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423章 蓮說入心與無聲讚許
水玲瓏宮深處，星輝靜謐，靜水無波。那篇來自人類世界、蘊含著千古文氣與君子風骨的《愛蓮說》，如同一曲餘音繞梁的絕唱，其清越激昂的辭章與崇高深遠的意境，依舊在宮殿中無聲地回蕩，滌蕩著每一個聽聞者的心靈。
光仙子白光瑩，緊握著手中那捲承載著先賢智慧的古老卷軸與那朵凝聚著默心意與力量的水之蓮，原本憔悴蒼白的臉上，此刻卻煥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種撥雲見日後的清明，一種尋得方向的堅定，更是一種被崇高理想所激勵的振奮！她眼中含淚，卻不再是絕望的淚水，而是充滿感激與希望的淚光。她對著默、蘇皖沫和舒言深深地、鄭重地再次行禮，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卻充滿了力量：“默姐姐，小沫姑娘，舒言先生，今日點撥之恩，光瑩沒齒難忘！我定當……以此文此蓮為鏡，堅守本心，不負所望！”
雷電尊者龐尊站在她身旁，看著伴侶重新燃起的鬥誌與光彩，那焦躁暴戾的氣息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穩的欣慰與堅定的支援。他對著默等人抱拳沉聲道：“多謝！這份人情，龐尊記下了！”話語簡短，卻擲地有聲。
默微笑著點頭：“路還長，彼此扶持。快帶光瑩回去好好休養吧。”
龐尊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護著白光瑩，周身雷光溫和地一閃，兩人的身影便悄然消失在水玲瓏宮的入口處。宮殿內，重新恢複了極致的寧靜，隻留下那篇《愛蓮說》的餘韻，彷彿依舊在靜靜地滋養著這片水域。
送走了龐尊與光瑩，宮殿內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蘇皖沫立刻恢複了那副活潑跳脫的模樣，她蹦蹦跳跳地湊到默身邊，挽住她的胳膊，揚起小臉，狐狸眼中閃爍著狡黠得意的光芒，笑嘻嘻地問道：“姐姐~姐姐~怎麼樣？我這次‘雪中送炭’及時吧？這篇《愛蓮說》是不是特彆應景？特彆有水平？是不是把光瑩姐姐說得……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看著她那副“快誇我快誇我”的可愛模樣，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道：“你呀！就是個鬼靈精！什麼時候都少不了你！”
蘇皖沫嘻嘻笑著，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默看著她，眼中滿是寵溺與笑意，但她的目光，卻似有意似無意地，輕輕掃過不遠處那靜坐於冰晶王座之上、彷彿與周遭一切隔絕的水清漓。
然後，她微微側過頭，壓低了些聲音，用一種帶著幾分神秘與打趣的語氣，對蘇皖沫說道：
“小沫啊，你這次送的這份‘禮’啊……何止是應景，何止是有水平……”
她故意頓了頓，狐狸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說道：
“你這份《愛蓮說》……可是……”
“正正好好地……送到了你姐夫的心坎上了呢！”
“送到了你姐夫的心坎上了呢！”
這句話，默說得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帶著一種篤定與瞭然。
“啊？！”蘇皖沫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張成了“o”型，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巨大的驚喜！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激動地跳了一下，壓低聲音驚呼道：“真……真的嗎？！姐姐！你……你沒騙我吧？！姐夫他……他居然會喜歡……這種……文縐縐的人類詩詞？！”
不怪蘇皖沫如此驚訝。在她（以及絕大多數仙子）的印象中，她這位姐夫水清漓，那是何等存在？是執掌萬水、冰封萬裡、心念動則潮汐生滅的至高法相！是性情冷寂、惜字如金、情緒從不外露的萬年冰山！他的“心坎”，那得是多麼深不可測、凍徹靈魂的地方啊？！怎麼可能會被一篇人類寫的、歌頌什麼“花中君子”的詩詞文章所打動？！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讓人難以置信！
看著妹妹那副震驚到快要暈過去的表情，默的嘴角彎得更深了，眼中充滿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笑意。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側身，目光再次，輕柔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落回了水清漓的身上。
此刻的水清漓，依舊靜坐如亙古不化的冰川。冰藍色的長發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完美的下頜。他雙眸微闔，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周身氣息與靜水湖本源渾然一體，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光瑩的憔悴、龐尊的焦躁、她的開導、乃至那篇《愛蓮說》的吟誦——都與他毫無關係，未曾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漣漪。
然而……
默的狐狸眼中，卻閃爍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她與水清漓心意相通，靈魂共鳴的程度，早已超越了尋常的感知。她不需要他用言語表達，甚至不需要他露出任何表情。她能從那最細微的本源波動、從那幾乎不存在的能量流轉中，捕捉到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一絲……幾不可察的……共鳴。
她看著他那彷彿萬年不變的冰冷側顏，輕聲地，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蘇皖沫解釋：
“你姐夫他啊……”她的聲音柔和得如同靜水微瀾，“看似冷得像冰，靜得像水……”
“但他的‘道’……”默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本就是‘水’之道。”
“而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本身，就暗合了‘君子’的某些品格。”她緩緩道來，如同在闡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真理。
“那篇《愛蓮說》，表麵詠蓮，實則頌揚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是‘中通外直’的剛正，是‘不蔓不枝’的獨立，是‘香遠益清’的德馨，是‘亭亭淨植’的傲骨，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凜然氣節！”
“這些……”默的目光，溫柔地流連在水清漓身上，“何嘗不也是……靜水的品格？何嘗不也是……你姐夫，一直以來……身體力行的……某種寫照？”
“靜水……”她微微一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不也是……居於‘卑下’（看似柔弱），卻包容萬物（利萬物）；看似不爭，卻蘊含無窮力量（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本質純淨，雖與萬物接觸（處眾人之所惡），卻能保持自身的清澈與本性（幾於道）？”
“這‘蓮’之君子品性，與‘水’之至上品德，何其……相通相融？”默的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芒，“所以，這篇《愛蓮說》，頌的雖是蓮，但何嘗不是在……暗合水道？”
“而你姐夫……”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溫柔、極其自豪的弧度，“他身為水之主宰，對此等暗合他本源大道、彰顯至高品性的篇章……又豈會……無動於衷？”
“隻是他……”默的目光，帶著無限的包容與理解，凝視著水清漓那冰封的側臉，“習慣了用靜默來表達一切。他的‘喜歡’，他的‘認可’……從不形於色，隻會……藏於‘心’。”
隨著默的話語，蘇皖沫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與深深的敬佩！她瞪大了眼睛，看看姐姐，又偷偷瞄了一眼那邊依舊“毫無反應”的姐夫，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是這樣！
姐姐對姐夫的理解……竟然已經到瞭如此……入微的地步！
一篇看似不相乾的人類詩詞，竟然能直指姐夫的本源大道！
而姐夫……他看似冷漠，內心卻對契合大道的智慧有著如此深的共鳴！
就在蘇皖沫心潮澎湃之際——
一直靜坐如冰雕的水清漓，那微闔的眼眸，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極其細微，快得如同幻覺。
但一直凝視著他的默，捕捉到了。
緊接著，他覆蓋在膝上、那骨節分明、冰冷如玉的右手，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然後，那根手指，對著麵前那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靜水湖麵，輕輕地……一點。
“咚……”
一聲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彷彿水滴落入深潭的聲音響起。
湖麵，蕩開了一圈……極其細微、卻無比圓融的……漣漪。
漣漪緩緩擴散，無聲無息，卻彷彿蘊含著某種……玄奧的韻律。
隨即，一切重歸寂靜。
水清漓依舊靜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默的嘴角，那抹瞭然而溫柔的笑容，卻瞬間綻放，如同雪蓮盛開！
蘇皖沫也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激動得差點叫出聲！
漣漪！是漣漪！
姐夫……他……他回應了！
他用靜水湖的漣漪……回應了！
這……這就是他表達“說到我心坎上了”的方式嗎？！
無聲，卻重若千鈞！
默轉過頭，對著激動得無以複加的蘇皖沫，眨了眨眼睛，俏皮地一笑，用口型無聲地說道：
“看，我說了吧？”
蘇皖沫用力地、拚命地點頭，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成就感與對姐姐姐夫的無限崇拜！
一篇《愛蓮說》，竟能引動靜水微瀾！
默對水清漓的理解，已然通幽！
而這無聲的讚許，便是世間最動人的……知己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