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29章 藤紋深處探根由
斷藤崖的風裹著崖底的潮氣,吹得人脊背發涼。林辰拄著竹杖站在崖邊,看著李雪展開那張紅藤汁標注的地圖,指尖落在“鷹嘴岩”三個字上——那裡正是師兄李墨藏《藤藥真本》的地方。
“師伯,您看這岩縫裡的藤。”李雪指著崖壁上一叢暗綠色的藤條,藤葉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是‘尋蹤藤’,我爹說這種藤隻長在有舊物的地方,根須會順著器物的氣息蔓延。”
林辰湊近細看,尋蹤藤的根須果然往鷹嘴岩的石縫裡鑽,像無數條小蛇在探索。他從行囊裡取出鐵骨藤短刀,小心地割開表層的藤蔓,露出塊平整的岩石,石上刻著個模糊的“藤”字,與《藤藥秘錄》封皮的印記如出一轍。
“是這裡了。”李雪的聲音有些發顫,從藥箱裡取出把藤柄小鑿——這是師兄留下的,鑿頭纏著層軟筋藤,握在手裡不硌得慌。她順著“藤”字的筆畫鑿下去,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大小正好能容下一個藤製匣子。
林辰用竹杖探了探洞口,沒有機關。他示意李雪退後,自己伸手進去,摸到個冰涼的木匣,匣外纏著三層“鎖心藤”,編的是最複雜的“九連環結”——這種結需知結的源頭才能解開,外人即便蠻力扯斷,也會觸發匣內的機關,毀掉裡麵的東西。
“我來試試。”林辰指尖撫過藤結,想起師傅曾說,九連環結的解法藏在“藤生九節”的規律裡,第一節是根,第二節是莖,第三節是葉……他順著藤結的紋路輕輕一挑,第一環開了,緊接著第二環、第三環……九環儘開時,鎖心藤自動鬆開,像朵綻放的花。
木匣開啟的瞬間,一股陳年的藤香撲麵而來。裡麵除了本藍布封的《藤藥真本》,還有幾封泛黃的信,最底下壓著塊殘破的藤牌,牌上刻著個“林”字,邊緣磨損嚴重,卻能看出與林辰腰間那塊“遊”字令牌是同一種材質。
“這是……”林辰拿起藤牌,指腹撫過那個“林”字,心臟忽然狂跳——這塊藤牌,比他的“遊”字令牌更陳舊,牌後刻著一行小字:“丙戌年春,於百草穀後山拾得,無名,暫以‘林’為姓。”
丙戌年——正是林辰被師傅收養的那一年!
李雪也湊過來看,忽然指著其中一封信:“師伯,這是我爹寫給您的!”信封上寫著“致小師弟林辰親啟”,字跡是師兄李墨的,卻從未寄出。
林辰顫抖著拆開信,裡麵的字跡有些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寫就:
“小師弟,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或許我已不在。有些事,師傅不讓說,怕傷你,但我覺得你該知道——你並非無父無母,你的生父是北州‘藤甲營’的百夫長林嘯,當年因保護七州藤譜原稿,被叛徒所害,你娘抱著你逃到百草穀附近,力竭而亡,是師傅在山後發現了你,給你取了‘辰’字,盼你如星辰般堅韌。
那塊‘林’字藤牌,是你生父的兵符碎片,背麵的小字是師傅所刻。他怕你記恨身世,一直瞞著,隻教你藤藝,盼你安穩度日。我此次被陷害,想來也與當年那夥叛徒有關,他們怕我查出真相,更怕你知道身世後尋仇。
《藤藥真本》裡夾著藤甲營的舊圖,標注著叛徒的藏身之處。小師弟,若你願,便帶著真相活下去,讓七州人知道,林嘯的兒子,沒有辱沒父輩的名聲;若你不願,便忘了這一切,守好百草穀,也算不負師傅的苦心。
師兄
李墨
絕筆”
信紙在林辰手中簌簌發抖,他望著崖底的雲霧,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碎片突然拚湊起來:師傅總在北州藤甲營來人時避開他;師兄失蹤前曾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腰間的“遊”字令牌,背麵其實刻著半個“嘯”字,他一直以為是工匠的誤刻……
原來他不是無根的藤,他的根紮在北州的烽火裡,紮在父親守護藤譜的熱血裡。
“師伯……”李雪扶住他的胳膊,發現他的手冰得像崖壁上的石頭。
林辰深吸一口氣,將藤牌緊緊攥在手裡,牌上的“林”字硌得手心生疼,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我爹……林嘯……”他喃喃道,忽然想起在北州軍寨時,阿石曾說過藤甲營的傳說,說當年有位百夫長,用自己的藤甲護住了被大火包圍的藤譜原稿,自己卻葬身火海。
“我爹是英雄。”林辰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堅定。
李雪從《藤藥真本》裡抽出那張舊圖,圖上用紅藤汁圈著個地點——東州的“落藤塢”。“我爹說,叛徒就藏在這裡,當年陷害他的證據,也藏在塢裡的老藤下。”
林辰收起信和藤牌,將《藤藥真本》遞給李雪:“這書你收好,裡麵的藤藥之術,不能失傳。”他望著落藤塢的方向,竹杖在崖壁上重重一叩,“我們去落藤塢。”
“師伯,您想好了?”李雪有些擔心,“那裡怕是有危險。”
“危險也要去。”林辰的目光像崖頂的蒼鷹,銳利而堅定,“我爹護的是七州藤譜,我師兄護的是真相,我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更何況,我得知道自己是誰,根在哪裡。”
下山的路上,尋蹤藤的根須順著他們的腳印蔓延,像在引路。林辰把“林”字藤牌係在竹杖上,與“遊”字令牌並排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像在與三十年前的父親對話。
李雪忽然說:“我爹信裡說,師傅怕您記恨身世,其實師傅是怕您走上複仇的路,忘了百草穀的初心。”
林辰點頭:“我知道。師傅教我編藤,教我‘藤隨境生’,不是讓我學藤蔓的纏繞,是學它的堅韌——既能紮根,也能伸展,既能守護,也能包容。”他摸了摸竹杖上的藤牌,“我去落藤塢,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給父親和師兄一個清白,給七州人一個真相,這纔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
傍晚在山腳下的客棧歇腳,林辰就著油燈翻看《藤藥真本》,發現其中幾頁記載著“藤甲營特製藤甲”的製法,用料、火候、編法都與尋常藤甲不同,尤其提到“以林氏獨門手法編織,刀槍不入”。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時編的第一副藤甲,師傅總說“編得太急,缺了份沉穩”,如今才懂,那是父親的手藝,藏在血脈裡,師傅是想讓他自己悟出來。
“師伯,您看這個。”李雪指著書中的插圖,藤甲的肩甲處刻著個小小的“辰”字,“像不像您的名字?”
林辰湊近一看,果然!插圖旁註著:“林氏子侄,當以此為記,勿忘家傳。”他的眼眶又熱了——原來父親早就在藤甲的圖譜裡,給素未謀麵的兒子留下了印記。
夜裡,林辰做了個夢,夢見父親穿著藤甲,站在烽火裡,手裡舉著藤譜原稿,對他笑著說:“辰兒,藤要紮深根,人要守本心。”他想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一把藤葉,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
次日清晨,兩人往落藤塢出發。路上遇到個砍柴的老漢,說落藤塢早已荒廢,隻留下片老藤林,傳聞夜裡有藤妖作祟,沒人敢靠近。“那裡的藤啊,長得邪乎,”老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纏著人的影子不放,進去的就沒出來過。”
林辰和李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決心。林辰拍了拍竹杖上的藤牌:“我爹的藤甲能護藤譜,我的藤杖,也能護我們走出藤林。”
落藤塢的老藤林果然陰森,藤條像蟒蛇似的纏在枯樹上,地上的落葉厚得能沒過腳踝,踩上去“沙沙”響,像有人在身後呼吸。李雪緊緊跟著林辰,手裡攥著那把藤柄小鑿,鑿頭在陽光下閃著光。
“師伯,您看那棵老藤!”李雪指著林中央的古藤,樹乾要十個人合抱,藤枝上掛著些破舊的衣物,像是被藤條捲上去的。古藤的樹乾上,刻著個模糊的“叛”字,與《藤藥真本》裡標注的地點一致。
林辰走近古藤,發現樹乾上有個樹洞,洞口用藤條封著,編的是“死結”——這種結一旦編成就無法解開,隻能剪斷。他用鐵骨藤短刀小心地割開藤條,樹洞深處露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盒。
開啟鐵盒,裡麵是幾封密信,還有塊藤製的兵符,上麵刻著北州軍寨的印記。信裡的內容赫然記載著當年陷害林嘯和李墨的真相:是北州的一個副將為了奪取藤譜原稿,勾結外敵,殺害了林嘯,又偽造證據誣陷李墨,企圖將七州的藤藝、藤藥秘術據為己有。
“是他!”林辰看著信末的署名,手指因憤怒而發白——正是如今北州軍寨的都統,那個曾對他讚不絕口的“王都統”!
就在這時,林外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冷笑:“林辰,李雪,你們果然來了。”
王都統帶著十幾個親兵站在藤林外,手裡握著把彎刀,刀鞘纏著黑藤,正是當年林嘯用過的佩刀。“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就彆怪我心狠了。”
林辰將鐵盒遞給李雪,示意她藏好:“你先走,把證據交給裡正,送到州府。”
“師伯!”
“走!”林辰的聲音不容置疑,竹杖在地上一頓,藤牌與令牌碰撞出聲,“我爹的刀,不該沾著自己人的血。”
親兵們撲了上來,林辰拄杖而立,竹杖在他手裡像活了過來,時而如藤條纏繞,鎖住對方的兵器;時而如鐵骨橫擋,護住身前的空當。他用的正是《藤藥真本》裡記載的“藤甲營護身術”,動作看似緩慢,卻招招精準,全是借力打力的巧勁。
李雪望著林辰的背影,看著他竹杖上的“林”字藤牌在陽光下發亮,忽然明白了父親信裡的話——林辰不是無根的藤,他的根紮在父親的熱血裡,紮在百草穀的教誨裡,紮在對真相的堅守裡。
她咬了咬牙,轉身往藤林外跑,手裡緊緊攥著那個鐵盒——裡麵裝的不僅是證據,是兩代人的清白,是林辰的身世,更是七州藤藝、藤藥不該被埋沒的未來。
藤林裡,林辰的竹杖與王都統的彎刀碰撞,發出“當當”的脆響,像在敲醒沉睡的正義。他知道,今日在這裡,他不僅要為父親和師兄正名,更要讓自己這株“無名藤”,真正紮根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活得堂堂正正,不負根脈,不負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