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419章 雪域蓮開療風疾,古道藥聲越山來
芒種的雪山,融雪彙成的溪流在碎石間奔湧,帶著冰碴的涼意漫過馬蹄。林辰裹緊羊毛披風,看著阿默牽著駱駝在棧道上前行,歸一劍的劍鞘與岩石碰撞,發出清脆的回響,在山穀裡蕩出層層疊疊的迴音。
“還有兩天就能到雪線了。”阿默回頭喊道,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裡麵貼身藏著的百草鼎殘片拓本——自西域帶回血竭後,他們發現鼎身紋路與雪山雪蓮的形態驚人相似,七皇子推測,藥宗記載的“治風疾奇草”,或許就是生長在雪線附近的雪蓮。
沈念趴在駝背上,手裡的藥草圖早已被風雪打皺,卻依舊小心地護著,上麵畫著從西域帶來的血竭、中原的黃芪,還有剛在山腳下采的“紅景天”。“林辰哥,你看這紅景天,根是紅的,是不是能補血?”他用凍得發紅的手指點著圖上的根須,“采藥的老藏民說,爬雪山的人吃了它,就不會頭暈。”
林辰接過紅景天,根莖斷麵果然泛著胭脂紅,帶著股淡淡的土腥味。“不僅能補血,還能抗寒,”他想起《本草綱目》裡的記載,“等下煮茶時放幾片,能防雪盲和氣短。”
棧道儘頭的平地上,紮著幾頂藏式帳篷,炊煙在寒風裡扯成細線。一個穿藏袍的老者正坐在石頭上撚羊毛,見了他們,立刻起身用藏語打招呼,手裡還舉著根乾枯的草莖——莖稈粗壯,頂端頂著團白色的絨球,正是雪蓮的乾品。
“他說認識雪蓮,”隨行的向導翻譯道,“但雪線以上有‘風妖’,進去的人十有**會被吹下山崖。”
老者比劃著,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雪山深處,表情痛苦。向導解釋:“他兒子得了‘風疾’,關節腫得像饅頭,下不了地,想請先生去看看。”
林辰點頭,跟著老者走進帳篷。昏暗的帳篷裡,個年輕漢子蜷縮在氈墊上,雙腿關節處紅腫發亮,一碰就痛得直抽氣。“這是‘風寒濕痹’,”林辰診脈後道,“雪山濕氣重,又受了風寒,邪氣鬱在關節裡,得用雪蓮配當歸、獨活,溫經散寒。”
老者聞言,立刻從帳篷角落翻出個木箱,裡麵裝著十幾朵乾雪蓮,絨球雖已發黑,卻依舊能看出飽滿的形態。“這些是他前年采的,本想換青稞,”向導說,“聽說雪蓮能治兒子的病,說什麼也不賣了。”
林辰拿起一朵雪蓮,指尖觸到乾枯的絨毛,突然想起百草鼎上的紋路——那環繞鼎身的曲線,不正像雪蓮的花瓣層層包裹?他取出拓本對比,果然分毫不差。
“看來藥宗的‘治風方’,真的以雪蓮為君藥。”林辰輕聲道,“阿默,準備煎藥,用雪水,火力要猛。”
用雪水煎煮的雪蓮湯藥,泛著淡淡的黃,藥香裡帶著冰雪的清冽。林辰給年輕漢子喂藥時,帳篷外突然颳起狂風,帳篷布被吹得鼓鼓囊囊,像隨時會被撕裂。老者臉色發白,不停地念著經文,說是“風妖來了”。
“不是風妖,是山風。”阿默握緊歸一劍守在門口,劍穗的珍珠在搖曳的酥油燈光裡閃著,“這雪山的風,每天這個時辰都來。”
藥湯喝下去半個時辰,年輕漢子的關節紅腫竟消了些,他試著動了動腳趾,驚喜地喊出聲。老者撲通一聲跪在林辰麵前,磕了三個響頭,非要把所有雪蓮都送給他。
“我不要你的雪蓮,”林辰扶起他,“但我想請你帶路,去雪線采新鮮的雪蓮,我教你怎麼炮製,以後你兒子的病,還有村裡其他人的病,都能自己治。”
老者愣了愣,隨即連連點頭,從帳篷裡翻出兩雙犛牛皮靴:“這靴子防潮,踩在雪上不打滑,明天我帶你們去。”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老者就帶著林辰他們往雪線爬。越往上走,空氣越稀薄,沈念沒走多久就開始頭暈,阿默趕緊拿出紅景天煮的茶給他喝。“這草真管用,”沈念喘著氣說,“頭沒那麼暈了。”
雪線附近的岩石縫裡,果然開著零星的雪蓮,白色的絨球在寒風裡微微顫動,像落在石頭上的星子。“采的時候要留根,”林辰教眾人,“雪蓮的根也能入藥,而且留根才能再長。”
老者的兒子也來了,拄著柺杖,一步一挪地跟在後麵,臉上卻帶著笑。他指著一處懸崖,用藏語說那裡有大片雪蓮。林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陡峭的岩壁上,竟真的叢生著數十朵雪蓮,像鋪了層白雪。
“我去采。”阿默係上繩索就要往下跳,卻被林辰拉住。
“太危險了,”林辰搖頭,“用箭射,瞄準花莖。”
阿默點頭,取下背上的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精準地斬斷花莖。雪蓮紛紛墜落,沈念和老者的兒子在下麵用氈布接住,像接住墜落的星辰。
“這麼多雪蓮,能救好多人。”沈念捧著一朵新鮮的雪蓮,絨球上還沾著冰粒,“林辰哥,我們教藏民種雪蓮吧,就像在塞北種麻黃一樣。”
“雪蓮長在雪線,移到低處活不了。”林辰笑著說,“但我們可以教他們怎麼采、怎麼存,怎麼配伍其他草藥。”他讓沈念拿出藥草圖,在上麵畫下雪蓮與紅景天、當歸的配伍,“這樣搭配,治風疾效果更好,還能補氣血。”
老者看著圖上的畫,突然從懷裡掏出塊獸皮,上麵用炭筆畫著些奇形怪狀的植物。“這是我們的‘藥經’,”向導翻譯道,“他說可以和你們的圖換,互相學。”
林辰接過獸皮,上麵畫著的“雪靈芝”“秦艽”,都是治風疾的良藥。他突然明白,每個地方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記錄著生存的智慧,就像雪山的雪蓮和中原的當歸,看似不同,卻都在守護生命。
在雪山腳下的村子住了半月,林辰他們教會藏民辨識雪蓮、紅景天、雪靈芝,還留下了炮製方法和配伍方子。離彆的那天,全村人都來送行,孩子們捧著用雪蓮絨做的小荷包,女人們送來青稞麵做的餅,老者則把那捲獸皮藥經鄭重地交給林辰。
“他說這是祖宗傳下來的,現在交給你,能救更多人。”向導說,“還說等雪化了,就帶著村裡的年輕人去疏勒城,把你們教的法子告訴其他藏民。”
林辰將百草鼎拓本留了一份給老者:“這上麵的花紋和雪蓮一樣,你們就當是藥神的記號,看見它,就像看見能治病的藥草。”
下山的路上,沈念趴在駝背上,翻看那捲獸皮藥經,突然指著其中一幅畫問:“這是什麼草?葉子像羽毛,根是黃色的。”
林辰湊過去看,眼睛一亮:“是‘黃精’!能補氣養陰,和雪蓮搭配,治風疾更有效。沒想到雪山裡也有這味藥。”他想起夢裡的“中藥配伍理論”,原來不同地域的草藥,早已在大自然中形成了互補的藥性。
阿默牽著駱駝,突然指著遠處的山口:“那裡有商隊過來了。”
隻見一隊馬幫正順著溪流走來,為首的漢子看見林辰他們,立刻翻身下馬,竟是疏勒城胡商會館的管事。“林先生!可算找到您了!”管事擦著汗,“七皇子在疏勒城病倒了,說是‘風疾’犯了,關節疼得下不了床,讓我來請您回去。”
林辰心裡一緊——七皇子幼時曾受過風寒,落下了關節痛的病根,難道是雪山的訊息刺激了舊疾?他立刻讓駝夫加快速度:“快回疏勒城!把剛采的雪蓮帶上!”
回到疏勒城時,七皇子正躺在商棧的客房裡,臉色蒼白,右腿關節腫得像饅頭,太醫們圍著他束手無策。“朕沒事,”七皇子看見林辰,強撐著坐起來,“就是老毛病,沒想到在西域犯得這麼厲害。”
林辰為他診脈,脈象沉遲而澀,正是風寒濕邪痹阻經絡之象。“殿下彆急,”他取出新鮮的雪蓮,“我們在雪山采了雪蓮,配上黃精、當歸,定能緩解。”
藥湯熬好時,七皇子的關節已疼得開始抽搐。林辰舀起藥汁,剛要喂他,卻被七皇子攔住:“先給外麵的百姓吧,剛才聽說城西的貧民窟裡,好多人得了和朕一樣的病,他們比朕更需要這藥。”
林辰心裡一動,想起七皇子在京城坐診的事,突然明白,所謂“仁心”,從來不是隻對身份尊貴者,而是對所有需要幫助的人。他讓阿默將藥湯分成兩份,一份給七皇子,一份由他和沈念送去貧民窟。
貧民窟在疏勒城的角落,土坯房低矮破舊,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藥味。一個裹著破氈的老人躺在牆角,雙腿扭曲變形,見了林辰手裡的藥碗,渾濁的眼睛裡泛起光。
“這是……雪蓮藥湯?”老人用生硬的漢話問,“我年輕時在雪山見過這花,能治‘風魔鬼’。”
林辰喂他喝下藥,輕聲說:“不是風魔鬼,是風寒,以後我們教你們認藥,就不用怕了。”
沈念在一旁給孩子們分發青稞餅,餅裡摻了些磨碎的紅景天粉。“吃了這個,以後爬雪山就不頭暈了。”他笑著說,臉上沾著麵粉,像隻小花貓。
夕陽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來,把藥湯的熱氣映成金色的霧。林辰看著七皇子送來的藥材被分發給百姓,看著藏民和胡商的孩子湊在一起看藥草圖,突然覺得,疏勒城的風裡,不僅有沙礫,還有藥香,有跨越地域的暖意。
七皇子的風疾漸漸好轉時,影夫人派人送來訊息,說京城的《藥宗正論》已刊印完成,各地分堂都收到了,甚至有西域的胡商托人來買,說是要翻譯成胡語,在商隊裡流傳。
“這纔是藥宗真正的傳承,”七皇子望著窗外的雪山,“不是藏在密室裡的鼎,不是隻有少數人知道的方子,而是讓每個普通人都能看懂、能用得上的藥草知識。”
林辰點頭,從藥箱裡取出那捲獸皮藥經:“我們把這個也刊印進去吧,還有塞北的紅鹽、嶺南的青蒿、江南的荷葉……讓天下人都知道,無論在哪片土地上,都有能治病的藥草。”
沈唸的藥草圖已經攢了厚厚的一摞,他正用漢話、藏語、胡語三種文字標注藥名和用法。“等回到百草穀,我要把這些圖刻在石頭上,讓來學藥的孩子都能看見。”
阿默擦拭著歸一劍,劍穗的珍珠在陽光下閃著,映著遠處的雪山和近處的藥草,像顆串聯起所有故事的珠子。“接下來去哪?”他問,“影夫人說東海的漁民得了‘水蠱病’,肚子腫得像鼓。”
林辰望向東方,那裡的天際線與雪山的輪廓漸漸交融。“去東海,”他說,“讓雪蓮的清香,也能飄到海邊。”
馬幫的鈴鐺再次響起,載著雪蓮、紅景天,載著獸皮藥經和厚厚的藥草圖,載著兩世的記憶和一顆永遠在路上的心,向著東海的方向緩緩前行。雪山的風還在吹,卻吹不散藥箱裡的暖意,吹不散那些在古道上慢慢生長的希望。
林辰知道,這條路沒有儘頭。
但隻要還有病痛,還有未知的藥草,還有需要幫助的人,他們就會一直走下去。從雪山到東海,從草原到海島,讓每一寸土地都聞得到藥香,讓每一個生命都能被溫柔守護。
這,就是他們用兩世光陰,寫下的最長的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