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420章 契約之緣與時間之解

    水玲瓏宮深處，星輝靜謐，靜水無波。默那番語重心長、鞭辟入裡的開導，如同溫潤的春雨，悄然浸潤了白光瑩那幾近乾涸龜裂的心田。她不再無聲地流淚，但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中，絕望與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開始緩慢運轉的思索。她依舊緊緊握著默的手，彷彿那是狂風暴雨中唯一可靠的浮木。

默感受到她手上傳來的微弱力道和逐漸平穩下來的氣息，心中稍安。她知道，光瑩聽進去了，但這還不夠，需要將道理說得更透，將心結解得再深一些。她拉著白光瑩，走到一旁由水汽凝聚而成的、柔軟如雲團的座椅上坐下，龐尊則焦躁地在一旁踱步，但看到光瑩狀態好轉，也勉強按捺住性子，隻是雷光依舊在他周身不安分地閃爍。

默看著白光瑩依舊蒼白的臉，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聲音放得更加柔和，帶著一種追憶與理解的意味，繼續說道：

“光瑩，你的心思，你的堅持，我其實……都明白。”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回到了某個驚心動魄卻又充滿宿命感的時刻，“我還記得……那時候，你突然出現在禁忌之地，我們之間……陰差陽錯地，建立了那份短暫的契約。”

聽到“禁忌之地”和“契約”這兩個詞，白光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抬起眼看向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那段時間的經曆，對她而言，無疑是顛覆性的。她看到了禁忌之地並非傳聞中那般隻有毀滅與瘋狂的一麵，也感受到了默與水清漓之間那種超越立場、深沉如海的情感羈絆。正是那段經曆，悄然改變了她對禁忌之地的固有認知，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顆想要尋求理解與和解的種子。

默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波動，微微頷首，語氣帶著瞭然：“正是因為那次經曆，讓你親眼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對嗎？讓你覺得，那裡並非鐵板一塊，並非隻有絕對的惡，甚至……或許存在著被理解、被接納的可能？”

白光瑩用力地點了點頭，嘴唇翕動，終於發出了微弱卻清晰的聲音：“是……是的……默姐姐。我看到了……看到了水王子對你……還有……那裡也不全是……我想……或許可以……”她的話語有些淩亂，卻清晰地表達出了她的想法根源。

“我明白。”默握緊了她的手，眼中充滿了感同身受的理解，“親眼所見，親身經曆，往往比任何傳言都更有力量。那份因契約而產生的短暫共鳴，讓你觸及了表象之下的真實，這本身……是一種機緣，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她輕輕歎了口氣：“因為它讓你看到了希望，卻也讓你背負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責任與壓力。你覺得，自己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視而不見，就有責任去彌合裂痕，去搭建橋梁，對嗎？”

白光瑩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哽咽道：“我……我隻是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不該隻有恐懼和敵視……明明可以……”

“你的想法沒有錯，光瑩。”默肯定道，語氣堅定，“尋求理解，化解乾戈，是善良，是勇氣，是大胸懷。但是……”她話鋒一轉，目光變得無比嚴肅，“你錯估了改變的速度，也低估了曆史積怨的厚度。”

“改變，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默重複著這個核心觀點，語氣沉重，“仙境對禁忌之地的恐懼與排斥，是千萬年征伐、流血、失去堆積而成的。那是刻在骨子裡、融在血液裡的集體記憶，是如同頑石般堅硬的成見。”

“你想用你一個人的力量，用短短的時間，去消融這積累了萬古的寒冰？”默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憐惜，“這太難了，光瑩，真的太難了。這就像……試圖用一盞燈，去照亮整個無光的深海，勇氣可嘉，但……飛蛾撲火啊。”

“我們需要的是耐心，光瑩。”默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水滴石穿的耐心。需要的是時間，足夠漫長的時間，讓事實去說話，讓行動去證明。”

“你看我和清漓，”默的語氣平和下來，帶著一種曆經風雨後的通透，“我們與禁忌之地的關係，何其複雜敏感？但我們選擇的是循序漸進，是在靜默中積蓄力量，是用行動而非言語去慢慢扭轉一些東西。我們尚且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又何必……急於求成，將自己逼到絕境呢？”

“你所期望的改變，或許需要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更久。”默的聲音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悠遠，“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反複，會有挫折，會有不被理解的痛苦。這不是靠你一次次碰壁、一次次消耗自己就能加速的。”

“你要做的，不是燃燒自己去當那個照亮一切的燈塔，那樣隻會讓你過早地熄滅。”默的語氣變得懇切，“你要做的，是先成為一座穩固的‘燈塔’，保全自身，穩固根基，然後持續地、穩定地散發你的光芒。”

“當你的光足夠溫暖，足夠持久，自然而然會吸引那些願意靠近、願意相信的人。一點一點，影響能夠影響的人，改變可以改變的看法。這，纔是正道，纔是長久之計。”

“至於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見，”默輕輕搖頭，“或許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更迭，需要更大的契機，才能真正鬆動。這，急不來。”

白光瑩靜靜地聽著，眼中的迷茫漸漸被一種沉重的明悟所取代。默的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她心中那個因焦慮和挫敗而死死擰住的結。她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多麼的天真和徒勞。她試圖用衝刺的速度，去跑一場需要幾代人接力的馬拉鬆。

“我……我太傻了……”白光瑩低下頭，聲音沙啞地承認，“我隻想著……快點……再快點……卻忘了……這件事……本身……就需要……那麼久……”

“不是你傻，是你太善良，太急切。”默柔聲安慰道，“現在明白也不晚。放下那份必須立刻成功的執念，給自己，也給時間……一點耐心。”

龐尊在一旁聽著，也陷入了沉思，周身的雷光漸漸平息下來。他看向默的眼神，多了幾分敬佩。他一直覺得光瑩是在鑽牛角尖，卻說不出的所以然來，而默卻將道理剖析得如此清晰透徹。

“默姐姐……”白光瑩抬起頭，眼中雖然還有疲憊，卻多了幾分清明與堅定，“我明白了……我不會……再那樣逼自己了……我會……慢慢來……像你說的那樣……先讓自己……好起來……”

默欣慰地笑了，輕輕擁抱了她一下：“這就對了。好好休息，把身體和仙力養回來。未來的路還長，有一個健康、強大、光芒萬丈的光仙子，比什麼都重要。”

白光瑩依偎在默的肩頭，感受著這份難得的溫暖與理解，心中那座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山，似乎終於鬆動了一些。雖然前路依舊漫長，但至少，她知道了該如何正確地走下去。

而這一切的轉變，都源於默那番充滿智慧與關懷的耐心開導，以及那句核心的告誡：

改變，並非一朝一夕。我們需要的是耐心，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