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586章 靜水之讚與無聲之諾
靈犀閣，萬象天穹殿內，那如同海嘯般經久不息的掌聲，終於緩緩平息下來。但空氣中彌漫的那種震撼、激動與難以言喻的共鳴感，卻久久不散。所有仙子的目光，都依舊聚焦在大殿中央，那道遺世獨立、水藍色衣裙無風自動的身影之上。
默站在場中，微微喘息著，方纔那一場傾注了她全部心神與對“水之真意”理解的劍舞，雖然並未動用多少仙力，但對心神的消耗卻是巨大的。她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頰因氣血奔湧而泛著健康的紅暈，如同朝霞映雪，更添幾分嬌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狐狸眼——璀璨如星辰，明亮如秋水，其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自豪，以及……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等待評判的緊張。
她迎著四麵八方投來的、充滿了驚歎、敬佩、甚至是一絲敬畏的目光，微微揚起了下巴，嘴角噙著一抹混合著疲憊與巨大滿足感的笑容。她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更享受……通過自己的演繹，將心中那份對某人的崇拜與理解，完美展現出來的成就感！
然而，她的目光，卻並未在那些掌聲與讚歎中過多停留。她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穿透了人群，越過層層光影，精準無比地、牢牢地鎖定在了高台之上，那個自始至終靜坐如山、冰藍色身影之上。
水清漓。
她的夫君，她的道侶，她劍舞中所有意境的源頭，她此刻最想得到認可的存在。
他依舊靜坐，冰封般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彷彿剛才那場足以撼動仙境的劍舞，於他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過水麵，未曾留下任何痕跡。但默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而且……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都要深刻！
因為，那是他的“道”！
在漫天依舊殘留的讚歎聲與目光注視下，默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激蕩的心緒。她沒有理會顏爵那感激涕零的眼神，沒有回應龐尊、金離瞳等人眼中閃爍的複雜光芒，甚至沒有多看世王那深邃難測的目光一眼。
她隻是邁開了腳步。
步履依舊從容，卻比來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裙擺曳地，如水波流淌，她一步一步，朝著高台最中央的那個位置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整個大殿，再次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之中。大家都想看看，這位剛剛獻上了驚世劍舞的王妃，接下來會做什麼。
默走上了高台，徑直來到了水清漓的麵前。
她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看著他那張近在咫尺、完美得如同冰雕般的容顏。他冰藍色的眼眸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默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動了一拍。那是一種混合著期待、自豪、以及一點點……在師長麵前展示完功課後的、微妙的忐忑。
她伸出右手，沒有去拉他的衣袖，也沒有去抱他，而是……做出了一個極其細微、卻蘊含了千言萬語的動作。
她伸出了一根纖細白皙、如同玉蔥般的手指。
然後，她用那微涼的指尖，極其輕柔地、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意味，輕輕地點了點水清漓自然搭在膝上的、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背。
一下。
很輕，如同蝴蝶振翅，如同露珠滴落荷葉。
但這個動作，在這個寂靜的時刻，卻彷彿被放大了無數倍，清晰地落入了所有關注著這裡的仙子眼中！
這個動作，太不尋常了！
它不是親昵的依偎，不是撒嬌的拉扯，更不是某種禮儀。它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詢問？一種帶著點孩子氣的、尋求肯定的……觸碰？
緊接著，默抬起眼簾，那雙璀璨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期待與……一點點小得意地，望進了水清漓那深不見底的冰藍色眼眸之中。
她沒有說話。
但她的眼神，她的動作，她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氣息，卻彷彿在同時訴說著千言萬語：
‘清漓……’
‘你看！’
‘我跳了！’
‘用你教我的劍意，用我理解的水之真諦！’
‘每一招，每一式，都沒有埋沒你的教導吧？’
‘靜水的沉靜，暗流的洶湧，驚濤的磅礴，寒冰的凜冽，還有……上善若水的包容……’
‘我可全都……一點不落地展示出來了呢！’
‘怎麼樣？’
‘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那眼神，清澈見底，卻又帶著一絲狡黠的炫耀，彷彿在說：快誇我！快誇我！我是不是很棒？是不是完全領悟了你的精髓？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狡黠聰慧的默王妃，也不是那個在眾仙麵前展現無上劍道的絕世仙子，而隻是一個……在完成了最得意的作品後，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最重要之人肯定的……小姑娘。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所有仙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這無聲交流的兩人身上。他們都能感受到默王妃那看似隨意動作下，所蘊含的深沉情感與期待。他們也都在好奇，那位永遠靜默如冰、情緒不顯於外的水之主宰，會如何回應？
時間，彷彿再次凝滯。
水清漓依舊靜坐，甚至連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他搭在膝上的手，也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彷彿默那輕輕一點，並未帶來任何觸感。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寂靜中，變化……發生了。
首先，是他那冰封般的唇角。
那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川棱角，幾不可察地、極其緩慢地……軟化了一絲。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的弧度，悄然浮現。那不是笑容，卻比任何笑容都更加……動人心魄！因為它打破了永恒的冰封，透出了一絲……人間煙火氣的……溫柔？
緊接著，是他低垂的眼眸。
那冰藍色的、如同萬丈玄冰般的瞳孔深處，彷彿有星光……緩緩亮起。那不是反射的外界光芒，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一種名為“讚賞”與“驕傲”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最終，如同冰湖解凍後倒映出的第一縷晨曦，清澈、溫暖，卻又帶著亙古的深邃。
他依舊沒有言語。
但他卻緩緩地、抬起了那隻被默輕輕點過的手。
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彷彿規則本身在移動般的韻律。
然後，在萬眾矚目之下，在默那充滿期待的目光中，他微涼如玉的手，並未去撫摸她的頭發，也未去握住她的手，而是……越過了那短短的距離，輕輕地、穩穩地……落在了默的……頭頂。
不是輕拍，也不是撫摸。
而是……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與……肯定意味的……揉了揉。
就像……長輩對出色晚輩的嘉許？又像是……伴侶之間最深沉的認可與……無聲的讚美？
就在他掌心觸碰到她發絲的瞬間——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浩瀚、卻也更加溫和的靜水本源之力，如同最溫暖的泉流，自他掌心流淌而出，悄無聲息地湧入默的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不再是簡單的仙力補充，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本源的共鳴與洗禮！是一種“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的最高肯定！
默隻覺得渾身一暖，方纔舞劍消耗的心神瞬間被撫平，通體舒泰，靈魂都彷彿得到了升華！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幸福感與滿足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狐狸眼中的期待與忐忑，瞬間被巨大的驚喜與感動所取代！眼眶甚至微微有些發熱！
她明白了！
她完全明白了！
這無聲的揉頭，這浩瀚的洗禮，便是清漓最高的讚美！是他獨有的、靜水流深式的肯定！
‘他沒有失望！’
‘他以我為榮！’
這個認知，讓默的心如同浸泡在蜜糖之中，甜得發顫！
她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也顧不上什麼場合、什麼形象了，如同乳燕投林般，向前一步，整個人都埋進了水清漓的懷中，用臉頰使勁蹭了蹭他微涼的衣襟，發出了一聲帶著濃重鼻音、滿足無比的咕噥：
“嘻嘻……我就知道！”
水清漓穩穩地接住她，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他低下頭，下頜輕輕抵在她的發頂，冰藍色的眼眸中，那抹溫柔的笑意，終於清晰地蕩漾開來。
依舊無聲。
但此刻的相擁，卻勝過世間一切華麗的辭藻！
虛空之中，水龍發出一聲悠長、低沉、充滿了無儘欣慰與喜悅的龍吟！那吟唱彷彿在說：王妃天成，殿下心許！
下方，無數仙子看著高台上那相擁的身影，心中皆是一片複雜。有羨慕，有祝福，有感慨，更有深深的震撼！他們親眼見證了，何為無聲勝有聲，何為……道侶之間的極致默契與深情！
顏爵司儀更是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太好了！太好了！盛宴圓滿！不！是超乎想象的圓滿！’
默在水清漓懷中窩了許久，才抬起紅撲撲的小臉，狐狸眼中閃爍著狡黠而幸福的光芒，小聲嘟囔道：
“下次……我還跳給你看！”
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微垂，看著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一場劍舞，一曲無聲的讚歌。
靜水之畔，道心相印。
此情此景，足以成為靈犀盛宴上，最動人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