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35章 溪澗邊的呼救聲
秋陽把山路曬得暖烘烘的,林辰拄著竹杖走在最前,杖頭叩擊碎石的聲音在山穀裡蕩開輕響。沈硯背著半簍剛采的野果,時不時往嘴裡丟一顆,酸得眯起眼又咧開嘴:“師伯,您說這山裡真有‘醉藤花’嗎?李師姐說那花瓣泡的酒能治風濕,我孃的腿……”
“彆急,”林辰回頭看了他一眼,竹杖往左側一片密匝匝的灌木叢指了指,“醉藤花喜陰,多半長在溪水邊的石縫裡。前麵轉過彎就是月牙澗,去那兒找找看。”
李雪拎著藥箱走在中間,聞言笑著接話:“沈硯這孝心,比醉藤花還金貴。不過這花嬌貴,得輕手輕腳采,碰壞了花瓣就沒用了。”
三人說說笑笑轉過山彎,月牙澗的景緻豁然鋪開——一脈清溪順著石灘蜿蜒,水色碧透,映得水底的鵝卵石像撒了把碎玉。溪邊叢生著半人高的灌叢,葉片上的露珠還沒散儘,被陽光照得亮閃閃的。
“這地方不錯!”沈硯放下背簍就要往溪邊衝,卻被林辰用竹杖輕輕一攔。
“慢著。”林辰的目光落在溪邊一塊被踩倒的灌叢上,那裡的泥土有新鮮的翻痕,幾根斷枝上還沾著濕漉漉的泥點,“這痕跡是新的,不像野獸踩的。”
李雪也湊近檢視,指尖拂過斷枝:“斷口很齊,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斷的。而且你看,這泥點濺得不遠,說明人沒跑遠,或許是摔倒了?”
話音剛落,溪澗下遊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嗚咽,細得像風擦過草葉,卻清晰地鑽進三人耳中。沈硯立刻繃緊了身子,從腰間解下藤鞭:“是人的聲音!好像是個小姑娘!”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循著聲音往下遊走。溪水在這兒拐了個彎,形成一片深潭,潭邊的石壁上爬滿了墨綠色的老藤,嗚咽聲就是從藤叢後傳出來的。
“有人嗎?”李雪放緩腳步,聲音放得極柔,“我們是路過的,能幫你嗎?”
嗚咽聲停了片刻,隨即響起帶著哭腔的回應,細弱得像隻受驚的雛鳥:“我……我在這兒……”
沈硯撥開垂落的藤條,隻見潭邊的岩石後縮著個小姑娘,約莫六七歲的樣子,梳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發髻,淺綠的布裙下擺浸在水裡,沾滿了泥汙。她懷裡緊緊抱著個布包,看見沈硯手裡的藤鞭,嚇得往後縮了縮,眼淚又湧了上來。
“彆怕,我們不是壞人。”林辰拄著竹杖上前,刻意讓竹杖落在地上發出沉穩的聲響,好讓她放鬆些,“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是不是遇到難處了?”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看了看林辰手裡的竹杖,又看了看李雪藥箱上的紅十字標記,小聲說:“我……我跟阿爹來采草藥,他讓我在溪邊等著,可等了好久他都沒回來……我腳滑,掉進水裡了……”
李雪立刻注意到她濕透的裙擺和發紅的腳踝,蹲下身柔聲問:“腳崴了嗎?讓姐姐看看。”
小姑娘猶豫著伸出腳,腳踝處已經腫起了個小包,麵板被溪水裡的碎石劃破了好幾道,滲著血珠。“疼……”她咬著唇,眼淚又要掉下來。
“沒事的,姐姐給你處理一下就不疼了。”李雪開啟藥箱,取出乾淨的布巾蘸了溪水,輕輕擦拭她腳踝上的泥汙,“這溪水乾淨,不怕感染。”她動作輕柔,像對待易碎的瓷器,“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
“我叫丫丫。”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家在山外的溪雲村,阿爹說采到‘血根草’就帶我回家做糖糕……”提到糖糕,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眼裡的光亮也暗了暗。
沈硯在一旁聽得直皺眉,往潭邊的石壁上看了看:“血根草長在濕滑的石縫裡,你阿爹該不會是……”他沒說下去,但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林辰拄著竹杖繞到石壁後,果然在一塊鬆動的岩石旁看到半個踩空的腳印,旁邊還散落著幾株帶泥的血根草,草根處沾著新鮮的石屑。“這邊有情況。”他沉聲道,“沈硯,你扶著丫丫,我和李雪去看看。”
“我也去!”丫丫立刻抬頭,小手緊緊抓住沈硯的衣角,“我知道阿爹常去那邊的石崖采草!”
沈硯看了看她腫起的腳踝,又看了看林辰,有些為難。李雪當機立斷:“帶上她吧,讓她指路,我們走慢點。沈硯,你小心扶著她。”
沈硯解開背上的背簍,用藤條在簍沿編了個臨時的坐架,小心翼翼地把丫丫抱進去:“坐穩了,掉不下去。”丫丫攥著簍沿,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石壁深處,生怕錯過任何線索。
沿潭邊的石壁往裡走,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崖壁上的老藤愈發粗壯,像巨蟒般纏繞交錯,遮得頭頂隻剩零星天光。丫丫忽然指著左前方一道窄縫:“阿爹說從這兒進去,裡麵的石縫裡有好多血根草!”
那石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崖壁濕滑,長滿了青苔。林辰先用竹杖探了探虛實,確認穩固後才側身擠進去,李雪緊隨其後,沈硯則抱著背簍,小心翼翼地跟著,生怕碰著丫丫的腳踝。
穿過石縫,眼前豁然出現一片凹進去的崖洞,洞底積著淺淺的水窪,水麵上漂浮著一頂草帽——正是丫丫說的阿爹常戴的那頂。
“阿爹!”丫丫在背簍裡急得要站起來,被沈硯按住了。
林辰撿起草帽,帽簷處有一道新鮮的撕裂痕,像是被岩石刮破的。他舉著竹杖往洞深處探了探,杖頭觸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挑出來一看,是塊沾著血漬的布條,顏色與丫丫描述的阿爹的衣衫一致。
“彆慌。”林辰聲音沉穩,試圖安撫眾人,“這布條上的血不多,說明傷得不重,可能隻是摔暈了。”他用竹杖在洞底細細探過,忽然停在一處水窪邊,“這裡的水紋不對勁。”
眾人湊近一看,那處水窪的漣漪總在輕微晃動,不像彆處那樣平靜。李雪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水溫:“這邊的水更涼,底下怕是有暗河通道。”
丫丫忽然喊道:“阿爹說過,這洞連著暗河,能通到山外!”
沈硯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說,叔叔可能被水流帶到暗河裡去了?”
“有可能,但暗河水急,帶著人走不遠。”林辰用竹杖在水窪裡攪動了幾下,果然觸到一塊活動的石板,“沈硯,搭把手!”
兩人合力掀開石板,一股涼意撲麵而來,底下果然是條狹窄的暗河通道,水流湍急,隱約能聽到前方傳來的撞擊聲。
“跟著水流走!”林辰當機立斷,率先跳進通道,水剛及膝蓋,卻冷得刺骨。李雪緊隨其後,沈硯則把背簍舉過頭頂,一步步挪進水裡,丫丫在簍裡攥緊了小拳頭,一聲不吭,眼裡卻滿是緊張。
暗河通道僅容兩人並行,兩側的石壁時不時有水滴落下,砸在水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撞在了石壁上。
“阿爹!”丫丫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辰加快腳步,果然在前方的轉彎處看到一個人影趴在水邊,一動不動。他快步上前扶起那人,探了探鼻息,鬆了口氣:“還有氣!”
那人正是丫丫的阿爹,額頭磕破了,滲出些血,褲腿被暗河的碎石劃破了好幾道,好在骨頭沒事。李雪立刻從藥箱裡取出止血粉和布條,快速處理好他的傷口,又用隨身攜帶的水壺給他灌了點水。
“阿爹!”丫丫在背簍裡哭喊,那人緩緩睜開眼,看到女兒時,虛弱地笑了笑:“丫丫……彆怕……”
“叔叔您彆動,我們帶您出去。”沈硯放下背簍,蹲下身想背起他,卻被林辰攔住。
“暗河太窄,背著重物不好走。”林辰打量著四周,目光落在崖壁的老藤上,“沈硯,把你腰間的網藤解下來。”
沈硯立刻解下網藤,林辰接過,用竹杖挑著藤條在頭頂的岩石上繞了三圈,打了個結實的“鎖山結”,又把藤條的另一端係在丫丫阿爹的腰間:“我在前麵拉,沈硯在後麵推,這樣省力氣。”
李雪則抱起丫丫,讓她坐在自己臂彎裡,輕聲安撫:“丫丫乖,我們這就帶你阿爹回家做糖糕。”丫丫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緊緊摟著李雪的脖子,眼睛卻一直盯著被藤條拉著的阿爹。
網藤在林辰手裡緩緩收緊,沈硯在後麵穩穩地推著,兩人配合默契,一步步將人往通道外挪。李雪抱著丫丫走在側麵,時不時提醒:“左邊有凸起的岩石,小心碰頭!”
暗河的水流越來越緩,前方漸漸透進光亮,終於到了出口——竟是月牙澗下遊的一片淺灘。林辰將網藤係在岸邊的老槐樹上,沈硯順勢將人扶到灘上的乾草地上。
陽光落在丫丫阿爹臉上,他清醒了不少,看著圍在身邊的三人,又看了看懷裡的丫丫,眼裡滿是感激:“多謝三位……若非你們,我父女倆……”
“大叔言重了。”林辰擺擺手,幫他調整到舒服的姿勢,“你先歇著,我們去撿些乾柴生火,讓你暖和些。”
沈硯早已手腳麻利地撿來一堆枯枝,用打火石引燃,火苗“劈啪”躥起,驅散了暗河帶來的寒氣。李雪重新給大叔處理了傷口,又從藥箱裡取出顆藥丸:“這是凝神丸,您服下能恢複些力氣。”
丫丫坐在火堆旁,小手笨拙地給阿爹擦著臉,又把沈硯之前給她的野果遞到阿爹嘴邊:“阿爹吃,甜的。”大叔虛弱地笑了笑,咬了一小口,眼裡的淚卻落了下來。
林辰坐在火堆邊,用竹杖撥了撥柴火,看向沈硯:“剛纔在暗河通道裡,你拉藤條的力道掌握得正好,沒讓網藤勒傷大叔,進步不小。”
沈硯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還是師伯教的‘活結鬆勁法’管用,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控製力道。”
李雪抱著丫丫,給她換了塊乾淨的布條裹住腳踝:“丫丫真勇敢,剛纔在暗河裡都沒哭。”丫丫搖搖頭,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阿爹說,哭解決不了問題,要像山裡的藤條,再難也能繞過去。”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林辰看著岸邊纏繞在岩石上的老藤,深有感觸:“你阿爹說得對。這藤啊,看著軟,實則韌,無論多陡的崖壁,多窄的石縫,總能找到路攀過去。”
大叔靠在樹乾上,看著火堆邊的三人,忽然道:“三位看著麵生,不是溪雲村的人吧?”
“我們是路過此地,采些草藥。”林辰答道,“正好聽見丫丫的聲音。”
“那太巧了。”大叔眼裡閃過一絲歉疚,“其實……我不是特意帶丫丫來的,是她非要跟著,說想給她娘采點‘醉藤花’。她娘臥病在床,總喊關節疼……”
“醉藤花我們正好要找。”李雪笑著說,“等處理好您的傷,我們采了花,送你們父女回家,順便給大嬸看看病。”
丫丫立刻抬起頭,眼裡閃著光:“真的嗎?姐姐會治病?”
“略懂一些。”李雪颳了下她的小鼻子,“不過你得答應姐姐,回去後乖乖聽話,彆再亂跑了。”
丫丫用力點頭,小腦袋像搗蒜似的。沈硯在一旁笑道:“那我們趕緊找醉藤花吧,早找到早出發。”
林辰站起身,往溪邊望去:“醉藤花傍晚才開,現在找怕是見不著。不如先送大叔回家,明天一早再來采也不遲。”
大叔掙紮著想站起來:“我自己能走……”
“您彆動。”沈硯按住他,“我來背您。”說著便蹲下身子,小心地將大叔背起來,動作穩當,絲毫不見吃力。林辰拎起藥箱,李雪抱著丫丫,四人往溪雲村的方向走去。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硯背著人,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丫丫趴在李雪懷裡,小聲問:“姐姐,醉藤花真的能治好孃的病嗎?”
“能的。”李雪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就像這山裡的藤條,隻要有一絲希望,就一定能攀到頂上去。”
遠處的山影被夕陽染成了金紅色,溪邊的老藤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彷彿在應和著這句話。三人的腳步沉穩而堅定,帶著獲救的父女,也帶著一份沉甸甸的暖意,朝著村落的方向走去。這一路,雖有驚險,卻因這份援手相助,多了幾分格外的溫情。