澱為一種極其深邃的、混合著無奈、縱容、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寵溺的光芒。
這個比喻，何其大膽！何其……貼切！
將他比作“天子”，將其他法相比作“諸侯”，將她自己比作“權臣”……這若是傳出去，足以在禁忌之地掀起滔天巨浪。但也唯有她，敢如此直言不諱，用這種凡塵俗世的權謀術語，來解讀仙境最頂層的權力格局。
而且，她說得……並非全無道理。世王超然物外，掌控一切，確如帝王。他水清漓憑借實力與地位，在法相中確有超然權威，類似儲君或權王。其他法相各自為政，確有諸侯之風。而她，默，這個由他帶入禁忌之地、得到世王另眼相看的存在，如今獲得了世王的特殊授權，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擁有了藉助他的力量去平衡、製約其他法相的“合法性”。
這何嘗不是一種新型的、微妙的三方製衡？世王是最終的裁決者，他是力量的基石與象征，而她，則成為了那個活躍的、負責具體執行與協調的“紐帶”。
想到這裡，水清漓的心中非但沒有被“利用”的不悅，反而升起一種奇異的平靜與……期待。他早已習慣了孤高與掌控，但默的出現，就像一泓活水，注入了沉寂萬年的深潭。她帶來的這種看似“胡鬨”的視角與方式，或許……正是打破禁忌之地固有僵局的一把鑰匙。
他緩緩抬起手，並未去接默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論，而是輕輕拂開她頰邊因激動而散落的一縷發絲，指尖觸碰到她微熱的麵板，帶來一絲涼意。他的動作自然而親昵，打破了因那個驚人比喻而略顯凝滯的氣氛。
“冰蓮露，”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彷彿剛才討論的隻是今晚的甜品，“要化了。”
默一愣，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玉盤裡已經開始滲出晶瑩水珠的冰蓮露，這才從興奮中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看看冰蓮露，又抬頭看看水清漓那看不出喜怒的臉，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有多麼的……驚世駭俗。
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將冰蓮露遞到水清漓麵前：“嘿嘿，光顧著高興了……給你吃！最甜的一塊！”
水清漓沒有接，隻是看著她。
默立刻會意，用玉勺舀起一塊最飽滿剔透的冰蓮露，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邊。水清漓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將冰蓮露含入口中。清涼甘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帶著靜水湖特有的純淨氣息。
看著水清漓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投喂”，默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笑容更加燦爛。她知道，他默許了。默許了她的比喻，默許了她的“特權”，甚至……默許了她未來可能藉此“興風作浪”的行為。
一旁的冰璃雪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輕輕搖動手中的冰晶團扇，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含著淡淡笑意的冰眸。她這個兄長，怕是這輩子都要被這位古靈精怪的嫂子吃得死死的了。
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默，此刻正心滿意足地吃著冰蓮露，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下次見到武神淩或者薇夫人時，該怎麼“不經意”地展現一下自己新獲得的“權威”了。
禁忌之地的未來，似乎註定要因為這位“權臣”的誕生，而變得更加……波瀾壯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