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02章 藤下童聲
清明的雨洗過百草穀,藤架下的青苔泛著水潤的光。傳習處的窗欞上,新糊的藤葉紙還帶著草木香,紙上卻已爬滿孩童的筆跡——是七州送來的“藤葉信”,稚嫩的字跡裡滿是對藤藝的好奇。
“沈先生,北州軍寨的孩童問,為啥鐵線藤煨過之後會變硬?”小滿捧著摞成小山的信箋進來,最上麵那封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煨爐,爐裡的藤條冒著卡通火苗,“他們說想自己做小藤甲,卻總把藤條烤焦。”
沈硯接過信,指尖拂過孩童用紅筆圈出的“疑惑處”,忽然聽見傳習場傳來歡笑聲。推窗一看,十幾個七州的孩童正圍著林辰,手裡都舉著自製的藤製玩具:北州的孩子舉著藤弓,南州的孩子晃著藤編撥浪鼓,西州的孩子提著藤製小燈籠,草原的孩子抱著藤編小羊。
“林爺爺,這藤弓總斷!”穿北州短打的男孩噘著嘴,手裡的藤弓果然在弓弦處裂了道縫。他的辮梢係著根鐵線藤,是按父親教的“保平安”習俗纏的。
林辰接過藤弓,指著斷裂處:“你用的是當年生的新藤,太嫩啦。得選兩年生的鐵線藤,皮要帶點褐色,像這樣——”老人從腰間解下段藤條,柔韌性極好,“先放在溫水裡泡半個時辰,讓它變軟,彎弓時纔不會裂。”
南州的小女孩舉著撥浪鼓跑過來,鼓麵的水綾藤編得鬆鬆散散,鈴鐺響起來有氣無力。“我娘說編鼓麵要‘密如蛛網’,可我總編不勻。”她的發間彆著朵藤編小花,是沈硯去年教的“迎春結”。
“來,爺爺教你‘十字編’,”林辰拿起兩根水綾藤,“一根橫,一根豎,像畫十字,每次交叉都要壓在下麵的藤條上,這樣編出來才緊實。”老人的手指雖布滿老繭,卻靈活得很,三兩下就編出片細密的藤網,“你看,這樣鈴鐺一響,整個鼓麵都會震,聲音才脆。”
西州的小男孩提著燈籠轉圈,燈籠的骨架卻歪歪扭扭,藤條介麵處用麻繩胡亂纏著。“我想讓燈籠像西州的星星一樣圓,”他指著燈籠上畫的星圖,“可這藤條總不聽話。”
蘇文正在畫孩童們的玩鬨場景,聞言放下畫夾,取來幾根雲霧藤:“用‘三股擰’做骨架就不會歪了,”他示範著將三根藤條像編辮子似的擰在一起,“這樣的骨架又圓又硬,介麵處用藤條本身打個結,比麻繩結實。”
草原的小牧童抱著藤編小羊,羊腿的藤條鬆了根,耷拉著像斷了腿。“阿古拉爺爺說,這羊要能站穩,才能當‘牧羊犬’的夥伴。”他的羊皮襖上繡著沙棘藤花紋,是阿媽連夜縫的。
沈硯撿起根沙棘藤,用牙齒咬掉多餘的枝節:“得用‘鎖邊結’把腿固定住,”他讓小羊的四條腿呈正方形站立,“每根藤條都要繞著相鄰的腿纏一圈,像給羊係了腰帶,這樣就穩啦。”
孩子們學得認真,傳習場很快成了“藤藝小課堂”:北州男孩泡好藤條,正在彎弓;南州女孩練著十字編,鼓麵漸漸緊實;西州男孩的燈籠骨架有了雛形;草原牧童的小羊重新站直了腿。蘇文的畫紙上,這些場景都被細細描摹下來,孩童們的笑臉比春日的藤花還燦爛。
午後,七州的教書先生們結伴而來,帶來了各校的“藤藝課本”。北州軍寨的課本上畫著藤甲的製作步驟,配著兒歌:“鐵線藤,硬邦邦,泡軟煨硬做甲強,保家衛國守邊疆。”南州渡口的課本則是“藤渡謠”,每句都帶著水綾藤的意象:“水綾藤,軟悠悠,編個渡橋連兩頭,你來我往樂心頭。”
“我們想在各校開‘藤藝課’,”北州的教書先生翻著課本,“不光教手藝,還想讓孩子們知道,七州的藤就像七州的人,各有各的本事,湊在一起才厲害。”
林辰摸著課本上的插畫,忽然對沈硯說:“該編本《童蒙藤藝》,把簡單的編法、實用的技巧都寫進去,配著兒歌和圖畫,孩子們才愛學。”老人指著玩得正歡的孩童,“你看他們現在編的是玩具,將來編的就是七州的藤路、藤甲、藤渡,這纔是最好的傳承。”
傍晚的炊煙混著藤葉的清香飄滿穀,孩子們的藤藝作品漸漸像樣了:北州男孩的藤弓能射出石子,南州女孩的撥浪鼓響得清脆,西州男孩的燈籠照得老遠,草原牧童的小羊站得筆直。他們把作品擺在傳習場的石桌上,像在舉辦小小的“作品展”。
“沈先生,我們能把作品寄給七州的筆友嗎?”穿北州短打的男孩舉著藤弓,眼裡閃著期待,“我想讓南州的孩子知道,北州的藤能做這麼厲害的弓!”
“我要在撥浪鼓上編個‘相見結’,”南州女孩把鼓麵貼在臉頰上,“讓西州的筆友知道,我盼著她來百草穀玩。”
沈硯望著孩子們認真的模樣,忽然覺得《童蒙藤藝》的開篇有了著落——就寫“藤是草木,亦是信使;藝是手藝,亦是心意”。他讓小滿取來七州的藤葉紙,孩子們趴在石桌上,在作品上寫下稚嫩的祝福:“北州的藤,南州的你,我們都是藤朋友”“西州的星,草原的羊,藤條連起我們家”。
暮色中,孩子們舉著自己的作品往藤路走去,燈籠的光像串移動的星子。林辰坐在藤椅上,聽著遠處傳來的歡笑聲,忽然對沈硯說:“你張爺爺當年總說,藤長得最快的時候,是沒人盯著的時候。孩子們現在學的這點手藝,將來說不定就能長出七州的新藤路呢。”
傳習處的燭火亮起來時,沈硯在《童蒙藤藝》的書稿上寫下第一句:“七州有藤,藤下有童,童手編藤,藤連七州。”窗外的跨州藤新苗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彷彿在應和這稚嫩卻堅定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