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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506章 清明雨生香,藥幡引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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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穀的清明總裹著層濕漉漉的香。夜雨剛歇,穀裡的空氣裡浮著紫菀的淡紫、薄荷的青綠、艾草的蒼碧,連石板路上的水窪都映著藥圃的新綠,像打翻了的調色盤。林辰踩著水窪往穀口走,鞋尖沾著的泥裡夾著片頂冰花的花瓣,嫩黃得晃眼——是昨夜的風雨打落的,卻依舊帶著清冽的香。

“林先生!周校長在掛‘藥幡’呢!”小石頭舉著杆青布幡跑過來,幡上繡著株紫菀花,被雨水打濕後顏色更深,“說今天清明,會有遠客來,看見幡就知道是百草穀!”

穀口的老槐樹上掛滿了藥幡,青的、藍的、紫的,都是藥童們染的,布料上還留著紫蘇、薄荷、艾草的清香。周鶴叔正把最後一麵幡係在枝椏上,幡角繡著“蘇婉堂”三個字,是春杏托人帶來的,針腳細密,像把江南的溫柔縫進了布裡。

“當年婉妹在時,清明必掛藥幡,”老人拄著柺杖往後退,看著滿樹飄動的幡,“她說‘清明是念舊的日子,也是迎新的日子’,掛起幡,讓來求醫的人遠遠就看見暖,讓出門的藥草記得回家的路。”

孟書硯正在清點藥櫃,把新曬的紫菀乾、薄荷腦裝進陶罐,標簽上除了藥名,還寫著“西域種”“江南種”“穀裡種”。“阿古拉的商隊捎來訊息,”他拿起個貼著“西域種”的紫菀罐,“說巴特爾和其其格采了第一茬西域紫菀,按咱們教的法子陰乾了,托商隊送來,說‘讓百草穀嘗嘗西域的藥香’。”

罐子裡的紫菀乾比穀裡的顏色深些,帶著股沙棘的微酸,林辰捏起一撮放在鼻尖聞,彷彿能看見少年們在草原上晾曬藥草的樣子——風裡飄著幡,手裡翻著葉,像極了百草穀的模樣。

沈念端著碗清明粿進來,粿裡包著春筍和臘肉,外麵裹著艾葉,咬一口,鮮香混著藥草的苦,是江南的味道。“這是春杏姐派人送的,”她把粿放在案上,“女孩子們說,清明吃艾粿,能‘記舊恩,續新緣’,還說她們在蘇婉堂前種了棵紫菀樹,今天掛了紅綢,像百草穀的老槐樹一樣。”

雷大叔從灶房出來,手裡捧著個陶甕,裡麵是去年釀的“清明酒”,用紫菀花和艾葉泡的,酒液呈淡綠色,飄著細小的花瓣。“張奶奶從玉泉河捎來的新茶,”他往酒甕裡丟了把茶葉,“說這酒得配新茶喝,叫‘藥香配茶香,舊歲接新歲’,還說分號的孩子們學著做‘藥香包’,裡麵裝著穀裡的紫菀和西域的沙棘,送給來趕集的人。”

正說著,穀口傳來馬蹄聲,藥幡在風裡“嘩啦啦”響。小石頭踮腳望去,隻見三輛馬車停在槐樹下,車簾上繡著個小小的“醫”字——是鄰縣的藥鋪老闆,帶著夥計來求藥。

“林先生,可算找到你們了!”為首的老闆跳下車,手裡捧著個賬本,“我們鋪裡的紫菀快用完了,聽說百草穀的紫菀分‘西域種’和‘江南種’,想各進些,聽說藥性各有側重?”

林辰笑著點頭,引他們進暖房看藥:“西域種的紫菀耐燥,治風寒咳嗽最好;江南種的喜濕,潤肺效果更勝。”他指著藥櫃裡的陶罐,“你們按方子選,保準合用。”

老闆看著罐上的標簽,忽然指著“西域種”的紫菀問:“這是……阿古拉草原上種的?我前年在西域喝過用這藥煮的湯,治好了我孃的老咳嗽!”

周鶴叔聞言,把那麵繡著“蘇婉堂”的藥幡取下來,遞給老闆:“這幡送你,掛在藥鋪前,就當是百草穀、西域、江南的藥草,都在你鋪裡聚了頭。”

午後,雨又下了起來,藥圃的紫菀苗在雨裡輕輕搖。林辰站在暖房門口,看著鄰縣的馬車裝著藥離開,車後掛著那麵藥幡,在雨幕裡像個移動的春信。孟書硯在給阿古拉寫信,畫了幅藥幡滿樹的圖,旁邊寫著“今天來了遠客,說西域的紫菀救過他娘,你們的藥,走得更遠了”。

其其格托商隊帶來個小小的布偶,是用羊毛和紫菀花籽做的,穿著西域的小襖,手裡舉著麵迷你藥幡。“她說這是‘藥草娃娃’,”沈念把布偶放在孃的畫像前,“帶著幡,能保佑所有種紫菀的人。”

傍晚,雨停了,夕陽把藥幡染成了金紅色。周鶴叔坐在老槐樹下,看著滿地的花瓣和水窪裡的倒影,忽然對林辰說:“婉妹當年掛幡,盼的不就是這個嗎?藥草能治病,藥名能傳遠,藥幡能引路,讓更多人知道,這世上總有地方,為你備著暖,等著幫你。”

林辰望著天邊的晚霞,覺得這清明的雨,洗亮了藥幡,也洗亮了人心。那些掛在樹上的、飄在風中的、送到遠方的幡,不就是娘說的“醫道的影子”嗎?看不見,卻能讓人循著香、跟著暖,找到希望。

入夜,暖房的燈亮著,藥香和酒香纏在一起。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新的一頁寫下:

“清明掛幡,掛的是念,引的是緣。西域的紫菀香飄進鄰縣的藥鋪,江南的藥幡係在草原的帳篷,百草穀的雨,洗亮了所有相連的路。蘇婉先生的藥幡,從不是掛在樹上的布,是係在人心上的繩,一頭連著過往,一頭牽著將來,歲歲清明,代代相傳。”

窗外的藥幡還在風裡動,像在為這段話輕輕鼓掌。遠處的馬車已經看不見了,可那麵帶著紫菀花的幡,卻彷彿順著雨路,一直飄,飄到了鄰縣的藥鋪,飄到了西域的草原,飄到了江南的繡房,把這清明的暖,這醫道的香,送得更遠,更遠。

百草穀的穀雨總帶著股沉甸甸的潤。連下了三日的雨,把藥圃的泥土泡得發烏,紫菀的莖稈躥到了半人高,葉片上滾著水珠,風一吹就“嘩啦”響,像在數著即將到來的花期。林辰蹲在田埂上,看著其其格寄來的西域紫菀標本——比穀裡的矮些,卻更粗壯,花瓣邊緣帶著層細細的絨毛,是經了草原風沙的模樣。

“林先生!雷大叔在做‘藥草堆肥’呢!”小石頭舉著個裝滿廚餘的竹筐跑過來,筐裡有淘米水、菜葉、果皮,“說穀雨的肥最養苗,埋在紫菀根下,花開得比去年豔!”

暖房後的空地上,雷大叔正把廚餘和羊糞混在一起,用鐵鍬翻拌,腐殖土的腥香混著雨水的潮,在空氣裡漫成一團。“這法子是婉妹當年教的,”他抹了把臉上的汗,鐵鍬“哐當”一聲磕在石頭上,“她說‘廚餘不臟,是土地的糧食,把它們還給土,土就會還給你好藥草’。你看這堆肥,黑得流油,埋下去,紫菀準能瘋長!”

周鶴叔坐在竹棚下,看著孟書硯分裝新收的薄荷。少年們把薄荷切成細段,用竹匾攤開晾曬,翠綠的葉片在雨霧裡泛著光。“當年婉妹收薄荷,總在穀雨這天,”老人拿起段薄荷放在鼻尖聞,清冽的香氣直衝腦門,“說‘穀雨的薄荷帶水靈氣,治暑氣最靈’。她還說,晾薄荷得陰乾,不能曬,曬過的薄荷,香就飄不遠了。”

孟書硯放下手裡的活計,從懷裡掏出封信:“阿古拉的商隊剛到,說巴特爾和其其格在西域試種的紫菀,已經打花苞了。”信上畫著朵小小的紫花,旁邊寫著“像百草穀的花,隻是瓣上多了點沙”,“他們還說,想釀西域的‘紫菀酒’,問咱們要方子。”

沈念正在縫裝酒的布囊,用的是玉泉河的粗麻布,上麵用靛青染了紫菀花的圖案。“春杏姐也寄了信,”她舉起布囊對著光看,染料透過布眼形成細碎的花影,“說蘇婉堂的女孩子們采了第一茬江南紫菀,想學著做‘紫菀膏’,治凍瘡用,讓其其格也教教她們。”

其其格在信裡畫了幅釀酒的圖:她和巴特爾在帳篷外支著口大鐵鍋,鍋裡煮著紫菀花和沙棘果,旁邊堆著穀裡寄去的酒麴,說“按林先生教的,‘花要鮮,曲要陳,火要勻’”。小石頭看著圖,拍著大腿笑:“巴特爾哥哥的柴火堆歪了!會燒糊的!”

“他是故意的,”林辰指著圖裡的火堆,“你看柴火離鍋遠,是怕火太急,傷了花的香。這孩子看著粗,心細著呢。”

午後,雨小了些,變成了濛濛的毛毛細雨。林辰帶著藥童們往紫菀根下埋堆肥,雷大叔做的肥果然“流油”,黑褐色的泥裡裹著細碎的菜葉,埋下去時,能聽見苗根“滋滋”吸水的響。“這肥裡有玉泉河的米糠、西域的沙棘渣、穀裡的紫蘇葉,”林辰邊埋邊說,“南北西東的東西混在一塊兒,才叫‘合氣’,養出來的藥草,性子也平和。”

周鶴叔拄著柺杖跟在後麵,不時用柺杖撥開苗葉看看:“婉妹當年總說,‘藥草的性子,一半是天生,一半是養出來的’。你對它用心,它就對你儘心,治起病來,也格外見效。”他忽然指著一株紫菀,“這株是西域種,你看它的根,比穀裡的紮得深,是在學草原的沙棘呢。”

雷大叔從灶房端來鍋“穀雨茶”,裡麵煮著紫菀花、薄荷、陳皮,還有幾顆冰糖,茶湯呈淡紫色,喝一口,清苦裡帶著回甘。“張奶奶從玉泉河捎來的新茶,”他給每個人倒了一碗,“說這茶得就著雨喝,叫‘雨潤茶香,藥香入腸’,還說分號的孩子們用紫菀花做了‘香雨扇’,扇麵上晾著花,搖起來滿街香。”

小石頭拿著扇子跑進來,扇麵上果然晾著紫菀花,是他跟著沈念學做的。“我要把這個送給西域的其其格姐姐,”他邊扇邊說,“讓她搖著扇子釀酒,酒裡就有百草穀的風了。”

傍晚,雨停了,天邊出現一道淡淡的虹,把藥圃染成了七色。孟書硯在給阿古拉回信,畫了幅埋堆肥的圖,藥童們在雨裡笑,紫菀苗在肥裡長,旁邊寫著“你們的紫菀在學沙棘紮根,我們的肥裡有西域的香”。沈念在旁邊整理給春杏的包裹,裡麵是穀裡的紫菀花籽和做膏的方子,說“讓江南的凍瘡,也嘗嘗草原的暖”。

林辰站在藥田邊,看著虹漸漸淡去,紫菀的花苞在雨霧裡鼓得更圓了,像馬上就要裂開。他忽然覺得,這穀雨的雨,不是在“下”,是在“釀”——釀肥、釀香、釀情,把南北西東的牽掛,都釀進土裡、花裡、人心窩裡,等哪天開了封,就能聞到滿世界的暖。

入夜,暖房的燈亮著,案上擺著孟書硯抄的紫菀酒方子:“紫菀花三斤,沙棘果一斤,酒麴四兩,泉水七斤,穀雨日釀,重陽日開,埋於鬆樹下,得草木氣……”字跡工整,像在訴說一個漫長的等待。

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新的一頁寫下:

“穀雨潤肥,亦潤情。西域的花在釀,江南的膏在製,穀裡的肥在埋,都等著一個日子——不是花開,不是酒成,是所有的牽掛,都長成了彼此的模樣。蘇婉先生說‘醫道在潤物’,原來最好的傳承,從不是急著結果,是慢慢釀,細細潤,讓每一份用心,都在時光裡,長出自己的香。”

窗外的紫菀苗在月光下輕輕晃,彷彿在為這穀雨的故事伴舞。遠處的穀裡,雷大叔的鼾聲、藥童們的夢話、案上的藥方,都混在潮濕的空氣裡,像在釀一壇更久、更醇的酒,等著來年,等著更遠的將來,讓每個路過的人,都能嘗出其中的暖,其中的情,其中的,跨越山海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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