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198章 暮色中的承諾與明日的期許
水玲瓏宮小築內，暮色四合。殿頂鑲嵌的夜明珠次第亮起，散發出柔和而清冷的光暈，如同夜幕中悄然浮現的星辰，將殿內流淌的水波映照得如夢似幻。白日裡仙肴盛宴的喧囂、黃金獅帶來的熾熱氣息、以及那場關於巨額財富無聲移交的微妙波瀾，都已徹底沉澱下來，融入了這片深邃水域永恒的靜謐之中。
默依偎在水清漓的懷中，臉頰貼著他微涼的衣襟，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和周身那令人安心的清冽氣息。她閉著眼，彷彿沉浸在一個溫暖而寧靜的夢境裡，所有的思緒都放空了，隻剩下一種全然的放鬆與依賴。時間彷彿被拉長，又彷彿凝滯在了這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夜明珠的光暈又明亮了幾分，或許是靜水湖深處傳來了某種隻有水之主宰才能感知到的、細微的潮汐律動，一直靜立如雕塑般的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他並未看向懷中的人兒，目光卻彷彿穿透了宮殿的水幕，投向了外界那無垠的、遵循著亙古法則運轉的水域。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思之色，那是身為水之主宰，對維係水脈平衡、感知天地水息變化的本能責任感的流露。即便是在這最放鬆的相守時刻，那份沉甸甸的職責，也如同背景音般，始終存在於他的意識深處。
這細微的變化，並未逃過與他靈犀相連、心神相依的默的感知。
她並未睜眼，但長長的睫毛卻輕輕顫動了一下，如同感知到風起的蝶翼。她靠在他懷中的身體，似乎更加柔軟地貼緊了他一些，彷彿在用這種方式傳遞著她的存在與安撫。
然後，她緩緩地、帶著一絲慵懶的睡意，輕聲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如同夢中的囈語，卻又清晰無比地回蕩在寂靜的小築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與堅定。
“清漓……”
她喚他，聲音軟糯，尾音微微拖長，帶著撒嬌般的親昵。
水清漓低垂的眼眸轉向她，冰藍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恬靜的側臉。
默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彷彿隻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他低語：“先休息吧。”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關切。
“明日……”她頓了頓，聲音裡多了一絲瞭然與包容，“亦有明日事。”
這句話，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彷彿洞悉了他心中那絲微不可察的凝思。她明白，身為靜水湖之主、靈犀閣閣主、禁忌之地二階法相，他肩上的擔子從未真正卸下過。明日，總有新的水域需要巡視，新的平衡需要維係，新的公務需要處理……那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責任之路。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如同最溫暖的暖流，瞬間驅散了所有因責任而生的沉重感。
“而我會陪著你的。”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與承諾。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激昂的誓言，隻是最簡單、最樸素的陳述，卻蘊含著最深沉的力量。
這句話的意思，不僅僅是字麵上的“陪伴”。它意味著，無論明日是風平浪靜還是波濤洶湧，無論他將要麵對的是繁瑣的公務還是艱巨的挑戰，她都會在他身邊。不是作為需要他庇護的累贅，而是作為可以與他並肩而立的伴侶，作為可以分擔他疲憊、分享他喜悅、守護他安寧的……歸處。
她會用她的方式，或許是安靜的陪伴，或許是狡黠的“胡鬨”，或許是堅定的支援，讓他知道，他並非獨自一人行走在那條漫長的道路上。
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微微凝滯。那深邃如海的眼底，彷彿有冰川悄然崩裂，融化出汩汩暖流。他攬著默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那力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與……一種被全然理解的熨帖。
他依舊沒有言語。千言萬語，似乎都凝聚在了這無聲的擁抱之中。
默感受到了他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淺淺的、滿足的弧度。她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狐狸眼中，沒有了平日的靈動狡黠，隻剩下清澈見底的溫柔與信賴，映著夜明珠的光，亮晶晶的。
她仰起頭，對上他垂下的目光，輕輕一笑，重複道：“嗯，我會陪著你的。”
這一次，語氣更加肯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安寧。
水清漓低頭凝視著她，良久，冰藍色的眼底那抹暖意終於化為清晰可見的柔和光芒。他微微頷首，低沉的聲音如同靜水流深，在殿內響起：
“好。”
一個字，重若千鈞。是應答，是承諾，是接納，亦是……全然的信賴。
得到他的回應，默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如同春花綻放。她心滿意足地重新將頭靠回他的胸膛，咕噥了一句：“那……我們休息吧？”
水清漓再次頷首，攬著她，轉身走向小築內那張由萬年水沉木雕琢而成的、鋪著柔軟鮫綃的軟榻。
殿內夜明珠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他們。水清漓將默輕輕安置在榻上，為她蓋好薄毯。默像隻找到窩的小獸，自動自發地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蜷縮起來，很快，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便響了起來，顯然是安心地沉入了夢鄉。
水清漓並未立刻躺下，他坐在榻邊，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冰藍色的眼眸中流淌著無人能及的溫柔。然後，他纔在她身側躺下，並未入睡，而是如同往常一樣，進入了一種深沉的冥想調息狀態，一邊守護著她的安眠，一邊感知著靜水湖乃至更廣闊水域的細微變化。
明日之事，固然重要。但此刻，有她在身邊安睡，便是最好的休憩。
窗外，水波永恒流淌，星辰（水光）閃爍。明日將臨，亦如每一個昨日。但不同的是，從今往後的每一個明日，都將有她的陪伴。
而這，對於水清漓而言，便是足以抵禦萬古孤寂的、最溫暖的永恒。默那句簡單的承諾，已然成為了靜水湖底，最動聽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