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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369章 碎夢驚塵,故影疊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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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穀的夏夜總帶著草木的潮氣,螢火蟲在藥圃的向日葵葉間翩躚,像撒了把流動的星子。林辰躺在無痕閣的竹榻上,沉水劍就放在枕邊,劍穗的金線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白日裡處理完石窪村帶回的賬冊,他總覺得頭有些沉,像是壓著團化不開的霧,此刻沾著睏意閉上眼,意識竟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往一片陌生的光亮裡墜去。

——不是燭火的暖黃,也不是月光的清輝,是種刺眼的白,裹著嘈雜的聲響。

他“看見”自己坐在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子裡,盒子跑得飛快,窗外的樹影連成模糊的綠線。手裡攥著個發亮的薄片,上麵有無數個小格子在動,一個穿白褂子的人對著他說話,聲音隔著層水似的:“林辰,這味‘穿破石’的藥性你再核對一遍,現代藥理研究裡它的抗炎成分提取,和古籍記載的‘祛風通絡’要對應上……”

穿破石?他指尖猛地收緊,薄片上的字突然變得清晰——“《現代中藥藥理與臨床應用》”。旁邊堆著厚厚的書,封麵上的“分子結構”“色譜分析”等字眼陌生又熟悉,像深埋在土裡的種子,突然拱破了記憶的殼。

“這味藥在百草穀的北坡就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阿默獨有的清冽,“白師父說它的根須熬水,能治跌打損傷。”

林辰猛地轉頭,卻見阿默站在藥圃邊,手裡舉著株帶泥的草藥,陽光透過他的發梢,在歸一劍的雲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可下一秒,景象又碎了——阿默的身影變成了實驗室裡的標本瓶,瓶身上貼著標簽:“穿破石,藥用部位:根,采集地:嶺南……”

“林辰?林辰!”

有人在搖晃他的肩膀。林辰猛地睜開眼,窗外的螢火蟲還在飛,沉水劍的金線搭在腕上,帶著微涼的金屬氣。阿默蹲在竹榻邊,眼裡滿是擔憂,歸一劍的劍穗垂在他膝間,槐葉上還沾著晨露:“你做噩夢了?喊得很大聲。”

林辰坐起身,額角全是冷汗,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那些畫麵還在腦子裡打轉——鐵盒子(他們叫“汽車”)、發亮的薄片(“手機”)、白褂子(“研究員”)……還有那些關於“現代”“科學”的詞語,像鋒利的碎片,割得記憶生疼。

“我……”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緊,“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不屬於這裡的事。”

阿默遞過一杯溫水,指尖觸到他的手,冰涼的:“是不是石窪村的事讓你太累了?白師父的醫案裡說,思慮過重會致夢魘。”

林辰接過水杯,水汽模糊了視線。他該怎麼說?說自己或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說那些關於“提取有效成分”“臨床試驗”的記憶,和眼前的藥圃、劍穗、甚至阿默的存在,都像兩幅重疊的畫,既清晰又混亂?

他低頭看著沉水劍,金線在月光下流轉,劍身上映出自己的影子——穿著粗布長衫,眉眼間帶著這個時代的溫潤,可骨子裡,卻似乎藏著另一個靈魂,一個習慣了用試管和顯微鏡,而非藥臼與劍的靈魂。

“阿默,”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試探,“你說,人會不會有兩輩子?”

阿默愣了愣,歸一劍的雲紋輕輕晃動:“佛經裡說有輪回。但不管是幾輩子,你不還是你嗎?會製藥,會用劍,會……會在我做噩夢時,把沉水劍塞給我當護身符。”

林辰的心猛地一顫。是啊,不管記憶裡有多少陌生的碎片,他在這裡的十年不是假的——跟著白師父認藥草的清晨,和阿默在藥圃邊埋酒的黃昏,甚至剛才阿默擔憂的眼神,都真實得不容置疑。

可那些“現代”的記憶,又在提醒他什麼?那個實驗室裡的“林辰”,是不是也在某個瞬間,夢見了這片百草穀?

一、藥香裡的碎片

接下來的幾天,林辰總在恍惚中度過。煎藥時,會下意識想“火候該用溫度計測一測”;給學生們講草藥特性時,嘴裡會冒出“生物堿”“黃酮類”的詞,引得李公子睜大眼睛追問:“林公子,‘生物堿’是哪本醫書上的說法?”

他隻能含糊地解釋:“是白師父留下的筆記裡提到的,一種草木裡的精微之氣。”

夜裡的夢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他“看見”自己穿著白褂子,在擺滿瓶瓶罐罐的房間裡忙碌,牆上的日曆寫著“2023年”。一個戴眼鏡的女孩拿著份報告進來,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林辰哥,你研究的‘醒神花活性成分’通過初步試驗了!說不定能製成新型安神藥。”

醒神花?林辰的目光落在實驗室角落的盆栽上,那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植物,和百草穀的醒神花一模一樣。

“可惜啊,”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這種花隻在傳說中的‘百草穀’有記載,現實裡早就絕跡了。我們用的還是組培苗,活性總差了點。”

組培苗?絕跡?林辰的心臟像被攥住了。如果醒神花在“現代”已經絕跡,那他現在所處的百草穀,又是哪裡?一個平行的時空?還是……他研究的藥物產生的幻境?

“在想什麼?”阿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不知何時站在藥圃邊,手裡捧著個竹籃,裡麵裝著剛采的薄荷,“周鶴說蘇姑娘繡了新的藥牌,讓你去看看樣式。”

林辰接過竹籃,薄荷的清涼氣息稍微驅散了些混沌。他看著阿默的側臉,陽光下,歸一劍的雲紋在他耳後跳躍,忽然想起夢裡那個戴眼鏡的女孩說過:“林辰哥,你總說想找個地方,有山有水,能安安靜靜種藥……”

原來,他潛意識裡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百草穀。

“阿默,”林辰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沉水劍的金線纏上歸一劍的雲紋,“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一樣了,你……”

“你還是你。”阿默打斷他,眼神清澈得像穀裡的泉水,“就算你忘了怎麼製藥,忘了怎麼用劍,我也記得。大不了我教你,就像你當年教我認同心草一樣。”

林辰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笑了,心裡的混沌散去不少。是啊,不管記憶來自哪裡,此刻的羈絆是真的。他低頭聞了聞薄荷,忽然想起現代的牙膏裡也有這成分,忍不住打趣:“這薄荷曬乾了,除了入藥,還能磨成粉,混在皂角裡,刷牙特彆清爽。”

阿默挑眉:“還有這種用法?回頭試試。”他指著竹籃裡的薄荷,“蘇姑娘說想學製薄荷糖,周鶴把她領來學熬糖了,就在西廂房。”

二、糖香裡的對峙

西廂房裡果然飄著甜香。蘇姑娘係著藍布圍裙,正跟著周鶴學熬糖漿,灶上的銅鍋裡咕嘟著金黃的液體,冒著細密的泡。見林辰和阿默進來,她臉頰微紅,手裡的長勺差點掉進鍋裡:“林公子,沈公子。”

周鶴趕緊接過勺子,笨拙地幫她攪了攪糖漿:“她……她想學製糖送家裡人,我說穀裡的薄荷好,就……”

林辰笑著擺擺手,目光落在蘇姑娘腰間的香囊上——和周鶴那個是一對,隻是繡的花樣是薄荷,而非陳皮。“薄荷糖要加些蜂蜜纔不膩,”他從藥箱裡拿出罐蜂蜜,“我教你。”

蘇姑娘眼睛一亮,認真地看著林辰如何將蜂蜜緩緩倒入糖漿,如何用長勺劃“八”字判斷濃度。陽光透過新糊的窗紙照進來,在她發間灑下點金粉,周鶴站在一旁,看得傻了眼,手裡的柴火差點塞錯地方。

阿默靠在門框上,歸一劍的劍穗輕輕晃動,忽然碰了碰林辰的胳膊,朝窗外努了努嘴。林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衛明站在西廂房外的槐樹下,手裡捏著片紫菀花瓣,望著屋裡的蘇姑娘,眼神複雜。

林辰心裡一動。衛明這些天總往西廂房這邊來,說是看新種的紫菀,可紫菀花還沒開,他分明是在看蘇姑娘。

果然,等蘇姑娘跟著周鶴去晾薄荷糖,衛明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小布包:“林公子,這是……這是我按你說的法子,用紫菀花粉做的香粉,想……想送給蘇姑娘,你說她會要麼?”

布包裡的香粉是淡紫色的,還混著點薄荷碎,聞起來清清爽爽。林辰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忽然想起現代的男生給女生送禮物時,也是這副模樣,忍不住笑道:“蘇姑娘性子爽朗,你直接送就行。不過……”他話鋒一轉,“周鶴也喜歡她,你想清楚了?”

衛明的臉瞬間白了,捏著布包的手指關節泛白:“我……我就是覺得她像我妹妹,小時候總跟在我身後,也喜歡紫菀花。”他喉結滾動著,“我不會和周鶴搶的,就是……就是想送她點東西。”

阿默拍了拍他的肩,歸一劍的雲紋帶著暖意:“喜歡就去說,藏著掖著反而難受。就算不成,至少沒遺憾。”

衛明咬了咬牙,攥緊布包往外跑,剛到門口,就和進來的周鶴撞了個滿懷。布包掉在地上,香粉撒了一地,淡紫色的粉末在陽光下像碎掉的星子。

周鶴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指著衛明:“你……你對她有意思?”

“我沒有!”衛明慌忙擺手,臉漲得通紅,“我就是……就是送點香粉!”

“送香粉?”周鶴的聲音拔高了,“我都看見了!你天天往這兒跑,眼睛就沒離開過她!”他上前一步,胸口劇烈起伏,“我告訴你,蘇姑娘是我先……”

“夠了!”林辰低喝一聲,沉水劍的金線在兩人之間劃過,留下道無形的屏障,“喜歡一個人不是搶東西,是看誰能讓她更開心。你們這樣吵,像什麼樣子?”

阿默撿起地上的布包,遞給衛明:“去送吧,彆讓自己後悔。”又看向周鶴,“你也去,聽聽蘇姑娘怎麼說。”

兩人都沒動,一個攥著拳頭,一個紅著眼圈。西廂房外,蘇姑娘不知何時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塊剛晾好的薄荷糖,看著地上的香粉,忽然笑了:“周鶴哥,衛明哥,你們彆吵了。”

她走到衛明麵前,接過布包,認真地聞了聞:“香粉很好聞,謝謝你。”又轉向周鶴,把薄荷糖遞給他,“這個給你,比城裡買的甜。”

她看著兩人,眼神清澈:“我來百草穀是想學種藥的,沒想過彆的。周鶴哥幫我很多,我很感激;衛明哥種的紫菀花很好看,我也很喜歡。但現在,我隻想把藥種好。”

周鶴和衛明都愣住了,臉上的怒氣漸漸散去,隻剩下不好意思。蘇姑娘把香粉放進兜裡,拿起鋤頭:“林公子說東邊的地適合種薄荷,我去翻地了。”

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周鶴撓了撓頭,對衛明說:“對不住啊,我剛才太衝動了。”

衛明也紅著臉:“我也不對,不該藏著掖著。”

林辰和阿默相視而笑,沉水劍的金線與歸一劍的雲紋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像在為這場和解鼓掌。

三、夢與醒的邊界

夜裡,林辰又做夢了。這次不是在實驗室,是在一個擺滿古籍的房間裡,他穿著長衫,手裡拿著本《百草穀藥經》,旁邊坐著白藥師,正指著其中一頁說:“辰兒,你看這醒神花的記載,‘生於幽穀,得晨露而發,其性溫,能安神,然與現代之……’”

“現代之什麼?”林辰追問,白藥師的臉卻變得模糊。

“辰兒,你不屬於這裡,卻也屬於這裡。”白藥師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記憶是橋,不是牆。彆被它困住。”

林辰猛地睜開眼,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百草穀藥經》上,那是白藥師留下的孤本。他鬼使神差地翻開,在醒神花那一頁的空白處,竟看到一行極淡的字跡,像是用指甲刻的:“2023.6.18,移栽成功,辰記。”

是他的筆跡!和現代實驗室筆記本上的一模一樣!

林辰的手開始發抖,原來不是夢。他真的在這裡留下過痕跡,或者說,他的兩個靈魂,在某個瞬間重疊了。

“在看什麼?”阿默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碗安神湯,“我聽你屋裡有動靜。”

林辰把書遞給阿默,指著那行字。阿默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白師父以前總說,你身上有股‘未來氣’,說你懂的東西,比這時代的人多得多。”他舀起一勺湯,遞到林辰嘴邊,“不管你來自哪裡,這碗湯是熱的,我是真的,這不就夠了?”

林辰喝了口湯,暖意從喉嚨一直流到心裡。是啊,夠了。他或許永遠弄不清兩個時空的關聯,但此刻的百草穀,身邊的人,都是真實的。

他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從藥箱裡拿出紙筆,憑著記憶畫出一個奇怪的裝置:“阿默,你看這個,用銅和玻璃做,能放大草藥的紋路,看蟲洞特彆清楚,比眼睛好使多了。”

那是顯微鏡的草圖。阿默看著圖紙,眼睛越睜越大:“還有這種東西?我們試試做一個!”

兩人趴在桌上,討論著鏡片該用什麼玻璃,鏡筒該怎麼打磨,窗外的螢火蟲飛進屋裡,落在圖紙上,像個會動的逗號。

夜深時,林辰看著身邊熟睡的阿默,歸一劍的劍穗搭在他的手背上,槐葉的清香混著安神湯的藥香,讓人心裡踏實。他摸了摸沉水劍,金線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忽然明白白藥師的話——記憶是橋,連線著過去與現在,夢裡與夢醒。

至於那個“現代”的世界,或許就像穀裡的蒲公英,種子隨風飄到這裡,生根發芽,長出了另一番模樣。而他要做的,不是追問種子來自哪裡,而是好好守護眼前這片花海。

第二天清晨,林辰在藥圃裡種下了第一株按“現代”方法育種的薄荷,根係更壯,葉片更綠。阿默蹲在旁邊,用歸一劍的劍穗給它澆水,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金線與雲紋交相輝映,像在編織一個新的夢——一個屬於百草穀,也屬於林辰的,醒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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