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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600章 藤間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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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節氣的雨絲綿密如愁,百草穀的藤架卻透著股蓬勃的生氣。跨州藤的新枝在雨裡舒展,嫩得能掐出綠水來,老藤的皸裂處也冒出細芽,像老人眼角新添的笑紋。沈硯站在傳習處的廊下,手裡翻著北州軍寨送來的《藤甲養護冊》,紙頁上“鐵線藤甲需每旬用桐油擦拭,避潮濕,忌暴曬”的字跡,是用北州特有的鬆煙墨寫的,透著股軍人的嚴謹。

“沈先生,您看這藤!”西州的藥農披著蓑衣從雨幕裡鑽進來,懷裡緊緊抱著個藤編藥箱,箱角磕出了毛邊,顯然是趕路時撞的。他開啟箱蓋,裡麵鋪著層白藤葉,葉上躺著段暗綠色的雲霧藤,藤身布滿細密的疙瘩,“這是在黑風崖發現的‘疙瘩藤’,我用它的汁液塗在被毒蟲咬過的傷口上,半個時辰就消腫了!”

藥農擼起褲腿,膝蓋處果然有塊淡紅色的印記,邊緣已平滑許多。“您摸摸這疙瘩,”他指著藤身的凸起,“裡麵全是稠汁,像漿糊似的,塗在麵板上涼絲絲的,比尋常草藥見效快。”

沈硯小心地拿起疙瘩藤,指尖觸到那些圓潤的疙瘩,質地堅硬卻帶著彈性。他讓小滿取來瓷碗,用銀刀劃開個小疙瘩,濃稠的汁液立刻湧出來,呈半透明的琥珀色,滴在碗裡竟微微發黏。“記下來,”他對正在研墨的蘇文說,“‘西州雲霧藤變種,多生於崖壁背陰處,藤身具圓形疙瘩,汁液可解毒蟲叮咬,外用,每日三次’。”

蘇文的炭筆在紙上飛快遊走,不僅畫下藤的形態,還特意標注了疙瘩的大小、間距,甚至用尺子量了汁液的黏稠度。“藥農叔,這藤的生長環境裡有什麼特彆的草木嗎?”他忽然想起林辰說的“藤借草木氣”,“是不是附近有種特殊的花或者草?”

藥農撓了撓頭:“還真有!黑風崖上長著很多‘驅蚊草’,這藤就繞著那些草爬,說不定真沾了草的氣性。”

南州的船孃帶著菱兒撐著烏篷船來送新采的菱角時,雨剛好小了些。船孃的竹籃裡除了菱角,還有個藤編的“浮水籃”,籃底纏著層薄薄的桐油布,邊緣卻留著細小的縫隙。“這籃子妙得很,”船孃把籃子放進穀口的淺水裡,籃子竟穩穩地浮著,還不漏水,“菱兒他爹編的,說是借鑒了水綾藤的‘透氣不透水’性子,采菱角時放在水裡,菱角泡不壞,籃子也沉不了。”

菱兒蹲在水邊,伸手撥了撥籃子:“沈先生您看,這籃壁的藤條編得像魚鱗,一片壓著一片,水想滲都滲不進,但空氣能從縫裡鑽進去,菱角放一天還是鮮的。”

沈硯仔細觀察籃壁的編法,水綾藤的軟條果然像魚鱗般交錯,每個銜接處都打了個極小的“釦眼結”。“這編法得叫‘魚鱗扣’,”他讓蘇文畫出分解圖,“標注清楚水綾藤需選用當年生的‘二皮條’(即剝去外層老皮的藤條),編時每五片藤條打一個釦眼,這樣既靈活又緊實。”

北州驛丞的兒子阿石是午後冒雨來的,他的蓑衣下裹著個藤製卷軸,展開來是幅《冬青藤架防禦圖》。圖上的鐵線藤不僅纏繞著冬青樹乾,還在枝椏間編織出菱形的網,網眼大小剛好能擋住箭矢。“我爹說這叫‘藤網障’,”阿石指著圖上的標注,“兵卒們在藤網後埋伏,既能隱蔽,又能防禦,上次演練時,十支箭有七支被網住了。”

圖的角落還畫著個小細節:藤網的節點處掛著小小的銅鈴,“敵軍一碰藤網,鈴就響,我們就知道有人來了。”阿石的手指點著銅鈴,眼裡閃著得意的光。

草原的阿古拉大叔沒親自來,卻托人捎來了個藤編的“儲奶罐”。罐身用沙棘藤編織,內壁糊著層厚厚的酥油,罐口蓋著片鞣製過的羊皮。“阿古拉大叔說這罐子裝馬奶,三天都不會壞,”捎信的後生指著罐底的小孔,“這孔是故意留的,能透點氣,又不會漏奶,比木罐透氣,比皮袋結實。”

沈硯往罐裡倒了些清水,搖晃片刻,果然滴水不漏。他讓小滿記錄下資料:“沙棘藤儲奶罐,高七寸,口徑三寸,內壁酥油厚度需達三分,底部透氣孔直徑一分,適用於草原馬奶、羊奶儲存,常溫下可保鮮三日。”

傍晚雨停時,傳習處的石桌上已擺了不少新物件:西州的疙瘩藤、南州的魚鱗扣浮水籃、北州的藤網障圖紙、草原的儲奶罐……每件物件旁都放著對應的記錄,字跡被窗外透進的天光映得格外清晰。

林辰拄著藤杖慢慢走過,在儲奶罐前停住腳步。他伸手摸了摸罐底的透氣孔:“這裡得加個注,孔的位置要偏左一寸,因為牧民習慣用右手提罐,孔在左邊不易被手指堵住。”老人的指尖在孔邊輕輕敲了敲,“編藤器不光要考慮用,還得考慮人怎麼用,這纔是‘人機相得’。”

沈硯望著案頭越堆越厚的書稿,忽然明白《七州藤譜》的分量——它不僅僅是藤的記錄,更是七州人生活智慧的結晶。西州藥農的救命藤,南州船孃的浮水籃,北州兵卒的防禦網,草原牧民的儲奶罐,每一件都藏著“藤為人用,人隨藤巧”的道理。

“明天我跟阿石去北州軍寨,”沈硯在書稿的“待驗專案”裡添了條,“測試藤網障對不同箭矢的防禦效果,記錄銅鈴的最佳懸掛位置。”

“我隨藥農叔去西州黑風崖,”蘇文把畫夾塞進揹包,“畫疙瘩藤與驅蚊草的共生環境,采集土壤樣本。”

小滿則開始準備南州之行的工具:“我得帶上測水溫和酸堿度的儀器,還有不同品種的水綾藤籽,看看在菱塘能不能種出同樣的變異藤。”

暮色漫進傳習處時,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敲在藤架上發出沙沙的響。沈硯望著窗外雨中的跨州藤,新枝在老藤的庇護下用力伸展,彷彿能聽見它們拔節的聲音。這聲音,與案頭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與遠處七州傳來的風雨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悠長的序曲,預示著《七州藤譜》還有很長很長的篇章,等著被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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