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452章 穀外風塵至,藥心映月明
竹籬外的野菊開得正盛時,穀裡來了位不速之客。那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衫,背著個破舊的行囊,站在老槐樹下張望,見了林辰,慌忙作揖:“可是百草穀的林先生?在下是青溪鎮的藥農,特來求藥。”
林辰引他進暖房,見他手背紅腫,起了大片水皰,忙取來銀針消毒:“這是被‘火麻草’灼傷的?”
藥農連連點頭,疼得額頭冒汗:“前日去後山采藥,誤碰了那毒草,村裡的郎中都束手無策,說隻有百草穀的藥能治。”他從行囊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幾塊碎銀子,“我隻有這些,您看……”
林辰擺擺手,將娘留下的紫草膏抹在他傷口上:“銀子不用,這藥您拿著,每日塗三次,七日便好。”藥膏剛觸到麵板,藥農就“嘶”地吸了口氣,隨即眼裡露出驚喜:“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沈念端來碗金銀花水,見藥農的行囊裡露出半袋發黴的乾糧,悄悄跑回灶房,把剛蒸好的黃精遞過去:“這個填肚子,管飽。”
藥農捧著黃精,眼圈紅了:“林先生和沈小哥都是好人,像……像當年的蘇先生。”
“你認識我娘?”林辰的手頓了頓。
“認識!”藥農放下黃精,聲音都亮了,“二十年前,青溪鎮鬨過場痘疹,是蘇先生背著藥箱來的,守了我們村半個月,把最後一味救命的黃連給了我家娃,自己卻淋了雨發了高燒。”他抹了把臉,“她總說‘藥是救人的,不是換錢的’,這話我記到現在。”
暖房裡一時安靜下來,隻有藥爐裡的水咕嘟作響。周鶴叔歎了口氣:“你娘走到哪,就把藥香帶到哪。”
藥農臨走時,從行囊裡掏出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這是蘇先生當年落在村裡的,說等她回來取,可她再也沒……”開啟一看,是本磨損的《藥草圖譜》,裡麵夾著片乾枯的蒲公英,正是娘畫過的“飛蓬”。
林辰翻開圖譜,扉頁上有孃的字跡:“凡草木皆有靈,遇善者則顯其仁,遇惡者則露其鋒。”他忽然想起在斷崖采飛蓬的那天,阿默說“藥草認主”,原來娘早把這話刻在了心裡。
藥農走後,雷大叔扛著捆新砍的竹子回來,說是要給暖房加層窗紗,防秋蟲。“剛纔在穀口見著個穿黑衣服的,鬼鬼祟祟的,”他往竹筐裡裝釘子,“問他找誰,隻說‘找林辰’,我看不像好人。”
阿默聞言,摸了摸腰間的針刀:“我去看看。”
沒等阿默出門,那人已經站在竹門外了。一身玄衣,麵蒙黑巾,隻露出雙眼睛,冷得像冰。“林辰?”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刻意變過聲,“影閣總壇的東西,該還了。”
“什麼東西?”林辰擋在眾人身前,握緊了手術刀。
玄衣人從懷裡掏出個青銅令牌,上麵刻著“影主”二字:“《百草秘錄》下冊,還有蠱母的玉瓶。”
雷大叔的砍刀“哐當”頓在地上:“你是影閣的餘孽?”
“餘孽?”玄衣人笑了,笑聲裡帶著股說不出的冷,“我是影主的親衛,當年若不是蘇婉叛逃,影閣怎會落到這般田地?”他突然抬手,三支毒針直奔林辰麵門!
阿默的箭快如閃電,擊落毒針,沈念抓起灶上的鐵鍋擋在前麵,周鶴叔的銀針直刺玄衣人膝彎。林辰的手術刀則劃向他持令牌的手腕,動作快得像娘當年製敵的“反手刀”。
玄衣人沒想到他們出手這麼快,踉蹌著後退,黑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左臉的疤痕——與魏壇主的位置一模一樣!“你是魏壇主的兒子!”林辰認出那道疤,是影閣死士的標記。
“是又如何?”玄衣人從腰間抽出軟劍,劍刃泛著綠光,“我爹死在你手裡,這筆賬該算了!”
軟劍纏向林辰咽喉時,他忽然側身,手術刀挑向劍穗——那是影閣軟劍的機關,一拽就能讓劍刃脫節。隻聽“哢嚓”一聲,軟劍斷成兩截,玄衣人驚得後退三步:“你怎麼知道……”
“我孃的《兵器譜》裡寫著。”林辰步步緊逼,手術刀的寒光映著他的眼睛,“我娘說,影閣的兵器再毒,也毒不過人心。”
玄衣人突然從懷裡掏出個瓷瓶,往地上一摔,紫色的瘴氣瞬間彌漫開來!“蝕骨瘴!”周鶴叔大喊,“快閉氣!”
林辰卻抓起案上的野菊乾,往瘴氣裡一撒,同時點燃艾草。野菊的清苦混著艾草的濃煙,竟將紫色瘴氣逼退了半尺——這是娘教的“以香克毒”之法。
“不可能!”玄衣人看著瘴氣消散,眼裡滿是驚恐,“這法子隻有影主和蘇婉知道!”
“我娘留下的東西,遠比你知道的多。”林辰的手術刀抵住他的咽喉,“說,你來隻是為了秘錄,還是想重開影閣?”
玄衣人咬著牙,突然往地上一跪:“我爹臨終前說,影閣的罪,該由影閣的人來償。”他摘下黑巾,左臉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從懷裡掏出個紫檀木盒,正是影閣閣主當年給林辰的那個。
開啟木盒,裡麵是半張地圖,與藥蠱池底的石碑拓片能拚合在一起,上麵標著影閣藏毒的倉庫位置。“我爹說,燒了這些毒,影閣的債纔算清了。”玄衣人的聲音裡帶著哽咽,“他說蘇先生是好人,當年若不是影主逼她,她不會叛逃……”
林辰收起地圖,將手術刀收回鞘:“毒該燒,但人心的毒,得用善來解。”他把紫草膏遞過去,“你臉上的疤,用這個能淡些。”
玄衣人接過藥膏,手都在抖,突然對著暖房深深一揖:“謝林先生不殺之恩,我這就去燒了毒庫。”轉身消失在夜色裡,隻留下淡淡的瘴氣餘味,很快被野菊的清香蓋過。
雷大叔往灶裡添了塊柴:“這小子,倒比他爹懂道理。”
沈念捧著黃精,忽然道:“林辰哥,你看天上的月亮,像不像娘畫的藥杵?”
眾人抬頭看,圓月懸在天上,清輝灑滿百草穀,暖房的窗紗上,藥草的影子輕輕晃動,像娘當年在燈下畫圖譜的樣子。林辰摸了摸懷裡的《百草秘錄》,忽然明白,所謂傳承,不僅是技藝,更是選擇——娘選擇用醫術救人,魏壇主選擇讓兒子贖罪,而他,選擇把藥香播撒得更遠。
藥爐裡的水開了,咕嘟聲裡,彷彿能聽見娘在說:“辰兒,藥好了,該給病人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