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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622章 杖底生風踏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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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把“遊”字令牌塞進藤編行囊時,指腹蹭過令牌邊緣的包漿,那是五十年摩挲出的溫潤。窗台上的嫁接苗抽出了新藤,卷須正纏著他的竹杖——這根杖是師傅留的,杖尾嵌著枚銅箍,刻著“行”字,當年師傅說:“藤要紮根,人得走路,根紮得深,路才能走得遠。”

“沈小子,把那捲《七州藤路考》給我找出來。”林辰彎腰係緊草鞋,鞋繩是南州水綾藤搓的,耐磨還不硌腳。他鬢角的白發沾著晨光,卻腰桿筆直,像株經霜的老藤,看著沈硯抱來的藍布封古籍,眼裡泛起少年人似的亮。

“林爺爺,真不用我陪?”沈硯把裝著乾糧的藤籃遞過去,籃底墊著西州的羊毛氈,“中州到北州的山路不好走,我年輕,能替您背行囊。”

林辰掂了掂藤籃,裡麵是小滿蒸的藤葉糕,混著沙棘果的酸甜。“你守好這園子,比跟我瞎跑強。”他敲了敲竹杖,杖頭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的響,“當年你師爺跟我說,學藤藝得‘三見’:見天地,見草木,見眾生。我守了一輩子園子,見夠了草木,該去見見天地眾生了。”

晨光漫過百草穀的牌坊,蘇文背著畫箱候在路口,畫板上已勾好了出發的背影——林辰拄杖而立,行囊上掛著的銅鈴隨著晨風輕晃,鈴舌是片極小的藤葉形狀。“林爺爺,我給您畫張像吧,就畫您踏過北州雪嶺的樣子。”蘇文筆尖蘸了藤黃,“您說過,雪地裡的藤芽最有勁兒。”

“等我從北州捎迴雪藤標本再說。”林辰笑拍他的肩,竹杖一點,順著蜿蜒的藤徑往外走。道旁的跨州藤像在揮手,葉片上的露珠滾落,打濕了他的草鞋。沈硯望著那抹灰藍的身影融進晨霧,忽然發現林辰的行囊側袋露出半截紙卷,是張七州輿圖,上麵用硃砂圈了三十七個點——都是他年輕時沒去過的藤產地。

第一站:北州·寒藤嶺

北州的風裹著雪粒,打在臉上像小刀子。林辰把羊毛氈往領口緊了緊,竹杖插進積雪,深及膝蓋。嶺上的藤都埋在雪裡,隻露出些發黑的老藤乾,像鐵條似的紮在岩縫裡。

“老丈,您這身子骨還往上爬?”趕山的獵戶遞來碗熱薑湯,粗瓷碗邊結著冰碴,“這寒藤嶺除了‘鐵骨藤’,啥都沒有,凍掉耳朵都不值當。”

林辰哈出白氣,指著岩縫裡一截暗紅的藤乾:“我找的就是它。”那藤乾上布滿冰棱,卻在雪光裡泛著金屬似的光澤,“鐵骨藤得經三冬雪凍,藤心才會變紅,能做最好的藤甲筋。你看這紋路,三股擰成的,是當年守嶺的老兵編的,他們說‘藤比鐵硬,心比藤堅’。”

獵戶眼睛亮了:“您是百草穀來的林先生?我爹常說,當年您師爺在這兒教我們編藤網捕雪豹,救了整村人!”他往林辰背簍裡塞了塊凍得梆硬的鹿肉,“這嶺頂有個藤神廟,廟裡的供桌就是鐵骨藤做的,您一定得去看看。”

藤神廟的供桌果然是整塊鐵骨藤雕琢的,桌麵刻著盤藤紋,紋裡嵌著七州的小像。林辰摸過供桌邊緣的凹痕,那是常年摩挲出的包漿,混著酥油和雪水的氣息。守廟的老嬤嬤遞來本線裝簿子,泛黃的紙頁上記著捐藤人的名字:“民國二十三年,南州船孃捐水綾藤三匹;昭和八年,西州藥農捐雲霧藤一斤……”

“這是‘藤緣簿’,”老嬤嬤抹了把眼角,“當年兵荒馬亂,是您師爺帶著七州人用藤條加固廟牆,才沒讓炮彈把神像炸了。他說,藤能纏住石頭,也能纏住人心。”

林辰在簿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蘸著雪水,墨痕在紙上洇開。離開時,老嬤嬤往他行囊裡塞了把鐵骨藤削的短刀,刀鞘纏著紅藤:“這刀砍冰不崩口,您帶著,也算嶺上的藤陪著您走。”

第二站:南州·霧藤渡

船孃陳阿婆的烏篷船泊在渡口,船篷用藤篾編了夾層,裡麵填著蘆花。“林先生,嘗嘗這藤葉茶。”阿婆遞過粗瓷杯,茶湯浮著層白沫,“是用晨露炒的水綾藤,您師爺當年就愛這口。”

江麵上飄著霧,能見度不足丈遠。林辰望著船頭的藤編測深錘,錘底係著鉛塊,藤繩上打著刻度結:“這繩是‘九轉纏’編的吧?三股水綾藤裹著鐵線,耐磨還防腐。”

“先生好眼力!”阿婆掌舵的手頓了頓,藤槳在水麵攪起圈漣漪,“前陣子江裡漲水,把下遊的藤橋衝了,是您穀裡派來的匠人,教我們用鐵骨藤當梁,水綾藤當索,三天就修好了。現在娃娃們上學,再也不用繞十裡路了。”

船行至江心洲,島上的野藤瘋長,纏著半座廢棄的磚塔。林辰攀著藤條爬上塔,塔頂的磚縫裡嵌著塊藤牌,上麵刻著“鎮浪”二字,牌邊還掛著串風乾的水綾藤花。“這是道光年間的鎮水符,”他拂去牌上的青苔,“當年您師爺在這兒設過藤障,用萬根水綾藤編了麵大網,擋住了潰堤的洪水。”

阿婆在塔下喊:“先生快下來!我給您帶了新采的藤芽,裹麵粉炸著吃,又脆又香!”林辰往下看,阿婆的孫女兒正用藤條紮野菊花,小姑孃的羊角辮上係著紅藤繩,繩結是百草穀新教的“平安結”。

第三站:西州·雲藤澗

澗底的雲霧像紗,纏著崖壁上的藤蘿。林辰拄杖踩著濕滑的青石,竹杖探到塊鬆動的石頭,藤杖尾的銅箍“當”地撞出火星。“小心!”采藥人趙老漢一把拉住他,“這雲藤澗的石頭都長著青苔,當年您師爺在這兒摔過,瘸了三個月還唸叨‘雲藤的根比藥值錢’。”

澗壁上垂著的雲霧藤開著小白花,花瓣沾著水珠,趙老漢摘了朵塞進嘴裡:“這花能治喉痛,先生嘗嘗?”他指著崖頂的木屋,“那是您師爺住過的地方,屋裡還有他編的藤床,用雲藤和鐵線藤纏的,睡著比棉絮舒服。”

木屋的梁上懸著串藤製藥囊,囊裡的藥草還帶著清香。林辰摸著藥囊上的網紋編法,那是他年輕時學的第一種編法,師傅說“網要留空,藥氣才能透出來”。牆角堆著捆曬乾的七葉藤,藤節處纏著紅繩,趙老漢說:“這是您穀裡去年送來的種,現在澗裡到處都是,城裡藥鋪收走不少,給娃們換了新課本。”

夜裡宿在木屋,林辰就睡在那張藤床上。月光透過藤窗照進來,在地上織出網紋。他拿出《七州藤路考》,翻到西州篇,上麵有師爺用硃砂畫的藤圖,圖旁註著“雲藤性喜陰,與石共生則葉茂”。風從澗底吹來,帶著藥草香,藤床輕輕晃著,像兒時躺在穀裡的搖籃。

第四站:草原·風藤坡

氈房外的風滾草打著旋兒跑,牧人巴特爾舉著藤鞭迎上來,鞭梢纏著沙棘藤:“林先生,您看我們新搭的藤欄!”欄柵用沙棘藤和紅柳編在一起,攔著幾百隻羊,“按您穀裡寄的圖紙編的,牛羊頂不破,還能長新枝!”

篝火旁,牧人的孩子們在用藤條編小籃子,最小的娃把藤條纏在頭上當犄角,被阿媽拍了手:“彆瞎鬨,這是林先生帶來的‘金藤’,編奶桶最結實。”林辰看著孩子們的小手翻飛,編出的籃子帶著歪歪扭扭的花紋,倒有幾分他年輕時的拙樸。

“先生嘗嘗這個。”巴特爾遞來塊烤羊腿,骨頭用藤條纏著,“這藤是您去年派人送的,叫‘火藤’吧?燒不著還防蛀,我們現在都用它捆柴。”遠處的羊群像白雲,啃著混種的藤草,那是百草穀培育的新品種,耐寒又高產。

夜裡躺在氈房,林辰聽巴特爾講他爺爺的故事:當年草原鬨蝗災,是林辰的師爺帶著七州匠人,用藤條編了千萬個捕蝗籠,籠口插著沙棘枝,蝗蟲聞著味就往裡鑽。“我爺爺說,藤條軟,卻能困住最凶的蟲子;人心軟,才能聚起最齊的力氣。”

歸程:七州藤·一心同

回到百草穀時,已是深冬。沈硯帶著穀裡的人在牌坊下迎他,每個人手裡都舉著株藤苗——北州的鐵骨藤、南州的水綾藤、西州的雲霧藤、草原的沙棘藤……林辰的行囊敞開著,露出裡麵的標本:寒藤嶺的雪藤心、霧藤渡的水綾花、雲藤澗的藥囊殘片、風藤坡的沙棘果。

“林爺爺,您看!”蘇文展開幅長卷,上麵畫著林辰踏過的七州路,每段路都用對應的藤紋裝飾,北州段是鐵線纏枝,南州段是水波藤影,西州段是雲紋纏藤,草原段是棘刺紋,卷末題著“七藤歸一”。

林辰把藤籃裡的標本分給眾人,鐵骨藤心給了鍛工房,要做新的藤甲筋;水綾花給了染坊,要試新的染料;雲霧藤殘片給了藥廬,要配新的喉藥;沙棘果給了廚房,要熬果醬。最後,他掏出那本寫滿批註的《七州藤路考》,遞給沈硯:“添上最後一章吧,就叫‘藤在人在,路在情在’。”

夜裡的傳習處,燈亮到很晚。林辰坐在藤椅上,沈硯在旁研墨,窗外的跨州藤上積了層薄雪,卻有新的芽苞在雪下鼓著。林辰指著輿圖上的硃砂點,每個點旁都記著一行字:“寒藤嶺見守嶺人,知藤可鑄骨;霧藤渡見船孃,知藤可渡人;雲藤澗見藥農,知藤可救人;風藤坡見牧人,知藤可養人……”

“沈小子,”林辰忽然笑了,竹杖敲了敲地麵,“你師爺說‘見天地,見草木,見眾生’,我現在才懂,見了眾生,纔算真見了天地草木。你看這七州的藤,纏纏繞繞,不就是眾生的心腸嗎?”

沈硯望著老人鬢角的白霜,忽然發現那霜花落在發間,像極了北州雪藤的銀毫。他拿起筆,在《七州藤路考》的最後一頁寫下:“藤路即心路,七州同心,其利斷金。”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落在藤架上,把藤影投在紙上,像給這句話蓋了個溫柔的印。林辰的竹杖靠在桌旁,杖尾的“行”字在燈下發亮,彷彿還在叩響七州的路,說不完的藤故事,就這麼在歲月裡,長出了新的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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