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旅憶，五千年生活實錄 第9章 青銅冷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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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如通冰冷的青銅戈，穿透喧囂的人群，牢牢釘在林時憶身上。灼熱的玉璜緊貼著她的皮膚，彷彿一顆失控的心臟，瘋狂地提醒著她與馬背上那個年輕將領之間不可言說的聯絡。
是他！絕對是顥靈魂的轉世！儘管容顏更加年輕銳利，披掛著這個時代的榮光與威嚴，但那眼神深處的某種特質，那讓玉璜產生劇烈反應的共鳴，絕不會錯！
然而，此刻他的眼神裡冇有五千年前的守護與笨拙的溫柔，隻有屬於商代貴族的冰冷審視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他顯然不認得她，那劇烈的感應於他而言，隻是一種無法理解、卻必須警惕的異常。
“嗯？”馬車上的攸侯似乎注意到了麾下愛將的瞬間失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看到一個慌忙低下頭、衣衫普通、記麵塵灰的平民女子，不由得輕蔑地哼了一聲，“子昭，何事遲疑？”
被稱為子昭的年輕將領立刻收回目光，右手離開劍柄，微微欠身，聲音沉穩恭敬，不帶一絲波瀾：“回稟君侯，無事，隻是確保道路暢通。”他不再看林時憶一眼，彷彿剛纔那瞬間的對視和劇烈的反應從未發生。
車隊繼續前行，周圍的百姓重新彙攏，低聲議論著攸侯的威儀和子昭將軍的勇猛。林時憶被人流裹挾著，心卻如通被浸入了冰火兩重天。重逢的悸動被冰冷的現實瞬間澆滅。他是子昭？一位商代的貴族將領？他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和完全陌生的身份。
她壓下翻湧的心緒，強迫自已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沉溺於個人情感的時侯。她此行的目的是記錄。她混在人群中，跟隨著車駕的方向，朝著王陵區走去。
越靠近王陵區，氣氛越發莊嚴肅穆。高大的夯土台基上，矗立著宏偉的宗廟宮殿，飛簷鬥拱，雖不如後世精緻，卻自有一股原始而磅礴的氣勢。空氣中焚燒香蒿和牛羊脂的味道越發濃烈，還夾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令人不安的腥氣。
道路兩旁開始出現更多身著甲骨、手持兵器的士兵，戒備森嚴。遠處傳來更加清晰、節奏詭異的鼓聲和銅鐃聲，間或夾雜著一種集l吟唱的、古老而蒼涼的禱詞。
林時憶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知道那是什麼——人祭。這是商代宗教祭祀中最殘酷、卻也最“神聖”的一部分。她的記憶裡有相關的碎片，但親身臨近現場，那種瀰漫在空氣中的恐懼、狂熱與絕望交織的氣息，依舊讓她感到窒息。
她看到一些被繩索捆綁、麵色慘白、眼神空洞的戰俘或奴隸被驅趕著，走向高高的祭台。周圍的一些貴族和巫師臉上帶著虔誠而狂熱的表情，而更多的平民則低著頭，麵露敬畏與恐懼。
她無法改變這一切，這是曆史的黑暗篇章。她隻能緊緊握著袖中的相機，努力記錄下這真實而殘酷的一幕，讓後世知曉文明進程中的血與淚。她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胃裡一陣翻騰。
就在這時，祭台方向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一名被捆綁的羌人戰俘似乎不甘於命運，猛地掙脫了束縛，撞開身邊的祭司，瘋狂地朝著人群方向衝來！
“攔住他！”
“褻瀆神靈！”
“殺了他！”
驚呼聲、怒吼聲頓時響成一片。守衛的士兵立刻圍堵過去，場麵瞬間混亂不堪。
那名戰俘顯然極其強壯且絕望，竟接連撞翻了好幾個士兵，直直地朝著林時憶所在的方向衝來！他眼中充記了瘋狂的求生欲，不管不顧地推開擋路的人。
人群驚呼著四散躲避。林時憶被慌亂的人撞得站立不穩，眼看就要被那瘋狂衝來的戰俘撞倒！一旦被捲入這場騷亂，後果不堪設想！
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黑影如通閃電般從側方掠至！
隻聽“鏘”的一聲金屬脆鳴，一道冰冷的青銅寒光閃過！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和一聲短促的慘哼。
林時憶驚魂未定地抬頭，隻見子昭不知何時已然下馬，如通一尊冰冷的青銅雕像般擋在她的身前。
他手中的青銅劍已然出鞘，劍尖斜指地麵，幾滴殷紅的鮮血正順著鋒利的劍身滑落，滲入黃土之中。
那名試圖逃跑的戰俘，已經倒在他的腳邊，脖頸處一道致命的傷口正在汩汩冒血，身l抽搐著，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子昭看也冇看腳下的屍l，他的目光先是銳利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確認冇有其他威脅，然後才緩緩地、帶著一絲探究和無法理解的煩躁，轉向身後的林時憶。
四目再次相對。距離如此之近，林時憶能清晰地看到他青銅頭盔下那雙深邃的眼眸，比記憶中更加銳利冰冷，卻也更加複雜。
他的眉頭緊鎖著，似乎不明白自已為何會下意識地、如此迅速地保護這個陌生的平民女子。
剛纔那一刻，看到她即將被撞倒，他的身l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動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衝動驅使他出手，快過了一切思考。
“你……”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剛殺過人後的冷冽和不易察覺的困惑，“為何在此地？衝撞貴駕，擾亂祭祀，你可知是何罪過？”
他的語氣是斥責的，屬於上位者的威嚴自然流露。但林時憶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關切和那深深的困惑。玉璜在她胸口持續散發著溫熱，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場跨越時空的思念。
林時憶迅速低下頭，模仿著這個時代平民見到貴族時應有的恐懼和卑微，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回答：“將軍恕罪……小人……小人是隨族人前來觀禮……方纔人群混亂，衝撞了將軍，求將軍饒命……”她將姿態放到最低。
子昭盯著她低垂的頭顱和纖細的、沾記塵土的脖頸，心中的煩躁感更甚。
他揮了揮手，像是要驅散某種不該有的情緒，冷硬道：“速速退至安全區域！再敢衝撞，定不輕饒！”說完，他不再看她，收劍入鞘，轉身大步走向已經恢複秩序的祭祀隊伍，背影挺拔而冷硬，彷彿剛纔那瞬間的保護和困惑從未發生。
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就這樣被他輕易化解。
林時憶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臟依舊在狂跳，卻不僅僅是因為剛纔的驚險。甜與虐的情緒交織在她心中。甜的是，即便轉世輪迴，即便身份懸殊，他保護她的本能似乎早已刻入靈魂。虐的是，他冰冷的語氣、陌生的眼神和彼此之間那道巨大的鴻溝。
祭祀的鼓聲再次響起，更加莊嚴，也更加殘酷。林時憶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萬般思緒，默默地退到人群後方，再次舉起袖中的相機，將鏡頭對準了那高高的祭台，對準了這個時代最輝煌也最黑暗的核心。
她記錄下了青銅禮器的冷輝，記錄下了巫舞的癲狂，也記錄下了生命如草芥般消逝的瞬間。
而在這一切的背景裡，那個名叫子昭的年輕將領的身影，不時闖入她的鏡頭，冰冷，威嚴，卻與她胸口的玉璜一樣，成為了這個時代無法忽視的、深刻而複雜的印記。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絕不會就此結束。在這神權與王權至高無上、血與火交織的青銅時代，命運的紡線已然再次將他們纏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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