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430章 水之三態與本一不二
水玲瓏宮深處，星輝靜謐，靜水無波。默那番關於“浮雲樓核心準則不可更改”的鄭重闡述，如同洪鐘大呂，深深震撼了蘇皖沫和舒言的心靈，讓他們對“許可權”與“底線”、“變通”與“不變”的辯證關係，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領悟。宮殿內一時陷入了沉思的寂靜，唯有星輝無聲流淌，映照著三人各異的神情。
蘇皖沫低垂著頭，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腦海中反複回蕩著姐姐那句“改了核心，就不再是仙境銀行了”的沉重告誡。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力量的背後，是如山嶽般沉重的責任，而堅守某些根本的原則，遠比肆意妄為更需要勇氣與智慧。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姐姐那沉靜而睿智的側臉，心中充滿了後怕與慶幸，慶幸姐姐是這樣一個清醒而堅定的守護者。
舒言則默默佇立，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深邃如海。他習慣於用邏輯與知識去解構世界，而默方纔的言論，為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更高維度的思考框架。他意識到，規則的至高境界，並非僵化不變，而是“萬變不離其宗”。浮雲樓的外在形式可以隨時代演化，但其核心的“三律”，就如同數學中的公理，物理中的守恒定律，是構建整個體係的基礎，一旦動搖，大廈將傾。他對默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默將兩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欣慰。她知道，這番點撥已經起到了效果。但看著妹妹那副似懂非懂、仍在努力消化的模樣，她覺得，或許還需要一個更形象、更貼近他們認知的比喻，來幫助她徹底理解這個“變與不變”的深層次道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溫柔地落在了身邊始終靜默的水清漓身上。看著他冰藍色的長發，感受著他周身那浩瀚而內斂的靜水氣息，一個絕妙的比喻，瞬間浮上心頭。
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淺而瞭然的微笑。她輕輕轉過身，正麵朝向蘇皖沫和舒言，然後，抬起一隻纖纖玉手，掌心向上。
隨著她的意念微動，周圍的水汽與星輝再次悄然彙聚而來。
這一次，沒有凝聚成複雜的蓮花或符文，而是化作了三種……最簡單、也最本質的形態。
隻見她的掌心之上，左側，一縷輕盈縹緲、散發著溫熱氣息的……白色水蒸氣，嫋嫋升起；中央，一團清澈透明、緩緩流動的……液態水球，靜靜懸浮；右側，一塊棱角分明、散發著凜冽寒意的……晶瑩冰塊，穩固凝結。
水蒸氣、液態水、固態冰。
水的三種截然不同的形態，同時出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蘇皖沫和舒言的注意力，立刻被這神奇而直觀的景象所吸引，好奇地看了過來。
默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掌心這三樣同源卻異形之物，她的聲音，平和而舒緩，如同潺潺溪流，緩緩響起：
“小沫，舒言，你們看。”她示意兩人看向她的掌心。
“這，是水蒸氣，氣體，無形無相，聚散無常。”她輕輕吹了一口氣，那縷水汽便搖曳飄散。
“這，是水，液體，隨方就圓，流淌不息。”她指尖微動，水球便蕩漾起漣漪。
“這，是冰，固體，堅不可摧，棱角分明。”她輕輕觸碰冰塊，傳來冰冷的觸感。
蘇皖沫和舒言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中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默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他們，尤其是看著妹妹蘇皖沫，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你們覺得，它們是三種不同的東西嗎？”
蘇皖沫下意識地想點頭，水、汽、冰，看起來明明完全不一樣啊！但看到姐姐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又猶豫了，搖了搖頭，不太確定地說：“好像……又不是？它們都是……水變的？”
“沒錯！”默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它們看起來形態各異，性質迥然——氣態縹緲，液態柔順，固態堅硬。”
“但是——”她的聲音陡然加重，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無論它們的外在形態如何變化……是氣？是液？是固？”
“無論它們的表現性質多麼不同……是熱？是溫？是寒？”
“無論它們存在於何種環境……是天空？是江河？是冰川？”
默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這三態的表象，直抵其最核心的本質！
“它們的本質……”她斬釘截鐵地，說出了最終的答案，“依舊是……水！”
“是那個化學式為h?o的水！”
“是那個由氫氧元素構成的水！”
“是那個生命之源、萬物之基的水！”
“這個本質……從未改變！也……不可改變！”默的聲音如同宣告著一個永恒的真理！
“如果改變了這個本質……”她的語氣變得深沉，“那麼，水蒸氣就不再是水蒸氣，而是其他氣體；冰就不再是冰，而是其他晶體；水就不再是水，而是其他液體！”
“它們之所以還被稱之為‘水’的三態，正是因為……它們的……內在本質……始終是……水！”
說到這裡，默的話鋒，自然而巧妙地，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上。
“這……就好比我們的浮雲樓。”她的目光，再次變得深邃。
“它的外在‘形態’……防禦陣法可以變，儲存方式可以變，查閱流程可以變，甚至……可以增設一些攻擊或輔助的功能……”她列舉著，如同之前描述水的三態變化。
“這些變化，就如同水……可以變成氣，變成冰……是‘形態’與‘功能’上的……‘變通’與‘適應’。”
“但是——”她的聲音再次變得無比凝重！
“浮雲樓的那個……最核心的‘本質’……那個決定了它‘是’浮雲樓、而不是其他什麼東西的……‘靈魂’！”
“就是那三條準則！就是‘秘密三律’！”
“這個核心本質……就如同水的‘h?o’化學式一樣……”默的目光炯炯，直視著蘇皖沫和舒言的眼睛！
“是……絕對不能改的！”
“是……需要死死守住的……‘根’！”
“無論浮雲樓的外在如何演變，如何適應時代，隻要這個‘核心’不變……”默的掌心，那三態的水彷彿感受到了她的意誌，微微共鳴起來！
“那麼，它就永遠是我們所認識、所信賴的……那個……公平、公正、守護知識與命運的……仙境銀行！”
“反之……”默的手掌，輕輕一握！
掌心中的水蒸氣、液態水、固態冰，瞬間……消散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如果核心變了……”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空靈的回響，“那麼，浮雲樓……也就……‘消失’了。存在的，將是一個……我們完全陌生的……‘它物’。”
這個形象到極致的比喻，配合著那掌心三態水顯現又消失的神奇一幕，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蘇皖沫腦海中最後的迷霧！
“我明白了！姐姐！我徹底明白了！”蘇皖沫激動地跳了起來，眼睛亮得驚人！“就像水不管怎麼變，還是水！浮雲樓不管怎麼調整，它的‘心’不能變！變了就不是它了！是這個意思嗎？！”
舒言也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充滿了豁然開朗的明悟與對默的無比欽佩！這個比喻，太精妙了！太透徹了！將那個抽象的道理，用最直觀、最本質的自然現象詮釋得淋漓儘致！他由衷地讚歎道：“默姐姐……您這個比喻……堪稱……絕妙！晚輩……五體投地！”
默看著兩人真正理解了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欣慰而輕鬆的笑容。她輕輕放下手，周身那莊嚴肅穆的氣息也隨之消散，重新變回了那個溫柔可親的姐姐。
“明白了就好。”她柔聲道。
而一直靜坐不語的水清漓，那冰藍色的眼眸，不知何時，也微微睜開了一絲縫隙。他淡漠的眸光，掃過默那空無一物、卻彷彿依舊殘留著水之律動的掌心，又極其輕微地……掠過默那帶著智慧笑容的側臉。
隨即，他重新闔上了眼瞼。
但周身那冰冷的氣息，似乎……比之前……又柔和了……那麼一絲絲？
或許，對於這位水之本源的主宰而言，默用“水之三態”來闡釋“變與不變”的至高哲理，本身就是一種……最貼近他大道本源的……共鳴與……懂得。
星輝靜謐，靜水無波。
水之三態，幻化無常。
然其本質，本一不二。
浮雲樓之心，亦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