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342章 令牌歸位與期許無聲
水玲瓏宮深處，時間彷彿被拉長、凝固，唯有星輝與靜水在無聲地見證著一切。角落裡的顏爵，如同一尊曆經風霜雨雪、終於褪去浮華、顯露出本質崢嶸的石像，氣息沉凝，意誌如鋼。那株破土而出、已然參天的“心樹”，在他識海中穩固紮根，枝葉舒展，散發著堅韌不拔、靜待風雨的磅礴生機。他完成了最艱難、也最根本的蛻變——心境的涅盤重生。
默依偎在水清漓懷中，看似慵懶閒適，實則靈台清明如鏡。她清晰地感知到顏爵身上那股脫胎換骨的氣息已然徹底穩固，不再有反複的跡象。她知道，是時候了。
她輕輕動了動，從水清漓懷中緩緩直起身。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微睜，並未阻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默對他回以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轉身，步履從容地走向大殿的角落。
她的腳步聲很輕，落在光滑如鏡的地麵上，卻彷彿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每一步都敲擊在顏爵的心絃上。
顏爵依舊盤膝閉目，但默的靠近，讓他周身那沉靜的氣息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他沒有睜眼，但所有的感官都已凝聚，如同最警惕的野獸，感知著這位“再造恩師”（或者說“魔鬼教官”）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默在顏爵麵前三步遠處停下。她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平靜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前司儀”。他臉上的頹敗與絕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洗儘鉛華後的堅毅與沉穩。雖然衣衫依舊有些破損，身上還帶著戰鬥的痕跡，但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精氣神，已與之前判若兩人。
良久，默輕輕歎了口氣。這歎息聲中，沒有嘲諷，沒有憐憫，隻有一種任務完成後的釋然，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期許。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在她掌心緩緩凝聚。光芒散去，露出了一枚物件。
那是一枚令牌。
通體由某種溫潤如玉、卻又蘊含著奇異能量的材質雕琢而成，造型古樸大氣，正麵刻著繁複玄奧的符文，中央是一個象征著平衡與契約的靈犀印記；背麵則浮雕著流雲仙鶴，意境悠遠。令牌周身流淌著淡淡的、與整個仙境法則隱隱共鳴的光暈，散發著一種莊重、威嚴而又不失靈動的氣息。
——靈犀閣司儀令牌。
這枚曾經象征著仙境至高權柄之一、代表著秩序與平衡的信物，在顏爵失格被剝奪後，一度由默代為保管（或者說，是水清漓強行塞給她處理的“麻煩”）。
此刻，默將這枚令牌，托在掌心，遞到了顏爵的麵前。
顏爵緊閉的眼瞼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即使沒有睜眼，他也能清晰地“看到”那枚令牌！感受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那是他曾經視若生命、為之奮鬥、也因之迷失的權柄象征！是他榮耀的頂峰，也是他墮落的開端！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如同潮水般瞬間湧上顏爵的心頭！有懷念，有痛楚，有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種恍如隔世的平靜與……敬畏。
對力量本身的敬畏，對職責本身的敬畏，而非對權位的迷戀。
默看著顏爵微微顫抖的眼瞼，知道他內心絕不平靜。她並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托著令牌，等待著。
又過了片刻，顏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極其鄭重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狐狸眼中，不再有往日的風流輕浮，也沒有了崩潰時的絕望瘋狂，隻剩下一種沉澱下來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靜與銳利。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默的臉上，與她平靜無波的眼神對視了一瞬，看到了她眼中那份完成了某件重要事情的釋然，以及……一絲不容錯辨的警告。
然後，他的目光，才緩緩下移，落在了那枚司儀令牌之上。
看著這枚失而複得的令牌，顏爵的眼神中沒有狂喜，沒有激動，隻有一種沉重的、彷彿接過千鈞重擔般的肅穆。
就在這時，默開口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清晰地傳入顏爵的耳中，也回蕩在寂靜的大殿裡：
“這個，還給你。”
簡單的五個字，卻彷彿蘊含著無窮的意味。是物歸原主？是責任的交還？還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顏爵的身體微微一震。
默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著顏爵的雙眼，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
“後麵，看你自己的了。”
這句話，既是信任，也是壓力；既是放手，也是考驗。她已將能做的都做了，心障已破，前路已指，剩下的征程，需要顏爵獨自去走。是龍是蟲，是重返巔峰還是泯然眾人，皆由他自決。
最後，默的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說出了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警告：
“我不希望，再次見到它，回到我的手裡。”
“再次見到它回到我的手裡”……
這話語，如同最寒冷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顏爵所有的僥幸與迷茫！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如果顏爵再次辜負了這枚令牌所代表的職責與信任，如果再次迷失本心、不堪大任，那麼下一次，等待他的將不再是“磨煉”與“點撥”，而是……徹底的、無可挽回的終結！水清漓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默……也不會再為他費心。
這是最後通牒，是底線，是……生死狀！
顏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死死地盯著那枚令牌，又猛地抬頭看向默那雙不容置疑的狐狸眼，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能感受到默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殺伐之氣，也能感受到身後那片靜水之中，水清漓那淡漠卻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
壓力，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但這一次，顏爵沒有退縮，沒有崩潰。在那巨大的壓力之下，他眼中反而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光芒！他猛地伸出雙手，動作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卻異常堅定地、如同迎接聖物一般，從默的掌心中，接過了那枚沉甸甸的司儀令牌！
令牌入手，溫潤微涼，卻彷彿有千鈞之重！壓得他手臂微微一沉，也壓得他心頭無比沉重！
他緊緊握住令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然後，他抬起頭，迎向默的目光，用沙啞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
“我明白。”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感激涕零，隻有這三個字，卻重若泰山！承載著他的覺悟，他的承諾，以及他……向死而生的決心。
默看著他那雙燃燒著決然火焰的眼睛，知道自己的話，他聽進去了，也刻進了骨子裡。她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步履從容地走回水清漓身邊。
水清漓自始至終都靜立原地，冰藍色的眼眸淡淡地掃過接過令牌、氣息愈發凝練的顏爵，眼中無波無瀾，彷彿隻是見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伸出手，自然地攬住走回來的默的腰肢，將她重新納入自己冰冷的懷抱。
令牌歸位，使命重啟。未來的路，是荊棘遍佈還是坦途通天，皆在顏爵一念之間，一行之下。
水玲瓏宮，再次恢複了永恒的寂靜。隻是這寂靜中，多了一份期許，一份重擔，以及一個……踏上全新征途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