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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518章 清明雨紛紛,故跡覓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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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穀的清明總帶著股濕漉漉的念。細雨從清晨就沒停過,藥圃的紫菀苗已經長到半尺高,新抽的莖稈帶著點紫紅,在雨裡愈發顯得挺拔,像是在努力撐起一片小小的蔭涼。林辰披著蓑衣往穀外走,鞋尖沾著的泥裡裹著片玉蘭花瓣——是暖房後牆那株老玉蘭落的,花瓣上還帶著雨珠,像誰沒擦乾的淚。

“林先生!周校長在整理雲卿先生的遺物呢!”小石頭舉著把油紙傘跑過來,傘下護著個舊布包,“說從樟木箱的夾層裡找出個木匣子,裡麵裝著些醫案,還有張手繪的地圖,標的是雪蓮峰附近的路線!”

暖房的案上擺著那個木匣子,黑檀木的,邊角已經磨損,鎖扣上刻著朵含苞的紫菀,與巴特爾銅盒上的雪蓮形成奇妙的呼應。周鶴叔正用軟布擦拭匣蓋,擦著擦著,竟露出層淺淺的刻字:“乙未年清明,與婉同繪”。老人的手頓了頓,眼裡泛起潮意:“當年婉妹總說,清明的雨是‘憶舊雨’,能把藏在土裡的念想泡出來。這木匣,許是她和雲卿先生一起做的,特意留到今日才讓我們發現。”

孟書硯正在比對那幅手繪地圖,圖上用硃砂標著個小小的紅點,旁邊注著“藥廬遺址”,筆跡與雲卿醫案上的批註如出一轍。“阿古拉的商隊帶來訊息,”他指著紅點旁的注釋,“說巴特爾按圖去找,在雪蓮峰下的山坳裡,真找到了間塌了一半的石屋,牆角還立著塊石碑,上麵刻著‘雲婉藥廬’四個字,碑石上長滿了青苔,看著有些年頭了。”

其其格畫的藥廬圖鋪在地圖旁,石屋的屋頂已經塌了一角,露出裡麵的石灶,灶台上還擺著個陶藥罐,罐口結著層厚厚的垢,像凝固的時光。巴特爾畫了個蹲在石碑旁的小人,正用手拂去碑上的青苔,旁邊寫著“碑後刻著‘為民立命’四個字,許是蘇先生和雲卿先生刻的”,字跡被雨霧洇得有些模糊,卻透著股沉甸甸的分量。

沈念端著碗艾草青團進來,青團上點著點胭脂紅,是用紫菀花瓣的汁調的。“這是春杏姐教的清明吃食,”她把青團放在案邊,“蘇婉堂的女孩子們也去了雲卿先生當年坐診的舊址,說在堂後的老槐樹下,挖出塊半截的石碑,上麵刻著‘紫菀堂’三個字,碑座下埋著個瓷罐,裡麵裝著些發黴的藥方,字跡和雲卿先生的醫案一模一樣。”

蘇婉堂捎來的那些藥方影印件上,能清晰地看到“紫菀三錢,雪蓮五分”的配伍,旁邊還有行小字批註:“此方可治時疫,需慎傳”。春杏的信裡寫著:“老嬤嬤說,當年雲卿先生總在清明這天,帶著紫菀花去後山祭拜,誰也不知道祭拜的是誰,如今想來,許是在遙祭雪蓮峰的藥廬吧。”

雷大叔扛著捆鬆枝進來,往炭盆裡添了幾根,鬆煙混著舊物的黴味,在暖房裡慢慢散開。“張奶奶從玉泉河捎來個訊息,”他蹲在木匣旁,“說分號的老掌櫃記得,三十年前的清明,有個穿藍布長衫的女子,總來藥鋪買兩束紫菀,一束留在鋪裡,一束帶走,說是‘寄給遠方的故人’,那女子的眉眼,和雲卿先生的畫像有幾分像。”

小石頭捧著雲卿先生的醫案,忽然指著其中一頁:“林先生,這裡寫著‘婉妹贈紫菀籽,言可抗寒’,是不是蘇先生送的那批特殊籽種?”

林辰翻開醫案的下一頁,果然夾著片乾枯的紫菀花瓣,與清明落的玉蘭花瓣放在一起,竟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他指尖劃過花瓣上的紋路,“你看這醫案裡記著,她們在藥廬試種這種籽,‘經三冬而不枯,春至即發’,想來就是我們現在種的紫菀變種。”他忽然想起驚蟄時發現的半張藥方,原來那“需三人同護”的藥種,正是她們當年在藥廬培育的心血。

午後的雨小了些,林辰帶著藥童們往暖房後牆的老玉蘭樹下走——周鶴叔說,婉妹當年總在清明這天,在這裡埋些“念想”。挖了尺許深,果然挖出個陶甕,裡麵裝著些舊藥方,還有封信,信封上寫著“清明寄雲卿,若能見,當知我念”。

信是婉妹的筆跡,說她和雲卿在藥廬培育紫菀變種,本想“待藥成,遍植西域江南,解萬民疾苦”,卻不料“朝廷欲奪此藥,迫不得已分藏三地,待風波平息,再聚首共續其事”。信末還畫了朵並蒂的紫菀與雪蓮,旁邊寫著“清明雨,盼君歸”。

孟書硯在給阿古拉的回信裡,畫了那朵並蒂花,旁邊寫著“原來蘇先生和雲卿先生是這樣的知己,我們定要完成她們的心願”,還附了張紫菀變種的生長圖:“穀裡的苗長得很好,等秋收了,就按她們的意思,分送西域江南。”

雷大叔端來鍋薺菜豆腐湯,裡麵撒了把新采的紫菀葉,湯麵上飄著層碧色的油花,喝一口,清鮮裡帶著點微苦。“張奶奶說,清明喝這個最合時宜,”他給每個人盛了一碗,“說分號的孩子們也去了當年雲先生寄藥的碼頭,在岸邊種了片紫菀,說‘讓花替我們傳念想’,還在石碑上刻了‘不負初心’四個字。”

林辰喝著湯,望著窗外的雨絲,忽然覺得這清明的雨,不是冷的,是暖的——它把藏了幾十年的念想泡軟,讓那些散落的故跡連成線,讓當年的約定在今日有了回響。像娘說的:“醫道的念,不在墳前的哭,在心裡的續,把她們沒做完的事做完,纔是最好的祭拜。”

傍晚,雨漸漸停了,夕陽透過雲層,在藥圃的苗葉上灑下片金紅。周鶴叔把雲卿的醫案和婉妹的信小心地放進木匣,鎖好後,埋在了老玉蘭樹下,旁邊種了株新采的紫菀苗。“讓她們在這兒守著,”老人拍了拍新培的土,“看著這苗長大,看著我們把藥傳下去。”

沈念給每個人發了支紫菀花枝,說“清明插枝,能留住念想”。小石頭把花枝插在藥圃的田壟邊,對著泥土輕聲說:“蘇先生,雲卿先生,你們看,苗長得可好了。”

入夜,暖房的燈亮著,案上的地圖和藥廬圖還攤著,雨珠從窗欞滲進來,在圖上洇出小小的暈,像在為這段往事添注腳。周鶴叔翻著那本《西域藥草誌》,忽然在最後一頁發現片乾枯的並蒂花——紫菀與雪蓮纏在一起,想來是當年她們特意夾進去的。

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新的一頁寫下:

“清明尋蹤,尋的是故跡,覓的是初心。西域的藥廬、江南的石碑、穀裡的木匣,都在這濕漉漉的念裡,藏著未說完的話。蘇婉先生說‘醫道在傳承’,原來最好的傳承,不是把遺物鎖在匣裡,是讓藥廬的石灶重新冒煙,讓紫菀的種子繼續遠行,讓‘為民立命’的碑石,在我們腳下長出新的根——有些念想,從不是終點,是讓我們帶著它,走得更遠。”

窗外的月光透過雨霧照進來,老玉蘭樹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晃,像在為這清明的思念伴舞。遠處的藥圃在夜色裡泛著潮潤的光,紫菀苗的葉片上還掛著雨珠,彷彿能聽見它們在說:我們記得,我們在長。百草穀的春天,就這麼在清明的雨裡、在故跡的尋蹤裡、在滿室的清苦藥香裡,多了層沉甸甸的溫柔,像那朵並蒂花,紫菀與雪蓮相依,過去與現在相連,在時光裡靜靜綻放。

連日的晴暖讓藥圃的紫菀苗躥到了尺許高,葉片舒展如展開的手掌,托著晶瑩的雨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林辰蹲在田壟邊,用竹尺量著苗高——紫菀變種比普通品種長得更壯,莖稈上隱約能看到細密的絨毛,這是雲卿醫案裡提過的“抗寒體征”。指尖劃過一株苗的根部時,忽然摸到塊凸起的土塊,扒開一看,是片巴掌大的羊皮紙,上麵用西域文字畫著個簡易的商隊路線圖,圖尾蓋著個倒紫菀的火漆印。

“林先生!周校長在覈對商隊的貨單呢!”小石頭舉著本泛黃的賬冊跑過來,賬冊裡夾著張褪色的貨簽,上麵寫著“紫菀籽十斤,收件:蘇婉堂”,落款處同樣蓋著倒紫菀印,與羊皮紙上的印鑒分毫不差,“說這是從雷大叔的舊木箱底找著的,還粘著點沙棘果的殘渣呢!”

暖房的案上攤著三疊單據:百草穀的藏籽記錄、蘇婉堂的收籽回執、西域商隊的運籽賬冊,周鶴叔正用紅筆在三者間畫連線線,每根線的末端都標著同一個年份——丙申年。老人指著線交彙的節點:“當年婉妹總說,穀雨的賬是‘連脈賬’,春生夏長,秋收冬藏,藏的籽、運的貨、收的件,看似散在三地,根卻連著。你看這賬冊上的‘十斤籽’,正好對應蘇婉堂回執上的數量,許是雲卿先生分寄的三批籽,終於在此刻對上了數。”

孟書硯正在比對羊皮紙路線圖與巴特爾送來的西域商道圖,發現圖中標注的“第三驛站”旁,用小字寫著“甘草掩護”,這與雷大叔說的“商隊送甘草時多留包袱”恰好吻合。“阿古拉派人捎來急報,”他用硃砂在圖上圈出個紅點,“說他們在驛站的地窖裡,找到個密封的陶罐,裡麵裝著半罐紫菀籽,罐底刻著‘江南’二字,籽的顆粒比普通紫菀更飽滿,正是我們要找的變種籽!”

其其格畫的陶罐圖鋪在賬冊旁,罐口用鬆脂密封,上麵蓋著塊石板,石板上刻著朵雪蓮。巴特爾畫了個撬開石板的小人,旁邊寫著“罐裡還有張字條,說‘此籽需與穀中、江南籽混種,方得全效’”,字跡被地窖的潮氣浸得發皺,卻透著不容錯辨的鄭重。

沈念端著盤香椿拌豆腐進來,豆腐裡摻了紫蘇碎,香椿的香混著豆的醇,在暖房裡漫成一團實在的味。“這是春杏姐教的穀雨吃食,”她把盤子放在案邊,“蘇婉堂的女孩子們也找到了新線索,說在庫房的梁上,發現個木箱,裡麵裝著本《紫菀培育手記》,作者落款是‘雲卿’,裡麵記著‘變種籽需三分:穀中籽耐濕,江南籽耐溫,西域籽耐寒,混種則三性兼具’。”

蘇婉堂捎來的《培育手記》影印件上,夾著張葉脈書簽,是用紫菀葉做的,葉脈間隱約能看到“婉妹正之”的小字批註。春杏的附信裡說:“手記最後一頁,貼著張三人合照的殘片,能看清蘇先生和雲卿先生站在藥圃邊,旁邊還站著個穿商隊服飾的人,許是當年護送種子的商隊首領。”

雷大叔扛著捆新割的苜蓿進來,往牲口棚的方向走,路過暖房時,忽然指著草捆裡的塊舊木牌:“張奶奶從玉泉河捎來的,說這是碼頭拆下來的‘甘草垛’木牌,背麵刻著個倒紫菀,旁邊寫著‘每垛藏籽二兩’,分號的老掌櫃算了算,當年商隊在碼頭卸了五十垛甘草,正好藏夠十斤籽!”

小石頭捧著那半罐西域紫菀籽,與穀裡、江南的籽放在一起,三者的顏色略有不同:穀裡的偏深紫,江南的帶點青,西域的則泛著褐。“林先生,這三批籽真的能混種嗎?”他用指尖分彆捏起一粒,放在掌心,三粒籽湊在一起,竟像朵微縮的三色花。

林辰把三粒籽並排放在《培育手記》上,與手記裡畫的“三色籽圖”完全一致。“你看這手記裡的話,”他指著其中一段,“‘混種非簡單混雜,需按穀三、江三、西四比例,春分時播,穀雨時勻苗’,咱們現在正好趕上勻苗的時節,正是天遂人願。”他忽然想起清明時發現的婉妹書信,“待風波平息,再聚首共續其事”——原來她們早已為今日的混種做好了規劃。

午後的日頭正好,林辰帶著藥童們在新辟的試驗田分苗,按“穀三、江三、西四”的比例混種。小石頭負責播西域籽,播到第三壟時,忽然在土裡挖出個銅製的小令牌,令牌兩麵分彆刻著紫菀和雪蓮,側麵刻著個“商”字——與之前發現的“雪”字葉、“商”字枯葉,正好組成“雪山商”三個字,想來是當年商隊首領的信物。

周鶴叔接過令牌,摩挲著上麵的刻痕,忽然歎了口氣:“這位商隊首領,定是婉妹和雲卿的至交,不然不會冒這麼大風險護籽。你看這令牌的磨損程度,不知被摩挲過多少回,許是他總在夜裡,對著令牌念著‘定不負托’。”

孟書硯在給阿古拉的回信裡,畫了幅三色籽混種的示意圖,旁邊寫著“按手記的比例種下了,等秋收時,定能長出兼具三性的紫菀”,還附了張“雪山商”令牌的拓片:“找到商隊首領的信物了,他的功勞,我們不會忘。”

雷大叔端來鍋馬齒莧粥,裡麵加了紅豆和紫菀花,粥熬得稠稠的,喝一口,滿嘴都是土地的質樸味。“張奶奶說,穀雨喝這個最養脾胃,”他給每個人盛了一碗,“說分號的老掌櫃想起,那位商隊首領後來定居在了玉泉河,去年冬天剛過世,臨終前還唸叨著‘紫菀籽該發芽了’,他的兒子說,父親的遺物裡,有個和穀裡一樣的銅鎖,隻是沒找到鑰匙。”

林辰喝著粥,望著試驗田裡的新苗,忽然覺得這穀雨的實,不是沉甸甸的累,是沉甸甸的托——三地的籽、三本賬、三個人的心願,終於在這一刻彙成一股勁,往土裡紮,往天上長。像娘說的:“醫道的實,不在嘴上說的好,在手裡做的真,把藏了幾十年的籽種進土裡,把斷了幾十年的線重新連起,這纔是對故人最好的告慰。”

傍晚,最後一株苗栽好了,林辰在試驗田的地頭插了塊木牌,上麵寫著“丙申籽·三地合種”,牌尾係著三色布條:穀裡的紫、江南的青、西域的褐,在風裡飄成一團。孟書硯把三疊單據仔細收好,放進樟木箱的新夾層,與銅鎖、令牌、舊信放在一起,說“這些該合在一處了”。

沈念把春杏捎來的葉脈書簽,夾進《百草續錄》裡,說“讓雲卿先生的字,看著我們把苗種好”。小石頭則把那三粒湊成花的籽,埋在木牌下,說“這樣它們就能看著同伴們長大了”。

入夜,暖房的燈亮著,試驗田的新苗在月光下泛著淺綠,像片剛鋪就的希望。周鶴叔翻著那本《紫菀培育手記》,在最後一頁發現個小小的夾層,裡麵藏著張字條,是婉妹的筆跡:“待三色籽開花時,取其粉混合,可得傳代新種,如此,藥脈不絕”。

林辰翻開《百草續錄》,在新的一頁寫下:

“穀雨連脈,連的是三地,續的是藥脈。西域的陶罐、江南的手記、穀裡的賬冊,都在這沉甸甸的實裡,藏著跨越生死的托。蘇婉先生說‘醫道在落地’,原來最好的落地,不是把種子鎖在罐裡,是讓穀中雨、江南露、西域風,都澆在同一片田裡;讓當年的三人願、今日的眾人行、來日的萬民福,都長在同一株苗上——有些托付,從不怕歲月長,隻要有人接,就能長出新的希望。”

窗外的月光灑在試驗田的木牌上,三色布條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像在為土裡的種子跳一支圓舞。遠處的藥圃在夜色裡沉睡著,卻彷彿能聽見三批籽在土裡互相打招呼,細弱,卻清晰,像在說“我們終於在一起了”。百草穀的春天,就這麼在混種的踏實裡、在暗線的交彙裡、在滿室的醇厚藥香裡,紮下了更深的根,裡麵藏著的,是整個秋天的飽滿,和那些,永遠斷不了的藥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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