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439章 無聲的退場與深海歸處
靈犀閣內，氣氛凝重而肅穆。默那番關於“可憐可恨可悲”與“為水族子民發聲”的擲地有聲的言論，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深深地觸動了在場每一位閣主的心絃。她不僅清晰地表明瞭水之一脈對輻射的絕對零容忍態度，更將“公正”的天平，不容置疑地擺在了對輻射姐弟“救助”的討論之前，為這場本可能偏向於單純“同情弱者”的商議，奠定了一個必須兼顧“受害者權益”的、更加複雜且艱難的基調。
顏爵作為司儀，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開始引導諸位閣主就如何平衡救助與懲戒、如何處置輻射之力、如何彌補對海洋造成的傷害等一係列棘手問題，展開深入的討論。龐尊、時希、花翎、黎灰、乃至依舊散發著生人勿近寒氣的冰璃雪，都陸續發表了各自的看法。討論聲時高時低，觀點交鋒，意見紛呈。靈犀閣中央，那巨大的星辰圓桌，彷彿成了權衡仙境法則、生命權益與未來命運的……仲裁之地。
而在這場關乎重大的討論如火如荼進行之時——
一直靜坐於水清漓席位上的默，卻微微側過頭，目光……越過了正在激烈辯論（或冷漠旁觀）
的諸位閣主，輕柔地……落在了那依舊侍立在一旁、神色悲慼中帶著一絲寬慰與激動的……海公主海顏與海將軍海青堂身上。
她的狐狸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與……瞭然。
海顏和海青堂，雖然因為默王妃方纔那番仗義執言而心潮澎湃，感受到了被主上庇護的溫暖，但……他們那微微蒼白的臉色、周身隱隱波動、略顯滯澀的仙力，以及……眼神深處那無法完全掩飾的、因近距離接觸輻射源（傅裘傅冉）而產生的……不適與壓抑，都沒有逃過默那細致入微的觀察。
是啊……
這裡，畢竟是靈犀閣。
這裡，充斥著……來自輻射姐弟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令人厭惡的輻射波動。
這裡，正在進行著……關於他們痛苦根源的……激烈爭辯。
對於身為海洋仙子、屬性與輻射天生相剋的海顏和海青堂而言，每多待一刻，都是一種……精神與生理上的……雙重煎熬！彷彿……被迫停留在……曾經遭受重創的……災難現場，反複撕開……那血淋淋的傷疤！
他們……不需要留在這裡旁聽這些可能漫長而煎熬的討論。
他們……更不需要……繼續忍受這汙穢氣息的侵蝕。
他們……應該回到……屬於他們的……那片蔚藍的……須顏海。
回到……他們用生命守護的……家園。
去安撫那些受驚的子民，去繼續那漫長而艱難的……重建工作。
而讓他們安然退場……這本就是……她這位水王妃……應儘的……職責與……體貼。
想到這裡，默的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她的動作，極其自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彆注意（或許除了極少數洞察力超群的存在）。
她並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大的手勢。
她隻是……微微地……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隻……纖細、白皙、指尖圓潤的手。
她將手……輕輕地……搭在了……自己……座椅的……扶手之上。
然後——
她的食指，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動作……輕緩得……如同……一片雪花……落在冰麵上。
悄無聲息。
沒有任何……仙力波動外泄。
就彷彿……隻是……一個……無意識的……習慣性動作。
然而——
就在默的食指……抬起……的那一刹那——
一直……恭敬侍立、強忍著不適的海顏與海青堂，幾乎是……同時……渾身……微微一震！
他們……感受到了！
一股……熟悉到……刻入靈魂深處的……意念波動……如同……最輕柔的海浪……悄然……拂過了……他們的心湖！
那波動……冰冷……而……深邃！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更蘊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關懷？
這……這是……？！
海顏和海青堂……猛地……抬起頭！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與……敬畏……齊齊地……望向了……端坐於上方的……默王妃！
是他們……感應錯了嗎？！
這……這分明是……！
是了！
絕不會錯！
這……正是……水之主宰……水清漓陛下……平日裡……示意他們……退下時……最常做的……那個…………無聲的……動作！連同那……獨特的……意念傳達……都……一模一樣！
可是……此刻……做出這個動作的……是……水王妃！
但……那股意念中……蘊含的……意味……那冰冷威嚴下……隱藏的……“此地不宜久留，爾等可先行退下，返回海域，安撫子民，餘事不必擔憂”的……關懷與指令……卻是……如出一轍！
水王妃……她……竟然……連陛下……這……習慣性的……細微動作……與……獨特的傳意方式……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不！不是模仿！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默契與……代行！彷彿……她……就是……陛下意誌的……延伸！
這一刻，海顏和海青堂……心中……湧起了……滔天巨浪！對默王妃的……敬畏與……信服……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海顏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默……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依舊平靜，隻是……對著他們…………幾不可察地…………眨了一下……左眼。
一個……帶著些許……俏皮與……安撫意味的……眼神。
彷彿在說：“去吧，這裡交給我。”
一切……儘在不言中！
海顏和海青堂……瞬間……明白了！
他們……強壓下心中的激動，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與……深深的感激！
然後——
兩人……同時……上前一步！
對著默……以及……（下意識地也朝著冰公主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個……最莊重的……海洋大禮！
動作……整齊劃一！恭敬無比！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沒有打擾任何人的討論。
行禮之後——
海顏和海青堂……身形……緩緩地向後……退去。
他們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彷彿融入了……空氣中……那無形的水汽……
一道……微不可察的……蔚藍色……空間漣漪……悄然蕩漾開來……
下一刻——
兩人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靈犀閣中！
沒有告彆的話語。
沒有離去的動靜。
就這樣……靜悄悄地……如同……潮水退去一般……離開了這個……讓他們感到壓抑與悲傷的是非之地。
他們……返回了……那片……等待著他們去安撫、去守護的……須顏海。
整個退場過程，迅速！安靜！乾脆利落！
以至於……除了極少數一直分神關注著默這邊動靜的存在（如顏爵、時希，或許還有黎灰？），大多數沉浸在討論中的閣主（如龐尊），甚至……都沒有立刻察覺到……這兩位海族王者的……離去！
直到……靈犀閣內……那原本濃鬱的海洋氣息……明顯地……減弱了幾分……那令人不適的輻射場中……少了兩個重要的“對抗源”……纔有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嗯？海公主和海將軍……走了？”龐尊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四下張望了一下。
顏爵手中搖動的摺扇……微微一頓，金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依舊……神色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默，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嗬……走得倒是時候……也……省得他們在這兒……繼續難受了……”顏爵心中暗道，對默這……體貼又周全的……安排……暗自點頭。
時間公主時希，那淡漠的眼眸中，也似乎……掠過了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
冰璃雪……那冰封的側顏……似乎……也……幾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絲絲？或許……她也覺得……那兩位海族離開後……周圍的汙穢氣息……似乎……沒那麼……令人煩躁了？
默……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即使用餘光），心中……一片平靜。
她……輕輕地將……搭在扶手的手……收了回來，重新……優雅地……交疊在膝上。
彷彿……剛才那個細微至極的動作……從未發生過。
她隻是……做了一件……很自然……很平常的事情。
一件……她的夫君……經常做……而她……早已……習以為常……並……完美繼承了下來的……小事。
讓該離開的人……在合適的時機……安靜地離開。
避免不必要的痛苦與尷尬。
這……本就是……一種……無形的……溫柔與……掌控力。
而她……作為水王妃……代行水之主宰的權責……體貼自己的下屬……保護水族的子民……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她……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靈犀閣的討論……仍在繼續。
但……對於默而言……她該做的……能做的……已經做了。
剩下的……便是……靜靜地……等待。
等待一個……或許……艱難……但……必須做出的……公正的……裁決。
而她的心中……卻因為剛才那個……小小的、模仿夫君的舉動……而泛起了一絲……淡淡的……暖意與……思念。
清漓……
若是你在……
也會……這麼做吧……
她……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一抹……極淡極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